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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孤凤扬紫     帝心蛊txt下载     帝心蛊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七章 内里乾坤

    玉兰轩内,冉竹哄着丹青收了眼泪,二人将桌子上祭品香烛一一收了起来。

    丹青犹自恋恋不舍的抱着怀中黑布盖着的灵牌,来来回回抚摸了好几下这才走进卧室将它放进衣橱里,小心藏好。

    这一看冉竹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定再不会怀疑丹青一丝一毫,拿出做姐姐的样子来好好照顾丹青。

    看着丹青忙好,二人这才开始了第一天的正餐。

    饭桌上丹青看到冉竹裹着白布的右手,又是好一顿泪眼汪汪,惹得冉竹故意说了许多打趣的话语直到丹青破涕而笑这才罢了。

    饭间,冉竹也问了丹青有没有注意到昨夜院子里是否有不寻常的动静,看到她摇头后就作罢了。心想着平日里对丹青少有问津,于是也问了问丹青以前的生活情况包括她的哥哥。

    奈何,除了知道她家以前是渭城人外丹青便是一直哭,这段饭冉竹哄人的力气比吃饭的力气还要多。

    主仆二人一夜未睡,吃饱饭后冉竹又好生安慰了丹青几句,二人这才分开回了房间睡觉。

    不想,刚躺下没多久,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冉竹本不想搭理,但见丹青也没动静,心想她一定是睡着了,于是自己起了身。

    打开门便看到一张挂满笑容熟悉的脸,冉竹愣了愣,不知她来此为何。

    “冷管事你忘记昨天答应给奴婢治这崴脚的伤了?”金香见冉竹疑惑的看着自己,颇为尴尬的提醒道。

    冉竹轻拍了下脑门,懊恼笑笑:“瞧我这记性,姑姑莫见怪,快请进。”说完急忙侧身让了位置。

    金香俯身行礼随后踏进了门,抬头微微巡视了一番,疑惑道:

    “冷管事院子里的下人呢,怎么让冷管事来开门了。”

    “这会是午休时候,估计睡的正香。我正好听见了就来开门了。”冉竹边走边笑答道,想到昨夜白静发烧时,金香眼里的慌乱,心里有了些计较。

    金香抬头看了眼丹青紧闭的房门,用颇为羡慕的口气道:

    “冷管事待下人真好,能给冷管事当差真是她们的好福气。”

    冉竹笑笑,引领这金香进门,随意指了指一处椅子示意金香坐下。随后她自己走进一处柜子里,打开后里面露出两排各色大小不一的坛坛罐罐来。

    她低头略略看了两眼,就从最角落处拿出了一个小青瓷罐子,将封口打开,一股酒香夹杂着一丝苦味扑鼻而来。

    “这味道闻的很舒服,是什么啊?”身后金香赞叹的声音响起。

    “这是我师父教我酿的茶酒,就是苦茶和酒合起来的意思,对于消肿活血十分有效。”冉竹答道:

    “还请姑姑脱下鞋袜。”

    半年前她托师父将宣墨这两难写给书信的优昙花盒子送进宫,同时他也捎来了许多药酒。

    平日一直没用的上不想今日倒派上用场了。

    “这可使不得,冷管事将这茶酒赠送点奴婢,奴婢就很感激。哪里能劳动冷管事亲自来呢。”金香连连摆手道。

    “姑姑是皇后身边的人,与我这管事一职不相上下,说出去都是奴婢罢了,姑姑又比我年长,给您按摩也是应该的。再说了,这药酒得配合着手法来,好的会更快些。”

    “可是你的手……”金香目光落到冉竹的右手上,眉眼里浮起几分愧疚,心想若不是白静在宫里发脾气嫌她干活走路太慢,她也是拉不下这脸来找冉竹的。

    想起前两日凉亭里她与白静合谋陷害冉竹一事,心中忐忑不已。

    “姑姑,我们都是做下人的。有时候做些不愿做的事情也是身不由己。再说我这不是左手好好的吗,一只手按摩脚足够了。”

    冉竹说道,对于过往一笑置之,有些事情点到为止就好,她心知金香是个聪明人,懂她话里的意思。

    她不愿意和一个下人计较,而且还是个有点良知的下人。

    一番话说着金香眉眼都弯了起来,心中直到冉竹是个纯良女子,愧疚中更是感动不已。

    当下也不推辞,白袜子脱下露出右脚,又红又肿,连脚裸都看不出来了。

    冉竹搬了张矮凳坐下,将药酒瘫在掌中揉了揉便将金香右脚放到了自己膝盖上,说道:

    “开始会有些疼,姑姑且忍着些。”

    金香点点头,便有一双柔夷轻轻覆在她右脚红肿处。来回揉了几下,立马就感觉到一股火辣辣的疼钻进皮肤里,手离开后随即又有一股清凉拂过,只是这么几下疼痛感便消失了许多。

    “姑姑感觉如何?”冉竹抬头问道,茶酒的苦味刺激她的鼻息,令她本昏昏欲睡的神智越发清醒。

    “冷管事手法了得,奴婢觉得好多了。有劳了。”金香真诚说道。

    “皇后如今生病在床,姑姑脚早些好了也好能尽心服侍,算是我对皇后尽的一份力吧。这样姑姑就不用不安了。”

    冉竹笑笑道,心里深知金香为人老成,自己这般殷勤肯定会让她心生不安,故意捡了个话题引开来。

    金香听冉竹这么说,嘴上笑笑,眼里却不以为然。冉竹看在眼里,心想看来金香在白静那里的日子并不好过,她的机会来了。

    “对了,皇后今天可好些了?”冉竹继续手中的活,不经意的问道。

    “好不好,看她心情。谁知道今儿好不好呢。”金香嘴中嘟囔了下,见自己失态了急忙闭住了嘴,冲着冉竹讪讪笑道:

    “好些了,皇后福泽深厚,这点小毛病来得快去得也快。”

    “好端端的怎么就受了风寒啊,现在入秋有了凉意,姑姑可要吩咐下人入夜关好门窗。若是下回皇后再犯病,保不准皇上就会责罚你们。”

    冉竹“好心”提醒道,白皙的额头上沁出细细汗珠,看的金香心中甚是感动,那番话落在耳里更是觉得冉竹知心可人的很。

    “这生病可不关我们的事情。昨儿夜里她要洗冷水澡,你说这身子还未痊愈哪里能洗冷水澡。这不是,一折腾就把自己给折腾病了。偏生还不让如实禀告,白白挨了骂。”

    金香说着,口中颇有些怨气,想来她和宣墨没到之前一定是受了王太医的斥责。而自己刚才那番话,刚好戳中了金香的委屈。

    冉竹见话已探到,随意替金香捏了几下脚就说差不多了,随后将剩下的茶酒都送给了金香。

    金香忙不迭的感谢,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冉竹关上门重新躺回了床上,想着金香说的话全然没了睡意。

    从昨夜海生的话语中得知,宣墨应该是在御书房。若是白静单纯想见宣墨,大可说自己手疼发作,何必还要故意让自己发烧装昏呢?

    不知为何,门窗上一闪而过的黑影总是在冉竹脑海里不时晃出,经过这么多次的“巧合”,冉竹深深相信自己这个房间早已被人没日没夜的盯上。

    想到白静刚睁眼时那一抹得意神色,冉竹忽然茅塞顿开。

    白静昨夜装昏,并不是冲着宣墨一人,还有她冉竹!

    冉竹腾的从床上坐起,急忙走近梳妆台,拉开抽屉,看到优昙花的盒子静静躺在那里,心中松了一口气。

    随即心头疑惑更甚,她这么大费周章的把他们都引过去,就是为了看她生病吗?

    当然不可能。

    那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冉竹郁闷的吐了口气,重新躺会床上,身子一转又想到了宣墨。

    或许真的苦茶酒的香味起了作用,令冉竹神思越发敏捷起来。

    按理说白静受伤,宣墨那么疼她应该在旁照顾才是,可昨天夜里他堂堂一皇帝却像做贼一样来到她的房间。

    给她上药,话语间道出凉亭事情的真相,这一切看起来似乎都是关心她的表现。

    可他们关系何时好到这种地步了?冉竹越想越觉得宣墨昨晚来此目的可疑,可同样她也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好让宣墨惦记着。

    “一天到晚神神秘秘的,当个皇帝当成这样也不嫌累得慌!”冉竹嘟囔道,脑袋想了半天也没将白静和宣墨二人的古怪做法理出个子丑寅卯来。

    干脆翻了个身,闭上眼不作他想。

    正昏昏欲睡间,一声瓷器破碎的清响惊的冉竹立马从床上弹了起来,她的目光一下子就聚焦到了窗台上,本受惊的眸光里立马染上了一层怔愣。

    用来盛放优昙花的坛子只有一半还悬挂在窗台上,优昙花早已枯萎如今连枯枝都已经萎烂,当初她让丹青扔掉,丹青似是看出她心中的舍不得,一直也没动。

    可没想到,今日却突然裂开了。

    冉竹起身推门来到了窗外,望着另一半的瓷片混着泥土躺在窗台下,心中不禁有些伤感。

    “纵然是一柸枯土,你们也不愿意陪我在这寂寥深宫了吗?”

    冉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好笑,对着这些泥土说什么话,谁又能听得懂。

    她蹲下身想将这些碎瓷片和泥土打扫起来,忽然见到泥土下有一截白纸露出。

    她从中抽出,一个圆圆的黑色铁弹珠从白纸里滚了出来。冉竹心神一凛,眉头紧皱:

    这摆明就是有人故意用弹珠击碎瓷盆而为!

    冉竹急忙抬头四处张望了下,见四下无人,将纸条打了开来。

    纸条上写着四个字:

    清风茶楼。

    寥寥几字,笔迹苍劲有力中又不乏飘逸。没有署名没有来意,若是换了别人定当是谁随手写的几个字裹着弹珠制造的一场恶作剧。

    透过不大的信纸向冉竹看去,她本皱着的秀眉忽的舒展开来,眸中欣喜激动,更有泪光点点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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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会见师父

    清风茶楼,位于长安城西市,灰扑扑的门面在众多茶楼中显得十分不起眼。

    冉竹亦是花了一番时间才打听到茶楼所在地址,可当她一仰头就看到二楼一处大开的窗户里露出半个白衣背影时,她的眼再次红了起来。

    楼上的人似是感应到了冉竹,他将身子转了过来,透过风纱兜帽与冉竹遥遥相望。

    下一刻,就见冉竹风也似的跑进了茶楼,一口气爬上二楼。门早已打开,眼前男子正撑开双臂,站在她面前。

    “师父。”冉竹激动叫道,带着哭腔,扑进了他的怀里。

    “往日回来也没见你这么激动,怎么越发爱哭鼻子了。在宫中受委屈了?”徐番宠溺道,隔着风纱细细瞧着冉竹,神情竟比冉竹还激动。

    冉竹这么一听,真的哭了出来。她什么都不想说,只想抱着师父将心中委屈尽数哭出来,似乎哭出来后便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徐番轻叹了一口气,抬手冲门一挥,一道劲风扫过,门吱呀一声悠悠关上。

    不大的房间里均是冉竹一人呜呜咽咽的哭声,夹杂着许多道不倾诉不明的惆怅萦绕在空气中,徐番静静听着,手不时的轻拍下冉竹瘦削的后背,一双深眸盛满心疼。

    似是哭够了,冉竹这才拿丝帕擦了擦鼻子,肿着水蜜桃似的眼不好意思的望了望徐番。

    透过那一层薄薄风纱,她分明看到了徐番眼里的宠溺和心疼,心中更是温暖无比。

    “你的手怎么了?”徐番看着冉竹右手,瞳仁陡然一缩,急忙问道。

    “没什么,前几日不小心被开水烫到了。”冉竹将手往身后藏了藏,不自然笑道。

    关于她被白静算计的那些事情,她不想告诉徐番,事情都过去了没必要让亲人再为她多担着一份心。

    徐番见她不肯多说,心知她不想说的你就算严刑拷打冉竹也是半个字不会透漏。

    心中叹了一口气,随后将窗户关上。徐番拿下风纱帽,露出一张温润面容,碧色双眸满是担心的看着冉竹。

    “和为师说说,在宫里可有发生什么事了?”徐番拉着冉竹坐到了桌前,问道,口气再不似先前那般轻松。

    冉竹急忙端过茶杯,替徐番斟满了茶,恭敬的端到了徐番面前。

    徐番也不急,慢慢喝完,好整以暇的看着冉竹。

    这敬茶礼也献完了,该说正事了吧。

    “师父,您能和我说说师姑白静的事情吗?”冉竹认真问道。

    抬头望着倚窗而站的徐番,大半年未见,徐番依旧如常一袭白衣,千年不变的温和笑容,似是从未离开过冉竹一般。

    只是这么一想,冉竹就觉得心安的很。

    “为师知道的以前就告诉你了啊。六年前在一河边遇到你师姑,见她性命垂危于是便救了她。可她失忆不记得自己是何身份没办法送她回去,那时候又恰逢遇到了你就干脆一起生活,后来的事情你也都是知道的。”

    徐番耐心的将话重新叙述了一遍,见冉竹沉默不语,于是道:

    “你还在怀疑你师姑吗?那个浥轻尘你还没找到?”

    “师父也觉得宣墨不是浥轻尘吗?”冉竹反问道,当年若不是他在她背后暗暗推了一把,她或许没那个勇气踏入皇宫寻找真相。

    却不想,真相背后是更加扑朔迷离的过往。

    徐番没有答话,碧眸安静的看着冉竹,手指沿着杯沿轻轻滑动。

    冉竹知道,徐番每每做这个动作就是思考的时候,可她出宫时间不多容不得徐番沉思。

    “师父,浥轻尘就是宣墨,他就是当今宣朝皇上。而且就在昨晚他已经知道了我才是真正的皇后。我只是想问师父,你和白静相处这么久,她可曾透露出她的过往?”

    冉竹伸手拉住徐番的臂膀,问的有些急。

    “他已经知道了?”徐番碧眸里满是诧然,目光接触到冉竹疑惑神色,随即又换成了往日温润神色,他想了想随后慢慢摇了头:

    “你也知道你师姑她寡言,我平日里有半年都在外云游,与她私下很少闲聊,我一直以为你们两应该无话不谈才是。她这么做到底是居心何在?”

    冉竹见徐番也是一脸茫然,心中不觉有些气馁,白静身边除了她就是师父最亲近了。

    师父都不知道白静的事情,那就真没人知道了。

    “师父,徒儿需要你的帮忙。”冉竹轻声说道,满目期冀。

    “需要为师做什么?”徐番宠溺的笑笑,恍如三月春风杏花雨晃得冉竹心神乱了乱。

    “我一直查不出宣墨失忆的原因,师父你能帮我查出来吗?”冉竹咬着唇说道,神情沮丧。

    在徐番面前,她的每个字每一个神情都是那般真实自然。徐番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冉竹看,将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尽收眼底,仿佛看不够似的。

    “好。她敢用这种卑鄙方法抢走你的人,师父决不饶她。”徐番说道,话语轻柔如玉,可字字都蕴含着迫人冷意,让冉竹感动不已。

    “师父切勿动气,或许她也是有难言之隐。我们还是先暗里调查清楚再商议也不迟。”冉竹急忙说道,生怕徐番一个冲动闯进宫里,擅闯皇宫可是大罪。

    “哦,对了,师父你近日会回玄镇吗?”冉竹随即想起露蝉一事,连忙又添了一句。

    “你都在这里,为师回去还有什么意思。好好的一个家都让白静给拆散了。再说,不是还要调查皇上失忆事情吗。为师和白静也很久没见了,也该见见面叙叙旧了。”

    徐番说完随手就将桌上风纱帽戴起来就要离开。

    冉竹心头一惊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伸手急忙想抓住徐番衣角,奈何只见窗户砰然被打开,徐番的身影已如闪电一般消失在屋内,徒留空杯冷香伴孤人。

    突然冉竹狠狠一跺脚,懊恼道:“这白静会武功,万一师父打不过她怎么办?”想到此急忙转身离开了茶楼,往皇宫奔去。

    而此刻,宣墨也正派人到处寻找冉竹,所以当冉竹刚踏入了宫门就被侍卫带走。

    冉竹一路忐忑不已,在猜想会不会师父刚进宫里就被宣墨给发现了,所以宣墨这才派人在宫门口堵着她。

    侍卫领她到御花园一处,一架秋千空荡荡的飘在两树中间,旁边一身明黄龙袍的宣墨正背对着冉竹,轮廓分明的侧脸正出神的望着秋千。

    长风飘过,抖落树上片片秋叶萧然落下,在宣墨身后滑出一道迷蒙剪影,凭添生出几分孤寂落寞,却又是那般不可触摸的美好。

    “皇上?”冉竹轻声叫道,向前走了两步,一脚踩在了干树枝上,咔擦一声脆响极为清晰。

    宣墨转过了身,定定的望着冉竹,如黑曜石一般的狭长星目里此刻满盛着冉竹看不懂的情绪。

    冉竹的心,莫名的慌了起来,却是不安的想法。

    难道,师父真的被他抓住了?

    “冷冉竹,你让朕该怎么办?”宣墨淡淡出口,口气就跟他脸上的波澜无古的神情一样,看的冉竹心惊肉跳,却又不明所以。

    “恕奴婢愚钝,奴婢不懂皇上的意思。”冉竹开口,宣墨越是这般,她越是没底,心中早已肯定了之前的猜测,开始想办法为师父开脱。

    “朕,再问你一遍。露蝉到底是谁带进皇宫来的?”宣墨上前一步,与冉竹贴的极为近,居高临下的看着冉竹,不怒而威。

    “皇上,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冉竹不解道,心中隐隐为师父安全而感到松了一口气。

    “事到如今,你还要跟朕装傻,颠倒黑白吗?你是皇后为何不早早明说,为何非要兴师动众做出这么多事情来?好玩吗?”

    宣墨说道最后已是勃然怒气,他双手背后死死握紧,狭长星目里满是失望。

    冉竹听他这一连串不明所以的指责,只觉脑袋闪过阵阵轰雷,本就一夜未睡她脾气更是好不到哪里去。

    “颠倒黑白的人如今正好好躺在凤仪殿,万人宠爱千人呵护,皇上你不去问问她,反而来指责我。我比皇上更加不明白这是为何!”

    冉竹冷声道,傲然抬头直视着宣墨,清澈眸光中与宣墨是同样的愤怒失望,:

    “自入宫以来到你们成婚之时,我千方百计想见你,为的就是想跟你说明此事。可,你给我机会了吗……“

    “朕派人去玄镇调查露蝉一事,有人说是你邀请她来宫中游玩。你有何话要说?”

    宣墨冷冷打断冉竹的话,目光凌厉的看向冉竹。

    呼啦一声,风大了起来,宣墨的话就如被放大一般灌进冉竹的耳朵里,刺的她耳膜发疼。

    空中飘飘扬扬的落叶落到他们的中间,她站在那里,透过落叶的空隙一瞬不瞬的看着宣墨,四目相对,意难通。

    那么近,明明只有几步之遥,却觉得很遥远。

    只听轰的一声,心忽然空了。

    你说你要信我,可,却从来没真正信过我。

    一句别人说的话,推翻了所有。

    这是多么可笑的事情,我是个多么可笑的人。

    她轻舔了下干裂的嘴唇,毫不在意的笑笑,张开嘴说了句话。冷风卷着树叶吹走了她的话语。只见她转身大步离去,任空中万千树叶如何点缀这一处芳华,什么繁华美景,什么爱人在旁,她此刻只想快速离开。

    却不想十来米处一转角就看到白静正站在那里,双手抱肩,眸光里一片幸灾乐祸。

    “皇后,以后莫要用冷水澡浸身,大半夜的也不怕折腾坏太医馆的太医们。”冉竹闲闲一笑,用着不高也不低刚好能让身后人听到的嗓音说道。

    说完看着白静陡然阴沉的脸色,将头一偏挺直脊背傲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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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你做圣使

    漫天枯黄卷叶纷纷扬扬洒落天地间,他眼前的女子素衣长裙,青云宛髻,螓首蛾眉不着粉黛自芳华,那双清澈眸子似是洞穿世间百态,偏生本身不惹半点尘埃。

    恍恍然间,透过片片树叶似有一女子从秋千上掉下来,他亦是飞身跃起将她揽入怀中,刹那间与眼前女子重合。更有无数类似场景一一叠合,不一样的秋千,不一样的地方,却都是一样喜笑颜开的清丽容颜。

    默默然,他心忽然满溢难以言明的幸福。这般真实,一下子触到了他的心底。

    他望着冉竹,眸中欣喜渐染,想告诉她有些记忆他忽然记起,却听得一句不屑冷笑卷着一股冷风吹过来:

    “皇上认为什么就是什么,奴婢说的再多都是一场空。奴婢回去等候处置便是了。”

    一句话将宣墨拉回现实里,他看着冉竹决然离开,心中懊恼,伸出手想抓住她。一抬头却看到白静正在前方,眸光正软软的看过来。

    只是这么须臾怔愣间,冉竹已经来到了白静身边,而后自她口中飘来的话不轻不重的落入到了宣墨耳中。

    “你故意将自己弄昏?皇后,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宣墨看着树丛拐角处消失的纤纤背影,转头望着白静,沉声问道。

    “皇上,你可还记得大婚当日曾对臣妾许过共白头的话?”白静款款上前,深情凝眸,右手抬起轻抚宣墨的脸颊。

    “朕说过这世间能碰我这宣朝宝玉的只有静儿一个,朕心里也只会有你一人。朕没忘记过。”宣墨望着白静,头不着痕迹的偏开,目光似有若无的瞥向树丛拐角处。

    想起冉竹绝望涣散的双眸与决然离开的背影,宣墨忽然心慌了起来,第一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白静的语气忽然低落起来,夹杂着无限委屈:

    “可皇上现在似乎心不在静儿身上,这可叫静儿如何是好?”

    “此话怎讲?”宣墨低眸淡淡道,眼前浮现那一抹素衣纤弱背影。

    “自静儿回宫,皇上都是在御书房就寝。静儿有心相邀可却难以启齿。上次德太妃中毒,我听人说冉竹也和皇上在一起。深更半夜,一如昨夜臣妾昏迷一睁眼又是看到她跟着皇上来。静儿想问问皇上,当初的话可还算数?”

    白静微仰着头,绝色面容上眸眶里蓄满泪水,只差落了下来,我见犹怜任谁见了恐怕心早已化成了一滩水将美人抱在怀中。

    宣墨听到这话,心中更是复杂难言。他冷冷扫了白静一眼,分辨不出她话语里的真假。

    只听他淡淡道:“哦?皇后屡屡不愿醒来,要么就是不小心烫伤手,要么就是洗冷水澡弄昏自己,朕还以为是皇后不愿意与朕同寝。既然这样,朕晚上来找你。”

    自动忽略白静提到关于冉竹的事情,龙袍掠过白静身旁,在她白净的脸上快速拂过一片晕黄。

    她静静站在那里,直至身后人走远,露出咬牙切齿的愤恨模样,刚才浓情款款委屈求欢的小女子模样早已不见。

    自绿荫丛中缓缓走出一人,通体白衣,就连头上那顶风纱帽也是白惨惨的颜色。

    “蠢货,他今晚如果真找你侍寝,你碰到那宝玉岂不是立刻灰飞烟灭。”阴厉声音低低响起,似是从地底上冒出来一般听的人毛骨悚然。

    白静却是听得十分开心,她转身妩媚一笑:“你这是在担心我吗?”

    “这狗皇帝怎么会对你起疑心?你的药失效了?”男子忽略白静的话疑惑问道,声音低沉沙哑似是刻意为之。

    “已经四年了,这已经是那药的极限。我们是该要抓紧时间动手了。我当初就说直接剥了那丫头的手皮套在我手上,省了许多麻烦。偏偏你舍不得伤到她。如今宝玉碰也不碰不得,寻了许多办法也找不出半点蛛丝马迹。哎……”

    白静斜眼看了一下落在肩膀的枯叶,嫌恶的将它掸落了下去,待它落到地上用脚狠狠踩了几下。

    阴狠的目光看着支离破碎的叶子,似是看着冷冉竹一样,心中觉得颇为解气。

    “少废话。当初要不是你打包票说一定可以帮我夺得宝藏,如今会有那么多麻烦事吗?我警告你少对她耍你的阴谋诡计,赶紧想办法找出开启宝藏的办法,你不是说有个很重要的条件要跟我提吗?那就要加快速度!”

    男子说话间身子渐渐隐匿在树丛中,风吹过,带着最后诱惑般的口气一点点吹入白静的耳中。

    白静踩树叶的动作蓦地停了下来,斜睨着地面的双眸渐渐抬高望着天上正结伴南非的大雁,双眼露出一丝渴求。

    忽然她眼睛一亮,嘴角扯起诡异笑容:“我倒是有个很好的办法。就不知道主上愿不愿配合?”

    树丛簌簌作响,风吹过树隙间吹起呜咽低鸣,参杂着若有如无的沙哑声音在白静四周低低回响。

    白静继续保持着抬头望天的姿势,嘴角诡异笑容逐渐扩大。

    冉竹并未直接回玉兰轩,虽被宣墨气的五脏六腑都差点成了内伤,可她目前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任务要做——寻找师父。

    她刚才刻意观察了白静,神色自然态度从容,心知师父还没与白静碰上。

    其实想想,皇宫这么大,师父又是头一次潜进来,哪有那么容易就找到凤仪殿的。搞不准迷路在哪个地方了。

    冉竹也是漫无目的的寻找,遇到有人时她就四处张望似是看风景般,无人时她就猫着腰低低呼唤着“师父”二字。

    树丛中几次猫儿跳出的身影给了冉竹极大的惊喜又是极大的失望。

    奈何忙活了一下午直至日暮西沉,也未见到师父那白衣飘仙般的身影。

    渴了,乏了,冉竹想回玉兰轩这才发觉自己早已迷失了回去的路,而前方不远处正有一个园子,冉竹一抬头就看到了缀满树枝的洁白桂花。

    肚子适时的响起,冉竹四处张望了一眼见四下无人于是抬脚走了过去,抬头看园口旁石碑上写着“桂花园”

    冉竹耸耸肩,不用说也知道,这满院子种的都是一样的桂花树。

    残阳如血,晕红的光线散发着最后的余热照在桂花树上,远远望去白花染血,绿叶衬红,别有一番揪心的美意。

    冉竹本想摘一两串桂花裹腹,可不知为何看到眼前景色她竟不忍伸手,任由腹中咕噜作响。

    她找了一颗桂花树靠着坐下,鼻间是桂花的幽幽甜香,满院的桂花树相依相偎,枝叶相连,花瓣连串,无声热闹。

    可寂静夜幕中只有她一人独坐。

    她记得,玄镇自己的屋后也有颗桂花树,小时候是娘亲经常拥着她坐在下面数星星,后来是师父与她并排坐着听他讲外面奇闻趣事,再后来……

    是宣墨,她常常靠在他的怀里,什么都不做,听着他稳稳的心跳便觉得是最有趣的事情。

    他手握兵书,她躲在他怀里自顾酣睡……

    而此刻,她一人,望着满园开的热闹桂花,脑海里全是宣墨的身影。

    “世说竹无心,只道是,墨染难复新。”冉竹低喃,言语间说不出的落寞惆怅。

    不去想他今日的荒诞行为,只恋往昔缱绻温柔……

    只是一个回忆罢了,白天宣墨带给冉竹的不快竟然冲淡了许多。

    “哎,师父,你到底在哪里?快点出来好不好?”冉竹摇了摇头将宣墨晃出自己的脑海,靠着树无精打采的叫着。

    突然一个东西从头顶掉了下来,带着甜香从冉竹脸上滑落,她急忙伸手接住,一串洁白的兰花正躺在她的手心里,

    还有一枚墨绿色的玉石戒指。

    冉竹将戒指拿在手观望了下,脑海里猛然一道闪电滑过,她忽的抬起头,正对上一双明亮的眸子。

    冉竹浑身抖了抖,这么相似的眸子就好像在照镜子般,好在圣使是男的,她是女的,否则她真会有种双胞胎的错觉。

    不对,她比圣使大!

    想到此,她没好气道:“还不下来拿走你的戒指,回头又该以为是我偷你的了。”

    话未完,只觉得树干晃荡了下,一蓝色人儿落了下来轻飘飘的站在了冉竹面前,但只是看着冉竹,并不说话也不拿走戒指。

    冉竹在心里腹诽道,有轻功了不起啊,我师父更厉害……

    想到她师傅,冉竹觉得自己后背都软了,怏怏不乐,将手一伸等着圣使来拿戒指。

    “你戴上。”圣使的话令冉竹一愣,她眨巴着眼,不明所以。

    “戴上。”沁玉再度开口,命令的口气不容置疑。

    冉竹依言乖乖将戒指戴在大拇指上,幽幽绿光在玉石上道道滑过,配着冉竹白皙的拇指,煞是好看。

    她的拇指要比沁玉的拇指粗些,可戒指戴上去一点也不紧,毫无违和感,仿佛与生俱来和冉竹相配一般。

    “很好。”沁玉呼出一口气,小小的脸蛋上露出与他年龄不相符合的如释重负的神情。

    冉竹只觉得今天这圣使很是奇怪,不仅没戴面具,莫名其妙叫她戴圣戒,又莫名其妙说很好。

    很好什么,她觉得今天糟糕透了。

    想到此,她将戒指脱下塞到圣使手中,不悦道:“我又不是猴子,你是圣使也不能随便使唤人。”

    说完转身就走,就听后面一童稚声音急切响起,带着犹豫和期冀:

    “你要不要做圣使?”

    冉竹一听,双脚在草地上一滑,整个人摔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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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双目泣血

    冉竹从地上爬起,抬头间瞥了一眼站在身后的沁玉,暮日西沉整个园子里笼罩在一层灰蒙蒙的阴影里,芬香中带着一丝压抑。

    沁玉被暮色里修成一道半明半暗的剪影,粉雕玉琢的精致面庞此刻正期冀的看着冉竹,眸光里紧张不已。

    冉竹脑海里蓦地出现一句话,不知是哪个诗人写的:干干涸涸浅滩,寂寂寥寥此生。

    一个世人敬仰神秘的甚而是几次出手救冉竹的圣使,短短几天时间内,在冉竹心中从一个遥不可及的伟岸形象一下子跌落到人间。

    “敢问圣使多大了?”冉竹掸了掸衣服上的青草,口气里是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惆怅。

    “十三,我叫沁玉。“沁玉答道,口气里有些欢喜,随后又严肃添了句:

    “我的名字不可告诉别人,这是杀头的大罪。”

    沁玉见冉竹问他年龄,以为冉竹是心动了。却忘记了,前几天,冉竹也曾问起过他的姓名年龄……

    冉竹低低叹了口气。

    到底还是个孩子,一句“你要不要做圣使”从他口中竟是那般自然,仿佛圣使一职就是个玩意,他玩腻了想为它找个下家般。可这么多年当下来,他也牢牢记住了禁令。

    面容不能坦然现于朗朗乾坤下,甚而就连真实名字都只能被圣使二字取代。沁玉,是厌烦了这样的日子了吧。

    只是,他可曾知晓有些位置注定无人可取代。

    一如,宣墨不管怎么待她,她都无法放下他一般……

    冉竹什么话都没说,转身大步离去只是步伐间颇有些狼狈。

    沁玉看着冉竹消失在园门口,满脸失落。他抬眸向北方望去,眸光满是痴恋思念。

    冉竹在别处又寻了回没有发现师父身影后,心想或许他寻不到白静自行离开了。也只有这么想,冉竹才会觉得安心些。

    冉竹路上问了几个婢女,照她们指引这才回到了玉兰轩,还未走近就看到海生站在门口,手里拿着拂尘不时来回挥动下,一副百无聊奈的样子。

    冉竹这才想起,御花园里宣墨要将她治罪的事情,心头更是堵得慌。

    正在这时,海生正好偏头看见不远处站着不动的冉竹,他一挥拂尘嚷道:

    “你说你这一天去哪鬼混了?遍寻你不着,我这两条腿都快站折了。”

    “怎么就派你一个人来?”冉竹疑惑道,抓人不该是有侍卫的嘛。

    “难道我堂堂大总管的面子还不够大!”海生白眼道,用拂尘敲了敲两条酸腿,走过去拉着冉竹就要走。

    冉竹默然,是啊,一个大总管送她去大牢面子确实够大的。身旁响起海生的唠叨:

    “你说你,你出门如此随意也不想想为什么门口没有守门的侍卫,可好歹皇上明面上也是下过你禁止出门的命令。这一出就是大半天,要是让有心人知道到皇上面前告你一状。你说皇上是罚还是不罚你?”

    冉竹耳边听着海生的话,这才发觉确实如他所说。今天她出门门口一个侍卫都没有,甚而带着腰牌很顺利的出了宫门……

    难道是宣墨根本没有打算要软禁她的意思?冉竹呼吸急促起来,酸涩带着潮意的惆怅萦绕在心间。

    突然发现这不是去刑部的路,她疑惑问道:

    “我们这是去哪?”

    “你不知道?”海生探头试探问道,见冉竹真的不知道面色忽的有些不自然起来:

    “今夜皇上和皇后要补办合卺礼。”皇后特意吩咐他来玉兰轩领冉竹前去。

    这后半句他没说,下午他知道冉竹和皇上曾呆在一起,所以私下里以为冉竹知晓此事。

    是故,之前见冉竹神色淡然无波,便以为她对于此事已然接受又想起皇上特意命令冉竹一定要到场。自己心里却莫名不满连着刚才的话语间都多了几分埋怨。

    “哦。”冉竹淡淡哦了一声,背脊挺得直直的。不知为何此时冉竹的平静让海生心里更加担心。

    “要是不舒服可以……”

    “没事,我很好。”冉竹极快的打断海生的话,声音冷的如三月地窖而不自知,周围的空气都跟着降了几分温度。

    他明知她才是真正的皇后,却在今天误会她之后转身就与白静行合卺礼。

    宣墨,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路旁每隔一米的点燃着烛灯从纱笼中透出晕黄幽暗的光亮,只在垂直地面上照出一尺见方的光度,而冉竹正踏着的方寸土地,她的脚底一片漆黑,一如远方看不到头的方向。

    二人一路无话,前方渐渐明亮起来,无数个大红灯笼熏红了暗夜长空,更有曼妙丝竹管乐从远处若有若无的飘过来。

    凤仪殿,此刻热闹非凡,宽阔的场地上红绸满布,红布蒙着的宫灯下透出喜庆,目光所及皆是一片红……

    冉竹重重的合了下眼,再睁开双眸清澈冷然,海生嘴巴张了张看着那瘦削挺直的素影慢慢的走了进去。

    海生脑海里此刻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似乎冉竹才是那个要与皇上喝合卺酒的女子……

    走进去才发现,前来贺喜的官员寥寥无几,她偏头看着海生,不明所以。

    “皇上不喜铺张,是故只是叫了几个亲信的大臣。”海生压低声音叫道,随后就站在了冉竹身旁。

    冉竹又望了望他,眸光意思明显。

    “今天没我什么事,陪陪你。”海生极不自然的笑道。心底里却是擦着冷汗,亦是不明白皇后为何要让他随伺冉竹身旁,不得离开半步!

    透过人群,冉竹不期然的撞进一双笑意盈盈的眸子里,众多青蓝色官服中,他一身暗红官服亦是显眼的很。

    冉竹冲他笑了笑,便看到他从人群里离开,向她走来。他邪气一笑,一袭暗红如喜绸,竟是从满场红景中生生脱离出来一般。

    “你来了。”莫尊景欢喜笑道,仿佛今夜结婚的是人他。

    不知是风景太美,还是夜色撩人,眼前女子淡淡闲容,素衣长立,不言不语间带着一抹忧愁的淡然气质便胜过了这在场莺莺燕燕万千。

    这般想,莫尊景看向冉竹的眸光更是柔了几分,却发现冉竹目光掠过他正直直的看向后面。

    不待他转身,就听到高呼万岁声响,他拉着冉竹的手一起跪了下来,掌心里手指的冰凉令尊景脸上的笑意淡了许多。

    宣墨深邃的目光扫过众人,在远处冉竹身上停了停,待发现冉竹身旁紧挨着的莫尊景,目光一丝凌厉射出。

    莫求双恰好抬起了头,将宣墨神色尽收眼底。他偏头看着莫尊景,发现他身旁的女子,面色陡然阴沉了下来。

    彼时圣使的声音严肃响起:

    “皇上与皇后成婚多日,因皇上身体多有抱恙一直未行合卺礼。今日皇上传各位爱卿前来便是为她们见证此事。愿我大宣朝国运昌隆,子嗣延绵!”

    众人一片高呼响应,无不极尽所能送上祝福。

    远处高高台阶上,两团红衣似火紧紧靠在一起,亲密无间。

    她看不清宣墨的表情,可他的容颜早已深深刻在脑海里,目光里每一个模糊的动作身影下一刻在她脑海里都会清晰起来。

    是那么熟悉,每一次俊眉的皱起,每一根发丝的飘落,她都曾跟在身后悄悄将属于他的一切记在心里,视若珍宝。

    只是,过了今夜,她与他真的没有任何干系了。

    冉竹呐呐的低下了头,耳边听着此起彼伏的祝福,只觉呼吸难抑,脑海里还未待有什么想法,泪水早已迷糊了视线。

    她曾有一刻的猜想。

    合卺酒,便是说明他们两人一直未有床笫之实,想到宣墨从不离身的宝玉,白静更是碰不得宣墨的身子。

    所以,她以为今日会发生点什么。

    可是她只看到他们形影不离的身影,恍若同生体难以分开。她那夜所说的话,所做的努力都在这一场合卺酒中化为了泡影。

    推杯换盏中,她一次次想要靠近宣墨,可无形中总有什么力量将她隔了开来。

    她站在远处呆呆看着,双目无神,就连莫尊景被他父亲什么时候拉走也不知道。

    “吉时已到,皇上皇后请入殿。”尖细声响划破夜空刺耳响起,算是结束了今晚的宴会。

    众人再度跪拜迎送,唯有冉竹站在那里,海生怎么拉也拉不下来她。

    “皇上。”一声清冷在众人歇下去的送迎声中突兀响起,引得众人都转了身子循声望去。

    宣墨停住脚步,并未转身。白静斜眼轻挑了下宣墨,面上覆了一层善笑转了身。

    “徒儿,今夜是师父和皇上的重要日子,有什么重要话明日再说可好?”

    海生在一旁焦急的拉着冉竹下跪,可心底里却又隐隐期待冉竹能做点什么。

    冉竹定定望着那一抹红衣威严背影,喉中哽咽,可话语清晰坚定:

    “皇后,奴婢只是想问问皇上,这心底住了一个人,就算是天定良缘她配,皇上依然要坚持今夜初心不悔?”

    一句话,听得众人糊里糊涂如云里雾里,而一旁正死死拽住莫尊景的莫求双,忽然觉得他手中一直较着劲的力道松了开来,眼前那一双愤怒的眸子早已失了光彩。

    袖口下宣墨的左手紧紧握起,沉肃面容下是常人无法看见的惊涛骇浪。

    半晌,他略略转身,这一轻微动作瞬时令冉竹心跳加速,紧张的等待着宣墨转过身来,给予她最后的答复。

    可他只是伸出手握住白静的手,并未有转身的迹象。白静冲冉竹笑笑,细细眸光里说不出的春风得意,随即转身温顺的跟在宣墨身旁,二人一同走进了凤仪殿。

    冉竹毫无意识的看着,随着那一声门吱呀关上,恍惚间听到了身体里什么砰然碎响。只觉眼前一片刺红,模糊一片,整个人直直倒了下去。

第七十一章 真假宝玉

    朱红色大门阻断了所有人的视线和声音,想成了两处截然不同的世界。

    门内宣墨全然不知外面的慌乱局面,此刻屋内龙凤红烛高照,铺着喜字红绸的桌上摆放着各种寓意吉祥的喜物。

    一壶酒,同心银杯安静的摆放在桌上。

    对面白静温柔缱绻的望过来,涂着大红丹寇的手指正拿起酒倒进银杯里。

    宣墨漠然相望,脑海里全是冉竹那句话:“皇后,奴婢只是想问问皇上,这心底住了一个人,就算是天定良缘她配,皇上依然要坚持今夜初心不悔?”

    这心底住了一个人,就算是天定良缘她配,皇上依然要坚持今夜初心不悔……

    他抬眸透过红烛跳跃的火苗间望向白静,平生第一次似是茫然无比:他心底里住的那个人是白静吗?

    其实这场合卺宴会办的十分仓促。因为白静下午突然提出,意思不想自己的婚礼有任何遗憾,洞房之前要办一场合卺礼。

    他欣然应允,却不想当冉竹出现的那一刻他心里竟在隐隐后悔。

    一场合卺礼而已,是他欠白静的,可他身为一国之主怎么可能因为冉竹的到来而终止。

    而且她竟然设计杀死了自己的姐妹露蝉,歹毒心机实在叫宣墨震怒。可心底里又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偏偏挑不出端倪。

    “皇上。”白静轻声呼唤,目光掠过手中酒杯随即笑脸迎上宣墨。

    “今日可还满意?”宣墨按捺下心中莫名不悦,淡淡问道。

    白静点点头,嘴角笑意不停。宣墨只当她是真心欢喜今晚的合卺礼,哪里知晓她是高兴的另一件事情。

    “皇后,大婚当夜你可曾有见过叫露蝉的女子?她是你们玄镇的百姓。”宣墨接过酒杯,并未喝下。

    白静目光极快的掠过宣墨手中的酒,脸上故作沉思道:“大婚时臣妾并未见过露蝉,但露蝉与冉竹自小交好,情同姐妹,臣妾是知晓的。皇上,怎么想起来问她了?那些不相干的人和事都不要提了罢,春宵苦短,喝了合卺酒我们早些安歇吧”

    “当晚绑走你的人,你一点都没感觉吗?”宣墨沉声问道,俊眉轻轻皱起,忽略掉白静后面的话。

    白静摇摇头道:“臣妾就连何时在殿内昏过去都不晓得,又哪里晓得是谁绑架我出宫的。想到在宫外受的酷刑臣妾如今想起来都害怕。”

    说完眸眶一红,眼泪就流了下来。

    宣墨走过去伸手将白静轻拥入怀,眉头越发皱紧。问起都一概不知,甚而绑匪也没有根据可查。

    冉竹说白静会武功,如是真的她不可能被绑架后一点自保能力都没有。

    可根据苍夜所报,露蝉是冉竹邀请进宫游玩,那么很可能这一切的策划者是冉竹。

    她知道自己是宝玉选定的皇后,不甘心白静替她位置,是故让露蝉制造了一连串的假传圣旨,绑走皇后的案件,可露蝉为什么死于宝玉手中呢?

    若是冉竹杀了她,会那么粗心大意留下她亲手画的优昙花?就算仓促留下的,冉竹杀死露蝉,谁帮她带走白静。

    如果说冉竹还有另外的同伙,大可在宫外杀掉露蝉灭口,为什么要留在宫内?

    疑点重重,疑点太多……

    怀中人儿散发着幽幽曼陀罗花香,他低头望着白静身上的艳红喜服,目光一沉。

    宣墨忽然发现,自己遗忘了一件很基础也很重要的事情——白静的背景。

    “既然你不愿提,以后不提便罢。对了,进宫这么久,朕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起你的家人?”宣墨缓和口气,深邃狭长星目闪烁着捉摸不定的光彩。

    白静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摇头道:“臣妾也想知道臣妾的家人在哪里,臣妾脑海里只有这六年来的记忆。自边塞受过重伤后就再也什么都不记得了。”

    话刚完就听头上凉凉传来一句:

    “皇后,别编了。有些事情朕已经记起来了。”

    白静轻轻抬头,眸光不定,脸上疑惑道:

    “皇上,臣妾不懂您的意思。”

    “朕六年前没有去过边塞,一直呆在玄镇。你,也是。”宣墨端坐在红绸凳子上,觉得手中这杯酒万千重,怎么也喝不下口。

    这心底住了一个人,就算是天定良缘她配,皇上依然要坚持今夜初心不悔?

    红烛高照,佳人在旁,为何他的心总是觉得不安,总想离开呢……

    “皇上……”白静呐呐开口,可颓然的面容早已证实了宣墨说的话。

    其实早已不用她来证实,萧风的情报不会错,玄镇百姓的话不会有假,水千代的话有一半是真的。

    而冉竹……

    “你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让朕换了记忆?你可知道站在你面前的是谁!”

    说道最后,口气早已是勃然大怒。这才是他今晚办这场合卺礼的真正目的!只是没想到会伤到冉竹,想到海生今日一直未在身边却陪着冉竹,眉宇间更是凌厉骇人。

    宣墨重重放下酒杯,溅出的酒水在半空中慢动作般的分化成一颗颗水珠,颗颗映照出深沉如墨,眸厉似剑的脸来,随后又快速向四周掉落下去。

    白静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话未出已是泣不成声:

    “自六年前那场玄镇瘟疫,臣妾见到皇上的第一眼已是痴心不已。奈何臣妾嘴笨不会亲近,眼睁睁的看着冉竹和皇上越走越近。眼看着她就要嫁入皇宫,臣妾心生悲诀,只想青灯我佛了却残生。”

    白静说到这里停了下,抬眼见宣墨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沉思了下继续泣道:

    “有一天臣妾得一高人点化,蒙他所赠从他那里得一古方。在四年前皇上再次来到玄镇时,放入酒中让您喝下,将自己受伤一事融进了皇上的记忆里,慢慢的替换了所有冉竹的记忆。臣妾承认此法卑鄙,可臣妾深爱皇上,亦有自信皇上会爱上臣妾……

    “够了!你做出此等卑劣行径还有脸说爱朕。好,若你真的是朕的天命皇后,这宝玉朕就送你,你天天戴身上。”

    宣墨怒极,他从脖子解下宝玉,放在桌子上,未等白静开口继续道:

    “现在,立刻戴起来!”

    白静看了一眼桌上宝玉,拿起桌上酒杯,泪眼婆娑着望着宣墨,口气十分委屈惆怅:

    “臣妾知道皇上早晚会恢复记忆,只是贪恋着与皇上相处在一起的时时刻刻。抛开那些记忆,臣妾只想问皇上,这将近一年的相处,皇上心里可有臣妾的一席之地?”

    白静见宣墨沉默,接着幽幽道:“今晚好歹是皇上和臣妾的合卺礼,这杯酒臣妾先干了。臣妾是皇后,只要皇上认,宝玉必然认臣妾!”

    话里意思不言而喻,白静仰头饮尽杯中酒,再度跪下凄然的望着宣墨。

    宣墨心里此刻烦乱如麻,脑海中均是那些虚虚实实的记忆,白静和冉竹容颜再这些记忆力巡回交叠,正当有张面容渐渐清晰时。

    白静提到这大半年来的真实记忆令他脑海里顿时又浮现出她不苟言笑无欲无求的出尘模样,私底下却是对他照顾的无微不至,这样的白静,宣墨承认他心动过。

    可自回宫后,她心情大变,虽然变得更加和善可亲温柔体贴,却也让宣墨觉得陌生许多,反而倔强执着的冉竹不知何时走进了他的脑海。

    他低眸望着正苦苦仰望着自己的白静,她的眸中盛满热恋,水汽的双眸里倒映着他的剪影。

    “这合卺礼是朕应允你的,这杯酒自然当喝。只是与二人夫妻名分无关!“宣墨淡淡道,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六年来的记忆终于在这一晚得以清晰明朗化,不知为何,心口似是忽然空了一块,有凉风嗖嗖吹入却带不出什么东西。

    白静从地上慢慢站起,本凄苦的容颜忽然展现出自信来,她伸出手轻轻握住宣墨垂在膝盖上的手,柔情道:

    “臣妾对皇上的心天地可昭,这宝玉皇上要赠与臣妾,臣妾心知是您的赌气话。都说宝玉选皇后,臣妾以前能碰得,现在定然如往。”

    说完伸手就要拿宝玉。

    宣墨脑中一嗡,手下意识的阻拦白静,见白静不明所以,宣墨心中更是烦闷不已,沉声道:

    “大婚之夜你失踪,真的没有别的要和朕说的吗?”

    “臣妾所说句句属实,再说也是一样的话。臣妾自知对冉竹有愧,带她入宫何尝不是折磨自己。臣妾甚至惶恐想到,大婚之夜自己失踪会不会与她有关。但臣妾随即否定了这想法,冉竹心性纯良,断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白静说道,见宣墨眼神开始涣散,嘴角一抹冷笑一闪而过。一样是凄凉的口气:

    “说再多也是没用意义,皇上,就让这宝玉来辨别臣妾这个皇后的真伪吧。”

    耳边响着白静期期艾艾而又坚定的轻柔嗓音,宣墨只觉头疼欲裂,眼前模模糊糊一片,他摇了摇头力求让自己清醒一点,就听白静声音再度欣喜响起:

    “皇上,臣妾戴的好看吗?”

    宣墨抬头望上去,白静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白雾中,她手此刻正摸着脖子上的东西,黑乎乎的样子像极了宝玉。

    宣墨偏头望了一眼桌上,满目皆红晕一片,哪里还有宝玉的影子。

    “你是皇后。”宣墨呐呐道,脑海震惊无比,。恍惚间出现了一张素净淡然的容颜,贴着他,手紧紧抓着他脖子处的宝玉。

    “冉竹……”宣墨心口忽然很痛,低低叫了一声,头重重垂在桌子上竟睡了过去。

    白静冷眼瞧着宣墨昏睡过去,将脖子上黑色玉石拿下来随手一扔,嘴角冷笑连连哪里还有一丝刚才柔弱凄凉的无助女子模样。

    只见她抬手伸向宣墨脸附近,在桌子上随后一掀,一块与桌布一样样色红绸布飘然飞舞起来。

    他的脸前赫然躺着墨色上古宝玉!

第七十二章 暂时失忆

    漫天黄沙,滚滚黄烟,冉竹迷茫的望着寸草不生的沙漠。头顶上是烈日辣火,一低头却发现自己半截身子正埋在沙土里。

    不及细想,她用双手拼命将身边的沙子往外刨走。忽然头顶上响起刺耳的笑声,肆虐得意,震耳发聩。

    一团巨大的阴影笼罩在冉竹身上,冉竹急忙抬头,待看清来人,瞳孔骤然紧缩。

    宣墨和白静身着大红耀眼喜服,亲密的贴在一起正低头看着她,白静紧紧贴在宣墨身上,二人仿佛一体般。

    “墨,救我。”冉竹将手伸向宣墨,期冀叫道。

    可他只是冷冷的看着冉竹,眼睛像看着一个陌生人,甚而连陌生人都不如。

    “别妄想了。这坑就是我埋的,你别想出去。我说过我会看着你慢慢痛苦死掉,让你所爱的人一个个背叛你,甚至死亡……咯咯咯咯……”白静斜睨对面伸过来的手,说完拉着宣墨离开。

    “不,不要,不要……墨,你不要跟她走。宣墨……”冉竹摇头惶恐叫道。看着宣墨慢慢转身,她挥舞着双手拼了所有力气想抓住眼前翻飞的大红衣角,却只抓住了蒙蒙黄沙。

    “冉竹,冉竹……”莫尊景低低忧心叫道,双手抓住她在半空中胡乱挥舞的双手。

    她的双手冰凉,亦冻结了他一颗心。

    床上人面色怆然,樱唇无血。双目上蒙着一块白纱,靠近眼角处有点点血色浸染,看到此莫尊景只觉自己眼睛一阵刺痛,握着冉竹双手的力气都大了许多,

    凤仪殿里那一声清冷话语还盘旋在莫尊景脑海里,聪明如他怎么会听不出冉竹那话里的意思。

    那一刻,眼前繁景流年成殇,他的眼前一如冉竹此刻这般,一片黑茫。眸中唯有那身素衣倩影,孤零零的站在那里,遥不可及。

    直至她双目泣血倒地,莫尊景这才恍然清醒过来,顾不得众人的目光将她抱起离开了凤仪殿。

    许是冉竹感应到有人抓着了她的手,也不再挣扎,只是头轻轻摇晃着,更有含糊不清的呓语自她口中传出,整个人昏迷不醒似是被噩梦缠绕。

    “姐姐好像正被噩梦困扰,王太医你快来看看。”一旁的丹青含泪叫道。

    也该是冉竹幸运,王太医是为数不多官员中被邀请的一位,是故当时冉竹昏倒被莫尊景抱走时,王太医也第一时间跟了上去。

    海生因要在凤仪殿守着宣墨,无法离开,心中担心不已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莫尊景抱着冉竹离开。

    “她这是悲诀攻心,偏又强忍着血气上涌不让其吐出,这才导致眼角出血。这噩梦,只会增加她的病情。”

    王太医摇头严肃道,额头皱纹条条皱起。

    “有什么办法解决?”莫尊景急忙问道,手中一双柔夷冰冷无温,怎么热都热不起来……

    “她现在又出于昏迷中,只能靠她自己走出噩梦醒过来。否则,情况将会很糟糕。”王太医说到此,目光里亦是染上了一层急色。

    “多糟糕?”莫尊景问道,声音都冷了下来。

    王太医抬头目光掠过莫尊景,丹青,最后落到了冉竹苍白无血的脸上,话语里的颤抖连他自己都没察觉:

    “如果今晚她走不出这噩梦困境,很可能永远醒不过来!”

    此话一出,满屋寂静,落针可闻,更有阴冷凉意自每个人脚底窜起。

    莫尊景全身晃了晃,他紧紧握住冉竹的手,脑海里一片空白。

    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

    彼时,外面传来一中年男子声音:

    “少爷,时候不早了,老爷还等着您回去。”沉稳嗓音里带着一丝焦急。

    莫尊景听到此话,绝色面容寒霜冷冽,不悦道:“要我说几遍,你们先回去。”

    “莫大人您先回去吧,宰相大人等您很久了。这里有奴婢在,奴婢一定会照顾好冷管事的。”

    丹青犹豫了下壮着胆子说道。短短一个时辰,莫宰相派人来叫了四趟,明眼人一看便知莫宰相不喜莫尊景待在这里。

    后知后觉的丹青心里更是疑惑,冉竹和莫尊景是何时相识的,平日从未听冉竹提起过莫尊景此人。

    想起刚才莫尊景抱着冉竹进来,那脸上担心彷徨的神色,心底里便明白了几分。

    但,这里是后宫,他待在这里也不合适。

    莫尊景并未说话,他轻轻放开冉竹的手,转身就迈出了门外。

    玉兰轩外,莫求双正站在那里,随身跟着一名随从,便是刚才催莫尊景出门的人。

    莫求双见莫尊景终于出门,双目一凛满是不悦:

    “越来越不像话,叫了多少次才出来,快走吧。“

    说完白了一眼莫尊景,转身就要离开。

    “我今晚不走了,你自己回去吧。”莫尊景淡淡道,平静面容无波无澜。

    “你说什么?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身份!”莫求双气道,一只手紧握,忍住想伸手戳他脑门的冲动。

    莫尊景听到这话,忽的笑了起来,笑声里意味不明,白皙如玉的面容上透露着几分悲哀。

    “你也知道这是皇宫么?也知道这里的人不是我们能碰的么?你以为真的当他是糊涂人,不知道你做的事情?”

    “住口,有话回家说。犯什么糊涂!”莫求双呵斥道,打断了莫尊景的话,目光里一丝慌乱闪过。

    “我说了,今晚我就在这里。你要愿意在这里等,随你!”莫尊景恢复了如常的闲闲口气,说完再也不看莫求双一眼,转身便要进门。

    “景儿,这女子不详,不适合你。听为父一声劝,今日你若留在这里,日后给你给她都会带来困境。你会后悔的。”

    莫求双口气软了下来,心知自己儿子固执起来谁的话也不听,尤其是他的。

    可还是要对他晓以利害,希望他能够明白。

    莫尊景的脚步停了下来,他抬头望着黑漆漆的院落,目光深沉而决绝:

    “她祥不详,与我无关。今晚如果离开,我才会真的后悔。”

    说完大步迈进玉兰轩门里,修长身影很快隐没在墨黑夜色里。

    “逆子!”莫求双咬牙气道,随即又如泄了气的皮球无奈低声道:

    “

    老李,快去叫风双子过来守着,派人暗里封锁这里的情况切不可透出一丝风声出去。想来今晚皇上也没时间注意到这边。”

    老李微佝偻着身子,静静听着,随即点点头先莫求双一步离开。

    莫求双望着老李消失的背影,转头对着那紧闭的大门,自鼻腔中长长喷出一口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失望神色。

    丹青见莫尊景去而复返,心知他今夜不会走了。心里虽担心于礼不合,但到底是谨慎懂规矩的性子,冲莫尊景行了礼就随着王太医一起离开了屋子。

    屋中却灯火通明如昼,烛光火星不时响起的轻微噼啪声,似是都在呼唤着床上主人睁眼醒来。

    莫尊景无声坐在床边,低眸看着床上还沉浸在梦靥中的女子,眸光痴恋哀伤,只见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戏虐道:

    “躺在床上装睡,这是要勾引我吗?我可是禁不起诱惑的,你再不睁开眼,我可就亲了。”

    床上人儿低低呓语不时吐出,唯独对莫尊景的话无动于衷。

    那抹笑早已化成了苦涩,莫尊景轻轻握住冉竹的一双柔夷,合衣躺在冉竹身边。似乎又觉得不够,一只臂膀伸进冉竹的脖子下,半侧着身子,轻轻拥着冉竹。

    冉竹的耳边响起温柔如三月春风的低醇声音,却含着一丝苦味:

    “你总是问我对你有何企图,你如果现在醒过来,我就告诉你,好不好?”

    ……

    “你真调皮,这是考验我的耐性吗?我的耐性一向很好,可是今晚,我们不要玩了,好不好?”

    ……

    “冉竹,可还记得皇上大婚那日你扶着皇后踏上高台吗?她一身火红风袍,不及你婉碧素装。你就那样站在一旁,安静如一泓泉水,令人无法忽视。漫天繁花美景不及你灵眸一瞥,我知你根本看不到我,可你的目光掠过我这边的方向时……”

    莫尊景停顿了下,灵秀眸光里爱恋满溢,目光透过头顶百花纱帐沉浸在当日回忆里:

    “我就告诉我自己,她就是我这辈子要娶的女子。”

    怀中人儿不知何时安静了,呓语的速度也慢了下来,却依然沉浸在梦靥中不肯醒来。

    “我从未想过你会喜欢宣墨,他有什么好,脾气又臭又大。好好一个江山都快让人抢了还不知道……”莫尊景不悦说道,口气里却满是挫败。

    你爱的却是他,这是我从未想过的事情。

    怀中人儿忽然动了一下,莫尊景急忙止了话低头望去,听不清的呓语一如之前不时吐出,她脸上的悲伤并未减少。

    有一瞬间,莫尊景以为自己看花眼了,随即他心头一动,嘴唇凑在冉竹耳边,低低叫了声:“宣墨。”

    呓语骤停,冉竹,动了一下。

    莫尊景目光陡然亮了起来,随即慢慢的黯淡了下来,一抹苦涩笑意浮上脸庞,声音依然低柔:

    “我可是知道宣墨很多小时候的事情,你若喜欢听,我今夜慢慢告诉你……“

    今夜群星藏云,月色无光,鬼影重重,走在路上一米开外便看不清东西。

    夜里偶有未睡的太监宫女欲从玉兰轩这个方向的路上走过,可四周响起的怪异声响吓的他们纷纷改道而行……

第七十三章 一夜话语

    看着宣墨和白静联袂而去的背影,冉竹心口似乎在滴血,眼前闪过一些画面,似乎这样的场景在哪里见过……

    她想将自己身子从沙土里拔出来,追上宣墨问个明白,于是拼命刨沙,可沙子总是刨出去又增加,永远不见减少。

    冉竹觉得好累好累,远处他们的大红身影时刻刺激着她的感官,不远不近,似是永远在那走着,可却一直也没走远……

    天渐渐阴了下来,冉竹手中的动作迟缓了许多,她的目光一直落在宣墨身上,期冀他能回过头看看她。

    这时白静忽然转了身,冲着冉竹露出诡异的笑容。冉竹心抖了抖,浑身僵住了,感觉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只见白静的手从袖口中伸出,一把短刀匕首露了出来。她冲冉竹阴厉笑着,手中匕首抬到了宣墨的后背胸口处,抬手就要刺进去。

    “不,不,不要,求你了。宣墨,宣墨……”冉竹尖叫道,身子疯狂在沙土里扭动,她眸光惊惧恐慌,大声叫着宣墨。

    可宣墨却像没听到一样,继续保持着原本的步伐。

    忽然耳边响起阵阵低吟梵唱,每一句似乎都在夹杂着宣墨的名字,如三月春风暖人心,又如寺庙圣水净人心灵,带着一股不可阻挡的风力冲向白静,卷走了她手中的匕首。

    彼时,宣墨转过了身,目光掠过白静,茫然的看向冉竹。

    冉竹心口陡然松懈了下来,这一松懈浑身立马没了力气,眷恋目光从宣墨脸上滑过,一片碧蓝天空映入眼帘。

    她软软的向后靠了去……

    不对,我不能倒下,宣墨还有危险。一个声音在冉竹心底急急响起,她一惊,急忙睁开了眼。

    眼前一片漆黑,眼皮上似是被蒙住了厚厚一层重物,带着淡淡药香涌入鼻尖。

    她急忙抬手向眼睛摸去,却在半空被另一双手握住,耳边惊喜声响起:

    “你醒了。”声音带着黯哑干涩。

    可冉竹还是听清了说话的人,更感觉自己正被人拥抱着。

    瞬时,脸红了。

    “尊景,我眼睛怎么了?”冉竹抬头冲着声音来源方向不解问道,同时身体坐了起来,意欲和莫尊景拉开距离。

    莫尊景清咳了下嗓子,充满血丝的目光打量着冉竹。见她脸上无悲无喜,只有呆呆的迷惑,不由陷入了沉思。

    “尊景?”没有任何回应,冉竹试探性的叫了一次,心里却在想莫非她认错人了?

    “我在。“温柔声音随即传了过来,冉竹再一次确认这就是莫尊景的声音。

    只是她眼睛怎么了,还有她这是在哪里,为什么她和莫尊景在一张床上……

    冉竹仔细回想着,可除了记忆停留在桂花园和沁玉相遇的那一幕外脑海里便是刚才做梦的场景。

    想到白静要杀宣墨,现在心口还跳得厉害,感觉是如此真实,竟开始怀疑那梦是否真的只是梦……

    这时只听有人推门的声音,随即又是一种惊喜的哭音响起:

    “姐姐,你醒了。太好了,我这就去叫王太医。”

    一激动竟忘记了屋里还有别人,顺口叫出了姐姐。

    冉竹听到是丹青的声音,心底里觉得安心不少,心想既然丹青也在,还说去请王太医,那说明她是在宫里,在自己房间里。

    这么一想,她急忙叫住丹青:“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说完又转头对着莫尊景方向问道:“为什么你会在我的床上?”

    “姐姐,你不记得了吗?昨晚……”丹青奇怪的看着冉竹,话却被莫尊景打断:

    “去请王太医过来,就说冉竹醒了。”说完冲丹青摇了摇头,使了个眼色叫她不要说。

    丹青会意,担忧的看了一眼冉竹随后领命而去。

    冉竹听着耳边响起门响,她急忙叫着丹青的名字,伸长的双手被另一双大手握在手中,放了下来:

    “刚才你一直拉着我,我想就算你现在看不到也是能感觉的我的风流潇洒英俊神武的风姿,所以我就委屈下了我自己和你挤一挤这小床。”

    沙哑的戏虐声响起,未等冉竹反应过来,莫尊景又好心情的加了一句:“有美人相邀,这么有君子风范的我怎么能不成全你呢?”

    冉竹听莫尊景这些话,差点没吐出来。若是这时候眼睛上没有这层纱布的话,她早就连翻十几个白眼丢给莫尊景了。

    还是一如以往的自负自恋自大!心里却也再忐忑,莫尊景话里的几分真假。

    莫尊景说完这话人从床上下了来,他伸了伸懒腰,对面梳妆台上的铜镜里映出一张晕黄憔悴的脸。

    不多时院子里响起了说话人的声音,正是丹青领着王太医赶过来,莫尊景目光沉思了下随后踏出了门。

    “她不记得昨夜发生的事情了。”莫尊景拦住王太医和丹青,站在院子里低声道。

    王太医和丹青均讶然,随即王太医点点头道:“或许昨夜事情对她刺激太大,她选择将它遗忘来避免自己伤心。老夫也曾遇到过这样的事情。我先进去查看一番。”说完就提着药箱推门而进,莫尊景和丹青随即跟上。

    一番查探下,王太医沉声说道:“能醒来就是最好的事情,平日多注意修养。眼睛并无大碍,这药再蒙上一天便可以拿下来了。”

    “多谢王太医,还请问我这眼睛生了什么病了?为什么我一点都想不起来发生过什么事情了?”冉竹不解道。

    自她醒来这话问了不下三遍了,可没人肯告诉她。

    “到你该记起来的时候自会想起来,现在安心养伤。”王太医笑道,随即冲莫尊景和丹青二人做噤声动作。

    他脸上的肃穆只有莫尊景和丹青看得到,都知晓他只是故作轻松说给冉竹听。

    “哦有劳王太医了。”冉竹感激道。王太医的轻松语气让冉竹焦虑的心情安心了不少。

    “莫大人,老夫见你面色异常,要不要帮你也看看。”王太医忽然对莫尊景道,一双眼灼灼看过去,就像看个猎物一样。

    “是啊,莫大人。说了一夜的话,一定累着了,让王太医给您开个调理身体的药方。”丹青在一旁附和道。

    “不用了,谢王太医好意。我回去休息下便可。”莫尊景婉言拒绝。

    他的病,无人能治,无药可医……

    冉竹楞了下,说了一夜的话?莫尊景跟她说了一夜的话吗……

    怪不得他声音如此黯哑晦涩,自己却没有多加注意。虽然并不清楚自己眼睛到底为何受伤,可想到他竟说了一夜的话为的就是来唤醒自己,心中大为感动:

    “尊景,你……”

    “怎么,感动了?以身相许吧。”莫尊景邪邪一笑,眸光浮起几分破碎期冀,一闪而过无人而知。

    “想得美!”冉竹没好气道,心中想道谢的心情顿时一飞而空,却别有一股温馨溢满胸口。

    房间里轰的响起两处笑声,窗外鸟鸣啾啾欢快响应,一派和谐胜景。

    凤仪殿静悄悄的,红色纱帐下躺着两个人,紧紧偎依在一起,更准确的说白静躺在宣墨的怀里。

    宣墨在一阵头痛中醒来,一睁眼便看到眼前一双笑意盈盈的软眸正看着自己,白静头轻柔的靠在他肩膀上,一副娇羞神色。

    宣墨的目光从她脸上落到了她的身上,白色丝绸里衣领口微张,露出她诱人的锁骨。

    而自己,穿着龙黄里衣。

    宣墨不动声色的看着白静,脑海里却在极力搜索着昨晚的事情。

    他记得他看到白静戴上宝玉后便醉了过去,他的目光落到白静的脖子里,那里空空如也。

    “皇上可是找宝玉,在那边。”白静得知宣墨心中所想,伸出一手从纱帐中伸出遥遥指了出去。

    透过红色纱帐,宣墨依稀看到了桌上摆放着一块玉石,他急忙掀被走了出去,确实是宝玉后心中松了一口气,将它挂在了自己脖子上。

    玄铁绳很短,自然不可能正常挂入脖子处,可却也是精妙在此处,唯有宣墨才能将它拉伸延长,随意缩短。

    忽然,宣墨脑海闪过一道雷电,昨晚他气急之下只是取下宝玉,命令白静戴上,可他却忘记了这玄铁绳的特殊,没有他,就算白静是真命皇后,她也是戴不进去的。

    可昨晚他明明看到了白静将宝玉戴在了脖子上。

    那只有一种可能,她戴的是假的!

    一声轻叹在宣墨心中响起,他的眼前不期然的浮起另一张素雅淡静的容颜来。

    昨夜,他该让她伤心了吧……

    昨晚他与大臣们只是浅酌了几杯根本连半点醉意都没有,可当时却觉得眼前一片迷蒙……

    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白静这么做,真的是因为太爱他而不得已所为吗?

    那假的宝玉是她早已准备好,等着这一天,还是她早就洞察先机知道了他昨夜的安排的目的就是为了揭穿她?

    亦或是,她根本就是为了宝藏而来!

    身后响起了白静低低呼唤声,宣墨眼睛盯着桌上的酒,对于白静的叫唤置若罔闻。

    白静见宣墨站在那里不说话,眉眼间掠过一丝凌厉,可说话的话温柔的很:

    “皇上,可是有什么不妥?”

    “没有。”宣墨敛了神色,淡淡回道,扶了扶宝玉,将他放正,随即转身走了回去。

    床上人笑语嫣然,白玉素手就那样伸过来,期待着宣墨将它握住。

    不知为何,宣墨升起许多反感,可他脸上却未有表现出来,伸出手轻轻握住。

    白静甜甜一笑,心底里松了一口气。

    这时,海生的声音在寝室门口突兀响起:“皇上,外面有大臣求见。”

第七十四章 迷离身世

    御书房内,宣墨虚靠长椅,长长睫毛下深邃目光从地上半跪着的人轻轻一扫,修长玉骨手指扣在膝盖上,不怒而威。

    没有海生口中的大臣,只有萧风一人。当宣墨在凤仪殿看到海生的眼色时就知道了。

    暗卫素来只等皇上宣墨宣召,否则除非有重大事情要急于禀报才可以额外觐见。这也是皇朝为了保护他们,减少他们暗卫曝光次数所采取的措施。

    而暗号,便是由海生刚才所说的:“外面有大臣求见。”

    地上人感到来自上方的无形迫力,沉稳面容上显出一丝纠结。

    半晌,宣墨低沉嗓音响起:

    “你是说,苍夜带来的玄镇情报可能有误?”声音无波无澜听不出什么情绪。

    “是的,皇上。前天苍夜在复述玄镇调查时,属下觉得他不似平常,事后也曾追问,虽然他什么都没说,可属下觉得苍夜隐瞒了什么。”

    萧风笃定答道。

    “你是暗卫老大,这些人都是你一手挑出,习惯秉性想来你也很清楚。朕信你。现如今,他人在哪?”宣墨说道,口气里已经有一丝凌厉。

    前车有风双子之鉴,他绝不能让暗卫再出一个叛徒,他的江山输不起!

    “属下已经将他关在暗卫府的禁闭室里,他手中的事情已经移交给木河,皇上您觉得如何?”

    萧风快速答道,末了抬头询问了下宣墨。

    宣墨点点头,对萧风的办事速度甚为满意。

    木河虽然是这几年才选进暗卫的人,但办事沉稳为人机灵,苍夜手中的事情最主要的就是冉竹的身世,想来交给他应该会顺利完成任务。

    “你觉得他会跟朕隐瞒什么实情?”宣墨问道,狭长眸光微微眯了眯。

    萧风面容上露出一丝犹豫,随后答道:“属下不敢妄自猜测,但据属下对苍夜当时的观察,问题很可能出在焦尸露蝉一案上。”

    “哦?”宣墨听到此话,眉眼一挑星目陡然一沉,身子侧向御案,话语里有些急切:

    “你是说苍夜禀报露蝉是冷冉竹邀请进宫这一消息可能有假?”

    “属下只是猜测,也或许属下冤枉了他。但冷管事身份特殊,明珠宝玉和上古宝戒她都能安然触碰,再加上她是被抱养的……”

    萧风说到此处停了下,面色上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皇上,她的面貌和圣使十分相像不说,当年那孩子若是还在人世,也该是和她一样的年龄。只是这生辰不一样,却也差不了几天,这是很不同的地方。”

    “你倒不如说,她如今的生辰便是那对养父母捡到她的那一天。”

    宣墨淡淡说道,低沉嗓音里有着骇人威慑。

    萧风话语里虽然一直是推测的口气,可话里的意思明显已经认定冉竹就是当年那死去的孩子。

    如果真的是,难道要让他再次做出当年的事情吗?

    宣墨沉重的闭上了眼,脑海里一张肃静淡雅的容颜赫然出现,随后沁玉面容忽然出现,天真纯澈的眼睛穿过那虚像直直而来。

    他猛的睁开眼睛,脑海里两张面孔乍然消逝,唯有胸口烦躁心跳阵阵鼓动。

    像,太像了……

    萧风脸快速抽了下,急忙俯身回到:“属下只是猜测,但此事事关圣使的权威,属下恳请皇上再次盘问当年执行此事的人。”

    “他们现在隐世而居,到处云游。朕已经很久没有从圣使口中得到他们的消息了。上次在御书房你也听到了,圣使也很关心冉竹的身世。”

    宣墨捏了捏眉心,颇为严肃道。

    虽然当日沁玉进来并未见到萧风,其实萧风早已躲入屏风后,是故他们说的,他都知道。

    “皇上,虽然他没说,但不代表不知道。要不要派个人跟在圣使后,或许能找出他们的踪迹。”

    萧风建议道。

    宣墨面露几分犹豫,他在沁玉很小的时候就请了武林高手来教沁玉武功,虽然现在只有十三岁,但武功造诣十分了得,尤其是他对周围事物的观察十分敏锐。

    如果,他知道自己派人跟踪他,未免伤了兄弟情分。

    可,不知从何起,他和沁玉之间似乎少了什么,多了点什么……

    只是这种感觉,他说不清道不明,只是心底莫名不喜。

    宣墨心绪正繁乱间,就听下面传来一沉稳声音:

    “皇上,您这样做也是为了保护圣使啊。若冷冉竹真的是当年的孩子,让她在我们之前得知了身世,后患无穷啊。圣使,会明白的。”

    宣墨低眸望过去正和萧风星目碰上,见他脸上冷静坚定目光灼灼,心知他是看出了自己的心思。

    “罢了,就按你说的去办吧。”宣墨抬手一挥,俊逸面容上颇有几分无奈。

    前有莫求双虎视眈眈,后有德太妃居心不轨,如今白静真正意图还未看清,却又因为冷冉竹很可能牵扯出当年一起陈年旧事,

    可被牵扯的这人偏偏又是沁玉,虽然二人毫无血缘关系,可独居深宫的他从小对沁玉十分疼爱,视为亲人相待。

    如果冷冉竹真的是命定皇后,又是当年的那个孩子,他该如何抉择?

    萧风见宣墨双目微闭,面目疲态,宣墨太过顾及情义,在风双子一事上就可看出。

    心中叹息一声,他还是需要历练,少了些当年老皇上的决然伐断的皇者风范啊。

    想到此,忽然又想起一事,再度开口道:“皇上,关于施旺霸家人的十四口失踪一案……”

    “查出来了?”宣墨睁开眼,急忙问道。

    萧风惭愧摇头,说道:“属下无能,暂时还未发现他们藏身地方。但属下发现,另有一批人马也在寻找他们。”

    “哦?可查出是哪方人马?”宣墨疑惑问道。

    第一反应他想到了莫求双一干人等,可立马又在心里推翻。以他这么多年对莫求双行事风格的了解,这十四口人必死无疑。

    是谁对这件事也这么上心,难道施旺霸还得罪了别的什么人?

    这件事越来越复杂了。

    “属下已经派人暗暗跟踪了他们,但他们很狡猾,不停的换客栈甚至就住在城外,而且到现在没见到真正的领头人出面。行事十分谨慎周密。”

    “继续跟踪,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一旦有风吹草动立马来报。”宣墨沉声吩咐道,抬手一挥,萧风立马应声退下。

    御书房陷入了安静中,偌大地方只有海生还有兀自沉思的宣墨。

    而海生,早已被他们推测冉竹这一身世话语给搅得心绪不宁,目光呆呆的看着地面,心思早已飘向远方。

    “海生你昨晚怎么回事?”宣墨抬头瞥见海生在那发愣,想起昨晚事情,不悦开口。

    但低下人只是在一旁低头站着,仿佛没听见一般。

    “海生。”宣墨提高了嗓音,再次开口。

    “啊。”海生呆呆回应,茫然抬头看见宣墨眼里的薄怒。整个人立马清醒,惶恐跪下。

    “你昨晚怎么回事?朕到处找你找不到人,你可还清楚你的身份?”

    宣墨见海生一副失神落魄的样子,口气不由缓和了几分。

    “老奴该死,皇上切勿生气伤了龙体。”海生急急回应道,随后抬眼极快的瞄了一眼前方的宣墨,心思一转,口气换上了几分委屈:

    “昨夜皇后亲口命令老奴冷管事前去凤仪殿,而且随伺冷管事身旁。老奴下人一个,不敢不从。”

    宣墨听到此话,面容浮起怒气,心头烦躁不已。

    昨夜合卺礼,他只是告知了几名大臣前来,算是应景。并未派人通知冉竹,也是不想让她知道,徒惹不快

    看到海生带着冉竹前来时他立马想到了他们私底下私交甚好还以为海生私自做主,而且竟敢一直陪伴在旁,将他这个皇帝不放在眼里。

    其实当时他是气糊涂了,稍微想想就明白,海生伺候他十几年,心性稳定谨慎,断然不会做出此事,

    看来昨夜不是只有他一人有收获啊。

    脑海里不期然想起萧风刚才说起怀疑苍夜谎报情报事情来,他略略颔首,伸手颇为烦躁的抚了下额头,道:

    “冷管事现下在何处?”

    “皇上,您忘记了,冷管事被您禁足了。而且就算没禁足,她现在想去哪也去不了了。”

    海生想起昨夜冉竹眼睛泣血那一幕,心惊胆战,连着自己说话都有了几分怨气而不自知。

    “废话少说,她怎么了?”宣墨心头一跳,口气不悦。

    “她昨夜双目泣血,很可能会失明。”海生叹气答道,故意将冉竹病情说的严重了些。

    其实,若是他知道冉竹很有可能会醒不过来,恐怕会说的更严重些。

    宣墨双目陡睁,绝色威严面容上此刻盛满难以置信,他的双手不自觉握紧,任心底的难受蔓延,噬血融骨……

    皇上,这心底住了一个人,就算是天定良缘她配,皇上依然要坚持今夜初心不悔?”

    皇上,你明明知道我才是宝玉选定的皇后,还要和白静行合卺礼,你真的爱上她了吗……

    脑海里的记忆慢慢倒退到昨夜,漫天红妆胜景,百米开外晕红宫灯下,她如常素衣长发,对最后一刻还在执著相问。

    是朕,负了她吗?

    耳边响起清脆悦耳笑声,一阵高过一阵,他抬头循声望去。

    龙柱旁巨大纱曼上浮现出一个女子荡秋千的模糊身影,看不清容颜,她的衣服颜色不时变换着,唯有笑容不变。

    忽然,那些模糊的场景逐渐清晰起来,如走马灯花一一在宣墨面前掠过。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身子渐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繁华盛景,简易的秋千荡过黄色暖人的迎春花,她的笑声响彻在花田上空。

    而在她的身后,同样一副笑意融融的修长伟岸男子正宠溺着看着她。

    此人,正是宣墨!

    “冉竹……”一声话语低低响起,夹杂着无限怅然。

第七十五章 愧疚难当

    玉兰轩,梧桐雨树潇潇。彼时晴,更哪堪冷秋秋。

    莫尊景离开时玉兰轩外正飘起了细雨,丹青站在院子里呆呆望着他飘逸潇洒的背影,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转身进屋轻叫了两声姐姐,叫冉竹没反应于是又走出去。

    重新站在院子里,丹青嘴角行成一个很怪异的形状,一阵鸟鸣声从她嘴中欢快吐出。她的目光紧紧盯着院子里茂密的梧桐,耳朵高高竖起,好半天她才松了神色,在雨中快步走出了院子。

    宣墨到来时,就看到满屋寂静唯有冉竹一个人眼上蒙着白布孤零零躺在床上沉睡,丹青不知去向。

    他坐在床边,握住冉竹露在被子外的手,

    手摸上去指节清晰,甚而能看到皮肤下的青筋,瘦的很。

    宣墨低头目光细细看着冉竹的手,白皙的指关节处有些还结着血痂,并未完全褪去。右手掌心里亦是还残留着上次被杯子烫伤的疤痕,好在淡了许多。

    宣墨薄唇紧抿,狭长双眸深深锁定在那层白布上,呼吸都有些疼。

    海生早已心疼到心肝里去了,他俯身靠近冉竹轻轻叫道:“冉竹,醒醒,皇上来看你了……”似是又怕吵醒她,声音刻意压低。

    之前与莫尊景几人闲聊了几句,用了些粥食后觉得身体疲乏的很又再度睡下。

    朦朦胧胧间似是听到丹青了的呼唤,她本想应答可是全身乏力想张唇却无力。

    不想还未睡熟,耳边再度响起声音,细柔中夹着几许怜惜顿时令冉竹睡意全无。

    她动了动,积聚了些力气低低应了声。

    这一声恍如从地底下响起,那般无力虚弱,可听在宣墨和海生眼里,却如天籁仙乐奏响一曲悲鸣,令人忧喜交加。

    海生眼眶蓦地红了,虽然他知道昨夜有王太医在,冉竹必然不会出大事,可看到那块浸着血迹的白布她苍白的容颜,他还是忍不住颤抖。

    傻丫头,皇上在你心里就那么重要?仅仅一场合卺礼,你就心伤如此?

    冉竹正觉奇怪无人应答,就感觉右手上忽然有重力压下,这才发觉自己的手被人握着。

    他掌心的温热正不断的传到冉竹的手上,皮肤间轻微摩擦的温润光滑令冉竹心头一动,她张开唇,唇边露出一丝笑:

    “皇上,您来了。”

    宣墨目露一丝诧异,手松开了冉竹的手,口气却不轻不缓:“你怎么知道是朕?”

    “皇上天威民敬,奴婢就算看不到也能感受到皇上的威严气势。”冉竹平静作答,门外细雨忽然大了起来,瓢泼大雨敲打窗棂,飘进丝丝雨花。

    手上一轻,冉竹心都跟着空了一下,她不动声色的收回手。指间还留着他的温度,将手放进被子里,另一只手贪恋的覆上去……

    那些年,我们十指相扣走遍玄镇每一寸土地,花田里万千红花绿叶皆羡煞不已。

    你掌间的温度,每一条细纹,我闭着眼都能一丝不落的感觉到。

    只是,你不记得了……

    “王太医可说能治好的眼睛?”宣墨沉声问道,口气里有着一丝常人难以察觉的心痛。

    路上,海生将昨晚事情详细告知了他,得知王太医救治冉竹,心里这才放心了些。

    冉竹从床上慢慢坐起,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伤了眼睛而已,为何身体也全无力气,说话都要先存些力气才行。

    ”皇上,您不是来审问我的么?“冉竹对着宣墨声音方向道,她的眼上白布里抹着药膏,她想睁开眼看看宣墨,只得一片漆黑,唯有低沉磁音在耳边响起:

    “你先休息吧,露蝉一事等你好了再问也不迟。”

    冉竹笑了笑,冷的很。

    是啊,什么事都比不得这眼睛重要。”海生见宣墨脸色不好,急忙抵了抵冉竹说道。心里却在打鼓,冉竹好端端的提露蝉干什么,这不是给自己找事吗。

    冉竹自然知晓海生让她见好就收的意思,可她何妨不是堵着一根刺,不吐不快:

    “皇上,奴婢不知道您是从哪里打探得来的消息。您是不是听了这消息后觉得奴婢是心生嫉妒所以在你们大婚之夜将皇后绑走,又杀了露蝉,然后再将这一切推到皇后身上。”

    房间里一阵沉默,唯有冉竹低低而平静的话语响起,海生抬头望了眼宣墨,见他面沉如墨,心里十分忐忑可也深知冉竹脾性,只能焦急的在一旁站着。

    “假设这一切都是真的,可皇上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会让她将宝玉也带走,我只需等你醒来,将宝玉拿在手中,这一切就会结束。何苦让自己白白受这么酷刑拷问?”

    宣墨薄唇微张,讶然冉竹不仅了解他的想法,而且很轻易的破解了这问题的所在。

    他正欲开口,就听冉竹话语再度响起:

    “皇上,您是不是忘了。大婚当天在玉兰轩,皇后曾与您私语,让您与她赤诚相约洞房花烛夜。否则,您会拿下宝玉吗?你说过,明珠宝玉,自那位得道高僧赠给您后,你就从未拿下来过。您还说过,这脖子上的绳也是个宝物,除了你别人根本解不开。”

    “朕何时与你说起这些?“宣墨愕然,眸光明明灭灭不定。

    若不是极为信任亲近的人,他知道自己定不会告知,就算沁玉也不知道这秘密。

    而她告诉他,他曾将这事高所了她……

    冉竹无声笑笑,嗓音安静而淡淡:“在您忘却的那段记忆里。”

    眼角似有液体滑落,冉竹想伸手抚去,只碰到了冰冷白布。她看不到宣墨的表情,亦不知他是不是会怀疑她什么。

    只是,现在一切都不重要了,他都能听信别人怀疑露蝉是她杀的,还有什么比这个还让她失望的。

    “光是宝玉失踪,她就有很大的嫌疑。何况她会武功,将露蝉秘密带进来很容易,皇上你可曾有查过半年前外人进入皇宫的记录?奴婢连逛个园子都迷路的人,如何有那本事将露蝉神不知鬼不觉的带进来。”

    宣墨点点头,想起冉竹看不见,便开口道:“朕派人查过,确实未发现有叫露蝉的女子出入宫中。难道你也查过?朕也很奇怪她是如何藏起这么个大活人的。”

    话语间不经意的流露出全然相信了冉竹的意思,只可惜冉竹此刻早已没有任何喜悦。

    “是猜测,皇宫这么大,这么多深宫冷院,藏起一个人有何难事。”冉竹轻声细语,口气里带着冷静自信。

    自白静回宫后种种作为让她看到了一个果敢狠辣不择手段的人,就连当初做被她授意故意做错凤服的嬷嬷都能让她栽赃后再杀掉。

    何况帮她演这么一场重要戏的露蝉,更要做到无人知晓,其手段比上次更精密。

    说了许多,想了许多,冉竹只觉脑袋里昏昏涨涨身子疲乏的只想躺下去

    对面之人又是一阵沉默,冉竹心头掠过酸楚,她低低叫道:

    “皇上。”

    “朕在。”宣墨自沉思中回过神来,回道。

    “话已至此,皇上以后若还是为皇后失踪一事来怀疑冉竹什么,下次就请皇上直接下旨吧。”

    轻轻话语有一半声音被窗外泼天大雨声响给掩盖,似乎夹杂着无尽委屈,无尽倦意可再细细回想又似乎什么情绪都未流露。

    宣墨看着眼前女子轻轻躺下,三千乌发服帖着靠着她的脸庞,有几缕垂在了那方白布上,宣墨只觉眼角刺痛的很,喉咙上下翻滚着,心口堵胀难受的很。

    自有生以来,宣墨觉得自己竟如此愚钝可笑。

    连玄铁绳这样的秘密他曾经都告诉了她,足以说明了当年她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

    白静对他的痴心,到底又有几分真假?

    真的石头如她所说,只因太想跟他在一起,所以才会做了这么卑鄙的事情,换了他的记忆。

    她是怎么做到的?

    不管如何,光是她带着故意宝玉失踪又突然回来这么离奇

    的事情,都说明她十分可疑。

    而且,白静从来都没告诉他会武功一事,到底她埋伏在自己身边想干什么?

    脑海里冉竹在玄镇荡秋千的欢笑明艳身影再次浮起,他伸手将那几缕头发从冉竹脸上的白布轻轻拿开,话语里是他都未曾发觉的温柔:

    “昨夜朕与她的合卺礼只是一场形式罢了,朕已经知道她当年换了记忆一事。如今朕还留着她,只是为了查出她真正的意图是什么。”

    宣墨停顿了下,望着床上的人浮现出奇怪的表情,继续说道:

    “你好好养伤,待白静一事查清后,朕有好消息告诉你。”

    不管白静是否真的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他的记忆正慢慢恢复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宣墨心想,等冉竹眼睛好起来,挑一个合适的日子将他所能记得的零碎记忆再告诉她。

    合卺礼,合卺礼,合卺礼……

    冉竹只觉脑袋疼的很,记忆里梦中的沙漠上宣墨和白静身穿大红喜服紧紧相偎的一幕重新浮现,陡然她忽然脑袋清醒,画面转到了漫天星光下红绸满妆的凤仪殿中……

    宣墨见冉竹不答话,便要转身离开,忽然左手被人大力拉住,他疑惑回头。

    冉竹眼睛上的白布早已湿透,她嘴角挂着浅浅笑意,呢喃道:

    “皇上,白静和德太妃可能有交集,皇上小心。”

    宣墨俊美皱紧,心里只想着冉竹此话,并未注意到冉竹脸上奇怪的表情,应了声好。随后想起一事道:

    “朕听说你与那丹青情同姐妹,但不管如何她是下人,你有伤在身她该恪守本分才是。朕在这半天都没见到她人回来。回头我让海生给你调几个婢女过来,你好生歇着吧。”

    冉竹点头感谢,松开了手。耳边听着那熟悉的脚步声离去,转了个身,双眸在白布下紧紧闭起,却挡不住泪如泉涌……

    凤仪殿,白静正兴致勃勃的站在窗边赏着一盆早开的雏菊,眼角瞥见金香领着一人进来,面色快速变了变。

第七十六章 内奸丹青

    满盆娇嫩暖黄雏菊顿时失了色彩,白静静静站在窗前,一双凤目极是不悦。

    金香姑姑领着那人进来,又悄无声息的退下。

    “你胆子大了,竟然敢来我这里。”白静将手伸向雏菊,却是将最近的一朵狠狠摘了下来,晃得整株雏菊瑟瑟摇晃。

    地上跪着的人,亦是跟着颤抖,惶恐话语里带着一丝坚定:

    “皇后,奴婢听您差遣完成了您交代的一切事情。奴婢的哥哥如今到底在哪?”

    “你慌什么,都说了你哥哥身体还未复原。再说我还没找到机会跟皇上说起你哥哥当年并未死的事情,你们现在不宜相见。”

    白静不耐烦道,目光从来人清秀的脸上掠过往门外看去,心里泛起了几分紧张。

    “皇后,奴婢不图哥哥还能回到皇上身边当差,做暗卫虽然荣耀可时刻处在危险当中。一旦见到哥哥,奴婢会带着哥哥远离皇宫去到无人知晓的地方,绝不会给皇后添一丝麻烦。皇后您觉得可好?”

    来人哀求道,说完在地上咚咚的嗑了两个头,抬头期冀的看着白静。

    “说这话为时尚早,虽然你让苍夜误报实情,我可没见到皇上对冷冉竹有任何动作,这次你失败了,还有脸跟我提见你哥哥。”

    白静轻声呵斥道,心里计算着皇上回殿用午间膳食的时间。

    “皇后只是让奴婢达成让苍夜哥哥将您邀请露蝉进宫一事在皇上面前禀报是冷姐姐这一任务。皇上不惩罚她,皇后不能怪罪到奴婢身上。”

    地上女子倔强回道,突然目光一紧,话语里打着颤:

    “难道是哥哥出了什么事情?”说完睚眦欲裂的瞪着白静。

    白静斜睨了她一眼,信步走到一个橱柜前,从一堆书籍里抽出一封信,一个弹指将信封扔向了她。

    女子目露希冀,颤抖着手将信封打开,仔仔细细看完,贪恋目光从纸上久久不愿离开。

    骤然,耳边响起一声似鬼魅般的言语:

    “我跟你说过玄镇瘟疫时皇上遭遇暗杀,许多人护驾身亡。我见他还有口气在好心救活他。其实是他自己说有愧皇上有愧你,一直不肯见你。其实你之前提的意见也挺好。这样你在帮我做一件事情,我就放你和你哥哥离去。”

    说完直起身,白静低眸看着女子头顶的婢女发髻,淡淡道:

    “六年了,该结束了。”

    “你是要我杀了冷姐姐?”女子浑身颤抖,目露惊愕恐惧,几个字从打颤的牙齿里破碎吐出。

    “如果要你这么做,你会做吗?”白静轻呵一笑,看的女子心底直觉一股寒意从膝盖上窜起。

    她是亲眼看着露蝉在那块宝玉下自燃而亡,火光下白静也是这样的笑,带着诡异修罗的笑,令人深深恐惧。

    那晚她躲在海棠轩的繁密绿竹后,抱着膝盖瑟瑟抖了一夜。

    “最近我都没看到苍夜影子了,我怀疑他跟皇上说的话可能被人发现问题了。你去打探打探,如果是真的,杀了他。”

    女子瞪大双眸难以置信的看着白静,只觉眼前闪过一道黑影,怀里落进了一个东西。

    低头一看,是一个小小白色纸包。

    空洞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呆呆响起:

    她,是要我杀了苍夜哥哥……

    脑海里闪过许多小时候

    “皇后想多了,苍夜哥哥是暗卫,经常会离开皇宫帮皇上办事。想必现在应该在宫外……”女子急急说道,目光里满是慌乱。

    “你错了,苍夜当晚就失踪了。我猜他是被关起来了,我也曾查探过刑部大牢,根本没有此人。如今只有一个地方,可啊地方机关重重不懂里面地形的人进去十分危险。否则,你以为杀人这么简单的事情我会用得着你?”

    白静冷冷嗤笑道,似是说起杀人十分快意。

    她慢慢俯身,看着眼前那张苍白无血的脸,目光落到她正哆嗦的白唇,声音极轻极轻:

    “我知道你从小就跟着你哥哥浥轻尘在暗卫府玩耍,很是清楚那里地形。这丹顶鹤毒性你也是清楚的,苍夜的事情务必不要让我再失望。想想你的哥哥,丹青!”

    “皇后,他不会泄露出去的。求求你,饶了苍夜哥哥好不好。奴婢在这宫里除了冷姐姐就是苍夜哥哥一个亲人了。求求你……”

    丹青身子弓成一团,拽住白静裙角,苦苦哀求,泪水早已模糊了她双眼。

    “哼,你说冷冉竹是你的亲人,那么你一次次害她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呢?你知道我的个性,我是绝不会允许我大婚失踪一事有半点端倪被皇上看出的。”

    白静冷冷瞥了一眼丹青,心中冷笑鄙夷,继续道:

    “再说了只是让你去查探查探,如果真如你所说,大家自然相安无事。但是,你胆敢和苍夜合谋骗我,我绝对会让你们死的很难看,还有你那可怜的哥哥。”

    “皇后……”丹青抬头低低叫道,眸中早已一片死意。

    “快去办吧。还有,下次未经我允许不许来见我!再有下次,我让你一年都见不到你哥哥的书信。”

    伴随着丹青手中裙角大力离开,白静阴狠的话语如一把尖刀刺进了丹青的胸口里。

    丹青趔趄起身摇摇晃晃的走出门,抬头望着漫天的瓢泼大雨,绝望的闭上眼慢慢走进了雨中。

    凤仪殿外海生正撑着伞低头走路,他是来跟皇后禀报皇上今日在御书房用膳的事情,脑子里正想着冉竹事情,不想与前面的人差点撞了个满怀。

    海生气不打一出来,抬高伞怒骂道:”哪个不睁眼的撞到老奴身上……丹青?”

    看着眼前早已淋成了落汤鸡的人,大雨下她头发凌乱,面色怆然。海生诧异看着,怒气早已抛到了九霄云外。

    丹青茫然抬头,待看清来人是谁,眸光里慌乱无比,嘴上却笑道:“是大总管啊,奴婢该死撞到您了。”

    “我说你怎么站在这里?冉竹一人躺在房间里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海生说道,口气里不无抱怨,目光盯在丹青脸上探究着。

    “您去看过姐姐了?”丹青问道,一开口雨水都涌进了嘴里,咸涩的味道一如她此刻心情,忽然心里紧张起来继续问道:

    “皇上可有去?”

    “你快回去吧,这伞给你。冉竹醒了身边不能没有人照顾。“海生不动声色说道,并未回答丹青的话。

    他将手中伞塞到丹青手中,双手抱着头跑进了丹青身后的凤仪殿大门里。

    丹青呆呆的看着手中的竹骨伞,垂然落下,任自己暴露在大雨下往玉兰轩方向走去。

    漫天瓢泼大雨遍及了每一个角落,将整个长安城都笼罩在一层烟雾迷蒙的如画境界里。

    “这雨下的可真大。”竹屋外疏影的声音响起,说完低头看着窝在竹藤躺椅里的绝色男子,闭目抿唇,似是正在熟睡。

    “是啊,真大。”藤椅另一侧包子的附和声紧接响起。

    包子无奈的看了一眼疏影,自莫尊景从宫里回来后除了换套衣服便一言不发的躺在躺椅里,而他们两这一来一回的对话起码不下数十遍……

    藤椅里的人自顾沉睡,视若罔闻,有雨丝轻轻落在他素白长衣上,转瞬消失不见。

    包子见状,转身回屋想取薄被给莫尊景盖上。

    “喂,莫尊景你够了。说句话行不行?”疏影对着藤椅踹了一脚,气馁道。

    莫尊景幽幽睁开了眼,闲闲道:“那十四口人藏身地你可查出来了?”

    “没有。”疏影挠了挠头,郁闷道,八尺男儿顿时矮了许多。

    “注意皇上人马,不要被跟踪了。”莫尊景开口,有些不悦:

    “冉竹养父母在何处领养她的地方你查出来了?

    本凌厉的目光望着院子里花草被大雨砸的七零八落,目光染起几分疼惜。

    “没。”声音弱了下来,刚才踹椅子的嚣张气焰早已消失无踪。

    莫尊景闭上了眼,似是一点再谈下去的欲望都没有。

    “我说你,我只是负责治你的病,你把这些事情交给我办,弄得我都没时间去别的地方寻找天芒七巧花。”疏影抱怨道,想起上次他给冉竹送治疗指伤的药膏,害的他赶到迷林里眼睁睁的看着花朵枯萎落下……

    “我记得当初好像是你主动要求揽这些活的,我想想身边也没什么可信的人,只好交给你了。如今我倒是有些后悔了。”

    莫尊景闲闲道,说话一点不客气。

    “这么说,我是你唯一信任的人了?”疏影将头探到莫尊景略有些发白的脸上,满眼激动欣喜。

    “不然,你以为呢?”莫尊景偏头回望,嘴角勾起一丝淡笑,

    慵懒绝色面容看的疏影有些楞了,那抹笑,在他眼中开出了花。

    “那你发生事了,从宫里回来就一直闷闷不乐,也不说话。”疏影按捺住心底的一抹荡漾,用手支撑着下巴,蹲下来忧心问道。

    “没什么,一夜未睡有些累了。”莫尊景淡淡回道,在眼中破碎目光露出之前急急合上。

    他在她耳边细语一夜,均是关于宣墨的点点滴滴,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竟然记住宣墨的那么多事情,自然这都要拜他那父亲所赐。

    是的,只是有些累了。

    一阵风卷着雨花飘进竹屋屋檐下,疏影严肃话语低低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昨夜你那老头子从府里调派了十来个高手去了宫里,我跟了过去,却发现他们都埋伏在玉兰轩附近。昨晚你在玉兰轩干嘛了?”

    莫尊景眼皮动了动,面色淡淡并未作答。身子却往里缩了缩,随即身上覆上一层软物,隔断了冷意。

    “公子,秋雨凉,莫伤了身子。”

第七十七章 迟早拿回

    皇宫里最近的日子安静如云,让人踩在上面软而舒服,可心底里总是不踏实,生怕下一刻会跌落云端粉身碎骨。

    白静此刻便是这样的心情,听说冉竹在合卺礼当场泣血她心里很是痛快。

    可事后她也没少受苦,暗处的那人在事后的第二个夜里让她尝遍了体肤针扎剧痛。

    越是这样,她心里就恨,越恨想到冉竹双目泣血她心里就越痛快。这般想着,身上那看不见的针扎刺痛似是也减轻了许多。

    天空一蓝如洗,成排秋雁南飞,在空中划出一道别样的悲壮风景。

    白静慵懒靠在轿撵里,面无表情的抬头望着天,看累了她将头低下来,泪水滚滚滑落间她极快长袖一挥掩去。同时瞥见了远处走过来的女子,她的眸光顿时冷了下来同时射出恨意。

    远处女子身着碧婉素裙,长发被一根发带随意围拢垂在腰间,贴墙缓缓行走,她眼上的白布特别惹人注意,不是冉竹还能是谁。

    这时从门处跑出来一个身影,跑向冉竹,口中急叫道:“姐姐,你怎么跑出来了?”

    “在屋中待的乏闷了,所以出来走走。”冉竹闻声回头笑笑,摩挲着墙壁的手放了下来。

    其实冉竹是对屋中多了几个不认识的下人感到十分不习惯,加上看不见耳朵就敏锐了,老是听到些闲言碎语,与其说是乏闷不如说郁闷才出来走走。

    逮着机会还是跟宣墨说让这些人回去,好好的扰了自己清净。

    “那也该让我陪着你啊,你一个人又看不见路,摔着怎么办……”丹青嗔道,话还未说完就听一声冷笑响起:

    “冉竹徒儿和你的奴婢倒是姐妹情深啊,听的人好生羡慕。”

    “奴婢参见皇后。”冉竹就觉自己手臂一空,身旁慌忙声响起。

    冉竹闲闲靠在墙壁上,不置可否。

    “本惦念着徒儿受苦了,是故过来瞧瞧。如今见你行步自如还能一个人出门,我也放心了。”

    未等冉竹回话,清冷声音再度响起:

    “这下人就是下人,切不可忘了本分。在屋子里你们怎么胡来别人管不着,在大庭广众之下还尊卑不分叫主子姐姐,当我后宫没人管了吗?”

    白静轻拍了扶手,冷厉目光扫过丹青身上,吓得地上人一阵哆嗦连连磕头认罪求饶。

    “只是一个称呼罢了,师姑何时也开始计较起这虚浮名利的东西了。以前,我记得师姑也曾与师傅开玩笑,称他为郎君呢,说起来怕是比这更严重。”

    冉竹回应道,她的嘴角狐起一丝笑,浅浅淡淡似有一丝惆怅。

    丹青跪在地上,惊愕的连头都忘记继续嗑了。

    不知是哪句话似是刺中了白静软肋,她半靠在轿撵里久久不说话,未了一声嗤笑从轿撵里低低响起:

    “那都是过去的玩笑话了,谁还去当真。如今我身居皇后高位,荣华富贵应有尽有,皇上也疼我的紧,你觉得谁还会去想?”

    冉竹听到这话亦是笑了起来:“师姑真以为你可以只手遮天么?罢了,你爱这么想就这么想吧。只是师父若是知道了,当年的玩笑可真的就是玩笑了。不对,已经是个玩笑话了。”

    两处笑声,两种心情,彼时云端大雁悲鸣阵阵,扰的人心不胜烦扰。

    “哼,是吗?那又如何?”白静嘴角浮起一丝嘲讽,盖住眼底异样情愫。后背隐隐感觉出一阵阵刺痛,虽然已是前几天的事情,可一旦想起便有痛感作祟。

    “多行不义必自毙,师姑好自为之。”冉竹平静回道,心里感慨不已。

    白静,再称你为一声师姑,再劝你一次回头是岸,若你还执迷不悟以为能在深宫里翻出什么大风大浪,你就错了。

    你的权利再大,武功再高,可你忘记了这天下是宣墨的天下,这皇宫亦是他的……

    “哼,你该记得你的身份才是。见到我还不下跪。这次看在你我师徒情分上饶你一次。”白静不悦道。

    “谨遵皇后教诲,我定时时记得我的身份,肯定记着拿回来。”冉竹嘴角扯出一丝冷笑,朝着白静说话的方向淡淡道:

    “早晚而已。”

    白静深深的看了一眼冉竹,目光露出讥笑不屑,随后目光停在丹青身上,狠狠剜了一眼。

    抬手一挥,轿撵继续前行,浩浩荡荡人马从冉竹身旁走过,青石板上清澈的倒映出站在上面素衣雅颜的冉竹。

    她挺直脊背静静的听着白静一干人等走远,淡淡抛下一句“你回去吧”,随后自己摸索着墙壁独自往前走。

    丹青呆呆的看着冉竹的背影,听到她没有情绪的话语,心头凉凉的,却也不敢违背命令只是远远看着直到冉竹走近拐角消失不见。

    突骨嶙峋的石壁是大宣朝房屋的特点,皇宫亦是不例外。指间滑过上面,带着稍许凉意,冉竹口中呼出一口气,绷紧的神色放松,她低喃了一句:

    “如此看来,她并未和师父碰到面。师父,你如今到底在哪里?”

    “嘀嘀咕咕的在说什么?莫非是在想念为师?”冉竹话音刚落就听一低低柔语围绕身边,似是从地底冒出,又似从墙壁里发出。

    “师父,师父……”冉竹激动哽咽道,双手在空气里胡乱挥舞,却只摸到了冰凉墙壁。

    “徒儿受苦了。”徐番声音再次传来,若有若无,夹杂着无限心疼怜惜。

    这一声徒儿受苦了,与白静那一声听在冉竹耳里简直是天壤之别,她感应不到徐番的方向,心里又酸又暖,急急摇头笑道:

    “我这眼睛过两天就好了,师父切勿担心。师父你这几天都在哪?冉竹见不到你很是担心。”

    “为师观察了白静几日,知她再不如往昔心性,竟然对你如此残忍。可大家相处这么多年,为师对她下不了手。是故,为师这次来是打算带你走。冉竹,跟师父走吧。师父再不让你受苦了。”

    话语低低幽幽,飘散在四周。

    冉竹听着,双手覆在墙面上,听着徐番一席话心里十分感动。她就算走了又如何,白静恨她入骨,就算她跟着师父,日后免不了会让她们二人刀剑相向。

    如今师父不忍对白静动手,日后她又何尝看到师父因为她对白静大动干戈。

    更何况,她不想走。

    “若说这世上对冉竹真正好的,当属师父莫属。可徒儿在这里还有事情未做完,待了结了这里一切。徒儿一定陪着师父游历大江南北,逍遥快活可好?”

    冉竹感激认真说道,亦是道出了她的心声。

    这是她自小的梦想,本来遇到宣墨后曾一度改变遗忘,如今万般情苦皆尝过,不由再度怀念起儿时的愿望。

    百米远处高大假山后,隐隐露出一截白衣翻飞,徐番的目光复杂的望着前方纤瘦女子,平静无波的面容下一颗心早已因为冉竹的话而欢喜不已。

    忽然他眼角余光瞥到两个身影,目光一寒,快速消失在了假山后面。

    宣墨正和海生说着事,一抬头就看到冉竹一人对着墙壁,手在上面胡乱摸着,这般茫然动作恍若三岁孩童,着实有趣惹人怜爱的紧。

    “莫非有宝贝东西掉到这墙上了?”宣墨走近,低沉磁音里打趣意味明显,说话间将手搭上了冉竹的瘦弱肩膀。

    冉竹本来正疑惑师父不答话,对着墙低低叫着师父,被宣墨这一突如其来的声音给吓的脸差点变了色。

    “怎么了,不舒服?”宣墨感觉到冉竹身上极快的抖了下,心头一沉问道。

    “没有。平日见惯了皇上威严,突然这般和善有些不适应罢了。”冉竹双手离开墙壁,对着声音方向,回以淡淡一笑。

    冉竹的脸总是少了血色,这样的笑容挂在脸上反倒是让人觉得有种虚弱的感觉。

    第一次,宣墨竟如此怀念那双清澈清灵的晶亮双眸,不含一丝杂质纯澈无比。

    宣墨静静看着,抬手抚摸眼上的那块白布,动作轻柔如鸿毛拂过脸庞。

    这样温柔的举动令冉竹正觉不知所措,就听耳边响起一温柔话语:

    “朕以后会天天这样对你,时间长了你就习惯了。”

    自前几日玉兰轩她与宣墨彻谈后,他就再也没出现,今日一出现便是这样的温柔话语,令冉竹心中大感暖意时又有酸涩翻涌而出。

    她本想避开那双手,可脚竟是在地上生了根似得不愿挪动。

    他的指间温暖漫漫传到她的眼上,落进她的心里,如寒烈冬日里红泥小火炉上喷出的迷蒙暖人雾气。

    贪恋,贪恋,一颦一笑一指一发……

    执念,执念,步步回首步步成殇……

    “皇上是不是查出了白静些什么?”冉竹淡淡道,嘴角的笑容如优昙花开,看的宣墨晃不开眼,心中却更加赞赏冉竹的聪敏。

    她感到肩膀上的重力极快的加大了下,随后就觉肩膀一轻,宣墨的手已经挪开。

    嘴角的笑一如之前,唯有心底似乎空了下。

    “你那天说的没错,她和德太妃似是相识已久,德太妃对她言听计从,这让人很是不能理解。我这几天一直在查白静的身世,我发现她的身世很可疑。”

    宣墨正了神色,口气里无不沉重。

    “可查出她是什么身份?家里有些什么人?”冉竹听到急忙问道,整颗心吊在宣墨所说白静的身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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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温情脉脉

    可查出她是什么身份?家里有些什么人?”冉竹听到急忙问道,整颗心吊在宣墨所说白静的身世上。

    海生则早已在他们谈话之前站在了百米远处,看似赏风景,目光流转间却一直在四周巡视着。

    “就是因为什么都查不出来才觉得可疑。她二十芳华,与我年岁相差无异。可自她十五岁前的生活全无踪迹可查,有的只是她在玄镇和你还有你那师父生活的记录。”

    宣墨严肃说道,口气里有着一丝寒气:

    “定是有人刻意消去了她的真实身份,而她又自称失忆,平日生活习性看不出什么特性来,真的是一丝蛛丝马迹也不肯露出。”

    “这样说倒更像是从天上掉下来般。”冉竹靠着墙,心中有此奇怪想法不及细想就说了出来。

    “你这么说也不无可能。”宣墨点点头,目光轻轻看了一眼冉竹,虽看不到她的眼但脸上的怔愣令他不由莞尔一笑,但笑意很快隐了去:

    “听闻莫少卿身边最近多了一个古怪男子,行事特立独行,常常语出惊人偏偏常人还难以理解他说的话。我听说他就是从天上掉入河中刚好被莫少卿所救,身份和白静一样无处可查。”

    冉竹沉默,她知道宣墨所说的人就是曾几次救过她的疏影公子,定是疏影公子太过惹眼引起了宣墨的注意。

    前朝大事,冉竹并不是很关心也很少打听,但朝中局势世人皆知的那些她自然也是清楚的。

    当朝宰相莫求双权倾朝野,朝中有一半以上官员唯他马首是瞻,宣墨八岁登基由于太过年幼一直受他钳制到如今。

    如今虽然威望在胜,可依然看得出他处处受制,举步维艰。

    世人都说莫尊景狂妄目无皇威,常常不上早朝,皇上对他早有怒气却也忌惮莫求双势力而隐忍不发。

    但不代表宣墨对莫尊景不闻不问,光是一个疏影他都打探的这么清楚,足以说明宣墨对他盯得很紧。

    那么他,知不知道她和他们二人见过面呢?

    尤其尊景和疏影夜里还偷偷潜进皇宫见她,现在想起来若是当时被宣墨当场捉住,后果定不堪设想,冉竹心底不觉有些后怕。

    刚想着,头顶再度传来一道声音:

    “近日我会派些人手在你房间前后保护你,露蝉一事我未做出表态,她一定还会有后续动作。同时,让那些无聊之人绝了骚扰你的心思。”

    话语平淡无波,可冉竹分明从里听出了一丝赌气的寒意。

    仿佛心里想法被人窥得一般,冉竹不觉尴尬,岔开了话题:

    “既然如此,就请皇上撤掉那些下人吧,玉兰轩地方小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人,挤得慌。”

    “哦?你是嫌地方小了,那我给你换个大的地方……”宣墨不明其意误会了冉竹的意思。

    “玉兰轩奴婢很喜欢,也不想挪地方。”冉竹气馁道,刚觉得宣墨睿智了些,又立马在心底里打了折扣。

    “这地方又小又远,出入也不便有什么好的。”宣墨嘟囔着,心里那句搬到离我御书房近一点的话迟迟未说出。

    “因为它叫玉兰……轩。”冉竹淡淡回道。

    画轩为牢,指缝间透出匾额上的玉兰二字,是你最爱的花。

    圈忆作楼,似水流年温柔乡梦里小竹细语,是我最喜的话。

    那些曾与你把酒话桑麻的回忆如紧箍咒困住了一颗伤痕累累的心,欲挣脱而不能。

    宣墨紧紧盯着冉竹,一时有些不明白这个玉兰轩名字就那好听,让冉竹宁愿舍弃更舒适的住处只愿守在这里。

    可就是这样一个固执让人看不透的女子,令宣墨心砰然一动。

    他不再坚持,应了冉竹的冉竹。

    二人之间一时沉默,冉竹觉得有些乏了便想回去,双手摸着墙便想离开。

    下一刻,双手离开墙壁被另一双大手握在其中,带着温温热度传递到冉竹微凉的指间。

    冉竹身体被那双大手力气带动的转了身正面相对。

    “我这么个大活人,还抵不上一堵墙吗?”口气里不无郁气,带着孩子般的赌气颇有些不快。

    宣墨说完,双手故意加重了力气握下去,却也没敢下多大力道。

    “皇上金贵之躯,奴婢怎敢劳烦皇上相扶。”冉竹笑笑说道,宣墨的小动作令她心间浮起温馨。

    其实是心里一直还不能接受这突如其来的温存,自己亦不知从何时起患得患失起来。

    “你难道没看出我今天的态度吗?”宣墨气馁道,故意将“我”字咬的很重,对于冉竹的迟钝颇有些无可奈何。

    冉竹,你就看不出我心底有你了么?

    “啊?”冉竹愕然,突然脑中电光一闪,终于明白了宣墨的话……

    胸口只觉得有万般情绪翻涌,在玄镇他不是皇上,只是她的浥轻尘。

    这么简单的一个“我”字称呼天天说上百遍,来到宫中快一年她都快忘了他是“浥轻尘”了。

    他是大宣朝的皇上,中原霸主,屈就了身份来与她和平相处,这该是多么大的荣耀……

    她该欣喜若狂,感激涕下吗……

    “以后你在我面前,不用自称奴婢,你这么聪明的女子应该懂我的意思。”宣墨柔声说道,看着冉竹眼角上的白布渐渐变深,心间柔软,更有一股他难以言语的缱绻柔情从心底喷薄而出。

    那样的感情明明来自他的身上,可他又感觉到有些陌生。

    不等冉竹回话,宣墨情难抑制将冉竹拥入怀中:

    “你眼睛一天不好,我就是你的眼睛。待我江山大定,我带你游历大江南北。塞外风光极好,我想你也会喜欢。

    怀中的人早已被这话深深惊住了,心底忽感到好笑,因为就在刚才她对着那堵墙跟师父说要陪他游历大江南北……

    被惊住的更有说话的人,他被那股情感引领着,不假思索的说出了这些话。

    未及细想,怀中低低响起一句:

    “皇上,我只是眼睛受累,过两日就好了,脸上再贴一双眼珠子,岂不是被人当成怪物了。“

    宣墨扑哧一声低笑,口气却很是不满:“你这是故意要扭曲我的意思吗?”

    “那莫非皇上是希望我一辈子也好不了了。”怀中戏虐声音响起。

    太好,这一切转变的太快,令冉竹措手不及,开始小心翼翼起来宁愿用玩笑话去淡化。

    “自然不是,我恨不得你马上能看见我。”宣墨急忙说道。

    低头却看到冉竹嘴角笑意,立马会意过来,心中欢愉不已嘴上却恶狠狠道:

    “敢耍我,你可知道我是一国之主,欠罚。”

    冉竹急忙抬头,因为看不到宣墨脸上神情,听到他口气不善还真以为宣墨生气了,嘴唇张开就想辩解。

    下一瞬,一股清幽冷香带着柔软物体堵住了她的唇,带着霸道力道狠狠吸允着她的双唇,

    她的眼睛蓦然睁大,努力想透过层层蒙住的白布看宣墨的脸。一片漆黑,唯有冷香围绕。

    宣墨见对方毫无回应,眸光浮起一丝躁气,唇间加大力气咬了下去。一声**呼痛低低响起,霎时心中腾的升起一片燥火,柔滑舌头紧紧缠着冉竹唇内的舌头,纠缠,翻腾,飞舞……

    冉竹脑袋轰然一空,只觉唇瓣又疼又麻还带着丝丝快感。她本想挣扎脱身身体被宣墨大力抱在怀里,似是要揉进他的身体一般。

    这一场吻来的激烈而霸道,她笨拙回应着,身体温度急速上升,深深沉迷在那股冷香中而不自拔。

    沉醉中,冉竹分了些心神,她想起在一片油麦菜黄灿灿的花田下,她曾趁他睡着时偷偷吻过他的唇。早知道他喜欢这么大力气的,当初她也应该这样……

    突然她眼前的白布哗然滑落,本就在黑暗中睁大的双眼索性他们二人此刻在墙阴影下,饶是如此冉竹还是有些不能适应白日光线。

    正亲的欲罢不能的宣墨忽然觉得嘴上有东西落下,他睁开了眼就见到冉竹使劲眨着眼难受的样子。

    二人四目相对,宣墨眼里暴涨的情

    欲赤

    裸

    裸的暴露在冉竹面前。

    刷的一下,冉竹脸颊通红,心口急速跳跃。

    下一刻,她的头被宣墨摁入怀中,她下意识想要挣脱。

    宣墨胸口处如擂鼓般的心跳伴随着他粗重的喘息一下下敲击在冉竹耳里,一时间擂鼓齐名,令她分不清是自己的心跳还是宣墨的心在跳。

    “别动,在我怀里待会,别让强光再伤了你的眼睛。“黯哑话语传入了冉竹的耳朵里,她楞了下却不自觉将手环绕在宣墨腰间。

    宣墨感觉到腰间柔夷力道,抬头望着天嘴角动动终是忍不住咧嘴无声笑了出来。

    秋日送爽,明日当空,一处石墙下,明黄龙袍与素婉长裙紧紧相偎,诚如热恋痴缠男女。

    海生早就躲到了假山后,心里一遍遍的叫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眼睛透过石头缝隙往石墙处津津有味的瞧着。

    “这怎么看都像是在偷情啊?”一声突兀低哑男子嗓音在海生耳边响起。

    淬不及防身边有人海生吓得整个人往前一冲,一脑袋磕到了前面石头上。

    他捂着脑袋回头怒瞪,见到来人眼角不自觉抖了抖,怒气立马全消口气满是谨慎担心:

    “也就你敢开皇上玩笑,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你去告诉萧风,长安城北街张屠夫的屠宰房有他想找的东西。”

    海生还未反应过来,来人就如一阵风一般消失了,徒留一个身背长剑黑衣的清瘦身影……

第七十九章 朕的女人

    为了庆祝冉竹眼睛恢复如初,宣墨宣旨翌日派人在御花园中摆了筵席,邀请文武百官前来赴宴。

    这般大张旗鼓明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因为在世人眼中,宣墨与冉竹的关系一直很微妙,却并不是好的那种。

    冉竹猜不出宣墨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只好顺水推舟接受了。

    二人在那石墙后走出,十指相扣,一路随意步行回到了玉兰轩,宣墨陪冉竹用了午膳,嘱咐她好好休息后这才离去。

    临走时宣墨撤走了那些下人,可他对冉竹的呵护也被这些下人看在眼里,一并带走了。

    一时间,皇宫里关于皇宫里最近要有好事发生的流言就这样蔓延开来。

    御花园里白静斜斜依在一颗树旁,目光看着荷塘里的一汪池水,不远处几名宫女的兴奋闲聊话语一一落进了她的耳朵里。

    “哼,什么心头上只有我一个人,陪我一人终老。自古皇帝不仅薄情,而且还背信。男人没一个好东西。”白静自鼻腔冷冷哼出一声,目露不屑,转身悄无声息的离去。

    自合卺礼后白静本担心宣墨和她同床,届时耳鬓厮磨间万一碰到宝玉,自己必死无疑。

    可宣墨平日除了来与她共进午膳,晚上依然如前在御书房过夜,这令白静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也越发警觉起来。

    是故,今日听到这样的消息,她却是比谁都淡定的很,信步回到凤仪殿,本正围聚一团闲聊的太监宫女立马噤若寒蝉。

    白静斜眼淡淡瞟了一眼,太监宫女立马作鸟兽散状离开,各自忙碌自己的事情,露出地上跪着一人来。

    金香目光惶恐不安,双手高举过头顶着个装满水的铜盘,不断的颤抖,看来跪了不少时辰。

    “皇后,奴婢知错了,求皇后原谅。”金香哀求道。

    “跟我进来。”白静懒懒道,看都不看金香一眼,华丽长裙在半空中飘起张扬弧度,迈进了寝殿。

    早有一旁的太监帮金香拿下了铜盘,金香连揉肩膀的时间都不敢耽搁,急忙跟了进去。

    寝殿内白静站在窗前,正拿着一柄剪刀修剪雏菊枝叶,本就不多的花朵上,上次被摘了花朵的光秃枝桠上很是明显。

    金香跪在两米远处,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喘。

    “金香,你说这女人舌头啊有时候是不是就如这多出来的树叶一样,挺多余的?”白静轻轻到,口气就好像在唠家常般。

    金香浑身抖了抖,匍匐在地上,哭泣道:

    “皇后,奴婢真的知道错了。奴婢以后再也不跟冷管事来往,求皇后饶奴婢一命。”

    金香万万没想到,她只是在脚上抹了冷冉竹送的茶酒,就被白静闻出了端倪。

    白静的几句问话下,金香就抖露了那夜白静泡冷水澡让自己发烧一事告诉了冷冉竹。

    能怪谁,只能怪自己口无遮拦,一时让茶酒熏昏了头将这等事情也告诉了皇后的眼中钉。

    “我再问你一遍,凉亭我故意激她泼我茶水一事,你真的没说?”白静问道,一剪刀将整条枝桠剪了下来。

    “没,没,奴婢真没有。奴婢指天发誓!”金香头摇的跟拨浪鼓,神情誓誓,认真道。

    “罢了,她和皇上都是那么聪明的人,不用说也该猜得到。如今她圣眷正浓,怪不得你们这些下人敢轻视我。”白静幽幽道,刚才狠厉神色早已化成一副深宫怨妇。

    白静说的自然是德太妃弄巧成拙,烫伤冉竹这事情,但金香不知道还以为她只是担心会失宠。

    “皇后母仪天下,皇宫里所有人都唯皇后马首是瞻,就连德太妃亦是对皇后青眯有加,皇后不用担心。奴婢亦会誓死跟随皇后。”

    金香见讨好的机会来了,急忙拍马屁道,心里却在打鼓,皇后做事一向自信有筹谋,今天突然示弱倒叫人心里更加没底。

    “你这样说我心里确实好过了些。如今眼下正有一件事,你这般忠心,我不让你去做倒显得我不信任你。只是,你能否胜任呢?”

    话语轻轻淡淡,听得金香眼角止不住在跳。她一抬头就看见一把明晃晃的剪刀在眼前晃,白静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

    “皇后尽管吩咐,奴婢万死不辞。”金香心里打着颤,嘴上却立马应承了下来。

    “姑姑可识字?”白静问了一句令金香摸不着头脑的话,金香老实的摇了摇头。

    空气里“刷”的一声轻微响起,金香抬眼瞥了下合起来的剪刀,余光滑过白静嘴角的那抹不明意味的笑,头皮阵阵发麻。

    御书房内,宣墨眸光大亮,正看着底下站着的萧风,口气了有些急切的欣喜:

    “消息是否准确?“

    萧风面露迟疑,余光瞥了一眼站在御案旁的海生衣角,随后点头应道:

    “此消息应该属实,所以属下特来请示皇上该何时动手?”

    “你可知道朕让你寻找这十四口人的意义何在?”

    宣墨听到萧风此话,目光闪烁,沉声问道。

    “找出莫求双杀害这十四口人的证据,削弱他的势力!”萧风抱拳答道。

    “那如果这张屠夫和莫求双毫无关系呢?这可如何是好?”宣墨修长玉手轻扣膝盖,斜靠在椅子上,眉头微皱,一双目光却灼灼看向萧风。

    “就算不能直接拔掉这老树根,属下也定竭力多砍掉他身上长的树枝!”萧风铿锵答道。

    “好!明日群臣筵席上,朕等你的好消息。”宣墨长手一挥,语气里不发激动。

    萧风抱拳俯身施礼,目光不经意的越过海生身上,应声退下。

    偌大御书房,瑞脑销金兽做的禅炉里正升起袅袅香烟,宣墨兀自发了会呆,忽的似是想起一事,嘴角露出温柔一笑:

    “海生,你说朕一个月内能不能查出这后宫谜案,让真的皇后回到朕的身边?”

    “一个月,皇上定是可以的。“海生俯身恭敬答道,心里为冉竹而高兴,同时心底又浮起几分担心。

    “甚好。”宣墨抚掌大笑,眸中光亮闪动,似是想到了极为开心的事情。

    “只是老奴不明白为何要一个月内?”海生灵机一动问道,直觉宣墨此话别有深意。

    “朕昨日看了下冉竹的生辰,她一个月后刚好生日。对了,你一会去司布坊让她们连夜做几件上好的衣服送到玉兰轩。”宣墨低沉磁音带着几分笑意,似是那一天已经到来。

    “是,老奴马上就去。”海生应道。

    “哦对了,朕记得清歌殿里是不是种着许多玉兰树?”

    “是的,皇上。只是那里许久未有人住……”

    “无妨,叫人将那里重新修缮一遍,尽量清雅些。”

    “皇上……”

    “嗯?”宣墨见海生只是叫了声没有下文,不由偏头望去,见海生神色是少有的凝重,心中不觉疑惑。

    “冷管事身世还未查清,万一就是当年的那孩子……”海生胸口里打着鼓,几番犹豫间说出了心底的担忧,却不想被宣墨立马打断:

    “不可能,当年那孩子已经沉入河底,那时她才三岁怎么可能生还?冉竹只是和她相像罢了,或许正因为她是皇后之命是故也拥有佩戴沁玉家族古戒的力量罢了。此事以后不要再提,你下去吧。”

    话语低沉,明显没了笑意。

    海生立马闭嘴应声退下。走出御书房反身关门时清晰的看到了宣墨脸上的肃穆沉思……

    皇上,您什么时候也开始会用这不虚话语来蒙蔽自己了。在心里低低叹息声,怏怏往外走去,正走到一处隐蔽拐角处,肩膀被人大力一扯,鼻子撞到了前方一堵墙上,生疼的很。

    他正欲惊呼出声就听耳边响起一熟悉嗓音:

    “你那消息从哪里得来的?”

    “我说你们暗卫怎么个个都喜欢装神弄鬼。”海生气急道,声音却刻意压低,说完狠狠瞪了一眼萧风还不忘摸了摸鼻子,心头却莫名跳的厉害。

    萧风不自在的清咳了两下,忽然眸中精光一闪,低头冷声道:“你说的另一个暗卫到底是谁?”

    海生愕然抬头,鼻尖快速滑过萧风带着冷意的双唇,二人均怔愣了下。

    萧风反手将海生推出了怀中,一张脸臭的很。

    海生使劲擦了擦鼻子,气急道:“我好心告诉你地址,你却问东问西的。你不相信干嘛派人去查,我都还没跟你收钱呢。还有,下回别靠我这么近,老子我不喜欢男人!“

    说完恨恨甩了下拂尘,急吼吼的离去不提。

    萧风被海生这一顿怒骂给吼的正愣愣的,颇为郁闷的看了一眼海生离去瘦削背影。双手在唇间抚摸了下,忽然似是反应过来什么,恶狠狠的擦了下唇,一个转身就消失在了墙角处。

    海生关上门的那一刻,宣墨脸上戾气尽显,他大手一挥将桌上的堆如山的奏折尽数推到了地上,拳头重重击在桌上,烦躁的喘着粗气。

    不论冉竹会是谁,他决定的,谁也不可更改,她就是他命中的女人,宣朝的皇后。

    那,从小视如亲人的沁玉,该怎么办?

    不会的,只是相像而已,这天下都是朕的,朕想要两个最爱的又有何难!

    想到此,宣墨烦躁抑郁的眉眼这才稍稍纾解了些。

    这时,门外响起一小太监尖细声音:

    “皇上,皇后邀您共进晚膳。”

    宣墨刚松开的眉头,再度皱起,低眼看了下满地如尸骸般的奏折,起身离开了御椅。

第八十章 将计就计

    又是一场月圆,薄酒微熏,扶风柔柔。玉兰轩内不时逸出轻笑,飘荡在空中,清新空气中混着酒香,舒爽宜人。

    饭毕,冉竹送走了来恭喜自己眼睛复原的秋冬两位哥哥,便打算关上门回去休息。

    刚回头没走两步,就听到门有异响,冉竹以为是秋冬二人落了东西便回头开门。

    “冷姑娘。”来人一脸笑容,手中端着酒。

    “是金香姑姑,快请进。”冉竹眸中诧异一闪而过,忙侧身邀请金香进门。

    “奴婢一是来恭喜姑娘眼睛恢复,二是来感谢姑娘上次赠的茶酒,效果十分好,我这脚都好了呢。”

    金香含笑边说边进门,望着院子里的残留饭菜,不觉有些尴尬:

    “姑娘这是刚用完晚膳啊,那我这酒……”

    月光下,金香一身暗绿宫装快与这夜色融为一体,有些暗淡。

    冉竹看着她脸上流露的尴尬中还带着一丝遗憾,心中不由有些感动道:

    “姑姑有心了,正觉喝的不尽兴,看到姑姑手中的酒正好填补了这心中遗憾呢。”

    说完笑着接过金香手中的酒,丹青早早拿了两个空杯放到了桌上。

    “姑娘真是善解人意,以后定会备受荣宠。”金香笑道,半是真心半是恭维。余光瞥过丹青,二人刚好相视而对,又极快的挪开。

    冉竹回以淡淡一笑,心中却不以为然,看着那杯酒,眸中有了思量。

    她自己这里最不缺的就是酒,是整个皇宫都知道的事情。明日宣墨为她举行全臣筵席,金香是白静的贴身伺候姑姑,在这个时候送酒来,不能不让冉竹心里有了计较。

    透明液体缓缓倒入瓷杯里,盈盈流光中倒映着天上圆月,别有一番酒香美意。

    金香端起酒杯,冲冉竹深深鞠躬。冉竹心中诧然,还未相扶就见她起身抬头,眸中带泪,说话都哽咽了几分:

    “奴婢在宫中虽然伺候皇后,看似风光,实则苦楚只有我一人得知。皇后表面娴熟宽容,可凤仪殿里的下人私下里没少受她的折磨。奴婢这次来只想求冷姑娘,他日若封妃,能否求皇上将奴婢要了去,奴婢不求能贴身伺候,就是一扫水丫环也满足了。”

    冉竹听到此话,心里全无半分高兴。虽然她早已知道白静阴狠脾性,却不想她对宫中下人也是如此。

    只不过,宣墨明天那场筵席她可不认为真的只是单纯为她而摆,或许他要的就是白静沉不住气露出马脚,却不想金香先跳了出来。

    不过金香的这番话打消了冉竹的疑虑,她拿起酒杯,口气沉重了几分:

    “金香姑姑,我体谅你的难处。但如今皇上可从未承诺于我什么,而且只是一场筵席而已也并不代表什么。所谓忠臣不事二主,姑姑这样做未免让皇后寒了心。还请姑姑收回那话,我也就当没听过。只是以后若有什么难处,我帮得上忙的,决不推辞。”

    金香一张脸早已通红,在月光下泛着暗色幽幽,她擦了擦眼角的泪点头道:

    “姑娘一语惊醒梦中人,奴婢多嘴了。咱不说这事了,月色正好,咱可不要负了这良辰美景,奴婢敬您。”

    金香说完,深深的看了一眼冉竹,端起手中酒,先行喝下。

    冉竹也不含糊,一饮而尽。

    二人端着酒杯,相视一笑。

    月下谈欢,薄酒两杯,来的快,去得也快。金香见夜色已晚不再多做打扰,寒暄了两句就告辞。

    冉竹亲自将金香送至门口,门刚关上,就听门上响起闷颤声。

    今晚客人真多。冉竹心里好笑想到,再次打开了门,却看到门上插着一支飞镖,上面缀着一张纸条。

    冉竹面色一沉,拔下飞镖打开上面纸条,秀眉立刻紧皱,头也不抬的对丹青说道:

    “我出去一下,你不要等我,先歇息吧。”

    正在收拾残羹碗碟的丹青,动作忽的停了下,她抬头望向冉竹站的地方,夜风徐徐,哪里还有一丝冉竹清丽身影。

    “姐姐……”丹青喃喃道,眼角早有泪水滑下来。

    这时本早已走了的金香忽然出现在门口,对着丹青冷冷道:

    “皇后说,今晚是好时机,叫你不要错过好时机。否则后果自负!”

    说完不待丹青回答,身影一晃,这次是真的离开了。

    一场秋雨一场寒,虽然今夜月色皎洁,十分利于夜里行走,可寒意却还是让只着单衣的冉竹冷不住一个劲的打颤。

    出来的急,忘记了披件秋衣,不知是酒气涌上心头,心中竟有丝丝燥火涌起……

    御花园里此刻安静的很,秋花参树静静垂立一旁,刻意修剪的万年青密密麻麻挨在一起,形成了一道道天然的屏障。

    冉竹走过拐角,一抬头就见到了邀约之人。

    月光下,一袭白衣正高高飞跃而起,完美的轮廓侧脸晕出一层淡淡月光,美不胜收。

    他的眉目如注,散发着飞扬光彩,肆意披散的长发随着他的飞起,在天空中飞扬起美丽的弧度。从冉竹这个方向看去,他刚好在圆月中间,恍若神仙下凡。

    冉竹屏住气,目不转睛看着,目光火热身体更是燥热的很,一时竟忘记了来此的目的。

    一场秋千悠然落下,莫尊景一回头就看见远处拐角正站着不动的人。

    见到眼前人,他的眉眼含笑心中的满腹疑问顾虑全都消失,戏虐问道:

    “皎月荷塘会佳人,不,是佳人邀君子。只是,这地方未免太危险了点。也罢,我喜欢刺激。”

    说话间目光掠过前方不远处的姣姣荷塘,摇曳一片夜色春光。

    一席话说的冉竹如梦初醒,她冷声道:

    “我劝你赶紧离开,我根本没邀请你,说完将手中纸条抛过去,人转身就走。”

    当她收到纸条就知道这是一场陷害,以往莫尊景与她相见,通常都是在玉兰轩,不会去御花园这么个地方。

    本来她不打算来,可想到白日宣墨所说,她猜想莫尊景身边定安插了宣墨的人,莫尊景半夜来宫中若是被发现,必然是重罪。

    虽然她知道自己不该来,可还是忍不住担心。

    她本打算藏在拐角处偷看,如果不是莫尊景本人来,她立马离开。

    如果是莫尊景,她便来与他说明情况,让宣墨发现之前催他赶紧离开。

    或是夜色太凉,冉竹只觉得自己身上热一阵冷一阵,抛纸条的力气虚软无力,在空中回旋了几下落到了冉竹的脚边。

    冉竹急忙低身捡起,再起身只觉眼前一阵发黑,身子不由向前趔趄两步,落入了一个温暖怀抱里。

    “美人这是投怀送抱?我喜欢。”莫尊景低低含笑,落在冉竹的眼中,恍若夜魅生花,勾起她腹中燥火乱窜。

    “我说的,你听不懂?”冉竹气急道,双手推着莫尊景的胸膛,沙哑声音落在莫尊景耳里,带着别样诱惑。

    “我自然懂。”莫尊景低声道,好听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

    他自然知道,那张落在书桌上含义不明的纸条,他何尝不知是个陷阱。

    冉竹怎么可能会在深夜邀请他去宫中御花园一叙,就算他想,恐怕她也不曾想过……

    可他想见她,发了疯一般。

    怀中的人儿脸上浮起几分别样的红,软软靠在他怀里。双手覆在他的胸口,本该是推搡的动作,怎么看都像是挑逗的意味。

    “你这到底是要赶我走,还是要留下我?”莫尊景戏虐笑道,染起情

    欲的目光里同时浮起几分警觉。

    冉竹这样子,怎么看都像是中了合欢药!

    “我……你快离开。”冉竹看着莫尊景,气喘吁吁道,眼前绝色面容在月色下渐渐开始模糊,似要离开。

    她心头一急,双手又死死抓住,鼻尖传来淡淡药香强烈刺激着她的大脑,睁大双眸看着眼前忽然清晰的脸庞,混沌脑海早已想不起其他,双脚一掂,唇就凑了上去。

    莫尊景被冉竹这一推一抓,心头欲

    火迅速勾起,怀中人柔若无骨,整个重力都靠在他身上,滚烫的温度隔着衣服传过来同样刺激着他。

    飒飒夜风,清香空气中夹杂着暧昧不明的温度,莫尊景看着渐渐靠近来的红唇,大脑轰然一声,低头吻了下去。

    双唇刚要碰上之时,就听远处想起说话声响,而那熟悉的低沉嗓音令冉竹混沌的脑海终于恢复了一丝清醒。

    她望着眼前放大的脸庞,头往后一缩,双手积聚力气将莫尊景往外狠狠一推,黯哑气道:

    “不想我死,赶紧消失。”

    说话间眼角余光看到一片宫灯夹着重重人影明晃晃而来,心知莫尊景此刻再走已是来不及,正愁不知如何是好时,就见树上急速跃下一黑衣人,双手抓起莫尊景肩膀直接提飞上去,隐匿在繁密树叶间。

    他的目光痴痴缠缠,似天地间只有地上素衣长发女子一人。

    一阵落叶纷纷飘下,冉竹只瞧见那人腾飞时背后斜挂着一把长剑,仔细瞧了几眼后确定看不见莫尊景身影后这才放了心。

    原来,他也是有备而来。

    冉竹转头看了一眼秋千,长呼了一口气。

    眨眼间,一排排宫灯来到了这里,走在前面的宣墨和白静一眼就看到了正坐在秋千上的冉竹。

    与其说冉竹坐着,更不如说她整个人懒懒靠在秋千一头的花藤上。

    落在宣墨眼里,竟是别有一番风情。

    “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宣墨问道,话语里夹着轻风温柔,他的眼里只剩下眼前正对他宛然一笑的女子。

    恍若暗夜里悠然盛开的优昙花,带着某种诱惑。

    与白静用完晚膳,她提议出来走走,宣墨勉强答应。

    刚才闲聊间心中正想着冉竹这个时候是否入睡,不想眨眼间就见到了思念之人,叫他如何不欢喜。

    “自然是来等皇上。”冉竹低笑道,如火的眸中掠过一旁的白静身上,鄙夷冷意一闪而过。

第八十一章 两厢激战

    皎皎月色倾斜一地银光,秋千幽幽摇晃下冉竹嘴角的笑是宣墨眼里最美的景色。

    宣墨知冉竹是在说笑,但心里还是忍不住高兴。只见他大步迈过去,抬手轻抚了冉竹的脸颊,细细颤抖中带着滚烫温度随即传递过来。

    宣墨目光一沉,担心道:

    “你怎么了?”

    白静看到秋千下只有冉竹一人,眸中狠厉一闪而过,跟着宣墨一起走过去,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四周状况。

    四周落影重重,安静宽阔,唯有荷塘月色点缀了一方幽谧芳华。哪里有一丝她预想中的场景!

    听到宣墨说话的声音,她这才转了目光落到了冉竹身上,看到冉竹虚弱无力的样子,心里泛起了冷笑。

    冉竹作势靠进了宣墨怀里,双手死死绞住衣角克制着体内合欢药发作,粗粗喘气声带着诱惑人的黯哑:

    “皇上,我有些冷,送我回去,可好?”话语断断续续,任谁都听出了不对劲。

    冉竹话语刚落,只觉身体忽的从秋千上腾空而起,整个人已经落入了宣墨的宽阔胸膛里。

    那特有的冷香涌进冉竹的鼻息里,令她欲

    火大燥,本绞着衣角的手不受控制的探进宣墨的胸膛里。

    宣墨浑身僵了下,将冉竹整个正面都靠向自己,好在是夜里下人们一时也未看出冉竹的大胆动作。

    此刻就算他再糊涂也明白了冉竹的不对劲。

    “皇上,徒儿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听着声音都憔悴了许多。”白静上前几步,想看清冉竹的样子,却被宣墨不着痕迹的挡开:

    “估计是衣服穿的少了,秋夜凉想必是冻着了。我先送她回去,皇后今日就闲逛至此,你也累了先回去歇息吧。”

    “有劳皇上关心我这徒儿了。冉竹啊,秋凉要多穿点衣服。这里离玉兰轩那么远,贪玩也该带个下人来,这大半夜的教人担心啊。”

    白静软声软气说道,说完目光不经意的看了宣墨一眼,随后与众下人一起退至一旁。

    冉竹闷在宣墨怀里,本想探头回话,却被宣墨狠狠搂在怀里,差点喘不过气来。只感觉身子一晃一晃的,心知宣墨正抱着他离开这是非之地。

    白静看着宣墨的背影走远,抬眸静静注视着头顶幽深繁密大树好一会儿,嘴角浮起一丝冷笑,长袖一挥回了寝殿。

    过了许久,安静的场地上忽然纷纷扬扬飘落许多叶子,叶子间一黑一白两个高大身影正随着叶子腾飞而下。

    莫尊景刚一落地,抬脚就要急急离去。

    “你是要和皇上抢那个女人吗?”黑衣男子双手交叉于胸前,吟哑声低低响起。

    一句话,扼住了莫尊景的脚步。他望着前方的道路,那里早已没了冉竹的身影,却不肯回头。

    他一想到冉竹中了合欢药要与宣墨云雨,心仿佛被人狠狠剜了一个大口子,鲜血汩汩往外流……

    “想拥有她,何必急在一时。再说了,她不是还有个身份在那,皇上注定得不到她。回去吧。”

    男子抬头望着莫尊景萧瑟寂寥的背影,本毒舌的他连自己话软了下来都不自知。

    莫尊景不答话,如一尊雕塑在那站着。男子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对着莫尊景咻咻快速点了两个僵穴,四处望了一眼,携着他提起轻功一路往宫外飞去。

    御书房后有一处卧房,宣墨平日看完奏折就睡在那里。平日一尘不染光可照人的地面上散落着一地衣服,明黄龙袍下盖着一袭素色长裙。

    一路走过去,粉色肚兜,白色里衣,甩都四仰八叉的鞋子……

    忽然金黄色纱曼遮住的床内传来低吼,更有女子的娇弱**,两具雪白酮

    体透过纱曼隐隐现出。

    “冉竹,你被谁下了药?”宣墨气喘吁吁道,健硕的身体上汗水淋淋,极其诱惑。

    一曲终,他离开了冉竹身体,将冉竹抱在怀里无限怜爱。

    在路上,冉竹被合欢药彻底迷失了本性,将他胸前衣服凌乱扯开,就连一旁的海生都瞧出了不对劲。

    玉兰轩太远,是故宣墨情急之下将她带进了稍微近一点的御书房。

    身体里的异物忽然离开,冉竹只觉心底空虚的很,刚降下去的燥火又腾的升起。

    不要离开……

    耳边响起宣墨沙哑迷人磁音,冉竹胡乱应着,整个人将宣墨压在下面,反身坐了上去……

    “冉竹,你……”宣墨狭长星目迷离,呼吸陡然急促起来,双手托着冉竹臀部,助她一臂之力。心知她这是受了合欢药的缘故才会这般放浪,可心里却喜欢的紧。

    “轻尘,轻尘,小竹等你……”冉竹口中低低应道,她的脑海早已被合欢药控制,完全都是下意识的吟哦低叫。

    宣墨双眸一紧,心底里那股他陌生而又难以抑制的情愫再度爆发出来。

    只听他低吼一声,翻身将冉竹压了下去,带着霸气而柔情的话语在冉竹耳边喘息响起:

    “小竹,以后没有叫浥轻尘的人。你的男人叫宣墨,记住!”

    冉竹双眸微微睁开了一条缝,看到眼前人,喉咙逸出似是安心的一声吟哦,抬起头将红唇送了上去。

    纱曼再度晃起来,带起一室旖旎无限风光……

    凤仪殿内一灯如豆,白静一人躺在龙榻上,侧身将烛光大部分挡住。脸上是浓重黑暗剪影,令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金香跪在地上,胆战心惊的看着白静,大气不敢出。

    自她站在凤仪殿的门口,远远瞧见白静一人回来时,心就凉了半截。

    她知道,事情肯定没成功,否则白静此刻应该和宣墨在御书房审问“奸夫**”。

    空气蓦地响起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惊的金香浑身抖了抖,她抬眼瞥向白静,却发现白静正斜眼看着她,阴森森的目光令她头皮发麻:

    “皇后,奴婢按您吩咐说了那些话果然成功打消了冉竹的疑虑,让她喝下了含有大量合欢药的酒。那冉竹若是碰到了莫尊景肯定会发作的……”

    言下之意,她这边规规矩矩的完成了任务,希望白静不要把气撒她头上。

    回来路上她狠狠吞了好几颗合欢药的解药,想起白静交代她对丹青说那句奇怪的话,心里直觉丹青和白静之间有什么交易。只不过现在她没心情想其他的,先保住小命再说。

    “完成的不错。”白静懒懒到,口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她让人潜入莫尊景的住所送了冉竹约他的纸条到书桌上,虽然知道此计定然会被莫尊景识破,但她却肯定莫尊景定会冒险前来。

    而自己故意挑了离玉兰轩远一点的地方,就是为了加速冉竹体内的合欢药发作,这样她带着宣墨赶到时,就刚好可以看到一场二人苟且画面。

    可她千算万算,万万没想到莫尊景带了高手来,否则手无缚鸡之力的他如何能躲进树木里。

    偏偏她还不能揭穿,否则就暴露了她会武功的秘密。

    设计陷害不成,反而成全了宣墨和冉竹一桩好事,叫她如何不堵心。

    白静听到地上那明显松口气的呼气声,目光射出一丝凌厉:

    “可是我没得到我想要的,又有何用?”

    “皇后,奴婢……”金香愕然,看到白静手中不知何时出现的剪刀,后背早已吓出了一层冷汗。

    “留你一点用处都没有,还知道了我这么多事情,看的真让我糟心。”白静说道,如常的淡漠口气,听在金香耳朵里就如一把刀悬挂在头上。

    “求皇后饶命,奴婢错了,奴婢下次一定完成皇后交代的事情。求皇后饶命,饶命……”

    金香拼命磕着头,极力讨饶,感觉到一股阴森气息来到身边,整个人早已吓得六神无主。

    白静轻轻抬起金香的下巴,仔细端详,半晌,低低笑道:

    “你这么听话,我怎么会舍得杀了你。再说,我这里突然死了个人,岂不是给我自己找麻烦。”

    金香听到这话,心卡在嗓子里,一点也轻松不起来,只感觉白静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

    果然,就听白静话语再起:“你白日里说对我誓死效忠,想来你这人也是我的。如今我见你这舌头生厌的很。喏,我这修剪花枝的剪刀锋利的很,就赏给你了。”

    说完,将剪刀扔到金香跪着的腿上,张开的剪刀露出锋利的冷光。

    金香整个人倒抽了一口冷气,颤抖的拿起剪刀,目露乞求:

    “皇后,奴婢,奴婢……”

    “要不要我帮你?”白静笑道,眸光看着金香,热心的很。

    “奴婢出去剪,以免血气污了皇后的眼睛。”金香回道,浑身没了生气。

    “好奴才,比露蝉还听话。去吧”白静赞赏道,像安抚一条狗一般。

    金香拿起剪刀,退跪着出了门,不时门外就响起一声凄厉的呜咽声……

    白静听着这声音,甚是享受,满意的闭上了眼,忽然耳边响起不满声:

    “你这样做不如杀了她。”

    白静伸手往上一探,双眸睁开间,说话人已经被她压在了下面,在那人肩膀处快速点了两下。

    “放肆,你忘记你是身份了,快松开我的穴道。”男子脸上露出一丝诧异,随即冷冷不悦道。

    白静手指在男子身上轻轻一滑,他身上的衣服立马松垮了下来,露出男子白皙胸膛。

    “你的冉竹正被承欢在你的仇人下,你就不想要他的皇后吗?”白静话语淡淡,目光却狂热无比,说话间衣服早已退了下来,露出光滑可人的身体。

    男子看着她,一双碧眸目露凶狠暴戾,狠狠吸允着已经压上来的白静。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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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心蛊介绍: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谱写一曲江山浮云过,携手红颜共黄泉的缱绻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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