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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孤凤扬紫     帝心蛊txt下载     帝心蛊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十二章 削弱势利

    翌日风清日丽,碧空如洗,偌大的御花园里粉衣婢女如穿梭的蝴蝶在一排排的桌前忙碌着。

    应前日收到了消息,是故众大臣下朝后就直接来到了御花园,没了朝堂上的肃穆紧张,大家言语间也多了几分笑意。

    冉竹远远就看见御花园里一群黑压压的人,本就酸乏的腿更是有些迈不开。

    “累了?一会中途我派人送你回去休息。”冉竹耳边响起一声低柔磁音,听的人心底酥酥麻麻的很。

    冉竹偏头,宣墨一脸温柔缱绻笑意大喇喇的展现在自己面前,说不出的暧昧。

    “我没事。”冉竹低下了头,脸迅速红了。

    昨夜她只知在御花园求宣墨带她离开,没过多久她就压抑不住体内合欢药,之后,之后的事情她就不知道了。

    只知道夜里有人一直在她耳边说着什么,翌日睁开眼就看到宣墨那张挂着两个黑眼圈的脸,一如此刻暧昧不明的笑着。

    她未及细想,就听他邪邪笑道:“没想到你这么凶悍,昨晚腰差点被你给弄折上不了早朝……”

    而现在,她拖着两条酸疼肿胀的双腿,浑身就如散了架一般被宣墨半拉半拖着往前走。

    抄手游廊对面,一袭暗紫色长裙的白静在一群宫女的簇拥下走过来。

    冉竹目光冷了下来,今日白静身旁是另一名绿装婢女,金香不知去向。

    百密一疏,不想着了金香的当,那酒里的合欢药差点让她和莫尊景死无葬身之地。

    不用说,始作俑者正是眼前正走过来的人。

    “皇上。”白静俯身行礼,平静面容下看不出别的情绪。

    冉竹将手从宣墨掌中挣脱开,对白静行礼,却被白静扶起:“恭喜我的好徒儿,今天这场筵席皇上特意为你而设,叫师父也羡慕啊。”

    话语带着点点笑意,听在旁人眼里更像是姐妹间的温馨家常。

    冉竹不动声色的将手从白静那里收回,抬头看了看白静,今天她的发髻上珠钗金饰,配着她精致妆容显得十分贵气,尽显皇后风范。

    只是她流转眸光间多了几分别样风情,这种熟悉的目光令冉竹心头一跳,因为她早上照铜镜时分明看到自己眼中与她是一样的神色……

    突然身子被人往前拉了一把,冉竹一个不察差点倒地随即被宣墨抱了个满怀。

    冉竹这才发现自己一只手正被宣墨牵着,刚才定是他想拉着自己,自己没注意脚步一时没跟上。

    “皇上可要照顾好冉竹,看来这身体还未痊愈呢。”白静意味不明的笑笑,说完偏过了头。

    游廊上一阵凉风吹过,吹乱白静多余垂落的长发,冉竹正好望了过去,白皙胜雪的脖颈处有一块红印半露半掩在领口下,只是一瞬间,白静抬手将长发理了理,再次尽数盖住。

    冉竹转头瞥了眼宣墨,见他目光正看着远处,并未注意这边,可冉竹心头却如擂鼓般咚咚想起。

    白静竟然在宫里私会男子,那人会是谁?

    冉竹一直觉得白静如此恨她,很可能是她们两家上一辈的恩怨,她也知道玄镇并不是他们第一个住的地方,可她的父母也从未说过他们之前的住址。

    所以当白静处处设计陷害她时,她才会有以上想法,就是大婚当夜她带着宝玉失踪,也只不过是不让自己在宣墨面前证实真实身份罢了。

    但冉竹最近想通了一个问题,如果白静想折磨她,大可与宣墨真正完婚,之后大秀恩爱,在冉竹看来这样的折磨对她来说才是更有杀伤力的。

    可她没有,甚而回宫这么多天,她一直都是装身体虚弱不与宣墨同床,就连那晚合卺礼,宣墨在来的路上也告诉了她二人并未同床,虽然说的隐晦但是她还是听明白了。

    两次宝玉不在宣墨身上,白静都没有抓住机会。只说明一个问题,白静不愿意屈就了身子跟宣墨行夫妻之好。

    这点与白静平日里淡漠冷傲的性格还是符合的。

    那么昨晚与她欢好的男子,在她心里一定是极其重要的。

    不管如何宣墨是一国之主,她犯不着冒着欺君大罪的性命危险假冒皇后就是为了向冉竹报仇,而且还担着时时可能会失身的威胁。

    她不杀冉竹,又赖在宫里不走,这里一定还有更大的阴谋。

    不知为何,冉竹脑海里忽然浮起一丝奇怪的想法,她觉得与白静欢好的男子,就是师父徐番。

    只是这个念头在脑海里刚浮起就被冉竹挥散开去,将纷乱思绪掩下,神思重新回到筵席上时,这才发觉无数目光正盯着自己看。

    “还不快谢谢大臣们祝福。”海生的声音在冉竹耳边适时响起。

    “冉竹多谢大人们祝福。”冉竹急忙说道,心里尴尬不已,刚才光顾着想事情,连宣墨和众大臣说了什么的都不知道。

    众人又是一番恭维,冉竹嘴角挂着笑回应道,宣墨的手自始自终不曾松开她的手,这让她心安不少。

    宣墨见时辰差不多了,冲海生颔首示意。

    “筵席,开始。”海生伸长脖子,细声叫道。

    冉竹目光扫过陆续落座的大臣,清一色暗蓝色官服,唯独缺了那一身暗红。

    也好,不来也罢。冉竹在心底低低说道,见不到莫尊景心里反而有一丝释然。

    筵席刚开没多久,冉竹就推说身体不舒服要回去,宣墨点头应允。

    冉竹与丹青起身离开,她这般急着回去是想回去将昨夜金香没拿走的酒瓶子找出来,这是她捉拿金香的证据。

    二人刚走出百余步不到,就听到群臣一阵哗然,声音恐慌不已。

    冉竹好奇的转过头,只见到大臣们自动分开两排,拥挤在一起,稍微注意下便发现,围聚在莫求双这边的人占据了大部分。

    宣墨高大的背影挡住了冉竹的视线,坐在一旁的白静早已站到了一旁,众人都不知道在看什么。

    冉竹略沉思了下就转身回去,刚走近就听到宣墨的勃然怒吼:

    “云理正,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最外面的一旁圆桌不远处,摆放着十来个袋子,堆靠在一起,麻布袋被红色液体染红,有些还流到了地面上。

    冉竹心里没来由的泛起一阵呕心,心里却觉得奇怪,上次见到云霆飞貌似还不是理正,看来是升了职。

    只是大理寺素来只管皇家事情,什么时候也担起外面查案事情来了。

    “回皇上,前些日子微臣发现前刑部侍郎施旺霸一家十四口突然失踪,觉得此事古怪。最近一直派人寻找他们下落,终于让微臣找到了。”

    云霆飞双膝跪地,略微富态的脸上一派正气,说到最后口气里竟有些不忍起来。

    “哦?那这些人如今在何处?他们为何要藏起来?”宣墨沉声问道。

    “就在此处。”云霆飞伸手指向那一堆布麻袋,随即有跟过来的侍卫将麻袋口松开,随即一股腥臭味传出。

    早有猜到结果的大臣一闻到这味道立马扶着桌子干呕起来,可怜连口饭还没来得及吃。

    “你说这人在麻袋里?”宣墨俊眉紧皱,口气里不无怀疑。

    冉竹静静站在一旁,忽然发现宣墨这厮演技真好。

    “在施旺霸被斩首当夜,他府中十四口人还未出城门就被人尽数屠杀,藏匿地点就是北街猪肉铺的张屠夫平日存放的肉库里。这些麻袋里的人尽数被**,残缺不全,有的已经被他混入猪肉里卖给了百姓。”

    云霆飞此话一出,人群里响起极大的冷气抽声,看来众人都被他这话给吓坏了。

    “可恶至极,这张屠夫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竟然敢做出贩卖人肉的事情。他人在哪?”

    宣墨怒道,用力拍了下桌子,浑身慑人气息震得群中有些大臣脸色都变了。

    宣墨话刚说完就见云霆飞拍了拍手,一个浑身是肥肉的小胖子被拉了进来,直接扔到了地上。

    “皇上,此人被微臣连夜审问,他说有要事要跟皇上禀报,愿能将功赎罪。”云霆飞说道。

    冉竹知道这十四口人死亡与德太妃脱不了干系,但今日德太妃并未前来,是故冉竹目光不时扫向白静。

    奈何,白静只是露出嫌恶神情后便再未有其他神色,一时看不出这里有什么不对劲。

    冉竹心中不免好奇宣墨今天到底是唱的哪出戏。

    莫求双冷眼相看,他的身后一直似有什么声响在动,心里恨恨唾骂了一声。

    “哼,先说来看看。若有半句虚言,朕定斩不饶。”宣墨说道,口气里毫无一丝缓和。

    “求皇上饶命啊,饶命啊,这么多死人小民哪里敢收,若不是府衙的王捕头下了命令,给小民一百个脑袋也不敢啊。”

    张屠夫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头都不敢抬一下。

    “回皇上,微臣依他所言连夜审问了王捕头,他供认不讳,而且他还供出了是府尹徐大人命他安排藏匿尸体地点。”

    云霆飞此话一处,莫求双身后忽然响起一阵异动,冉竹伸头看去竟有一大臣瘫倒在地,而其余大臣似是避瘟疫一样离他足有三尺远。

    不等宣墨开口,早有侍卫将那人从原地拖到了皇上面前。

    “徐正,这施旺霸与你有何过节,你竟然要杀他府中家眷十四口人?你当大宣朝律法为何物?嗯!”

    宣墨冷冷说道,目光灼灼相望。

    “皇上,皇上,微臣冤枉啊,微臣与施旺霸素来无瓜葛,怎么会杀他家里人呢。”徐正连连摆手惊叫道。

    “哦?那你说这人是谁杀的?”宣墨略低了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徐正。

第八十三章 另有隐情

    长安城府尹,与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右副都御史等位列正三品,位高权位。

    御花园中秋风阵阵,本该舒爽宜人的天气,徐正跪在那里,满头大汗。

    “徐大人,皇上问你话呢!知情不报,可是重罪。”在莫求双对面为数不多聚在一起的人群里,有一老臣催促道。

    莫求双眼睛闪了闪,垂手冷眼看着徐大人的后背。

    “皇上,这,这,微臣也不清楚啊。那晚微臣已经入睡,有人将尸体抛了进来……”徐正擦着汗,还想编着就被宣墨不悦打断:

    “徐正,你府上有多少人口?”

    “回皇上,三十六口。”

    “那就让她们都下去陪这十四口无辜枉死的冤魂吧。”宣墨冷声道,抬手一挥就有侍卫上来要将徐正拉下去。

    冉竹听这话只觉脚底生寒,遍体生凉,宣墨一句话便灭了三十六口性命,叫人如何不胆寒。

    但想到这是他的威胁计策,冉竹便按捺住心中不安静静听着。

    “皇上,皇上,微臣想起来了。那晚是张将军来找微臣,说有些尸体他无法运出城,叫微臣帮忙处理下。微臣知道张屠夫平日做些不干净的勾当,所以这才命王捕头将这些尸体送过去。但微臣不知道这是施旺霸的家属啊,否则给微臣两个脑袋,微臣也不敢啊。求皇上饶命,饶命啊……”

    徐正面如死灰急忙挣脱开侍卫的手,向前跪了几步,话语连珠炮似的吐了出来。

    “哪个张将军?说清楚点!”云霆飞呵斥道。

    “是从二品的张云张副将军。”徐正急忙回道。说完抬手往莫求双身旁指去,目光接触到他脸上神色时,心头更是颤抖了几分,可指向张云的手并未有所犹豫。

    张云从人群里站了出来,鄙夷看了一眼徐正,双手抱拳跪下,直言不讳:“回皇上,臣领罪。这施旺霸与我曾有夺妻杀妻之恨,那夜他死后我便杀了全家泄恨。此事皆是微臣一人所为,臣领罪!”

    宣墨抬手轻叩着桌面,目光有意无意的掠过莫求双身上,对面人面沉如水,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叫他心中着实恼恨。

    “张将军你这理由真是让朕无话可说。来人,将张云压下,待查明一切属实后,秋后抄家问斩。徐正不仅助纣为虐,还和手下纵容张屠夫这样的恶商贩卖人肉,同样罪不可恕。拖下去,查明后此三人也一律秋后抄家问斩!在场大臣若和他们以后犯同样的错误,朕定斩不饶!”

    宣墨沉声下旨,低沉嗓音在空气中蔓延,传递到每个人的耳朵里,天子不可撼动的威严令每个人浑身都颤抖了一番。

    “皇上,这尸体……”云霆飞面有难色道。

    “吩咐仵作将她们能拼成原貌的就拼起来,尽力而为。好好安葬,她们是无辜的。”宣墨正色道,目光和云霆飞对视了一下,不动声色的移开。

    云霆飞应声退下,随即有十来名侍卫上来将那麻袋尽数拖了下去。

    冉竹将宣墨神色尽数收在眼底,心中一动,她眼睛瞧着那正被拖走的麻袋,对着丹青细细耳语了几句。

    丹青立马会意过来,趁无人注意时悄悄离去。

    好好的一场筵席,就这样在一场血腥中压抑的开始了。

    宣墨端起桌上酒杯,面露一丝笑意,似是刚才的事情不存在一般:

    “过几日,扶余国独孤国主将会来觐见。扶余国这些年与南蛮下的几个部落来往密切。自独孤子陌上任后,已不是当初那个俯首称臣的羸弱国家,这次大家都小心些。”

    话语轻轻淡淡,似是对独孤子陌这次来毫不上心一样。

    众人异口同声称是。

    在宣墨抬手一挥间,这场筵席这才真正开始,只是大家还吃不吃得下就不得而知了。

    冉竹在一旁听着,亦是对宣墨这言不由衷的态度而感到十分不解。

    “恭喜皇上今日破了奇案。臣妾有些累了,可否先回去?”推杯换盏间,白静起身要告退。

    宣墨点点头算是应允,不等白静谢恩就转过头问被他拉坐在身边的冉竹:“你怎么又回来了?”

    白静斜睨了他们一眼,静静走开。

    “听到有尖叫声就回来了。”冉竹老实道,随后又添了一句:“我也先回去休息了。”

    “丹青呢?怎么你在,她人不见了?”宣墨发现冉竹身后空无一人,疑惑问道。

    “我让她在游廊外等我,我先走了啊。”冉竹不动声色道。

    宣墨看着冉竹离开,目光若有所思,随后他也离开了御花园往御书房走去。

    早有人等在那里,听到宣墨推门走进来的声音,急忙俯身行礼。

    “木河,昨晚玉兰轩发生什么事情了?”宣墨边说边往御案后的椅子处走去。

    解决了莫求双身边的两名大党羽出乎了宣墨的意料,心情不免好上几分。

    “昨夜皇上吩咐微臣监视玉兰轩,微臣看到有两名侍卫来到,冷管事十分欣喜接待,三人把酒言欢个把时辰后,那两名侍卫离去。”

    木河说完抬眼瞥了下宣墨,见他面色无异,于是继续说了下去:

    “后来皇后身边贴身伺候的金香姑姑端着酒来,在院子里与冷管事说了几句话,期中还跪了下来,属下离得远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

    “后来冷管事与她喝光了酒,金香离开。忽然从夜空中飞来一只冷镖,属下正以为有人要暗算冷管事时,却发现冷管事从上面取下一张小纸条,随后就离开了。”

    “你可看清是何人所为?”宣墨沉声问道,眉锁紧皱。

    木河摇了摇头,随后道:“属下担心冷管事有危险,于是一路尾随而去。发现她来到了御花园一角,而那里正有个男子正在荡秋千。”

    木河将见到的一些画面自动隐瞒了起来,因为事后他得知冷冉竹是中了合欢药的缘故,这场陷害令他心底也隐隐同情她。

    “是谁?”宣墨目光一紧,慑人冷意迸发而出。

    木河犹豫了下,随即老实道:“属下离得远,看的有点像莫少卿,而且似乎风双子也来了。皇上和皇后到来之前,他们二人正藏在树里。”

    “你说什么?”似是风双子三字比莫少卿更具有震慑力,宣墨整个人身子都直了起来,口气隐隐有些暴戾。

    木河详细一说,宣墨便明白冉竹昨夜是遭人陷害,先下了合欢药在前,又被人引至御花园在后。

    只是策划这起的到底只是白静,还是莫尊景也参与了?

    莫尊景一向狂妄自大,目中无人,垂涎冉竹已久。以前他就耳闻莫尊景曾夜探冉竹,如入宫中为无人之地。

    他和白静联手想得到冉竹也不无可能,但想想又觉得不对,白静带他去明显是捉奸,莫尊景又不是傻子……

    可恶,风双子竟然也来了,真当朕这后宫是他们的家吗!

    “皇上合卺礼那晚,听说玉兰轩附近不时响起诡异声响吓得过路太监宫女都绕道而行,属下怀疑那晚玉兰轩有蹊跷。”木河谨慎说道。

    “嗯,此事朕会去查。冉竹的身世你查的如何?”宣墨听他说起合卺礼那晚,不由想到了冉竹双目泣血昏倒一事,心头隐隐觉得不安。

    木河面露愧色,摇着头正欲说话,就听不远处贴着墙壁的书架响起阵阵闷响,宣墨和木河均侧首望了过去。

    “皇上,苍夜死了。”萧风话响起,带着一丝悲凉。

    “什么!”宣墨和木河的声音同时惊讶响起。

    这边一离开宣墨视线的冉竹转身抄了条小路赶上白静,眼看着白静快要转入另一个拐角的时候,她适时出来赶了上来。

    白静望着冉竹,嘴角浮起一抹冷笑,抬手示意身后下人尽数退离十丈外。

    “金香呢?”冉竹开门见山问道,自刚才她就没见到金香,心中不好预感一直存在。

    “我身边的人何时劳你关心了。”白静淡漠道,口气里满是嘲讽。

    “别以为你昨天设的那场局有多高明,我忘记告诉你了,皇上在我玉兰轩四周安插了人手,昨夜的事情很快就会水落石出。”

    冉竹冷声道,虽然宣墨今天一句不问起她中合欢药事情,可她知道他不问并不代表不查。

    只是,金香是否还活着,现在是个问题。

    “哦?昨夜你发生什么事情了?我可什么都不知道。还有我的人自然待在凤仪殿里,只是金香现在应该觉得有些疼。”白静淡漠道,说到最后目光闪烁了下,那种肆虐快感的神色看的冉竹心里好不自在。

    “你将她怎么样了?”冉竹上前一步,不悦问道。

    “没什么,等你们见面了自然知晓。我累了,想知道什么你直接就问她不就成了。”

    白静说完似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自顾笑了起来。

    只是这样的笑落在冉竹眼里,只觉诡异的很。

    “白静,如果我们上一辈之间有什么恩怨,那也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加诸在我身上的痛苦难道还不够消去你心中的仇恨吗?”

    冉竹静静说道,这是她第一次敢正视心中想法,将心中唯一对白静所可能有的亏欠说了出来。

    白静脸上闪过一阵怔愣,随即噗嗤一声哈哈大笑了起来。

    在冉竹不知她这般笑为何意之时,耳边飘过白静大笑口气里含糊不清的话语:

    “你要这样想,倒也不错。”

第八十四章 进暗卫府

    “你要这样想,倒也不错。”

    这句话有如魔咒般箍紧冉竹脑海里,望着白静飘然走远的身影,她这才如梦初醒。

    白静这话明显是告诉冉竹想错方向了,可除此之外冉竹真的想象不出自己有什么地方得罪过她、

    在玄镇日夜相处的六年,白静虽然并不如师父徐番那般对她宠爱有加,可她所熟悉的一花一草皆出自她亲口传授。

    如果两人没有上一辈的恩怨,那她就是在利用自己,从六年前就开始筹谋,替嫁进宫!

    冉竹忽的想到了宝玉,目光望着前方一重又一重的大门,心里忽然明白了白静是为宝藏而来。

    让冉竹更加不明白的是,白静是假冒一事宣墨心里已经十分清楚。

    可他,为什么对白静迟迟不动手?

    冉竹并未回到玉兰轩,而是来到了皇城一角,那里是她和丹青约好的地方,也是云霆飞将那些装着残尸的麻布袋运出去必经地方。

    其实亦是好奇心在作祟,筵席上冉竹察觉宣墨有些不对劲,于是她吩咐丹青想办法看到这麻布袋里到底装的是什么。

    但她现在全然没了心情,而且这里也没有丹青的身影。

    冉竹想了想,或是丹青回了玉兰轩也说不定,于是她折身往回走。

    但是冉竹并不清楚从这里回玉兰轩应该怎么走,于是拉住了路过宫女问路,宫女好心的指了一条近路给她,冉竹连连感谢。

    可当她来到这所谓的近路前,不觉有些傻眼。

    这里似乎更像是个废弃的花园,密林丛丛假山怪石嶙峋,杂草肆意横生,依稀看得出一条小路的痕迹来。

    四周静悄悄的不知从哪来来的阴风一阵阵吹过来,令人不觉心底胆寒。

    冉竹犹豫了下还是决定走了进去,这条路已经很久没有人走过。虽然时值秋季,但脚底下的草依然茂盛如春,足有半米高。

    不知走了多久就是看不到出去的路,正当冉竹心里焦急之时,忽然听到林子里传来了人说话的声音,虽然声音刻意压低,可冉竹还是立马捕捉到了。

    冉竹循声走了过去,声音低低浅浅若有若无,不知为何冉竹听在耳朵里竟有几分熟悉。

    或许就是这点熟悉感令她脚步不由自主的跟了过去。

    在林子里没走多久,冉竹就看到了一堵石墙,那是皇城随处可见的围墙,一处破旧木门虚掩,声音就是从那里传出来。

    冉竹心里浮起几分欢喜,心想终于找到问路的人了,于是将门推开轻声问道:

    “请问玉兰……”

    只听空气里刷的响起刺耳破空声音,冉竹头还未抬起,脖子上一下子多了两把明晃晃的长剑。

    “等下。”同时另一声音急急响起,冉竹心头一动偏头循声望了过去。

    走廊下,身着明黄龙袍的宣墨正急步跑过来,他脸上的恐慌紧张落在冉竹眼里,竟让她分外安心。

    随着宣墨的一声喝响,冉竹脖子上的两把长剑随即抽离。

    冉竹不觉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刚才差点没命了。

    本侧首想看看刚才拿长剑顶着她的两人,身边哪里还有一丝人影。

    “你是怎么进来的?”宣墨低头查看了下冉竹的脖子,松了口气随即疑惑道,嗓音里带着几分审问。

    “你不正看到呢吗。”冉竹撇撇嘴道,指了指自己一脚跨在门外,一脚在门内的姿势,意思不言而喻。

    冉竹说话间她不觉打量了下四周,发现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宫殿,或是因为年久失修的缘故,墙壁上爬满青苔,到处可见剥落的瓦片,石灰。空地上更是长满了杂草,倒是与外面的花园相得益彰。

    奇怪,宣墨怎么会出现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冉竹心里不解道。

    “这门年久失修,又靠着林子,以为不会有人经过。是属下大意了,萧风让冷姑娘受惊了。”自宣墨身后走出一男子来,一身墨绿劲装衬的他干练简单,只见他一脸自责道。

    “我在那花园里迷了路,正愁不知怎么出去时刚好听到了皇上的声音这才循了过来。说起来是我不对了,扰了你们办事。”

    冉竹听他将罪过都往自己身上揽,反而不好意思起来。

    宣墨听她这么说,想起他刚才上来透口气,与萧风谈话间定是自己语气激动声音大了些才将冉竹引了过来。

    “随我一道来吧。”宣墨朝冉竹伸了手,面上不无沉重。

    冉竹伸手拉住,只觉宣墨指间冰凉,心头一紧不觉紧紧握住。

    感觉到手中重力,宣墨回头目光询问冉竹,却看到她温暖一笑。

    一行三人,穿过走廊往大厅里走去,大厅里空荡荡的除了些破旧桌椅就剩下几尊燃香的铜器。

    萧风径直走到一尊最不起眼的破铜器前,见他双手抱住铜器,冉竹还未看清他在做什么,就听身后响起墙壁轰然崩塌的声音。

    冉竹急忙回头望去,却发现就在身后一米远处,地面上露出一个黝黑的四方洞口来。

    真没想到,皇宫里竟然有暗道,而且还设置在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地方。

    而且竟然是皇宫的主人宣墨所建!

    正当冉竹想不通时,就听耳边响起宣墨的声音:

    “今日我带你下去,亦是我对你的信任。但你切记日后要谨言慎行。因为这里的事情不容有半点风声漏出去。”

    口气慎重而严肃,却轻柔的很。

    冉竹心头一片柔软,他大可以让她原路回去,她也不会怪她。

    曾几何时,宣墨已经开始全身心的接纳她,信任她,而自己竟没有感觉到。

    可望着眼前这黝黑的洞口,不知为何,冉竹忽然有点不想走下去。

    但这也只是一时的心绪,她紧紧握着宣墨的手,萧风不知从那里弄来的火把,三人成行走了进去。

    下了百米长的阶梯,走在宽阔的暗道里冉竹随着宣墨一会向左,一会向右,一会跳一会跑,饶是冉竹在笨也知道这地面下隐藏着无数机关,不由更加好奇等下要见到的地方。

    可冉竹万万没想到是首先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间巨大的灵堂。

    就像家族祠堂一样,密密麻麻的摆放着许多的灵牌,燃烧的香烛袅烟笼罩在房间里更添几分肃穆。而就在这灵牌前,有一座未合盖的棺材正静静摆放在前。

    冉竹走进来时,被眼前景象早已震慑住。

    “这里都是为我大宣朝抛头颅洒热血的忠良,虽然他们从不曾抛头露面,朝廷也从未给他们封官进爵,可他们的付出绝不比外面的大臣少。冉竹,给他们上香。”

    冉竹点点头,心中同样敬重不已,宣墨短短几句话就让她明白这里便是外间市井传闻的暗卫。

    萧风将点好的香递给冉竹,冉竹接过走向前方,身子掠过棺材时,不经意的往里望了一眼。

    这一看,心头吓了一跳,棺材里正躺着个死人,面色发黑,嘴唇一片黑紫,一看就能看出是中毒而亡。

    “他叫苍夜,昨夜在禁闭室里服毒自尽。姑娘受惊了。”萧风回道,声音里有几分悲痛。

    冉竹点点头,心里却好奇这叫苍夜的男子好端端的为何寻死,上完香后她走过棺材时不由多看了两眼。

    这一看,冉竹的脚忽的停住了。

    黝黑的面庞,瘦削而精壮的身体……

    冉竹眼角跳了跳,她抬手虚盖在苍夜脸上,只露出侧脸对着自己。

    虽然这脸色因为中毒而更加深了些,可她还是认出了苍夜就是那天清晨从玉兰轩走出去的男子。

    他就是丹青口中所说的从宫外赶来拜祭她哥哥的人!

    冉竹此前觉得有些眼熟,亦是因为水牢那夜就是他将被打成重伤的丹青给拖了进来,却没想到他们彼此这么熟悉。

    丹青为什么骗她呢?

    “可知道他服毒自尽的原因?”冉竹冷声道,口气里的严厉令宣墨和萧风都楞了下。

    “我之前让他去玄镇调查露蝉一事,他回来禀报是你邀请露蝉进宫。萧风察觉他情报有问题所以软禁了他,却不想他昨夜服毒自尽了。你认识他?”

    宣墨沉声道,口气里更多的是询问。

    怪不得,宣墨前段日子在御花园会一反常态冲她发火,甚而怪里怪气的说露蝉的事情,原来就是因为此人。

    “前段日子,他曾在玉兰轩出现过,似是和丹青很熟稔。”冉竹如实说道。

    她不明白,苍夜为何要颠倒黑白帮助白静,难道苍夜是白静的同谋?可他为什么又突然服毒自尽?

    思绪繁复间目光一直盯着苍夜,发黑的脖子里露出一截红线,冉竹伸手将红线勾出,一个半截铜板露了出来。

    冉竹俯身凑近看了看,铜板上一股淡淡的桃花酒香味传入了鼻子里。

    冉竹的脸色忽然变了,仿佛受惊一般,甩掉手指上的红线,掉头就往外冲去。

    凤仪殿内,白静一袭暗紫色长裙此刻正溢满戾气,她狠狠剜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丹青,气道:

    “我让你以后不要进凤仪殿,你当我的话是耳旁风了?”

    “苍夜死了。”丹青安静道,对于白静手中的花瓶眼皮子抬都未抬一下。

    “那说明你完成任务了,在老地方放个纸条不就成了!”

    “他还告诉我一个秘密,关于宝藏的。”丹青慢慢抬头,口气里多了几分冷意。

    白静拿着花瓶的手忽的放了下来,目光灼灼的看向丹青。

第八十五章 放你离去

    竹屋处,一道人影从百米迂回竹桥上急急走过,一脚踏上台阶,还未进门就听他声音急切传来:

    “那十四口人已经找到了。”

    正躺在藤椅上闭目修葺的莫尊景听到此话霍的睁开眼,还未问话就听走近的疏影再度开口:

    “我们去晚了,那些尸体被一个叫云霆飞的人都带走了,而且是去了宫里。”

    “你是怎么找到的?”

    “原来一直跟踪我们的那些人突然撤退了,我觉得奇怪于是派人跟踪他们。发现他们在一个屠宰房里,找出了许多无头尸,我猜想那些应该就是你也要找的人。”

    疏影答道。抬眼瞄了下莫尊景,心中不免感慨,每次从宫里回来就像霜打了的茄子一般,既然不开心何必还要去。

    莫尊景微眯了下星目,黝黑的瞳仁里射出几分凌厉,他双手紧紧握住藤椅靠边,声音低低响起:

    “那屠宰房的主人可是张屠夫?”

    “是啊,就是我觉得很奇怪,他们弄一堆猪肉碎骨装袋子里作何意图?”疏影奇怪道。

    “张屠夫在黑市上是出了名的贩卖人肉,我万万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处置十四口人。过了这么久,这些尸体早被张屠夫混在猪肉里卖了出去。你要知道宣墨需要的是证据而不是真的要什么死人,在他眼里这些只是能帮他达成目的的工具而已。你出去走上一圈随便打听下,就能知道今天宫里这场筵席上发生什么事情了。”

    莫尊景说完又重新躺回椅子上,心头一片怒意。

    “你说你家老头子够狠的啊,这样子做让人连个尸体都找不到。我倒是好奇他们是怎么得到消息的。”疏影疑惑说道,突然跳了起来,惊叫道:

    “我们平日吃的肉里不会有人肉吧?”说完一副要呕吐的形状盯着莫尊景。

    “将你的人赶紧撤离,莫要让宣墨的人查到什么踪迹。还有,此前一直住在这的那男子昨日突然失踪,你去找下。”莫尊景闭上眼,口气里十分疲惫。

    “你是说和宣墨长的一模一样的那人?”疏影诧然道,脑海里浮现出一张好看的脸来,畏畏缩缩蹲在一个角落,向来言语不多。

    本来他开始也好奇这整容术,还将那男子抓过来研究了一阵。后来时间长了就没了兴趣,甚而都快忘记竹屋里有这一人。

    今日听到莫尊景说他失踪,着实惊讶。见莫尊景闭目不谈知他心情不好便是不愿这般神色,心中叹息了声离开了房间。

    听得脚步声走远,藤椅上的慢慢睁开了眼,他呆呆的望着对面墙上的一副画,眸光里染起复杂情绪,又继续闭上了眼。

    凉风穿堂而过,吹起墙上的画哗哗作响,画中一女子白衣长发,微依竹桥淡望远方,绿白相映间,她发上的红丝带十分惹眼。

    自打从那废弃宫殿里出来,冉竹就一个人坐在了院子里。当她听到门声响,这才慢慢转了视线望过去。

    “姐姐,你回来了。”丹青推门进来一抬头就看到了坐在梧桐树下石凳上的冉竹。

    “嗯。找不到你于是就先回来了。”冉竹淡淡应道。

    “姐姐,丹青无能,没有看到那布袋里装的东西。”丹青惭愧道,说话间来到了冉竹身旁。

    “无事,那本也不该我们管的事情。”冉竹摇头道,一片落叶刚好掉到了她的手上,她手轻轻动了下却没有将它拿下来。

    丹青见冉竹面色郁郁似有不快,不由担心问道:“姐姐可是因为筵席被搅了而不开心?皇上这么疼姐姐,他一定会补偿你的。”

    说完冲冉竹露了个大笑脸。

    丹青笑起来十分可爱,圆圆的脸上有两个梨花酒涡,忽闪忽闪的睫毛下一双明亮双眸十分透彻。

    冉竹抬头静静注视着,这张自己平日十分怜惜的脸突然放大在眼前,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犯呕心。

    但她什么只是点点头,按耐住心中怒火,嘴角亦扯起一丝笑:

    “只是有些累了,不碍事。”

    “既然这样,丹青就放心了。”丹青笑道,停顿了下继续说道:“姐姐,我想出宫一趟,不知可不可以。”

    说完看着冉竹,目光颇有些紧张。

    冉竹眼角跳了跳,不动声色的问道:“怎么想出宫了?”

    “我娘亲又犯病了,刚才她托人带消息给我,想我回去看看她老人家。”丹青低低说道,一脸担心。

    “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父母早亡,哪里来的娘亲?”冉竹故作疑问道。

    “是干娘啊。姐姐你忘记了?上回我出宫就与你说过的。”丹青脸上不自然的笑笑,随即解释道。

    “好的,你去吧。”冉竹回道,忽然觉得很累。

    她记得丹青从未说过她有干娘这回事,也怪自己愚蠢,上次她出宫说去照顾病重的娘亲自己却一点未往她身世上想。

    “谢谢姐姐。”丹青咧嘴笑了笑,目光紧紧看着冉竹,脸上忽然露出不舍,想起这些日子来相处的点点滴滴,她自己做的种种事情,满腹愧疚难言。

    再开口,声音有些哽咽:“姐姐,我这次出宫时间可能长点,姐姐在总管那头帮我瞒着些。我不在你身边,姐姐要记得按时吃饭。”

    “什么时候走?”冉竹低头望着手中枯败的落叶,声音平静无波。

    “今晚就走。“丹青回道,擦了擦眼角悄然滑落的泪水。

    “路上小心。”

    “嗯,谢谢姐姐关心。”

    “去收拾吧。”

    “好的姐姐。”

    院子里忽的陷入一片沉默,丹青站在冉竹身旁,忽然觉得今天冉竹有点不一样,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心想或许冉竹是因为好端端为她而摆的筵席结果被一场血腥给扰了,不开心吧。

    这般想着,她便挪动了脚步往自己屋里走去,想到出宫要做的事情,她心里难掩紧张激动。

    “丹青,你是哪里人?”忽的身后响起冉竹的声音,丹青未加多想转身回头应道:

    “渭城人,怎么了姐姐?”

    她刚答完就见冉竹抬头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带着一丝丹青看不懂的情绪在内,却让她心头有些难受。

    “无事问问。你去吧。”冉竹说完再度低头看着手上的枯叶。

    丹青晚上做了很丰盛的一顿饭,菜量比平日多了两倍,她不停的给冉竹夹菜,冉竹也不拦着一一吃下。

    “姐姐,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里,让皇上拨两个下人伺候你吧。”

    “好。”

    “姐姐,那花回头我给你扔了吧,就剩半截花盆放在窗台上,看着怪怪的。”

    “嗯。”

    “姐姐……”

    这一顿饭丹青比往常要啰嗦许多,冉竹嘴上回应着,脸上的笑有几次都差点装不下去。

    既然要走,为何还要对她这么好?这算是愧疚的补偿?不稀罕!

    这一顿饭冉竹吃的毫无滋味,丹青亦是没什么胃口,草草收拾了碗筷后她回房间拿了包袱出来。

    夜色凉凉,月光微醺,冉竹站在门口,静静的看着丹青。

    丹青往前走了几步,忽然转身咚的一声跪了下来,哭泣声隐隐传来:

    “姐姐,你多保重。”

    这一跪,冉竹目光终于有所松动,她望着丹青目光里不无期冀:“丹青,你有什么话想跟我?”

    “皇宫人心险恶,姐姐一定要小心。”丹青真心说道。

    “知道了,你去吧。”冉竹目光忽的暗了下来,抬手示意丹青离开。

    你说了这么多,为何就不能说一句真话?你的哥哥叫柳青,也叫浥轻尘。

    我病中时口口声声念着的人是你哥哥的名字,当初你连姓名哪里人都问的那么仔细,你早知道,却不曾与我说一句。

    一次次怀疑,一次次信任,当我真把你当亲人看待发誓要护你一生平安时,老天却跟我开了如此大的玩笑。

    院子里丹青的身影早已离开,冉竹朝梧桐树深深的望了一眼,随即一道黑影飞也似的离开直追丹青而去。

    丹青从皇宫一道后门走出,她走出去不远回头看了一眼皇宫,城墙上依稀能看得见守宫门的侍卫。

    “苍夜哥哥,我不会让你白死的。等我见到哥哥,一定让他回来杀掉白静,为你报仇!”

    她坚定说道,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只手动了动肩膀上的包袱,随即转身快速离去,消失在融融夜色热闹人群里。

    城墙上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一袭暗紫色长裙的女子正注视着热闹的街上,紧紧盯着一个弱小身影。

    “他还告诉我一个秘密,关于宝藏的。”

    “快说,是什么!”

    “告诉皇后也可以,但你必须告诉我哥哥的下落。”

    “哼,你不说我自然有办法知道,你也别在想见到你的哥哥。”

    “苍夜哥哥为了能让我见到哥哥,他自愿服毒自尽。奴婢身上已经背负一条人命,死不足惜。只是这宝藏秘密,奴婢恐怕也一并带到阴间了。”

    “我告诉你哥哥在哪里便是,但你若敢撒谎,我定让你们兄妹两死的很惨。”

    宫墙上长风骤然刮起,吹散白静脑海里的思绪。

    她将目光从丹青身上收回,抬脚走下阶梯。脸上神情倨傲而毒辣暴戾,心中响起冷冷一声笑:“敢威胁我,让你好好尝一尝死的滋味。”

    呼啦一声,风刮的更厉害了。

第八十六章 怪婶蹭饭

    见到金香,是在丹青走后的第二天。

    那天,冉竹正和另一名宣墨新派来的奴婢落衣受海生邀约去宫外闲逛,路过御花园时,就听到身后有吚吚呜呜的声音响起。

    冉竹转过身,就看到了一身灰布,头发凌乱的金香,她的脚边正放着一个马桶,上面还沾着些污秽。

    “你怎么成这个样子?”冉竹有些诧异,才短短两三天,风光无限的金香姑姑就变成了宫里一个倒夜香的宫女,而金香也仿佛老了十几岁般,看的十分憔悴。

    不得不说,冉竹心里还是有些痛快的。她还没找上金香,她就成变成这副模样,同时心里也明白这和白静脱不了关系。

    其实她之所以不找金香,也是因为没了证据,那参了合欢药的酒瓶,早已不知去向。不用说,一定是丹青销毁了证据。

    金香跪在地上,一副凄惶无助模样,她张大嘴巴却只能发出呜咽声,眼泪从浑浊眼球里滚滚而落。

    冉竹这才发现她口中舌头短了一截,心头一震便欲上前查看却被落衣拦住。

    “姑娘,倒夜香的突然出现在御花园,小心有诈。大总管还在外面等我们,走吧。”

    落衣与冉竹年纪相仿,但心性却沉稳很多。冉竹依言没有走过去。

    金香口中咿呀声响的更急了,冉竹心想她或是有话要说,可想到那晚若不是她演苦肉计骗自己喝下那酒,也不会上了她的当。

    或是那晚并未酿成大祸她心底对金香到底也没多大恨意,见金香泪光闪闪,神情不像有假,心中又有些不忍,只是口气并未减缓:

    “如今你这样,有些事我也不想计较了。恶人自有恶人磨,以后好自为之。”

    一句话消了过往恩怨,冉竹心中低低叹气,金香也只是个奴婢很多事情她无权决定。从她们为数不多的谈话中冉竹看得出金香本质不坏,只是跟错了主子。

    对于金香今天的处境,冉竹心里一点都不觉得奇怪。被白静利用后的人谁都没有好下场,露蝉如是,制衣坊的嬷嬷如是,不知道被白静允了什么好处出宫的丹青亦如是。

    想到丹青,冉竹心里凉凉的。她待丹青如亲人,实则在身边养了个奸细,自己这个主子当的却也十分失败。

    金香听到这话泪如泉涌,不住的在地上磕头,双手不停的在胸前比划着,可冉竹看了半天也看不懂她要说什么。

    “你想跟我说什么?你舌头怎么了?”冉竹疑惑问道。

    “她自己剪了舌头,以后再也不可能说话了。”冉竹身后适时响起一男子声音,冉竹转头一看见王太医正站在不远处,肩膀上背着药箱。

    “你说她自己剪了舌头?”冉竹吃惊道,她以为是白静……

    “嗯,是凤仪殿一个洒水宫女说的,而且根据伤口切痕来看确实符合自剪的说法。”王太医点头应道。

    金香见王太医说话,又是点头又是摇头,表情十分怪异。

    “敢问王太医是怎么发现金香姑姑的?”冉竹将目光从金香脸上移开,疑惑道。

    “是皇上,皇上似乎有话要问金香,于是传我去御书房看看她的舌头是否有救。可怜她也不识字,没人知道她想说什么。”王太医回道,说话间蹲下来又仔细检查了下金香口腔,从药箱里拿出了一颗药丸让金香吞下。

    冉竹听到这话眉头一皱,心想难道她被金香下药的事情宣墨知道了?为什么他不来问她……

    王太医收拾好药箱便要告辞,冉竹看了下这条路的去向,笑笑问道:“王太医这是刚从德太妃那里过来??”

    “是啊,德太妃自昨天起就一直高烧不退,我刚从她那里出来。现在正要去凤仪殿。”王太医眸中掠过一丝惊诧,回应道。

    “哦?皇后也不舒服?”冉竹淡淡问道,目光扫过金香,见她听到凤仪殿三字,整个人早已吓得缩成一团,一脸惨白。

    “因为金香这事受了点惊吓,我这就去看看。”王太医说道。

    “王太医辛苦了。金香姑姑好歹是宫里老人,好端端的剪了舌头确实有些古怪。皇上想来也十分重视,就有劳王太医这段时间多多照拂。”冉竹说道,话里意思不言而喻。

    王太医应声称是,说完背起药箱从另一条路上离去。

    金香仍在笔划着,冉竹看不懂也没了想懂的心思,在落衣的连连催促下二人这才往宫门口走去。

    金香跪在地上看着冉竹的背景消失在御花园门口,泪光点点中满露感激。

    宫门外,海生早已在一旁等候,见她们二人姗姗来迟,早已虎了一张脸。

    “害我等了这么久,一会吃饭你买单。”

    今日海生与往日颇有些不同,手中成天晃来晃去的拂尘不见踪影,一身水蓝色丝绸长衣,腰配一条暗蓝色玉带,配上那张白嫩嫩的脸,带了几分才子秀气。

    除了那双滴溜溜乱转的眼和天生刻薄的嘴。

    “刚才在御花园碰到金香了,皇上可有问皇后这是怎么回事?”冉竹与海生并排行走,对于他的埋怨只是一笑置之。

    “皇上倒是想问,皇后被金香自剪舌头一事吓得不轻,直说金香疯了。昨儿下午就躺床上昏迷不醒,皇上知道后担心金香惊着皇后,这才打发她去倒夜香,不许靠近凤仪殿。事后皇上单独问金香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海生耸耸肩,不置可否。

    冉竹点点头,心中自有一番思量。

    她自然不相信金香好端端的就自剪了舌头玩,只能说白静使的好手段,既堵住了金香的嘴又让自己置身事外。

    这一场下药,注定冉竹要吃哑巴亏。

    一路上,海生搜刮了不少玩物,落衣身上手上挂的都是。令冉竹咂舌,摸了摸自己轻了许多的钱袋子,不由哭笑。听着他鬼叫惊喜声不时响起,心中抑郁的情绪也被他冲淡了许多。

    似是玩累了,海生随手指了下前面的酒楼叫道:“饿死了,找个地方吃饭。”

    “我以为你看见这些东西都不用吃饭了。”冉竹指了指落衣身上的东西,看到落衣一脸苦相的站着,不由笑出了声。

    “我是看你心情不好,这才将你带出宫散散心情,花你这点钱莫不是心疼了?”海生手上抱着两匹素色绢布,气喘吁吁道。

    那是女子穿的颜色,不知海生买过来要给谁用。

    冉竹目光从绢布上落到海生脸上,心中不无感动,淡淡笑道:

    “是了,是了。今日你且敞开肚皮吃,我买单行了吧。”

    “孺子可教,快走吧。”海生得了便宜还卖乖道,迎头走在前面,领着冉竹和落衣走进了一家酒楼。

    其实老远处,冉竹就看到了长安第一大酒楼多景楼,不觉想起莫尊景亲手做的菜,心中一丝惆怅浮起。

    白静设计谁不好,竟然将主意打到他身上,想起那夜她差点强要了莫尊景,心中尴尬不已……

    直至海生带她走进去,她这才后知后觉担心自己口袋里的银两怕不够付一顿饭钱。

    今日酒楼人并不多,海生在大厅里选了个角落位置就坐了下来冲冉竹招手。

    冉竹走过去坐下,一抬头就看到旁边一张桌子上正坐着一位中年女子与自己面对面,一身粗布长裙,一方蓝帕围拢住一头乌发,略微富态的脸上不见一丝皱纹更未着半点红妆,但却给人与生俱来的亲和感。

    冉竹见她冲自己笑了笑,也回以一笑,心中却疑惑,多景楼酒菜价格不菲,这女子看起来不像能消费得起的人。

    或许人家是财不外露,自己莫要以衣看人。冉竹在心里鄙视自己道。

    心里正想着,那女子竟然离了桌子坐到了她们这一张来,坐在冉竹的对面。

    落衣正要发话,就听女子声音响起:“身上未带银两,可否能与姑娘同桌而食?”

    “你……”落衣气道,却被冉竹淡淡打断:

    “粗茶淡饭,您不嫌弃的话就一起用吧。”

    一顿饭而已,多双筷子的事,换了旁人冉竹也不会拒绝,何况这个给她心底有好感的中年女子。

    海生两眼滴溜溜的在她们二人身上转了下,随后招呼店小二过来点了菜。

    “姑娘真爽快,请问姑娘姓名,家住何处,改日将饭钱奉上。”女子感激道,言语间落落大方,沉稳有度。

    “婶婶叫我冉竹就行,饭钱就免了,也没多少。”冉竹回应道,看着她弯弯眉眼,心底里没来由的产生亲近感。

    “如此,老身就叨扰了。”女子笑笑道,不再多做言语。

    这时候店小二陆续将饭菜端了上来,水晶肘子,八宝鸭……

    “诶,我们没点这个,你们是不是端错了……”海生话还未说完就觉眼前人影一闪,冉竹一路往后厨方向奔去。

    落衣见状,急忙跟了上去。

    桌子上徒剩下海生和女子二人,四目相望,海生收起了吊儿郎当的神色一脸肃穆的望着她。

    女子眼中更有泪光点点,不待海生开口,一只手覆在他的手上,声音低而急切:

    “想办法带她离开皇宫,如果被皇上查出她的真实身份,玉娘性命不保。”

    “皇上如今很疼她,就算知道应该不会……”

    “她如何比得上宣朝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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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丹青惨死

    多景楼的厨房很大,冉竹跑到后厨目光在一群穿白衣的人身上穿梭了半天也没见到莫尊景的身影。

    ”姑娘,你怎么跑到厨房来了?“落衣跑了进来,喘着气问道。

    冉竹摇摇头,脸上不自然的笑笑:“刚才好像看到了一个朋友,是我眼花了,走吧。”

    落衣点点头跟着冉竹走出了厨房回到大厅,却发现刚才还坐在那里的女子已经不见了。

    “那位婶婶呢?”冉竹疑惑问道,边说边坐了下来,看着满桌珍馐却没了胃口。

    “说有急事先走了。”海生不轻不重的说道,面色郁郁。

    冉竹发觉他有些不对劲,便问他怎么了。海生只推说不舒服要先回宫,说完立刻就走,留下冉竹和落衣看着这一桌饭菜干瞪眼。

    “姑娘,这么多菜怎么办?”落衣为难道。

    “不吃的话可以不用给钱吗?”冉竹用手托着下巴,神色十分认真。

    落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摇头道:“恐怕不行。”

    “那就吃吧,吃不完打包,送回去给那个天天坐椅子的人尝尝。”冉竹说道,声音刻意提高,刚好让人数不多的大厅各个角落都能听到。

    落衣还在想着那个坐椅子的人是谁时,只觉脸上拂过一阵疾风,一句不满的声音响起:

    “喂,凭什么给他吃。”

    落衣循声望去,冉竹的对面正坐着一身黑色丝绸的男子,俊逸的脸上挂着极大的不满,声音很好听。

    男子说话间目光看了眼落衣,落衣急急低下了头,脸颊一片绯红。

    冉竹拿着筷子的手悠然自得的夹了一块黄瓜,目不斜视道:”疏影公子来了,可惜这菜还是吃不完啊。”

    疏影脸窘迫了下,心知冉竹话中意思,悻悻道:“这做菜的人听说你会来多景楼,一早就开始炖这些鸭啊鸡的.你吃不完也不能给那皇帝吃,糟蹋他一番好意。”

    “他人呢?你们怎么会知道我会来这里?”冉竹夹菜的动作一滞,莫名感触如发丝生长缠绕在心间,有些难受。

    难道海生和莫尊景他们也有什么来往?

    “你以为海生好端端的为何带你来这里,还有那莫名其妙搭讪的妇女,有些事情你不要想的那么简单,这皇宫里的人个个深藏不露。”

    疏影说完就站起了身,看着冉竹沉思的面容,口气里不无埋怨:“尊景他自己都自身难保,还要为你的事情东奔西走,你聪明点就该远离皇宫,那不是你待的地方。”

    冉竹怔愣抬头,看着那带着怨气离开的身影,心底里浮起几分苦笑。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掌花管事,只是想待在自己心爱的人身边,又有何错?

    就算她视莫尊景作朋友,有些事情他也不便插手,既然他自己事务缠身,还是挑个时机与他说明好。

    她也不想欠人人情!

    “姑娘,这人如此无礼,你怎么也不生气?”落衣气道,刚才对疏影的莫名好感顿时烟消云散。

    冉竹摇摇头,对于落衣的话一笑置之。

    如此,二人也没了吃饭的心思,冉竹命店小二将饭菜打包起来,与落衣将海生买的那些玩意东西重新收拾了下。

    冉竹发现海生刚才买的两匹绢布没了,她转头问落衣:

    “你刚才可有见到大总管拿了什么东西走:?”

    “没有啊,他走的急什么都没拿。”落衣摇头道,一脸笃定。

    冉竹点点头,对于疏影刚才说的那番话心里来回想了几遍,眉头不觉皱了起来。

    街上,莫尊景不时的闲看下路边叫卖的东西,不时向前闲走几步,目光始终不离前面百米远处的一个身影。

    忽然他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耳边响起熟悉的嗓音:“这女的到底是什么来头?让你舍得跟冉竹面都不见而一直跟着。”

    莫尊景抬眼看了下疏影,见他一脸疑惑的看着前方,好听的声音里透出几分说不出的情绪:

    “你不觉得此女子和冉竹长得有些相似吗?此前她一人坐在那就引起了我注意,就在刚才那海生竟然将那绢布拼命塞给她,足以说明二人早就相识。只可惜我未曾听到他们说了些什么。”

    “你当时若在厨房少看那冉竹两眼,恐怕他们二人说什么你都听到了。“疏影哼哼道。

    “别废话,你跟着她,看看她住哪里。”莫尊景说完转身就往回走。

    疏影冲着淹没在人群里的尊景背影做了个鄙视的手势,嘟囔道:“还不知道你的心思,我早就把那冉竹赶走了,看你回去还能不能看得到!”

    冉竹回到宫里,知道秋冬二哥刚好休息,于是邀请了他们一起用菜,一桌四人着实费了一顿功夫才将这些菜解决掉。

    落衣收拾着残羹剩菜,望着坐在院子里的冉竹,不解道:“姑娘之前说的不是皇上吗?”

    冉竹闻声转过声,不明所以的看着落衣。

    “天天坐在椅子上的人。”落衣提醒了一下,随后道:“怪不得姑娘你不生气,看来那疏影公子在你心里挺重要的。让你不给皇上吃,你就改变了主意。”

    说到最后一句,落衣掩嘴低语也是怕被别人听了墙根去。一天相处下来,落衣性子也活泼了许多,想来之前她对冉竹也有些耳闻,说话胆子也大了些。

    清风月影,落叶婆娑,冉竹知道落衣误会了她,却也只是一笑置之并未解释。

    脑海里浮现出白日里的女子,温润目光从容中不经意露出几分慈祥。

    冉竹眼角跳了跳,心底里蓦地浮起几分温暖,丝丝缕缕的伤感怎么挥散也挥不开。

    海生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相见装作不相识?而那女子今天似是特意为等她来一般?疏影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耳边有轻哼的歌曲传入她的耳朵里,清灵悦耳带着几分欢愉,吹散了冉竹纷杂的思绪。

    她静静的看着落衣忙碌,眼前不知不觉幻化成了另一个小巧身影。

    没有人在她面前提起丹青,仿佛这个人从来不存在一般。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每次丹青的名字滑到口中硬硬转成落衣时的心情。

    那个动不动就为她落泪的妹妹,担心她的伤势不顾自己的伤趴在床前一夜的妹妹,那个说着誓死跟随她的妹妹,转眼成殇。

    萧风告诉她,丹青在很小时候就与他的哥哥浥轻尘还有苍夜待在了暗卫府,她与苍夜二人关系匪浅,她能想象到苍夜为了保护丹青服毒自杀的场景。

    既然如此,除了她们从小谋划潜伏深宫这一可能外,便是丹青在白静入宫后才认识,到底是什么事情令她屈服,颠倒了露蝉进宫一事?

    苍夜为保住秘密都自杀身亡了,她为什么还要离开?难道外面有什么重要的人和事在等着她吗?

    甚而,匆忙到连她哥哥的牌位都忘记了带走。

    她不止一次的问自己那夜宣墨派出去跟踪的人将丹青抓回来后。她该怎么处置丹青……

    冉竹也曾想过,如果丹青肯回来将事情都说情,如果她有难言的苦衷,

    自己或许是会原谅她的。

    只因,冉竹真的将丹青当作了亲人。

    当木河身披黑色长风悄无声息的滚落进她的房间时,她正对着镜子发呆。看着一身是血的木河,她差点惊叫出声。

    披风及地,从里面滚出一个人来,在地上滑出一道厚重的血渍。

    当她认出趴在地上同样浑身是血面目全非的丹青时,冉竹只觉眼前一阵发黑,再也顾不得其他扑上去哭喊求救。

    还是临走时那身粉宫装,可却早已被鲜血染透,头上大片头发被人生生扯落,露出血迹斑斑的头皮。

    丹青四肢往外翻抖抽搐,明显是被人挑了手筋脚筋,她几次想抬起头说话可一张口,便是大量鲜血涌出。

    她几次想把丹青扶起来,可浑身颤抖不受控制,丹青嘴里吚吚呜呜,她将整张脸靠近丹青的唇,只听清了一句话:

    “姐姐,对……不……起……”

    霎时间,无边泪水滚滚而下。

    冉竹的哭叫惊动了落衣,她看到屋内两个血人亦是尖叫连连。但她很快稳定了下来,叫冉竹不要害怕,她自己则拼了命的往与御书房跑去。

    似是早有准备,宣墨与几名太医一起赶了过来,他们想拉开冉竹替丹青救治,奈何就如二人就如生了根一般,如何也拉不动。

    “你再不放手,她就真的没治了。”宣墨气急道,对着冉竹怒吼一句。

    冉竹呆呆的看向宣墨,混沌神识终于有了一丝清醒,她放开丹青,只觉身上有东西也滑了下去。

    宣墨见冉竹脸上身上都是血,急忙拉过一名太医给冉竹看看,见太医说只是沾染了旁人的血,心中这才落了石头。

    “皇上,这是她拼命要保护的东西,可能是很重要的东西,还请皇上过目。”木河吃力道,从怀中拿出拿出一个包袱,亦是沾满鲜血,不知是他的还是丹青的。

    宣墨目光陡然一沉,望着却是怀中瑟瑟发抖的冉竹,只见她紧紧盯着前方,目露期冀。

    海生急忙走过来,将包袱小心收起,望着丹青的神色亦是失望不忍。

    “她已经死了。”王太医叹息的话低低响起,

    屋中突然安静了。

    半晌,宣墨怀中忽然响起一声刺耳的尖叫声带着滚滚悲怆恨意:

    “啊!”

第八十八章 师父被抓

    更深露重,秋夜萧瑟,宣墨命人将尸体拖下去,迅速清洗房间,只因冉竹怎么样也不肯踏出门。

    那一夜,他抱着冉竹就在床上,陪着她睁眼到天亮。

    在暗卫府那天,冉竹告诉他,这铜钱上的酒味是她亲自酿的桃花酒,整个皇宫不会有第二份。

    萧风也承认,最近因抽调了大量人手查探一些官员的贪污问题,暗卫府并没有什么人。如果能躲过重重机关进来不被人发现的,从小在暗卫府长大的丹青确实可以做到。

    他们本打算捉拿丹青问话,可冉竹说让她先回去问问丹青。怕冉竹出事,宣墨派了木河暗中跟着。

    却没想到丹青竟然要出宫,收到消息的宣墨便让木河一路跟过去,不管她有没有和什么人接头,都要抓回来。

    如今宣墨忽然有些后悔,倒不如直接让丹青死在外面,眼前人就不会如此伤心。

    晨光微曦,宣墨看到窝在怀里的人终于合眼睡着,于是轻轻起身将她小心翼翼的放到床上。

    正准备离身去上朝,身后忽的响起一干涩涩的声音:

    “她的包袱给我看看。”

    “此事你别管了,再睡会。”宣墨低声说道,看着冉竹再度睁开的眼,颇有些无奈。

    冉竹将手伸向他,眸中坚定不容宣墨拒绝。

    宣墨无法,抬抬手示意海生将包袱递过来。

    看到那被血渍浸透的包袱,冉竹深深的闭了下眼,随即将包袱打了开来。

    包袱里只有两套换洗衣服早已被鲜血弄脏,冉竹将衣服拿了出来,几封书信和一个坠着半截铜板的红绳从里面掉了出来。应有衣服包住的原因,它们并未被鲜血沾染。

    冉竹拿起书信,她的手有些颤抖,脑海里的有些想法生怕被证实,却又怀着某种期冀。

    信封很普通看不出什么特征来,抽出信纸,上面只有短短几个字:

    吾妹新儿:

    兄甚好,勿念。

    轻尘亲笔。

    冉竹手无力的垂下,任信纸从手中脱落,随即被宣墨拿到手中。

    “浥轻尘没死?”宣墨看到那轻尘二字,眉眼中透出几分怀疑。

    “我应该猜到,那么重要的牌位她没带走,不是忘记而是不需要了,因为她哥哥没死。”冉竹淡淡说道,心只觉空了一块。

    到底不是亲姐妹,我哪里抵得上她的亲哥哥。

    可一想到昨晚丹青鲜血淋漓的样子,趴在她耳边穷尽一身力气说出的话语……冉竹无力的闭上了眼,眼睛难受的很。

    “这什么味道?怎么感觉像在哪里闻过。”冉竹耳边响起宣墨的疑惑声,她转头就看见宣墨正闻着纸,眉头紧皱。

    冉竹将信纸拿了过来,放在鼻尖闻了闻,清香淡淡,若有若无,不仔细闻还真闻不出来。

    可这种味道冉竹最为清楚不为,这是玉兰花的味道,这些信纸不消说定是她在玄镇时因一时兴起用玉兰熏香而成。

    所以宣墨觉得熟悉是正常的,因为他身上便有这香味,只是这纸张时间太久味道淡了许多。

    冉竹将余下的几封都拆了下来,字迹均有些歪斜潦草,且都是寥寥几个字,意思也大径相同,信纸都是一样的味道。

    “皇上,新儿是丹青的本名吗?”冉竹将信纸拿在手里,看着宣墨疲惫神色,开口问道。

    宣墨想了想,然后点点头。

    “木河,木河……”冉竹似是被惊到了般,冲着窗外大声叫道。

    “属下在。”窗外随即响起一低哑声响,带着几分沉闷的咳嗽。

    “丹青出城后往哪个方向离去?”

    “往西而去。”

    “皇上,你有没有想过你暗卫府里出了内奸?”冉竹面色忽然浮上几分哀伤,目光里黯淡了下来。这句话却令宣墨脸色立马变了变,口气也变得严肃:

    “你此话何意?”

    外面响起了海生连连催促上朝的声音,宣墨见冉竹不开口,不由道:“我下朝后来找你,你先再睡会。”

    说完不等冉竹回话,转身急急离去。

    地面被冲洗的干干净净,唯有淡淡血腥味萦绕在房间,冉竹听着外面一群人离开,整个人慢慢从床上坐起。

    路上尽是打扫忙碌的太监宫女,她们远远便看到一人赤足走来,身上的戾气令所有人打从心底感到害怕,众人见状无不纷纷避让。

    当冉竹迈进凤仪殿时,白静正站在窗前,伺弄着一盆花草,上面只有一朵光秃秃的雏菊。

    “你来了。”白静淡漠道,冷风里满叶摇曳,而独枝雏菊正瑟瑟发抖。

    “丹青死了。”冉竹走过去,一路走来的冰冷青石板寒气早已侵入她全身,可她看着白静,胸口只觉燃起熊熊烈焰。

    “哦?这么小的年纪就死了,真是可惜了。”白静啧啧说道,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她的哥哥早就死了,对不对?”冉竹沉声问道,每说一句脚步就往白静靠一步。

    “你这话何意?我不明白。”白静转过头,笑的诡异。

    “看来你真的很喜欢我熏的那些兰花纸,就算要做伪信也要拿出来用一用。”

    “你这话说的,你怎么就知道浥轻尘手中没有呢?”白静耸耸肩淡漠道,脸上快速滑过一丝阴郁。

    “兰花熏纸,除了我赠送你的那些之外,就连师父都不曾有过。何况一个连面都不能露的暗卫。你是不是想说浥轻尘当年没死你将他藏在洛阳一带?可你是不是忘记了,你给丹青指的方向是西边!”

    冉竹激动说道,虽然一夜未睡,可她的思维竟清晰无比,她愤怒的口气中更是为丹青咆哮。

    红绳半截铜钱,几封伪造的书信,让丹青抱着浥轻尘还活着的念想一次次任白静摆布。

    冉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对丹青就是恨不起来,只是对白静恨意更深。

    “说说看,你还知道了些什么?”白静离开窗台,一副悠然自得的口气。

    “你拿浥轻尘的遗物来哄骗丹青为你做事,甚至再发现皇上识破你的假计谋时候,让丹青亲手毒死苍夜。知道你这阴谋的人已经死了,丹青为了她哥哥定然不会出卖你,为什么还要杀掉她!”

    冉竹最后一句竟是用吼了出来,她双目赤红看着白静,双手在袖中紧握成拳。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杀人。

    突然冉竹脑中一道亮光闪过,身体不自觉的摇晃了下,冷声道:

    “因为浥轻尘是个死人,你给的地址是假地址,你担心她发现后再回宫揭穿你!”

    白静呵呵笑出了声,却没有一点暖度,她用颇为赞赏的目光看着冉竹,口气里亦不无夸奖:

    “你师父从小就夸你聪明,真是没错。若不是你小时候懒散成性,做事不爱动脑子,恐怕我也走不到这一步。我想她昨夜一定死的很惨吧,我倒是漏算了你已经知道她有问题这卦。木河?看来皇上如今对你极为信任啊,就连暗卫都派给你了。”

    “你有心策划,早在六年前开始。从一个死人身上拿到点东西易如反掌,可你却对他的底细十分清楚。一句吾妹新儿,在丹青看来证实了书信确实是她哥哥所写。其实你这是矫枉过正,浥轻尘那么谨慎的暗卫,怎么可能会将丹青的本名泄露出来,而且这也是毫无意义的事情。”

    冉竹对于白静的夸奖冷冷不屑,继续说道:

    “你仿造的字迹连丹青都能骗过,说明你拿到了浥轻尘亲笔写过的东西,而暗卫素来只听皇上的。除非,你与暗卫府有人早有勾结,所以浥轻尘和丹青的事情你知道也不奇怪。”

    白静听到此话,本悠闲淡淡的脸上终于有了变化,难看的很。

    但也只是一瞬,她又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阴阴冷气:

    “我本来可以让她死的痛快点,可惜她竟然敢要挟我,这辈子我最恨的就是有不自量力的人敢爬到我头上作威作福!”

    说完狠狠的剜了一眼冉竹,仿佛死的不该是丹青而是冉竹一般。

    “你是一国皇后,就连我都无法威胁到你,她又有什么本事。分明就是你暴戾成性,冷血无情。无耻!”

    冉竹怒道,心中虽不信,可还是故意说着话来刺激白静。

    白静也不恼,嘴角依旧挂着冰冷的笑:“你终于认识我了,那看来我下面要给你看的东西,你也不会多么愤怒了。”

    白静瞄了一眼冉竹,信步往里面走去,冉竹心头一紧只觉有不好预感,犹豫了下随即紧跟了上去。

    凤仪殿寝殿里的一处墙前,不知何时多了一幅巨大的红色布幕,上面是一副未完成的凤求凰……

    “徒儿,你可要睁大眼睛看好了。”白静阴声叫道,走向前,将布幕使劲往下一扯。

    布幕哗然落下,落出它身后的白墙,还有一个被反绑挂在墙上的人。

    他垂着头一动不动,乌发染血黏在他的脸上,遮住了他半面容颜,白衣上沾满鲜血,仿佛红才是衣服的本来颜色,白是点缀。

    他就那样静静的垂吊在半空,锁骨琵琶钩穿过他的肩膀,后背,每一根铁钩上都沾染了褐色鲜血。

    殿内寂静无声,落针可闻,他一动不动仿佛是从白墙上抠出来的一副血色残景

    冉竹摇着头拼命往后退,眸中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下,冉竹难以置信的看着墙上的人,双手颤抖却死死捂住嘴唇,却挡不住破碎话语崩溃逸出:

    “师父……”

第八十九章 威胁背叛

    她的脑海一片空白,脚步不知后面什么东西阻挡住,她呆呆的看着半空的血人,心里凉凉的。

    在前几日她还说着等这里事情有了结果后,她就陪着师父云游四方,浪迹天涯。

    亦是那天师父与她说念及往昔旧情不忍对白静下手,可她却从未想过师父会落入白静之手。这般惨烈光景令她着实无法接受,心中恨意泉涌。

    “白静,他是你的恩人,没有他你早已在河边死去。你怎么可以如此狠心!”

    冉竹咆哮道。泪水仿佛不是她自己的,怎么忍都忍不住,流进张开的嘴里,咸涩到心底里。

    说话间她抬脚向白静冲过去,张开的双手恨不得将白静拆筋剥骨。

    白静不屑一笑,冷眼看着冉竹冲过来,随即轻身闪避,一扬手便将冉竹挥退倒地。

    碰的一声,冉竹撞到了一旁的八角铜炉,额头上顿时流出了鲜血。

    “没办法,你身边的人我能利用的都利用了。如今计谋都被你识破,我岂不是等着被你要挟。我说过,我不喜欢。”

    白静目光从冉竹脸上收回转到徐番身上,眸中颇有一丝得意,随后添了一句:

    “放心,他没死。”

    冉竹从地上爬起,任鲜血顺着脸颊流下,似是这样心里觉得能替师父减轻点痛楚。

    白静你扭曲变态,毫无人性,疯子!

    冉竹觉得自己也快要疯了……

    “白静,放了师父。今天的事情我就当没说过,也不会跟宣墨提起半个字。”冉竹冷声道,刚才她是气疯了才会做出不自量力的事情。

    她打不过白静,凭武力救出师父她根本毫无希望。

    “可是那暗卫将丹青抓回来,就已经说明我这计谋失败了。皇上那么聪明,迟早会找出证据来。我这日子过的很是担心啊……”

    白静颇为为难道,说话间随意挑了一处椅子,坐了下来。悠闲的样子一点不像她说的那般。

    “你忘了这是什么地方了,宣墨不会放任你胡来。”冉竹怒道。

    冉竹将宣墨知晓她是真皇后一事瞒了下来,此刻只能让她越得意越好。

    “哼,我能换掉他的记忆,在这偌大皇宫里藏个人算什么事情。”白静不屑道,张扬自信衬得她一身暗紫色长裙发出幽幽暗光。

    “你说吧,到底想我干什么才会放了师父。”冉竹直截了当道。

    她甚至都不敢再抬一眼看徐番,每看一眼就觉得那锁骨琵琶钩深深扎进自己的皮肉骨髓里一般,额头传来的疼痛都比不上心里的痛楚。

    “我想你死。”白静暴然喝道,眸光射出毒辣狠光,咬牙切齿。

    “只要你放了师父,让我得知他还活着。我随你处置。”冉竹眸中闪起星光,毫不犹豫道,说完挺胸上前一步。

    屋中再度陷入寂静,她们在这里吵闹半天也未见有一个人进来询问,冉竹忽然明白过来。

    白静早已在等着她来!

    一声笑低低响起,幽幽魅魅仿佛从阴间里发出,忽然笑声放大,又夹杂着几分情绪。似是觉得这话十分好笑般,白静的眼泪都笑了出来。

    冉竹冷冷相望,看着还在笑如疯癫的白静在那擦着眼角,忽然明白过来她又被耍了。

    果然。

    “真是师徒情深,让我这做师姑的又怎么舍得你死呢?说来这皇后位置我也是坐腻了,只要你帮我做成两件事情。事成后你的皇后位置,你的宣墨统统还给你。”

    白静靠在椅子上,淡漠说道,眼角上扬斜睨着冉竹,脸上不无讥笑。

    冉竹袖口中双手死死握紧,她冷冷瞪向白静,心中无力感油然而生。

    如今她就是白静砧板上的鱼肉,任其宰割。

    输赢成败,似是早已注定。她不论如何挣扎终究逃不出白静的魔掌。

    “听说找出宣国宝藏不仅需要那颗宝玉还得圣使手上的古戒配合。我发现那圣使似是对你也不错,拿到古戒。从宣墨口中探出这两者的使用方法,你想要的我通通还给你。”

    白静用着极为诱惑的口气说道,凤眸里满露精光。

    “原来你真的是为了宝藏,你早知我就是宣朝皇后,六年前就开始早早筹谋,就算没有那场瘟疫你一样会来想办法来接近我。是不是?”

    冉竹冷声分析道,心中忽然觉得不对劲,六年前白静是和师父一起来,而且是师父开口要收留她……

    白静似是看出冉竹心中疑惑,抬眼瞄了一眼墙上的人,淡淡道:“那年我身负重伤被你师父所救,是故索性就跟着你师父。明里跟着他游山玩水,实际上我偷偷的将他往玄镇方向领来。”

    “你到底是谁?”冉竹不悦道,心中对刚才怀疑师父的那点想法而感到十分惭愧。

    “我?”白静自我反问一声,目光中有丝迷茫,但很快就恢复了如常神色,淡漠道:“爱财之人。”

    轻飘飘的四个字,让冉竹难以信服,心知白静不愿说她也没办法撬开她的嘴。

    “宝玉和古戒的秘密就是丹青告诉你的吧。”冉竹冷声道,肯定的语气不容白静反驳。

    诚然,白静亦是点头承认:“我还正愁着宝藏的下落,她就给我送了这么个大礼。一个死人倒是帮了我的大忙。哦不,两个死人。呵呵呵呵……”

    “你……”

    忽然白静抬起头,嘴角扯起一丝诡笑:

    “听说外人打开宣国宝藏,宣墨的皇位会不保。啧啧……

    我貌似让你为难了啊。你到底是救对你有养育之恩的师父好呢,还是心上人的江山重要呢?哎呀,连我都觉得此事好难啊……“

    “我既然答应你就不会反悔,在此之前我师父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供出所有事情让你死无葬身之地,豁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冉竹咬牙道,通红的眸光里渗透出杀人的冷意。说完深深的看了一眼墙上的一动不动的徐番,眸中期待的生命气息未有任何一丝征兆。

    冉竹转身离去,她知道自己没完成任务前,白静定不会让师父死去。

    “在事情没成之前,你可要帮我保住这皇后位置。我虽爱财,可性命更重要。为了你的师父,你懂得……”

    冉竹身后响起低低笑声,她只觉背脊一僵,脚步停也未停的走出了凤仪殿。

    一走出了凤仪殿,冉竹就如疯了一般的在路上跑了起来,也不知跑了多久,直至筋疲力竭再也挪动不了一步这才停了下来。

    四周枯草遍生,秋风呜咽响起,满地荒凉,一如冉竹此刻的心境。

    冉竹无力抬头,一眼就看见了前方桂花园的牌匾,她拖着疲累的身子走了进去。

    满地枯叶堆积,踩上去沙沙作响,像是枯叶撕心裂肺的无力哭喊。满园桂花早已不见,偶有几串亦是泛着作呕的黄,在枝桠上摇摇欲坠。

    往昔美景,早已不复。他日心情,亦不如今日来的苦涩彷徨。

    冉竹靠着上次的位置坐下,不自然的抬头往上看去,稀疏枝叶间徒有空风吹过,哪里有沁玉的影子。

    不知为何,冉竹轻呼出了一口气,绷紧的紧张放松了一些,随即心口又涨起满满痛楚。

    忽然想起及笄那年,师父花了一个上午时间为心爱徒儿做了生辰大餐。但她心里只是记挂着将要赴约的宣墨,食不知味,遭来他的戏虐取笑。

    “哎,真是女大不中留。我怎么看到有人一脸犯桃花的模样。冷冉竹,你这样让师父我情何以堪……”师父徐番摇头叹息,一双温润碧眸满是戏谑般的无奈。

    “师父说的哪里话,我师父不仅玉树临风,武功天下无敌,都说君子远庖厨,可我爱吃的菜你都会做。在冉竹心里你简直是这世间罕见的好男子。哪个女子若是嫁给了你,必然是三生修来的好福气。”

    冉竹说话间又刨了一大口饭进嘴中,舔着脸笑嘻嘻的拍着马屁,说完还不忘冲一旁端坐的白静挤挤眼。

    “哦?如此说来,师父与你那心上人相比,又如何?”徐番放下筷子,一双罕见的碧眸闪动着期待的目光。

    “这个……”冉竹挠了挠头,心里苦笑。一个是恩人师父,一个是心上人,这根本没有可比性嘛。

    冉竹想了下说道:“师父和师姑是我的家人,而轻尘以后是我的夫君,也是家人。都是一家人,所以在我心里都是最重要的。”说完觉得自己这想法甚好,自顾得意哈哈大笑两声。

    师父宠溺着摸着冉竹的头,只是白静笑的不明所以。

    那抹笑,如今冉竹才得以明白……

    “听说外人打开宣国宝藏,宣墨的皇位会不保。你到底是救对你有养育之恩的师父好呢,还是心上人的江山重要呢?”

    宣墨……

    师父……

    难道自己就要任白静宰割了吗?她做事毫无人性,就算完成任务,师父真的能够安然生还吗?

    宣墨的江山,是他的全部,冉竹你真的要亲手将他毁了吗……

    不,不,白静不可信,我不能任她摆布……

    冉竹低低叫道,眸中闪过一道坚定,她扶着树慢慢站了起来,望着头顶阴云漫漫,轻语道:

    “我一定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的……”

第九十章 据为己用

    海生尖细的声音在朝廷上响起,随着众人跪地高呼万岁结束了今天的上朝。

    宣墨起身离座不发一言,待来到玉兰轩时早已是怒气勃然。

    “可恶。”玉兰轩内传来一声怒喝,随即传来桌子被重重拍了一记的声响,惊的正跨进门的冉竹脚步不由停了下来。

    这熟悉的声音令她心头一阵慌乱静静贴在门边,注视着门内动静。

    “皇上请息怒。”屋里传来了海生的声音。

    “你看看他们今日在朝堂上都说了什么,他们还将我这个皇帝放在眼里吗!”宣墨怒道,房屋里传来了瓷器砸在地上的清脆声响。

    冉竹听到此送了口气,推门走了进去,一抬头便看到落衣跪在外面走廊下。

    落衣见到冉竹过来,眼里分明有几分欣喜。正要开口通报,冉竹冲她打了个噤声的手势,自己推门走了进去。

    走进去,便看到宣墨臭着一张脸恨恨盯着那碎了一地的残骸,听到门声响,怒气未消的锐利双目正对上刚进来的冉竹。

    冉竹脸色一变随即低下了头,或是今昔心情两般,看到宣墨这么吓人的脸色,莫名心虚。

    “你头怎么受伤了?”宣墨沉声问道,虽然口气对于之前缓和了许多,但依然听出不悦,只是疼惜的成分更多些。

    他一下朝就屏退左右来了玉兰轩,却只看到落衣一人在门口焦急徘徊。昨夜丹青惨相还历历在目,猜想冉竹定是出去散散心了。等待间想起今日朝中事情,不觉火大。

    “待屋中觉得闷想出去走走,脚底打滑撞到了墙上。不碍事的。”冉竹轻声道,嘴角抽了抽,却笑不出来。

    她冷冉竹天生讨厌撒谎,可如今却不得不去做令自己厌恶的事情。

    “传太医。”宣墨吩咐道,门外落衣应声离开。

    宣墨走过去伸手将冉竹拉近身边,低头好一番端详着她受伤的额头,伤口已经停止流血,脸颊一侧有着淡淡的血痕。在看冉竹的袖子上沾满血,想来是擦拭脸上鲜血所致。

    “以后想去哪里,让人来告诉我一声,我带你逛便是。这么宽的路你都能撞上墙,你这是有多走心。”宣墨柔声说道,话语里虽含责编,可语气却是怜爱的紧。

    “皇上刚才因何事动怒气?”冉竹听在心里,鼻尖不由一酸,她点点头不着痕迹的转移了话题。

    宣墨听到此话,脸色又沉了下来,虽不在发脾气但依然令人害怕。

    “若是不想说就不说了。朝廷大事后宫不该干涉,是我越权了。”冉竹见宣墨闭口不谈,这才想到了后宫不得干政一事,急忙说道。

    “我懒得说,海生你说与冉竹听听。”宣墨闷闷道,随即将冉竹拥进怀里,往一旁的软榻上走去。

    冉竹看着有些孩子气的宣墨,嘴角不由弯了弯,顺从的靠在他的怀里。

    “前几日御花园筵席上皇上将那张云将军当场押入死牢,只等秋后问斩。不想今日在朝廷上有大臣都在为张云将军求情,历数他为先皇创国立下的赫赫战功。”

    海生亦是一副怏怏不乐的口气,见宣墨面沉如水,正用清水布擦拭着冉竹伤口附近的血迹,动作十分轻柔。心里亦是泛起几分唏嘘,继续说道:

    “还说夺妻之恨堪比国仇,施旺霸夺妻在先,就该诛之。将军他此番做法虽过激了些但亦情有可原。末了几乎整个朝廷的大臣反倒是要求朝廷要安抚张将军,委以重任。”

    海生说完便想到当时莫求双眯着眼,双手笼在袖中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牙齿迅速的错位了下。

    这场戏莫求双明显是始作俑者,皇上没有当场发飙已是极限。

    鼻息间传来若有若无的淡淡冷香,冉竹感受着宣墨的体贴细心,胸口温馨惆怅复杂涌起,越发认真听着海生说的话。

    一场筵席一堆都没打开的所谓残骸尸体就令当场所有大臣惊起站立。

    而冉竹也很容易就分出了以莫求双为首的那一派人数众多,而那个张将军与莫求双站的极为近。当时他爽快承认罪,倒还让冉竹心中颇为诧异。

    如今看来,他是有恃无恐。

    “张云与莫宰相关系如何?”冉竹静静问道,她向来不关心朝事,如今想要为宣墨出点力,问的格外用心。

    海生抬眼看了下宣墨,见宣墨未有什么反应,心中思量了下于是说道:

    “张云一直唯莫求双马首是瞻,莫求双对他亦是十分信任。将五万兵符交与张云手中,掌管长安城内大小军情事务。”

    冉竹听到此话惊诧不已,五万人马,那岂不是整个长安城都在他的管辖之内!

    皇家重地却被他人夺了主动权,冉竹都能想象到宣墨在朝堂上忍气吞声的场景。

    由此可见,莫求双一个宰相手中该握有多大的兵权!

    “皇上,既然大臣们都希望您对张将军多加安抚委以重任,您何不好好想怎么安抚法。”冉竹淡淡笑道,眸中露出狡黠笑意。

    “你也认为我该顺了他们一帮人的意思?那我的计划不是白实行了!”宣墨不悦道,右手紧紧攥住丝布,夹着血的清水从他指缝间溢出。

    冉竹将手伸向宣墨的右手下,接住从他手间流下的水,轻声道:

    “皇上,一条江非一日而成,你想捞干它恢复本田亦非易事。河流川息,汇聚成江。小河小沟去的容易,对江来说也没什么影响。可如今挡在您面前的是一条大湖,更是这条江的重要水源。想断,难。但,我们可以慢慢分化掉这湖里的水,将它慢慢变成自己的湖水,岂不是更好?“

    屋中一片寂静,冉竹的声音轻轻柔柔中带着一份独有的清灵,听在宣墨耳朵甚为受用,本焦躁的心情也平复了下来。

    他低眼看着冉竹,此刻她窝起的手心里汇聚了些水,淡淡血水看的宣墨眉毛不由挑了起来。

    “如今这整个长安城都在他掌控下,我如何将这水变成自己的?”

    “委以重任嘛。皇上您上次在筵席上不是说扶余国国主野心昭昭,您派他去那一带巡守不正是最大的重任。我记得童大将军如今就在那一带,这五万兵马如何到手,就看童将军的了。”

    冉竹看着宣墨一脸沉思不语,她嘴角浮起一丝笑,站起来继续说道: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那条江就算有滔天的本事,也得安守在那片领域里。把那湖导流到另一块土地里,不就是皇上的了?”

    “可他万一要收回张云的兵符怎么办?”海生担忧出声。

    “不会。”宣墨和冉竹异口同声说道,随即相视一笑。

    海生缩了缩脖子,见宣墨脸色大好,心情也跟着大好,心底对冉竹不觉又重新认识了一番。

    “所以皇上那计划将事情推向了更好一面,只是皇上决断要快,在莫宰相知道之前就将张云赶出去。而且也必须在莫宰相行动之前找到接替张云这一职位的可信之人。”

    冉竹严肃说道,沉着眸光看着宣墨,却见他眉头紧锁,深邃目光中更有几分怅然:

    “我八岁登基到如今已有十三个年头有余,可满朝大臣多数被莫求双管治,上百万的兵符如今都还在他手中,此人心思缜密刁钻狠毒,我拿他毫无办法。身边虽然有几名衷心大臣可也实难担当得起此重任。唯一信任的童大将军还在驻守北方一带,替我镇压着扶余国和南蛮。如今看来,张云走不成了。”

    语音低沉吟哑在屋中低低回响,带着皇者难以言喻的悲愤无奈。

    海生低低垂着头,宣墨的话令他心头难过不已,却只能保持沉默。

    冉竹心中轻叹一声,往日只顾着让宣墨爱上自己,对朝廷事情从不上心的她亦是从未想过他这个皇帝身上背负着这么艰难的事情。

    如今他将自己最脆弱的一面展露在她面前,可她却无法与他共进退……

    这般想着,心中只觉苦涩,压下反复思绪,冉竹双手轻轻覆在宣墨手上,他的指间冰凉,令冉竹忍不住想靠近温暖他。

    “皇上,很多大臣亦是和您想的一样,他们就算有心忠于你,但忌惮着莫宰相的势力,顾及着家中妻儿老小有苦难言罢了。”

    “那你的意思是我召见那些大臣,从中挑选?”宣墨疑惑道。

    冉竹摇头,慢慢道:“我是觉得暗卫府里的人更可靠,他们才是最忠臣于你的人,挑出一个合适的人让那些摇摆不定的大臣看到皇上重振超纲的决心。“

    大宣朝开国百年只要有一日还姓宣,就不会缺忠臣良将。或许是宣墨这么多年被压制,信心缺缺。

    如果这次能替他打开个突破口,将来局面势必会扭转。

    然,冉竹怎么样也没想到,大宣朝的江山成因为一个玉娘,败也因为一个玉娘!

    宣墨点头表示同意,忽然眉头一皱,不解道:“你今早不是说暗卫府里有内奸,我还没是谁呢。如今让我动用暗卫府里的人……”

    冉竹听他这么说忽然想起自己早上确实这么说过,她的眼前迅速滑过师父徐番被锁骨琵琶钩吊在墙上的样子,心抽搐了几下。

    慌乱低头间,冉竹脑海里迅速滑出一个人名来,只听她低低道:“那人就是苍夜,已死。”

第九十一章 藏身之处

    太医的到来终止了他们之间的谈话,亦是让冉竹心中松了一口气,不知是宣墨太过信任冉竹,还是他也怀疑苍夜的缘故,事后也没有再问下去。

    凉风习习,秋月共赏,院子里的梧桐树叶随着风来纷纷凋落,在夜色里交织成别样风景。

    院子里一女子坐在梧桐树下的石凳旁,她微靠大树,光洁的额头上有一处暗红伤疤,双目出神的望着掉落在石桌上的枯叶。

    暗夜里响起一声低低叹息,若有若无,似风飘忽。

    “木河。”女子忽然开口,可身子却一动不动。

    自丹青死后,她的院子里再不要一个下人,就连落衣她也从不让她在玉兰轩留宿。

    宣墨不解,谁都不明白她此番何意,只有冉竹自己明白。

    院子里有一阵的寂静,随后响起簌簌声,从墙角的暗影里慢慢出走一个人来,一身黑衣劲装,走路悄无声息。

    “属下在,主子。”木河半俯身,沉悦声音低低响起

    冉竹也曾让木河叫她的名字便好,但不知为何他坚持称主子,她只好不再强求。

    “丹青一事辛苦你了,你伤好些了吗?”冉竹问道,提起丹青,冉竹心中便流淌过烟笼般的哀伤亦有一丝愧疚。

    昨夜她眼中只有被刀剑伤的千疮百孔的丹青,未曾想到木河是冒着性命危险救回了奄奄一息的丹青。

    下午海生单独来看她时,讲述了木河从十几个黑衣人手中抢回丹青的激烈场景。但他只是让太医处理了下伤口,今日又守在了玉兰轩,这份坚韧着实令人佩服。

    “谢主子,属下好多了。”木河回道,没有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表情,却奇怪的很。

    冉竹将目光从枯叶上转到了木河身上,眸光里有一丝赞赏。

    木河的个子只是比一般女子高一些,与萧风,苍夜她所见过的两名暗卫比,着实差了一大截。

    但他站在那里,不言不语间却有一番沉稳从容的气息自然散发而出,刀锋般的脸上刻着几许沉默沧桑,隐匿时无声无息,站在众人前又让人不得不注视。

    除萧风外,她没见过别的活的暗卫,可心底本能觉得木河适合接替张云的人选,前提他不是那个内奸。

    诚然,她白天与宣墨说苍夜是内奸的话是个谎言。如果苍夜是内奸,白静怎么可能舍得让是暗卫的苍夜那么轻易死去。

    所以,内奸必定另有其人。

    只是,那人到底是谁,就像一条冬眠的毒蛇潜伏在宣墨身边,随时等待着白静一声令下,给宣墨致命一击!

    “木河,你来到暗卫府多久了?”冉竹嘴角含笑问道,尽量让自己显得亲和些,虽然她本身就没杀伤力……

    “属下是三年前刚来的。”

    三年前,也不能排除他是白静事后安排进来的奸细。

    “听说柳青,苍夜和你是好兄弟?”

    “主子说的柳青可是浥轻尘?”木河抬头炯炯望着冉竹。

    冉竹眸中无波无澜,点了点头。

    “我三年前才进来,如何和他见得上面。一年前,首领曾将我们十人入暗卫前的真实身份告知了我们。是故,主子想问些什么,还请直接开口。”

    木河一如之前的冰山脸,口气里有淡淡不悦逸出。

    冉竹眸中有丝尴尬染起,自己的这点小伎俩没想到被木河看了出来。

    见他这般说,她也不再客气:“萧风为什么要公开你们的真实身份?”

    暗卫府总共有十个人,萧风是首领,其余九人分别是浥轻尘,苍夜,木河,秦彪,花麦饭,柳木南,松渊以及风双子。

    但凡是神秘组织,所有身份都是很隐秘的,萧风这么做着实让人费解。

    “那时候暗卫里有几人之间有些意见,首领几次调解都不成功,于是那天将众人身份都公开了。”木河回应道。

    每个人都是有故事的人,或许那些有些经历当他们知道后就会和解甚至团结。木河话说一半冉竹便已明了。

    木河知道她见过萧风,定然是不敢撒这个谎。

    只是如此看来,谁都有嫌疑了。

    冉竹低低叹了一口气,眸间黯淡无光,她本想为宣墨做点事情弥补下之后所做的事情的愧疚,如今却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想到师父还在白静手中受着折磨,她心就烦躁起来,而她身边连一个可信赖能帮她的人都没有,冉竹忽然理解了宣墨的苦衷。

    “原来孤助无援就是这样的感觉。”冉竹喃喃苦笑,声音细弱柳风扶。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主子又怎知我木河不是可信之人?”一声沉悦独特声响在冉竹头顶响起,落在她的心间,荡荡回响。

    她以为刚才那句话只是心中所想,却不想道出了口又被木河听了去。

    融融月色下,木河双手不知何时背后,瘦削挺拔的身躯裹着一身黑衣劲装,利索飒爽引人侧目。

    他垂下眼与冉竹四目相对,随后淡淡偏开头去。

    “我今天跟皇上说你们暗卫府出了内奸,你对此事是什么看法?”冉竹淡淡问道,对于木河前面说的那话心中却不敢全然接受。

    在没查清内奸之前,她不会信任何人,问木河,也只不过因为她说起时,木河正守在外面某处。

    “今天早上属下听皇上吩咐带着浥轻尘的书信回暗卫府,首领确认这就是浥轻尘笔迹,甚而要派人去搜寻。属下也曾对过他的笔迹,确实无异。可属下觉得,浥轻尘根本已死,只能说模仿的人十分熟悉浥轻尘。”

    木河低声答道,说话间目光警惕的在四周巡视,直至确认没有异常。

    “为什么你这么确定他死了?”冉竹不解道。

    “属下也未见过浥轻尘,但曾听苍夜有次醉酒说起,那妹妹丹青是浥轻尘的全部。六年了,若他还活着,依着他的脾性刀山火海也该回来了。这是苍夜的原话。而且属下觉得苍夜的死是在保护那丹青。只是天不遂人愿。”

    木河的声音低低浅浅,毫无感情,却刚好能让冉竹听见。

    冉竹眸中有丝怔愣,她没想到木河心思这么细腻,但若那是苍夜的原话,更加证明了她的想法,浥轻尘已死,苍夜不是内奸。

    不知为何,冉竹心里有些不舒服,他那没有起伏波度的口气说起自己的队友就好像在说一只死蚂蚁一般,令她忽然想到了白静。

    冉竹倏地睁大眼睛,只见她伸手抓住木河的手臂,脸上闪过复杂情绪看着他。

    “木河,若你想把一个人藏在这皇宫里,你会想将他藏哪里?”冉竹低声问道,眸光里有些紧张。

    是的,她是在向木河问白静藏师父的地方……

    “自然是暗卫府,那里机关重重,一般人很难进得去。最危险的地方亦是最安全的地方。”木河回道,目光静静停留在那纤素如玉的手上。

    “知道了,你下去休息吧。”冉竹收回手,兀自陷入沉思中。

    话毕,木河已经消失在暗夜里,似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白静,会将师父藏在凤仪殿吗?

    就算是,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如何救出师父……

    宝玉,古戒,宣墨,师父,露蝉,丹青……一时间各种影像踏浪而来,在冉竹脑海里如汹涌大海咆哮卷起,她趴在桌子上双手抱肩,如风中枯叶瑟瑟发抖。

    白静,新仇旧恨,迟早有一天我让你一笔还清!

    翌日下着蒙蒙细雨,皇宫里一座废弃宫殿处,破旧屋檐冉竹一身素白长裙正站在那里,怀中抱着一个黑布盖住的牌位。

    她出神的望着阴沉沉的天,细雨如织。

    “主子,下葬要开始了,你要去吗?”木河的话在她身后响起。

    因为丹青从小在暗卫府长大,而他们六年来一直又没找到浥轻尘的尸首。是故萧风求皇上,让丹青跟着苍夜一起,都由暗卫府亲自操办丧事。

    “她曾叫我不要对她那么好,说我以后会后悔。”冉竹望着天静静道,嘴角浮起一丝苦涩:

    “我却想,若她不曾遇到我该多好。丹青,我无法怨你,却也伤你不够信我。如此,两了。”

    有细雨飘到她的素净容颜上,雨珠挂满了她细长的睫毛,挽起的青丝发髻上压着一朵白菊,一袭素白长裙在荒凉废殿满园枯败中孤寂站立,落寞寂寥。

    木河望着她的背影,目光忽的有些痴了,直至手中多了一块灵牌这才恍悟过来。

    第一次,他的警觉性如此低能。

    “这是他哥哥的灵牌,就让它陪着她一起入棺吧。”

    余音袅袅,可说话的人早已经走进了如织朦朦细雨中,在天地间唯有她素白长裙飘曳,发髻间的那朵白菊尤为显眼。

    废弃花园另一头,宣墨与海生在等在那里。他眉眼如注望着远处低头走过来的女子,仿佛就从画里走出来一般。

    “你说,朕是不是该带她出去散散心?”宣墨问着海生,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走过来的冉竹。

    “皇上英明。”海生笑道,看着冉竹,眼睛里却露出浓浓忧虑。

    如果他记得没错,圣使已经消失好几天了,难道他等不及皇上答应给他冉竹的身世消息,动身去找了他们不成

第九十二章 借机寻人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时,宣朝皇家人员需要在万佛寺吃斋礼佛一天。除有特殊情况外,皇帝那一天亦是在万佛寺处理政事。

    数百米长的仪仗队从皇宫门口一直排到了街面上,清晨旭日将众人手中举着的皇家明黄旗帜染上一成薄金色彩。

    御花园内,宣墨和白静正往宫门外走去,这时远远有个婢女一路小跑而来。

    海生眼尖看到来人正是落衣,却未发现冉竹身影,急忙从皇上身边悄悄撤了出来,迎头走过去。

    “怎么回事?冷管事人呢?”海生未等落衣跪下来,急忙问道。

    “回大总管,冷管事她昨夜不知吃了什么东西,今儿一早浑身起了红疹子。冷管事派奴婢来跟大总管说声,容颜不雅怕污了佛家圣堂,还请皇上息怒。”

    落衣回道,亦是一脸担心。

    海生听到这话,眼睛不由瞪大。其实皇上对于礼佛这种枯燥事情十分不感兴趣,这两年也是各种推脱不去万佛寺。

    前天在暗卫府外宣墨便说要带冉竹出去散心,回去查了下黄历刚好赶上万佛寺礼佛,他这才吩咐负责此事的官员连夜准备队伍……

    他下意识的转过身看宣墨,不想宣墨正转头瞧过来,眸中询问意思不言而喻。

    海生走过去将落衣所说向宣墨如实禀述,得到宣墨示意,他招手让落衣过来。

    “她严重不严重?可有请太医去看?”宣墨沉声问道,脸上甚而比落衣还要担心。

    白静站在一旁,目光淡淡轻扫了落衣一眼,嘴角一抹冷笑一闪而过。

    “回皇上,奴婢只见到冷管事脸上身上都是,本来想先去请太医来着,但冷管事怕皇上等急了先让奴婢来通知声。”落衣答道。

    “朕去看看。”宣墨听落衣这么说,抬脚就要往玉兰轩走去,却被白静话语轻柔打断:

    “皇上,队伍都在外面等着了,错过了吉时恐怕不妥。”

    “是啊,皇上。想来出个红疹子也不是要紧事,派个太医去看看就成。皇上可不要因为个女子误了吉时,传出去要多出闲言碎语了。”德太妃在一旁不赞同道。

    宣墨眸中闪过不悦,却也没再多说什么。海生吩咐落衣赶紧去太医馆找当值的太医,一旦好了立即去万佛寺传报,如此也算是应了宣墨心中所想。

    一行人不再停留浩浩荡荡往宫外走去,只是宣墨一路上未有半句言语,令气氛十分沉闷。

    冉竹躺在床上听着宫门外响起的奏乐声,眸中闪过纠结,对面铜镜里映出一张晕黄的脸来,脸上手上到处都是红色点点。

    落衣带着太医很快到来,检查了下便问冉竹昨夜吃了什么。

    冉竹只道昨夜觉得嘴淡让厨房端了盘清水豆角来,其余和平日吃的无二。

    张太医仔细看了下冉竹身上的红疹子便推测到是豆角未熟导致冉竹过敏的原因。

    因是昨夜的菜无处可寻,张太医便开了些方子让落衣去跟他抓药。落衣应声退下跟着太医去抓药不提。

    “木河,木河?”冉竹来到了院子里,轻声叫道。

    树叶飒飒,风声细细,却没有人应答她。

    冉竹呼出一口,转身回了房间,再出来已是宫女粉装打扮。她拿出准备好的面纱将脸遮住,来到门口探头看了下随后出了门。

    一路上她尽量挑人少的地方走,来到了凤仪殿不远处的角落里,抬眼就看到了冬二哥站在那里。

    “二哥。”冉竹小跑过去,轻声叫道。

    却是冬先认出了冉竹,见到她额头上的红疹子,惊呼出口:“你这是……”

    “用了点非常手段。”面纱后冉竹不在意的笑笑。

    这两天她让木河暗里翻遍了整个皇宫,都未发现师父的身影。虽然她跟木河说觉得宫里最近有可疑人出现,可在木河越来越怀疑的目光里她知道,再瞒下去已是不太可能。

    虽然木河那晚说的话令冉竹心中有些松动,可信任一个人并非朝夕之事。寻找师父还是得靠自己。

    当海生告知她宫里所有人要去万佛寺礼佛时,她知道这是个机会。想留在宫中行事,又不惹人怀疑,从小过敏的豆角如今却帮了她一个大忙。

    海生曾无意中透露,自合卺礼那晚后宣墨晚上从未在凤仪殿留宿,而别的地方又无异样,冉竹将目光放到了凤仪殿。

    最危险的地方亦是最安全的地方……

    昨夜她亦是找了秋冬二人,让他们帮忙今天将留守在凤仪殿内的下人使个计谋骗出去。

    “快点进去吧,最多半个时辰,你一定要出来。我怕秋那边瞒不了多久。”冬也不再问,低声催促道,说完便要转身离开。

    “二哥,你为什么不问问我为何叫你们做此事?”冉竹停在门口,问道。胸口有酸涩感觉丝丝柔柔缠绕。

    冬笑笑,摇头道:“妹子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快进去吧。”

    冉竹抿抿嘴,心中感动不已。望着空无一人的凤仪殿,深呼吸了一口气抬脚迈了进去。

    如果要藏人,定然是连下人都不常去的地方,冉竹依着心中想法将凤仪殿偏僻角落处的房间都一一寻找了遍,未发现师父徐番身影后,抬脚便往白静就寝的房间走去。

    窗台上那盆雏菊只剩下枝叶相衬,本应该开的正盛的菊花早已不知去向。

    房间里一如以往的摆设,就连那天巨大的红布幕也已经不见踪影。白墙上红梅怒放明显是这两天刚画上去的,四周屏风林立,高雅氛围与当日骇人场景天壤之别。

    冉竹愣愣的看着墙,师父被锁骨琵琶钩吊在半空的鲜血淋漓的样子赫然映入眼前。

    不,是从未在脑海里消失过,一睁眼便是恐怖场景,甚而盖过了那晚浑身是伤的丹青给她带来的震撼。

    冉竹紧紧闭了下眼,呼吸急促,她压下心头焦急愤怒,在白静房间里四处摸索,期冀着能发现暗道一类可以藏身的地方。

    奈何将所有能动的家具都动了个遍也未发现有异样情况,冉竹正觉气馁间,目光不自然的落到了龙床上。

    她眸光一紧,射出几分精光,走过去正打算将床被掀起,忽然外面传来了叫嚷声,更有愤怒夹杂其中。

    冉竹心中一惊,急忙走近临前一处窗户,看到远处大门外一堆粉蓝人影晃动正走了进来。

    冉竹这才恍然,半个时辰早已过去,被秋冬二人不知用什么办法忽悠走的下人们已经回来了。

    她心中大急,急步迈向后窗户处,双手想打开其中一个窗户,动了两下后窗纹丝未动,紧紧关闭。

    冉竹脸色大变,耳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急忙躲近了屏风后。

    “你说清幽宫要晒书籍,关我们凤仪殿什么事。晒了大半个时辰,累死我了。”一婢女埋怨道。

    想来皇后不在,素日低声诺诺的下人们胆子也大了起来。

    只听另一娇弱声音道:“今天万佛寺礼佛,荣太妃每年这个时候都是要晒书,只是往年没找我们而已。皇后有吩咐我们要将房间清洗一遍,今天太阳正好,索性将这些东西都搬出去晒晒。”

    这倒是个勤快的丫环,只可惜听在冉竹耳里却是叫苦不迭。

    想来说搬家具的丫环有些权力。刚才埋怨的丫环不再埋怨,出去后又招呼来剩余的几名太监宫女,一起将房间里的东西往外搬去。

    冉竹透过屏风依稀看着前方人影晃动,心中紧张焦急不已。照此速度很快就会来到这里面,若让她们发现自己,让白静知晓,她一定拿师父出气……

    想到这里,冉竹胸口心跳如战鼓雷雷,额头上亦是沁出细细汗珠,望着越来越近的身影,几番思想下终于有了个计策。

    这时,外面忽然响起一阵骚乱,冉竹耳边依稀听见有男子的叫嚷声。冉竹眉头一皱,只觉耳熟。

    大厅内,莫尊景一脸煞气,不悦道:“这凤仪殿的人都哪里去了?连个倒茶的人都没有?”

    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能让待在房间内搬东西的下人们都听到。

    “是谁啊?敢在凤仪殿大喊大叫。”仍是刚才发牢骚的婢女声音,带着几分疑惑口气。

    “听声音像是莫少卿大人。快,你们放下东西大家快出去。”刚才娇柔的声音急急说道。

    彼时又是一番桌椅相碰,不一会人都离开了房间。

    冉竹轻呼一口气从屏风后走出来,心中却在疑惑莫尊景怎么会来凤仪殿,但脚步并未停也走了出去。

    看到一排太监宫女分两排垂头站立在卧室门口不远处,而莫尊景正站在他们前面,他的身后跟了几名宫女。

    “奴婢们奉皇后命令将屋中家具搬出晒一晒,所以一时不察觉少卿大人进来,是奴婢们的疏忽,还请少卿大人切勿怪罪。”

    娇柔声音带着几分不卑不亢,令冉竹不觉循声望去。

    杏眼娥眉,红唇白肤,令人眼前一亮,一身碧绿长裙衬在她娇小身上十分得体大方。

    在他们说话间,冉竹悄悄走过去站到了宫女那一排。抬头快速的瞥了一眼莫尊景,却发现莫尊景正对她使眼色。

    冉竹心中诧异,不着痕迹的点了下头,在莫尊景踱步来到她附近时,她逮准机会在一堆低头的宫女中站到了莫尊景身边,融入了他带来的宫女中。

    见无人发现,心中不觉松了口气。

    “哦,我只是路过想进来讨杯茶喝。既然你们并非玩忽职守,我也就不怪你们了。”莫尊景淡淡道,口气依然不悦。

    看也不看那回话的婢女,转身便走。

第九十三章 强吻宣誓

    莫尊景一路无话,一张脸铁青的很。冉竹混在他带来的宫女中亦是不敢开口,就这样一行人往玉兰轩方向走去。

    经过一处御花园时,冉竹远远就看到秋冬二人正在一棵树下来回徘徊着,彼时也发现了他们,急忙迎了过来。

    冉竹心里头忽然明白点了什么,可还是觉得疑惑。

    秋冬二人一眼就认出了戴着面纱的冉竹,二人脸上均万分激动,抱拳就要冲莫尊景单膝跪下,被莫尊景抬手拦住。

    莫尊景挥手遣退宫女,没一会儿御花园里就剩下他们四人。

    “小的们多谢莫少卿解围。”秋冬二人异口同声感激道。

    “我只是路过顺手而已,二位不必多礼。回去当值吧。”莫尊景淡淡道,看着秋冬二人,目光露出几分赞赏。

    秋冬二人见此不再多言,冲冉竹深深望了一眼,随即离去不提。

    “那个,今天谢谢你。”冉竹尴尬说道,虽然她不知道秋冬是怎么找来莫尊景的,但今天没他帮忙,自己不可能这么容易逃脱。

    想到一无所获,心中又不免有些沮丧。

    莫尊景不悦冷哼了声,也不搭理冉竹,自顾往前走。

    冉竹楞了下,不知他为何事生气,见他离开犹豫了下跟了上去。

    又是一路无话,冉竹低头正想怎么开口的时候,脑袋忽的撞到了一堵软墙。

    莫尊景回头瞪了她一眼。

    “好端端的走路,你停下来干嘛。”冉竹撇嘴道,见他今天脾气很大的样子,刚才感激心情早已一飞而空。

    “进去。”莫尊景没好气道。

    冉竹听他这么说,这才发现已经到了玉兰轩门口。敢情莫尊景是送她回来,只是也没必要这么大火气啊。

    不过到底是欠了他一个人情,冉竹忍住心头不悦迈过莫尊景身侧就往玉兰轩走进。

    “你就没什么好跟我说的吗?”身后莫尊景低吟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失望。

    冉竹的脚步停了下来,脑海里不期然的出现了酒楼里疏影说的话“尊景他自己都自身难保,还要为你的事情东奔西走,你聪明点就该远离皇宫,那不是你待的地方。”

    她不知道莫尊景出了什么事自身难保,但想来就算知道她也帮不上什么忙。由此,只能是自己少给他添麻烦……

    “今日之事多谢了。”冉竹平静说道,压下心中苦涩,抬脚就要跨进玉兰轩。

    忽然右臂被人大力往外拉扯,冉竹还未反应过来,身子就被压在了墙上,脑袋,后背撞在墙上生疼的很。

    “你干什么,你弄疼我了。”冉竹气道,望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心里莫名慌了起来。

    白墙处,花影下,冉竹被莫尊景双臂禁锢在墙壁和他中间,素衣翻飞交叠,恍若一幅美景。

    “告诉我,我在你心里算什么?”莫尊景沉着脸问道,望着冉竹那双盛满怒意的眸子,心里忽然没了自信。

    冉竹愣了愣,看多了平日自负自恋说话没个正经的莫尊景,今日他这般正经令冉竹好不习惯。

    而且,他问的那话什么意思?听起来好怪的感觉。

    “我们是朋友啊,不,你以前救过我一命,比朋友还重要。”冉竹歪着头无比认真说道。

    她不知,这一句带着转折的话在莫尊景心间亦是反复跳了几下,待最后,依然是失望收场。

    “比朋友还重要是什么位置。”莫尊景不满道,脸上颇有些急色。往日风流倜傥的潇洒模样今日全然不见。

    冉竹被这话问住了,她只是心底里这么觉得,可从未想过那是个什么位置。

    她老实的摇了摇头。

    果然,莫尊景脸色都黑了,他双手钳住冉竹肩膀。她的肩膀瘦的可怜,仿佛就剩下一把骨头,心中怜惜泛起却又燃着一股怒火:

    “你既然不清楚,那我便让你清楚。”

    不等冉竹反应过来,带着赌气的力气将那面纱扯掉,眼下露出一张满是红疹子的脸。

    “真丑。”莫尊景楞了下,本暴怒抓狂的眸光里染起一丝笑意。

    “莫尊景,你……”冉竹真的怒了,伸手就想抓那飞出去的面纱。

    “我喜欢。”一声好听的叹息低低响起。莫尊景将冉竹紧紧搂在怀里,不等她反抗,俯身将唇压上了她的唇。

    “唔……”冉竹眼睛陡然瞪大,难以置信的看着那张在自己瞳仁里放大的妖孽容颜。

    她的脑袋空空如也,唯有一个念头混乱响起: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皇宫里莫尊景在强吻她……

    皇宫二字,陡然令冉竹清醒,她费尽力气欲要挣脱莫尊景的双手。可莫尊景好像知道冉竹要干什么,将她身子紧紧搂在怀里,仿佛要融入骨血般,口中亲吻的力道却是轻柔无比。

    莫尊景贪婪的允吸着冉竹口齿间的香甜,似是只有如此才能排解这些天来心中的郁气。其实早在见到她那一眼起,心中便只剩下欢喜。

    若不是她今日一度排斥疏离,他一时失了理智才做出日夜都在想的事情来……

    忽然想到冉竹中了合欢药那一夜,她承欢在宣墨身下,心口没来由的一痛,这些日子宣墨对冉竹的盛宠他亦是有所耳闻,如今只差个名分……

    想到这里嘴上力道也减缓了下来。突然间唇上一痛,他急忙收回,一股血腥涌入喉咙。

    他呆呆的看着冉竹,被吻的红肿的唇散发出诱人的香甜,可红唇的主人正怒气腾腾的看着他。

    莫尊景轻轻擦了下嘴角的血,用着他那甜死人不偿命的笑容道:

    “这么丑谁要你,你还是嫁给我算了。”

    见到莫尊景嘴唇被自己咬出了血,本来心中有愧。听到他说这话,脸顿时冷了下来,双手将自己使劲推离莫尊景怀抱,掉头就走。

    “这是什么?”莫尊景疑惑的声音响起,冉竹闻声回头,见到莫尊景手上东西,眸光一紧,急步上去就想抢下来。

    莫尊景的手中有着两幅画,一张是宝玉,一张是古戒,皆是昨晚冉竹所画。

    “你画这东西干什么?”莫尊景眸光深沉紧紧盯着冉竹,不容她有一丝撒谎机会。

    “不用你管。”冉竹抢了几次抢不到,怒道,心里却有些发虚。

    这是她还没来得及拿出宫找人做假的画像,亦是她想出来的计策之一。

    刚才强吻他,现在又捡从袖口掉下来的东西,不知道捡来的东西是要归还的吗!

    “你不知道你现在是我的人了吗!不想说,莫非要我向刚才那样再来一次?”

    莫尊景闲闲靠在墙上,拦住了冉竹去路,可心中并不轻松。这两幅画都是大宣朝最为重要的宝物,冉竹从不是无聊之人,这般必有深意。

    冉竹脸色变了变,对于莫尊景的戏虐话语并未放在心上,心知今天若不说出她也是走不了。

    说实话她心底亦是希望莫尊景能帮她一把,毕竟在这深宫内外她可信赖的人屈指可数。

    “我想让人做两个一模一样的,你能帮我吗?”冉竹靠近莫尊景,低身道,口气十分严肃。

    鼻息间涌进一股淡淡清香,莫尊景低头看着与自己仅有一拳之隔的冉竹,心中浮起几分躁动,但口气沉着的很:

    “这与你白日乔装去凤仪殿有关?”

    冉竹迟疑了下,随后点点头。

    “好。”莫尊景不再相问,将画纸迅速折起放进了袖子里,一副我办事你放心的神情。

    又是一个问也不问的人,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些事情有多危险。而冉竹知道不管是秋冬二位大哥问还是莫尊景问,她都不打算说实话。

    因为只有知道的越少,将来事情若一旦败露了他们才会更安全。

    “见你这神情看来是没找到你想要的,无妨,下回还有机会。”莫尊景闲闲道。

    “哪里还有什么机会,她天天待宫里不出门。”冉竹叹了口气,声音压得极低。

    “过两日那扶余国的国主就来了,皇后少不得要陪着皇上夜宴款待。”莫尊景提醒道,看到冉竹脸上陡然露出的光芒,心中亦是愉悦不已。

    趁着冉竹思考间,他抬手抚摸上了冉竹的还未消肿的红唇,随即对方受惊般离开,感受着手中柔软犹存,他低低一笑:

    “记住我的话。”

    说完转身潇洒离开。

    冉竹呆呆望着,心头却郁闷不已,记住他的话?说了那么多,要记住哪句?

    推开玉兰轩的门,冉竹走进去一抬头就看到落衣正端着药站在走廊下。

    “姑娘你回来了。”落衣笑笑,端着药走向冉竹。

    “嗯。”冉竹嗯了一声,眉头皱了皱眉,她分明看到了落衣眼中的慌乱,连着这笑都有几分不自然。

    冉竹正要接过药,就听门外杂乱脚步声响起,更有太监婢女的嘈杂声响,细听之下脸色大变,她急忙走了出去拉住一步履匆匆的婢女问道: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回冷管事,皇上在万佛寺礼佛被刺客偷袭,皇后为了保护皇上身受重伤,危……”

    那婢女的话还未说完,就见冷冉竹的身影从她面前飞快掠过,很快消失在了前方拐角。

第九十四章 白静重伤

    凤仪殿早已慌作一团,太阳底下的场地上还有未来得及收回去的桌椅,地上的血迹一路蔓延到里面,看得人触目惊心。

    冉竹跑进去不费吹灰之力,她望着地上血迹心都吊到嗓子眼上了,在心底里直祈祷:白静不要死。

    因为白静死了,再无人告诉她师父的藏身地。

    同时心里也觉得奇怪,白静不是会武功的吗,怎么还会被人伤到?

    思绪间,冉竹抬头就见到宣墨正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的身上手上都是血,正有婢女拿着布递给他。

    冉竹瞳孔紧缩,脑袋里一阵眩晕,她急忙跑上前抓住宣墨的手担心问道:

    “你哪里受伤了,要不要紧?”

    宣墨正要拿湿布擦手,忽然被一名婢女抓住手中。正欲呵斥突然发觉她的声音好生熟悉,低头一看才发现是冉竹。

    “你怎么这副行装?”宣墨疑惑道,目光落到她脸上的红疹子,眸光微微一滞随即挪了开来。

    冉竹听他问起,这才想起来自己来的急忘记换下了宫女装,心头一窒,讪讪笑道:

    “出门前衣服被水弄湿了,来的急就随手套了件落衣晾在外面的衣服穿了。你到底哪里受伤了,要紧吗?”

    冉竹随口掐了一句,急忙转移了话题。

    “我没事,这都是皇后的血。”宣墨拿布擦着手,眉眼间露出的神色复杂难懂。

    冉竹察觉宣墨神色不似平常,想起路上那婢女说的话,不由开口问道:

    “皇上不是在万佛寺礼佛吗,那里戒备定然森严。怎么会被偷袭?”

    宣墨听到这话,脸色沉了几分更隐隐有几分愧疚露出。

    正寻找宣墨而来的海生听到冉竹问话,便说道:

    “皇上担心你的病情,所以就提早下山了。皇后陪皇上一起下的山,我们并未带多少兵马。谁知道路上有刺客埋伏,想来那一场真是惊心啊。若不是皇后挺身挡剑,皇上很可能受伤。”

    “不是可能,是肯定。那黑衣人武功高强,剑法精湛,若不是皇后,朕命早绝了。”

    宣墨沉声说道,脸上虽无害怕表情可想来也是心惊的很。

    这时王太医从里面急跑了出来,咚的一声跪在地上,颤声道:“皇上,皇后,皇后失血过多。恐怕,恐怕……”

    “不管想什么办法,将朕的皇后救过来。需要什么你尽管说!”宣墨上前一步,赫然怒道,口气里的紧张戾气令在场所有人闻之色变。

    冉竹呆呆听着,心口有些凉凉的。她知道自己不该在这个时候吃醋,可那一句朕的皇后,到底还是令她有些伤感。

    “恕微臣斗胆,请皇上赐予微臣金龙丹,如此方能救回皇后。”王太医说道。

    “金龙丹?”宣墨听到这三字,脸上犹豫了下。

    冉竹不明所以的望着海生,海生在一旁小声解释道:“金龙丹是先皇留下的宝物,具有起死回生,生活血的效用。只是此丹已经赐给了荣太妃,而容太妃又和皇上多年未见,是故皇上有些为难。”

    冉竹心惊,本以为又是白静施的什么把戏,由此看来这次白静是真的为保护宣墨受伤了。

    但冉竹的直觉告诉她,白静醉翁之意不在酒……

    “好,朕就给你金龙丹。但你若救不回皇后,你们太医院的所有人自提脑袋来见!”宣墨咬牙说道,眸中尽是暴戾。

    王太医急忙磕头,却不敢说出保证能救活白静的话来。

    “皇上,我听说莫少卿身边的疏影公子对医术也十分精通。如今多一个大夫也是好的,要不要派人请他过来。”

    冉竹急忙说道、她亦是担心王太医医术不够,若金龙丹还救不回白静的性命,她找不回师父不说,而且这群太医也得没命。

    宣墨眉头皱了皱,但并未说什么,点点头示意海生派人去请疏影过来。

    彼时,一个暗绿装婢女领着一群宫女走了进来,只见她双手举着一个红檀木盒子高过头顶,来到宣墨面前开口道:

    “皇上,这是荣太妃命奴婢送来的金龙丹。希望能对皇后伤势有所帮助。”

    宣墨紧抿薄唇,脸上虽一派沉稳严肃,可目光里的激动却是怎么掩也掩盖不住。

    “待皇后脱离危险后,朕会亲自去跟荣太妃道谢。对了,荣太妃在万佛寺,怎么会知道皇后遇刺?”宣墨疑惑道,将手中盒子递到了王太医手中。

    王太医得了盒子,打开看确认是金龙丹后,急忙一路跑进了里面。

    “这个奴婢不清楚,东西已送到,奴婢告辞了。”暗绿装婢女俯身行礼,待得到宣墨同意后带着一群宫女走了出去。

    大宣朝伺候主子的姑姑们都是穿绿装,以区别其他宫女,平日也只是颜色深浅的差别。

    看着来如风去如风的那群婢女,冉竹心头对荣太妃泛起了几分好奇。

    只觉脸边拂过一道疾风,再抬头却发现宣墨正大踏步往里面走去。

    海生说他是因为担心自己的病情提早下山,可进宫到现在宣墨只字未提,甚而连多待一刻似是都不愿意……

    冉竹喉咙觉得干涩的很,挥了挥脑袋不再多想也跟了进去。

    龙塌上,白静一身暗黄凰服早已被鲜血染透,大红的床被与她的鲜血交融,更添了一抹渗人暗色。那一张惨白的脸在血被下显得异常恐怖。

    冉竹睁大了眼睛,眸光里露出一丝惊恐,她没想到白静受伤这么严重,若照这样流下去非得血竭而亡!

    宣墨就站在床边,紧紧盯着白静,那样的神色令冉竹忽然想到白静失踪又回来后躺在这龙塌上情景。

    那时候,宣墨亦是这样紧张担心,他的眼里再无别人。

    是啊,一个敢为他豁出性命的女子,他怎么可能不动心……

    冉竹看着宣墨,心在一点点向后退,可脚步却如生了根一般纹丝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王太医的声音再次焦急响起:“金龙丹服下

    ,按理说皇后应该止了血才是,怎么还是有鲜血往外流。”

    “你说什么!”宣墨听到这话,双目圆瞪,暴怒而叫。

    “皇上息怒,可能金龙丹药效还未发挥到极致,或许再等会,皇后伤口自会复原了。”王太医磕头颤声道,这般说法他心中亦是毫无把握。

    门口响起一声嗤笑,在这气氛异常窒息的房间里显得十分突兀。

    未等冉竹回头,就见一道蓝色身影从眼前掠了过去。他直直走到白静面前,恍若未看到宣墨一般,伸手便探向白静被刀剑所伤的胸口处。

    “大胆,你是何人,想对皇后做什么?”宣墨呵斥道,抬手劈开他的那只手。

    “皇上,他就是疏影公子。”|冉竹急忙回道,随即冲疏影使了眼色。

    奈何疏影一点不买账,他站在那里不悦道:“不是有人叫我来看病,怎么现在又问我干什么。”

    “你好大的胆子敢用这种口气说话。你知道站在眼前的人是谁吗?”海生暴跳叫道。

    “你们是叫我来看病的,还是来看人的。”疏影不悦道,说话间抬眼瞥了下白静,不咸不淡道:

    “再不让我救,什么丹药都不管用了。”

    海生正欲再次咆哮,却被宣墨抬手拦下,他深深的看了一眼疏影,沉声道:“有劳了。”

    疏影满意的点了下头,撩开被刀剑割破的血衣瞧了瞧,头也不抬的说道:

    “准备做手术,这伤口太深了。”

    一行人面面相视,不知他此话何意。

    “咳咳,疏影公子你是不是说要缝伤口?”冉竹假意清咳了下,提醒道,心里却焦急不已。

    宣墨早就知道疏影不同常人,如今当场听到这陌生话语,恐怕心中只会更加怀疑他的身份。

    疏影也反应了过来,沉着脸点点头。

    王太医等人目露惊骇,皇后是金贵之躯

    ,他们就是忌惮这点才畏手畏脚,又岂容他人随意碰触。

    可宣墨并未说什么,只吩咐一切按照疏影要求来办。

    疏影也不客气,要了必备用的东西,随即清洗了伤口三下五除二的完成了任务。其干净利落漂亮的手法令在场人再次大跌眼镜。

    随着王太医一声皇后性命无忧,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而疏影何时走的更无人得知。

    这番大胆桀骜不驯的印象彻底留在了大家脑海里。

    夜深露重,凤仪殿内除了王太医外其余都已经离去。

    冉竹的双脚早已站的发麻,身体更是僵硬冷的很,可宣墨至始自终未抬头看她一眼,拉着白静的手侧着的身姿亦是半天未动。

    冉竹心头空空的走了出去,望着漫天繁星,眉头紧皱。

    她总觉得这一趟万佛寺,宣墨对她态度这么冷淡不仅仅是因为白静为他受伤的原因。

    “到底在万佛寺,宣墨发生什么事了?”冉竹喃喃道,疲惫眼睛望着前方。

    十来米远的路上,正站着一个人,巨大披风将全身遮住,在暗夜里看不出衣服的颜色来。

    此刻他正望着同样站在路上的冉竹,目光清澈明亮。

    随后,转身离去。

    冉竹眼睛一亮,又忽的黯淡了下来,却没再犹豫急急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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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大阴谋生

    一路上尽挑羊肠小道或鲜有人迹的地方,巨大风袍的男子走的不急不缓,而跟上来的冉竹也只是在他身后的一步之遥,望着男子背影眸光复杂纠结。

    这些天她私下打探圣使沁玉所住的行宫,刚得知了地方也才晓得他出宫好几天了。

    这几日,她无事时就在思考着如何得到沁玉手上的古戒,却没想到他在今天这么混乱的情况下回来。对于白静受伤一事不闻不问,反而是奔着她而来。

    前面越来越黑,沁玉始终不言一语令冉竹心里不安感增加。

    “你要带我去哪?”冉竹终于忍不住开口。

    “带你去见两个人。”沁玉低声回道,口气里有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紧张。

    说话间二人来到了一处皇宫后门,那门又窄又破掩映在树丛后,想来是废弃已久。

    沁玉回头深深看了一眼冉竹,见她面色无常,他呼了一口气随即将门推开走了出去。

    冉竹愣了愣,未有犹豫也跟了出去。

    门外正站着一男一女,中年身姿,见到沁玉出来均一脸欣喜。

    “我儿,人带来了没?”说话的是男子,颇为激动。

    沁玉点点头,侧身让过,露出一脸迷茫的冉竹。

    眼前两人保养得宜气质从容,均一身华服丝绸,一看就是大富大贵之人……

    只是,沁玉带她来见他们是何意思?

    那中年女子看着冉竹,脸色变了变,眼里的精光一闪而过。

    “姑娘,你今年多大了”问话的是中年男子,慈祥问道。

    只见他借着手上的灯笼极为仔细的端详着冉竹,目光里隐隐泛出几分激动。

    “我十六了。”冉竹回道,借着灯笼透过的光线她也同样看着那男子,一颗心忽的跳了跳。

    这男子长得……好眼熟……、

    冉竹的目光不由落到了今日并未带面具的沁玉脸上,阔额,大眼高鼻梁……

    “这是我父亲,娘亲。”沁玉似是知道冉竹心中所想,当下介绍道。

    冉竹愕然,世人一直将圣使传的神乎其神,她都快忘了圣使也是爹娘生的孩子了……

    只是,沁玉莫名其妙的带自己来见他父母干什么?

    冉竹面色有些不自然,古怪的看了沁玉一眼。

    “孩子,你戴上这个看看。”说话的还是那个男子,将手上东西递到了冉竹面前,惴惴不安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期冀。

    冉竹低头,他的手掌心里躺着沁玉戴的古戒。她的眼睛亮了下,依言将古戒套在了大拇指上。

    男子面色有几分呆滞,随后狂喜,眼角隐隐有泪光在闪,嘴中碎碎念道:

    “太好了,你还活着。太好了,太好了,我们的女儿还……”

    冉竹眉头紧皱,男子紧紧抓着她的手,口中不知在念叨着什么,她心中好奇便想靠近听清些,就听一旁响起一声戾叫:

    “去死吧。”

    一道冷光从冉竹脸上滑过,未等她反应过来,就听吃痛声响起,右侧肩膀处凉飕飕的。

    她低头一看,被划破的衣服处凉风正阵阵往里灌着,而眼前那中年男子正护在冉竹前面。

    女子露出一张狰狞的脸看着自己,沁玉手中反拿着一柄匕首,眉眼间满露惊愕。

    想来是那女子想行刺冉竹时,被沁玉及时发现夺下。

    “你疯了,竟然敢伤她。”男子冲那女子吼道,怒不可遏。

    “娘,你为何要这么做!”沁玉亦是一脸不解,但却护在她娘亲面前,目光不悦的看了他父亲一眼。

    冉竹更是觉得心塞,莫名其妙被沁玉带来这里,又莫名其妙被他父亲像盯古董一样看着,最后又莫名其妙被他娘亲差点一刀刺死……

    “玉儿,这世上有你没她,有她没你。娘不能让她害了你,今晚必须杀了她。”

    女子厉声叫道,几次想从沁玉面前夺回匕首,都未成功,不由急了起来。

    “娘,你这话是何意思?她真的是我的姐姐?”沁玉忽的睁大眼睛,语气里带着几分惊喜,却忽略了女子前面说的话。

    冉竹听到这话,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她连连摆手道:“圣使这是抬高我了。我如今虽是孤儿,但我的父母养育我十年,是玄镇里的人都知道的。还有这位夫人,只是一枚古戒而已,不要因为别的女子能戴上你就要杀谁。滥杀无辜,若是被皇上知晓。圣使亦不能保你性命!”

    不知冉竹说的哪句话令沁玉娘亲忽的变了脸色,手中灯笼颤颤摇晃了下,一双眸染起几分惊慌。

    冉竹望了眼还挡在自己身前的沁玉父亲,心里泛起几分感激。但她现在只想离开这古怪一家,是故连和沁玉招呼都没打就离开钻进了那小门。

    她的身后沁玉父亲伸手欲要开口叫住她的动作在灯笼光晕下显得异常苍老凄凉。

    “父亲,她真的是我的姐姐吗?为何你们从未提起过?”沁玉双目紧紧盯着男子,压迫口气不容人忽视。

    他的父母因身份特殊平日居无定所,四处云游,但若回到长安那隐秘住所后必然会给他留下线索。这几日他顺着线索找到了他们,只是将这一情况粗粗说了下,却没想到他们就提出要见冉竹的要求。

    一个见了分外激动,一个见了就要杀人,连沁玉都糊涂了。

    “孩子,你先回宫,此事以后我会跟你说的。记住,对冉竹姑娘好些,我瞧她那么瘦平日定吃了不少苦。”

    沁玉父亲絮絮叨叨道,抬手催促着沁玉离开。

    “玉儿,听娘亲话,有机会杀了那女的。沁家古戒主人绝对不容许有第二人存在。”女子恶狠狠道。

    “你……”沁玉父亲气急说道却被沁玉不耐打断。

    “够了,你们先回去吧。此事我自有定夺。”

    说完不等二老开口,转身离开从来时的小门里回了皇宫。

    门后一处树丛里,冉竹的身影慢慢从里面走了出来,她抬头望着远处沁玉模糊的身影,眉头紧锁。

    对于古戒来历,她也只是听市井流传的传言,只是说这古戒属于一个神秘家族所有,带着神秘威力,仅此而已。

    可今日沁玉娘亲的表现实在太过激了些,而且沁玉口中的姐姐与他父亲的神色,似是都将她当成了另外一个人。

    冉竹低低叹了口气,不管他们怎么错认,她只是个平凡人,而且是正打算偷取这古戒的小贼,想到此对沁玉娘亲那无礼行为也看淡了些。

    冉竹在一堆小路中兜兜转转想找回去的路,不想又经过上次暗卫府附近的那处废园,夜间更显得阴森恐怖。

    冉竹害怕的咽了咽口水正打算绕道而行时候,忽然前方繁密树林里响起沙沙声,声音越来越近正是朝冉竹方向而来。

    冉竹心头一紧,急忙寻了隐蔽处蹲了下来,心里不禁腹诽连连。

    可恶的沁玉,大晚上又害她迷了路。

    声音忽的停止了,风中寂静,连一丝虫鸣都没有。

    冉竹缩着头等了半天没动静,不由悄悄抬头,透过树叶缝隙间看到不远处正站着一个身形高大的瘦削黑衣男子,因背着她,冉竹看不清是谁。

    冉竹蹲在那里,大气也不敢出,一双眼紧紧盯着前方。

    男子站在那静静等待着,没一会儿天空上飘落一道人影,黑衣长袖,翩跹惊鸿。

    他悄无声息的落在那男子面前,恍若飞燕点点星光下冉竹只看到了一张鬼面面具,连眼睛都掩盖其后。

    冉竹浑身哆嗦了下,在这样的恐怖场景下戴着鬼面面具,如何不令人心生胆寒,胡思乱想……

    “怎么挑在这里?”声音从面具后沙沙传来。

    “今日暗卫府里人都被皇上派去调查白日皇后被行刺一事,这里是最安全的。”黑衣男子恭敬答道。

    ”怎么回事,将她伤的那么重!”面具男子长袖一挥,扫起一片疾风枯叶飞舞,带着刻意压低的嗓音中透着威怒。

    黑衣男子浑身哆嗦了下,抱拳单膝跪下道:“是皇后临时改变了计划,属下只能遵从。”

    “嗯,伤势如何?可有性命危险?”面具男子问道,沙沙声音中带着几分醇厚,想来那才是他真正的声音。

    “回主子,荣太妃赐了金龙丹给皇后,目前已经脱离了危险。主子请放心。”黑衣男子急忙说道。

    “那古戒和宝玉的秘密你还没找到?皇后受伤看来一时半会是完不成任务了。”面具男子不悦道。

    “属下听皇后说起这事她已经胜券在握……”

    “那是她的事情,你如果在她之前找出宝藏秘密来,将来的荣华富贵高官权位只有更多,你不想要?”

    “谢主子隆恩,对了,那皇帝这几日想从暗卫府中选一人来接替张云位置……”

    “呵呵……他难得有这样的脑子。你去,以你在暗卫府的位置拿到这个职位不难。届时拿下长安城简直易如反掌!”

    面具男子得意道,伸手重重拍了下他的肩膀,重视之意不言而喻。

    “那冷冉竹是不是要……”黑衣男子做了个割喉的动作。

    “她的事你没资格管!”面具男子声音陡然冷了下来,随即长袖一挥,眨眼间就消失在了废园里。

    黑衣男子肩膀缩了缩,冲着他离去的方向迟钝的点了点头。

    及至那面具男子消失无踪,他这才起身谨慎的望了眼四周随即离去。

    树丛后,冉竹双手紧紧捂着唇,瘫坐在地上,双眸难以置信的望着那逐渐消失在暗夜里的背影。

第九十六章 迷倒宣墨

    原来又是一场阴谋!

    可是,白静这么做到底是何目的?那个面具男子到底是谁?冉竹从树丛后慢慢走出,眉头紧锁,那低低沙沙中带着几分醇厚嗓音似是曾在哪里听过,可又想不起来。

    不过冉竹心底里浮起几分雀跃,不管如何,这暗卫的内奸她终于知道是谁了……

    冉竹费了好大劲才寻回了玉兰轩路,推开门便发现屋檐高挂的宫灯下落衣正站在门口,如她走时那般端着药。

    “姑娘,你终于回来了。”落衣欣喜叫道。

    冉竹点点头,推门进了屋里。

    “这药我热了几遍了,姑娘还是尽快喝下的好。”落衣端着药跟着进了屋,将要端到了冉竹面前,忽然叫道:

    “姑娘你的脸……”一句未落又叫起:

    “姑娘你的衣服怎么了……”

    “夜路不好走,被树枝刮破了。我的脸怎么了?”冉竹随意敷衍了下反问道,抬手摸向脸庞。

    落衣的眼不自觉的落到她右手大拇指上,陡然睁大,随即敛了神色笑道:“没事就好。你的脸好了,奴婢放心了。”

    冉竹点点头,她自己也知道豆角过敏后有半天时间它会自动消退,想起宫门外沁玉一家并未有询问神色,估计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好了。

    想起那一家,冉竹就觉得心里堵得慌,差点就被误杀当冤大头死掉了。

    更没想到回来的路上,让她发现了个大秘密,今晚收获真是颇丰。

    “时候不早了,落衣伺候姑娘歇息吧。”落衣的声音打断了冉竹的思绪。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你回去吧。”冉竹微微摇头,口气里亦有几分疲惫。随即又说道:

    “明日备些好酒好菜,请皇上过来,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落衣应声退下。

    冉竹听着开门关门的声音,呼出口气,便想退了衣服睡觉。手指滑过皮肤处带起一阵冰凉,目光

    不经意滑过手指,忽的面色一怔。

    她的大拇指上赫然戴着一颗墨绿古戒,正是此前那沁玉父亲让她戴上的。

    她本意故意负气离开带走古戒躲在门后想听到些别的有用的消息,但却因为废园那一事给惊得忘记了。

    想到刚才落衣的古怪神色,冉竹心头一凛,她一定是看到了。

    心下又有惴惴然:圣使不与人接触,那落衣不一定就能认出这古戒就是圣使所有。

    躺在床上,冉竹毫无睡意,之前因为发现暗卫内奸的那一点激动也随之被一股无奈深深覆盖。

    在找到师父之前她不能向宣墨说出萧风就是内奸,这是她最纠结的事情。想到萧风此后说的那句话,她腾的从床上爬起来,推开窗户冲着漆黑夜色轻声叫道:

    “木河,木河……”

    夜色凉凉,寂静无声,正当冉竹以为木河不在的时候,一声吟哑声低低响起:“属下在。”

    “皇上最近要从你们暗卫府筛选接替张云将军的人,你务必要拿下这个位置。”冉竹道,不自觉带着命令的口吻。

    木河半跪在窗台下,面露迷茫却并未多问:“是。属下尽力而为。”

    “不是尽力,是必须拿下。谁都不能让,记住。”冉竹说完转身回了屋子。

    木河坚定点头,随即消失在了夜色中,并未对冉竹突然而来的冷硬口气有什么不满,似冥冥中他早已将自己的主子当成了冉竹。

    凤仪殿内灯火通明,窗户上投射出大片黑压压的人影,可房间却安静的可怕。

    宣墨斜靠在椅子上,深邃目光扫向地上站着的人,不怒而威。

    “你们没人给朕个说法?”宣墨沉声道,夹杂着即将要暴走的怒气。

    一群大臣缩着脑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人发言。

    “依微臣看皇上就不应该提早下山,让那些刺客有机可乘。”莫求双微词道。

    他一开口,所有人的头都转了方向。

    “朕召你们来,不是让你们来怪罪朕的,这帮刺客有备而来,连朕什么时候下山都知道,定是有人泄露了朕的行踪。

    宣墨不悦开口。

    台下又是一片沉默,不耐烦间宣墨挥退了连夜进宫的大臣。

    一群没用的,一个个进宫都是想看他是否被刺客伤了才是他们心底里想的事情。

    莫求双带着众人应声离去,退出门时望着椅子上抚眉沉思的宣墨,眸中露出一股嗤笑不屑。

    宣墨心中冷哼了声,疲惫的闭了下眼,随后往里侧走去。

    幽幽宫灯下,白静还在昏迷着。宣墨凝神静望,眸中露出几分温柔愧疚。

    若不是他不顾众人阻拦执意下山,若不是白静跟他一起,今日死的就是他了。

    茫然间,合卺礼那晚白静说的那些话语在宣墨脑海里响起。

    “自六年前那场玄镇瘟疫,臣妾见到皇上的第一眼已是痴心不已。奈何臣妾嘴笨不会亲近,眼睁睁的看着冉竹和皇上越走越近。眼看着她就要嫁入皇宫,臣妾心生悲诀,只想青灯我佛了却残生。”

    回长安的途中他们遇刺,那一柄长剑直直插入了她的胸口,她转身回眸时挂着鲜血嘴角浮起的那抹笑,令宣墨如今想起来心脏还狂跳不止。

    彼时冉竹倔强而清澈的双眸出现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这是同时爱上两个女人了吗?

    想起白静在追杀中惊慌失措的狼狈喊叫,让宣墨如何都无法相信冉竹说白静会武功的这一事情。

    只是也太巧合了些,他是临时起意要下山,除了身边几个暗卫亲信之人并未有多少人知道。按照正常礼仪结束,也是第二天的事情了。

    这帮刺客明显是得了消息,早早守在了那片他们必经的密林里。

    而就在刚才他刻意观察了下莫求双那几名大臣的神色,亦未从中看出什么端倪。

    想来这次刺杀和他们无关。

    那会是谁?他的身边一定是出了内奸。

    忽然宣墨眸光一沉,难道冉竹所说的暗卫内奸并未除掉!

    冉竹她是判断错了,还是在撒谎?

    八角明纱灯笼里忽然噼啪一声响,火光陡然大亮,映出了一张面沉如墨的脸来……

    翌日一清早,落衣与厨房人将一盘盘精致菜肴端到玉兰轩时却没发现冉竹身影。

    正诧异间就看到冉竹拿着一个花篮从门口走了进来,素布盖在上面,不知里面是什么东西。

    落衣的目光落到了冉竹的手上,十指光滑,玉骨节节,昨日的那枚戒指已经不在她的手上。

    “姑娘,大清早你去哪儿了?”落衣敛了神色,好奇问道。

    冉竹抬头一笑,道:“睡不着出去走走。你去请皇上过来,这会应该在凤仪殿。”

    落衣应声退下,过了会,宣墨应邀而来。

    “皇后好些了吗?”冉竹迎上来问道。

    “好多了,刚才醒了会我走的时候刚睡下。找我何事?”宣墨沉声说道,眼皮子下有几分略黑的眼影,想来这一夜谁都没睡好。

    只是花开两边,心思两生,冉竹只当宣墨是担心白静伤势所致,心里失落了下却没了理由生气。

    “想来皇上昨夜没睡好,所以我让人做了些皇上喜欢吃的菜。照顾皇后也要顾着点自己身子啊……”

    冉竹说道,底子里却觉得虚得很,若是换了以前她就算不能上去怒骂一顿,也会不闻不问。

    为别的女人伤怀的宣墨,她只会心伤学着去淡漠无视,一如合卺礼那晚她悲诀双目泣血。

    宣墨沉沉的看了一眼冉竹,面色淡然,但他并未多说什么点点头坐下。

    宣墨的沉默令冉竹有些不适应,心中却泛起几分悲凉,不管白静这场阴谋打的什么算盘,但她这一招着实令宣墨开始回心转意,而且冉竹也意识到一些不寻常的问题。

    只是,她现在还没想出来,也无暇顾及。

    用膳间,冉竹问了下当日他们回来途中发生的事情,可宣墨只是三言两语简单带过,冉竹倒的酒更是一口未喝。

    冉竹看着那杯子里静止不动的液体,心里有些急。她伸手挥退了众人,然后道:

    “张云将军的事情皇上可解决了?”

    宣墨摇摇头,回道:“你可有好的人选?”冉竹的话说到了宣墨心中另一烦事,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我只是见过萧风和木河,对其余人一概不清楚,无法为皇上排忧。萧风他是暗卫首领,能力自然不用怀疑,用他出面虽然大臣们从未见过他但凭他本事也能很快让其余人信服。可他毕竟是首领,若他从暗里走到朝廷上当官,恐怕目前无人能够接替他暗卫首领一职。”

    冉竹轻声说道,几句话说出了宣墨心中的思虑,见他一杯接一杯的灌下,心中紧张不已脸上依然故作镇定:

    “若一定要说个人,我觉得木河为人心思细腻谨慎武功高强,对皇上也极为衷心倒是不错的人选。”

    冉竹眼皮子极快的抬了下,起身端起酒杯走到宣墨面前,状似无意的倾斜了下身,手中酒杯尽数倒在了宣墨脖子的玄铁绳上。

    “对不起,皇上我不是故意的。”冉竹故作惊慌说道,看着宣墨起身,一颗心早已掉到了嗓子眼。

    “没事。”宣墨摆手,口气里却有些烦躁,因是房中无人,他顺手将玄铁绳和宝玉拿下来放到了桌上。

    却只觉天旋地转,脑海里困意一阵涌来,眼睛一闭整个人就往冉竹身上躺去。

    “皇上累了需要小憩,你们都守在门外静候。”

    “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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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谱写一曲江山浮云过,携手红颜共黄泉的缱绻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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