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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举福妻掌中娇全文阅读

作者:瑾瑜     科举福妻掌中娇txt下载     科举福妻掌中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二一回 要走了吗?

    次日一早,陆薇薇与李氏便收拾一番,踏上了回程的路。

    因一路上都极顺利,到得半下午,母女俩已在县里的码头下了船,只等歇息片刻,就要回家了。

    江升却忽然窜了过来,“陆太太、陆少爷,你们可算是回来了,我打昨儿起就在码头等着二位了,还当要傍晚二位才能到,没想到这会儿就到了。”

    陆薇薇惊讶道:“升叔等我们做什么,遇上什么急事了不成?”

    江升不好意思道:“是遇上了一件为难事。我家太夫人前阵子病了,说是还病得不轻,毕竟上了年纪的人,就怕哪日万一就……因此精神稍微一好些,便打发了人来天泉,想接了我家大爷回京去,一是怕……将来连最后一面都见不上;二是想趁自己还在时,为我家大爷定一门亲事,省得将来他没有长辈做主,还不知道婚事要蹉跎到什么时候,不是一辈子都毁了?”

    陆薇薇听得谢令昭可以回京了,先还有些替他高兴。

    不管怎么说,能回家去看一看,见一见故人,游一游故地,总是好事。

    等听得江升后半段话,忽然高兴不起来了,并且自己很清楚的感觉到了自己的情绪变化。

    就这样,要走了吗?还几乎再也不会回来了?

    片刻才道:“你们太夫人考虑得极是,有长辈做主和没长辈做主区别可大了,尤其这还是一辈子的事,更不能掉以轻心。那升叔来找我是想我做什么,这事儿我应该帮不上什么忙吧?”

    江升忙道:“陆少爷帮得上,帮得上。我家大爷,咳,犯了牛心左性,说他要念书,暂时顾不上回京,更不想成亲,让我替他先回京一趟,给太夫人磕头请安,实在不行了,他再赶回京去便是。这怎么行呢,难得太夫人还惦记着他,他这次要是不回去,让太夫人冷了心,以后肯定也不会再管他。要是万一……,一顶不孝的大帽子扣下来,我们家公爷更有借口不管他,甚至,趁机将他逐出家门都未知。”

    “这两日大爷一直不许我们收拾行李箱笼,可太夫人打发来的人又一直在催,什么时候可以动身?我实在没有办法了,想着陆少爷与我家大爷那么要好,您的话,还有陆太太的话,他肯定能听进去。这才会打昨儿起,就一直等在码头,希望能尽快接了陆少爷,去我们家劝一劝我家大爷,将来我家大爷一定会感激您,我也一辈子不会忘记您的大恩大德,先给您磕头了。”

    说完就要跪下去。

    唬得陆薇薇忙闪身避开了,道:“升叔千万别这样,不至于,也这么多人看着呢。我既跟你家大爷是朋友,为他好的事,我当然愿意去做,只是他能不能听进去,我也不敢保证,且我和我娘总得先回家去梳洗一下,换身衣裳,才好去见你家大爷。要不这样,您先回去,我稍后自己去你们家?”

    以江升的心,当然希望陆薇薇直接跟他回去。

    但见陆薇薇与李氏都一脸的风尘仆仆,显然都已很疲惫,江升已到嘴边的话到底咽了回去,笑道:“我带了马车来的,那我让车夫先送陆少爷和陆太太回去,等陆少爷梳洗休息好了,再让车夫直接接了陆少爷去我们家吧,也省得陆少爷陆太太还要走路。”

    陆薇薇抿了抿唇,才道:“行,那就听升叔的。”

    于是母女俩上了谢令昭家的马车,不一时便出了码头,上了通往自家的路。

    余下江升直至彻底看不见马车的影子了,才暗叹了一口气,也踏上了回家的路。

    希望陆少爷的话,大爷真能听进去几分吧。

    好容易太夫人才又想起了大爷,肯接他回去,还肯为他的亲事做主了,这样难得的机会,当然不能白白错过了。

    他们这些跟夫人的老人嘴上的确说什么念想都没了,只希望大爷余生能平平安安。

    可那是在根本看不到希望的情况下,他们不得不这样,一旦有丝毫的机会,谁又愿意一辈子委屈,甘心一辈子委屈呢?

    本来那就是他家大爷的,天生就该是他的呀!

    奈何无论江升怎么说,谢令昭都听不进去,一开始还肯拿‘我要念书,实在不得闲’这样的借口来敷衍他,几次之后,更是直接连敷衍都懒得敷衍他了,根本不许他再出现在他面前。

    把江升急得,只差跳起来了。

    想来想去,也就只能把希望寄托到陆薇薇身上了。

    大爷不肯回京,不肯成亲,说到底不就是因为如今他的心都在陆少爷身上吗?

    那只要陆少爷也劝他回京,便等同于是变相的回绝了大爷的非分之想,大爷总不能再执迷不悟了吧?

    本来他跟陆少爷也不可能呀,陆少爷可不是他们家的下人奴才,而是良民,还是个读书人,马上就要考科举的;等他中了秀才后,更是有实打实功名的人了,前途无量,怎么可能跟他家大爷乱来?

    他家大爷也根本没法或是以重利,或是以强权来引诱逼迫陆少爷,时间一长,陆少爷迟早要发现他的心思,可就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倒不如趁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趁早抽身,那等将来陆少爷进京赶考时,二人还能继续做朋友,以后还能守望相助,互相照应,岂不比现在强一百倍。

    江升想到这里,心里油然生出了几分希望来。

    等陆少爷劝完了,他再添一把柴,继续苦口婆心的劝大爷一回,想来大爷就能听进去了……

    坐车可就比走路快多了,因此不过一刻钟后,陆薇薇与李氏已顺利到了家。

    李舅母正在大门外跟王妈一起剥板栗,晚上好炖板栗鸡,瞧得是谢令昭家的马车越走越近,奇道:“这个时辰,阿昭来做什么?”

    待马车停下,车帘一撩,露出陆薇薇与李氏的脸来,她更奇了,“妹妹,小巍,怎么是你们?我还当是阿昭来了,你们也要傍晚才到,简直没想到。”

    陆薇薇先下了车,又扶着李氏下了车,才上前问李舅母,“舅母,舅舅这几日可好,家里也都好吧?是谢令昭家的升叔有事请我去帮忙,一直在码头等着我们,接到我们后,又让马车送了我们回来。”

    李舅母这下明白了,还想再问,见陆薇薇明显情绪不高,李氏也满脸的疲色,遂打住了,道:“家里这几日都挺好的,你们快进屋去洗洗,换身衣裳,再歇歇吧。”

    陆薇薇与李氏都应了,又先去瞧过李成栋,与李成栋说了几句话,才回了自家那边去梳洗更衣。

    半个时辰后。

    陆薇薇在江升期待的目光中,深吸了一口气,才叩响了谢令昭的房门,“谢令昭,是我陆巍,你在屋里吗,方便进来不?”

    很快谢令昭便拉开了门,“陆巍,你不是回竹溪去了吗,还当要明儿去了学里才能见到你,没想到这会儿就见到了。有什么事……”

    话没说完,见江升在一旁赔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狠狠瞪了江升一眼,方继续与陆薇薇道:“方便,进来吧。升叔,你就别进来了,忙你的去,省得我们两看两生厌。”

    江升继续赔笑,“我可没看厌大爷,我也不敢。那大爷与陆少爷聊着,我让厨房给您们做几个小菜,再上一壶酒来……还是别喝酒了,做个清淡的汤来吧。”

    喝酒误事,万一喝出个什么问题来,他岂不是悔青肠子也迟了,还是别喝的好,别喝的好。

    谢令昭一看江升的样子,便知道他在想什么,翻了个白眼儿,懒得再与他多说一个字,直接拉了陆薇薇进屋。

    陆薇薇进了谢令昭屋里,就不着痕迹把自己的手臂从谢令昭手里挣开了,见他书案前的书是翻开的,旁边的纸上墨迹也显然没干,笑了一下,道:“看来你还真是在专心学习呢?”

    谢令昭有些不好意思,“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一边说,一边却挪动上前,一把把书案上的纸张都团了,书也都合上了,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让陆巍看见他满篇都是鬼画符还是轻的,要是再让他看见他满篇都是自己神游天外,无意识之下写的他的名字,肯定要勃然大怒,以后连朋友都没的做!

    却不知陆薇薇自己也心神不定的,哪顾得上注意其他。

    还是想起江升都只差跪下了,与谢令昭相对坐下后,才勉强敛住心神,直接切入正题道:“我听说,你们家来人接你回京了?这怎么着也是好事,你怎么不愿回去呢,不是早就想回去……给你母亲上香做法事,想回去见你祖母呢?”

    谢令昭听她说完,才没好气道:“升叔这个大嘴巴,告诉你这些做什么,我事先要是知道他去找你,一定不让他去!”

    陆薇薇道:“他也是关心你。”

    谢令昭冷哼,“要他关心,关心都关心不到点子上……我也不是不愿回去,这不是、这不是我现在要念书,为二月的县试做准备呢?等考完了,我再回去也不迟。”

第一百二二回 暖昧 婉拒

    陆薇薇望了望天,决定实话实话,“不好意思,就你现在这个水平,县试还是别想了。你这几个月进步是很大,但也只是刚从爬到了会走而已,想走得稳、走得快,甚至想飞起来,还早得很,就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谢令昭无语,好一会儿才哼哼道:“我知道自己水平不够,可也没谁规定,水平不够便连下场试试都不行吧?我就要下场试试呢,就当是为下次积累经验了,不行吗?”

    陆薇薇点头,“当然行。问题是,你是京城人氏,就算真要县试,你也只能回京城去下场,在天泉,根本你就下不了场,你不会压根儿没想到这一点吧?”

    谢令昭再次:“……”

    然后决定自暴自弃,“我早想到了,可那又怎么样?我就是不想回去,怎么着吧?我好歹也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小猫小狗,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凭什么他们不让我回去时,我就不能回去,他们要我回去了,我就得立马屁颠儿屁颠儿的回去?我就不回呢,看他们能把我怎么着!”

    陆薇薇这下说不出话来了。

    是呀,谢令昭也是人,也有感情,也会受伤,凭什么他那么想回去时,他们都不让他回去,现在就因为他们一句话,他就得立马回去?

    换了谁,能高兴得起来,能欢天喜地立马回去的?

    要是回去后,还是没有他的容身之地,他该怎么办,再灰溜溜的回天泉来吗?

    陆薇薇片刻才又道:“别人就罢了,他们不在乎你,你当然也犯不着在乎他们。可这次想你回去的,是你祖母,她上了年纪的人,就算再多人服侍,再有良医好药,也要怕真有个万一……那她想见自己的孙子一面,也是可以理解的;想在自己有生之年,把自己孙子的终生大事给解决好,更是无可厚非。你确定你不回去,若真发生了万一,不会后悔一辈子?”

    谢令昭抿唇。

    这便是问题的关键所在了。

    他也担心那个万一,那个家里,也就祖母待他还有几分真心了,当初亦是全靠祖母护着,他才能保住一条命,一直活到今日。

    要是祖母真有个万一,他却没能及时赶回去,他一定会后悔一辈子的!

    可他要是回京后,便只能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浑浑噩噩的过完后半辈子,甚至以后都再见不到陆巍,更别提其他了,他一样会后悔一辈子!

    谢令昭深吸了一口气,才道:“我其实探过来接我的人的话了,他们说,我祖母之前是病了,也的确病得不轻,但经过一阵子的请医问药和悉心调养后,便大好了。所以我现在回不回去,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差别,反倒我回去后,种种麻烦与矛盾立刻都会无所遁形,那我祖母怄气为难之下,病情才真是要加重了。”

    陆薇薇皱眉,“是吗?若真是这样,你的确不用急着赶回去。但还是那句话,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京城离天泉这么远,等真发生了万一时,你就是用飞的,只怕都来不及。”

    顿了顿,“再者,你的亲事有长辈做主和没长辈做主,区别也大了。你不趁如今你祖母还在,在能选的范围内,尽可能选个最好的,把亲事定下,将来万一只能选个最差的,可就气死也迟了。”

    谢令昭没好气,“我气死也是我自己的事,你着的什么急?还是你想娶亲了,所以巴不得我快点先娶了,那不守约定,明明都说好再过个三五年的才成亲,结果我却先娶了,不守信用的人就不是你,而是我了?我才不会如你的意!”

    陆薇薇牙疼:“我什么时候着急娶亲了,我才多大,有什么可着急的?再说我还要念书,还要考科举呢,我哪来的那个时间,我家里也没长辈催我呀。”

    “那你说这么多做什么?闲得慌呢?”谢令昭哼哼。

    陆薇薇叹气,“这不是升叔让我来劝你么,打昨儿起就等在码头不算,见了我也是满口的好话,还差点儿朝我跪下,那我能怎么办,当然只能来劝你了。”

    谢令昭忽然认真的看向她,“那你自己怎么想的,只是却不过升叔,所以才来的,还是你自己想来的?陆巍,你是希望我回去,还是希望我留下?”

    他的双眸又黑又深邃,眼里也满是认真与专注,陆薇薇在这样一双眼睛的注视下,心跳忽然就快了许多,喉咙也跟被什么卡住了似的,忽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甚至连眼睛都被定住了似的,根本不听自己使唤了。

    好一会儿,她才有些狼狈的移开了目光,咳嗽一声,道:“我们是这么好的朋友,我当然舍不得你走。但我知道,你回去肯定比留下强,你也该回去,反正我若有那个运气,将来总会去京城的,那我们便又能再见了,这么一想,倒也没什么可舍不得的了。”

    “只是这样吗?”谢令昭有些失望,“我在你心里,就只是……朋友吗?”

    陆薇薇捏了一下拳头,才挑眉,“不然呢?哦,不止是朋友,还是兄弟,总成了吧?”

    谢令昭越发失望,却还要强笑,“当然成,本来我们就是好兄弟,但我还是……”

    不想回去,不想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不想彻底断了与他之间的可能……虽然他们本来就没有任何可能。

    可他还是舍不得,还是想能多拖一段时间,算一段时间,能多守他一阵子,算一阵子。

    陆薇薇不打算让谢令昭继续说下去了。

    明摆着方方面面都不可能的事,当然要在萌芽阶段,就给他扼杀在摇篮中了,不然到头来便是当断不断,害人害己。

    她直接道:“定亲不定亲的,最终决定权不还是掌握在你自己手里?只要你坚持不点头答应,想来也没人能勉强得了你。但你祖母生病这事儿,你还是该回去一趟,瞧一瞧老人家,也给你母亲上柱香的。马上就十月了,你收拾一下赶回去,正好还能赶上过年,说不定你祖母见了你一高兴,身体就痊愈了。那你过完年,实在想回来,又再回来就是了呗,干嘛弄得生离死别似的。”

    只要他回了京,定不定亲,还能不能再回天泉来,只怕就由不得他了。

    虽然他父亲不是东西,继母又居心叵测,好歹他祖母是真的疼他,想来不至于在他一辈子的大事上坑他,肯定要真正为他打算的。

    那他成了家,年少时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自然渐渐也就忘了;他有了自己的小家,自己的妻儿后,也定会越来越成熟起来,越来越有责任与担当。

    等到或许几年后,他们再见时,肯定就是另一番光景了。

    天泉终究还是太小了些,选择面太窄了,何况他还钻了不可能的牛角尖……所以虽然他家里对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确让人不舒服,但两害相较取其轻,她还是宁愿他回去。

    反正她现在只是有一点点、很小那么一点点的……悸动,“准高考生”一忙起来,肯定很快就会忘记了。

    道理谢令昭都知道,只要他不愿意,除非他死,否则谁也别想强迫他。

    问题是,他就是不想与陆薇薇分开,暂时的分开也不想,万一这一分开,便真是生离死别了,他上哪儿说理去?

    谢令昭沉默片刻,才道:“我的确该回去瞧一瞧我祖母,再到我母亲坟前上柱香,行吧陆巍,我听你的,择个日子回去一趟。但我一定会很快回来的,我还要回来亲眼看着你是怎么中小三元,怎么当上最年轻最俊俏最风光的秀才老爷的,你等我回来,好不好?”

    陆薇薇在他满是期待的目光下,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只得道:“我反正短时间内,肯定都在天泉,你什么时候回来,应该都能尽快见到我。”

    谢令昭却是又道:“那要是我万一短时间内回不来,陆巍,你也等着我,至少、至少三五年内,都别娶亲,好吗?我、我无论如何,都一定会回来找你的,你至少给我这几年的时间,好吗?”

    他连想都不敢想,陆巍到时候真娶了亲,他会怎么样,他一定会……妒忌得发狂的。

    可他又的确没资格要求陆巍什么,他自己都没那个勇气去打破世俗了,凭什么要求陆巍去打破?

    老天爷既让他遇上了陆巍,为什么就不让陆巍是女子,或者他是女子呢?!

    这话实在暧昧,周围的气氛也跟着实在怪异,陆薇薇心知自己再说不出拒绝的话,也必须说了。

    她只得故作轻快道:“这我可不能答应你,万一我哪天就遇上了我的真命天女呢?你也一样,万一哪天就遇上了你的真命天女呢?我们再是好朋友好兄弟,也不能误了彼此的姻缘不是?不过真到了那一天,我一定会提前通知你,来喝我喜酒的,你也一样,可别忘了啊!”

第一百二三回 知女莫若母

    谢令昭简直快要怄死了。

    陆巍居然说要提前通知他,来喝他的喜酒,呸,鬼才要来喝他的喜酒,那于他来说,根本不是酒,而是穿肠毒药好吗!

    正要说话,陆薇薇已笑道:“行了,这都是以后的事了,现在说什么都是白搭,等真到了那时候再说也不迟。倒是你回京的事,就这么定了吧?回头你再择定个时间,让升叔开始收拾东西,也好让他和来接你的人安心。”

    谢令昭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嗯”了一声,“那就这么定了吧,我待会儿就让升叔挑日子。陆巍,至多过了正月十五……不,正月十五出发肯定赶不回来,那我过了正月初十就出发,一定赶在你县试下场之前回来,怎么样?”

    陆薇薇随口道:“你还是别太赶了,正月里到处河道都还在结冰,安全才是最重要的。反正我县试得考三场,前后得十来日呢,等你到了,正好赶上接我考完也是一样的。”

    不欲再多说这个话题,因为发现心里已经开始在隐隐的难过与不舍。

    直接岔开了,“对了,我这次回村里,发生了一件事,怕是得你帮我个忙才是……”

    就把有人找到陆有成们,想告他不孝,好让他参加不成开春的县试,便是阻止不了她参加,至少也要影响她的心情与状态之事,大概与谢令昭说了一遍。

    谢令昭才听到一半,已是横眉怒目。

    好不容易等她说完,立刻咬牙道:“八成是县学的人干的,有陆巍你在,他们都考不过你,可不只能想歪门邪道,让你直接考不成,那他们就能脱颖而出了?何况都知道科考难,取中的人数也是有数的,多了你一个稳中的,他们能中的几率就更小了,当然更要拉你下马了。指不定,都不是一个人,而是好几个人合伙的!”

    “陆巍,这事儿你交给我,我保证在我出发之前,一定把人给你揪出来,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竟然敢欺负到陆巍头上,现在满县学里谁不知道他和陆巍最好?

    连他的人都敢欺负,就得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陆薇薇皱眉道:“也不一定就是县学的人,说不定,是我或是我们家以往的仇家,不然就是单纯看不惯我们,就算不能利己,也要损人的人呢?不过我舅舅还没痊愈,表哥也忙得很,我不想让他们知道了更烦心,还真只能麻烦你帮我查县学的人了,至于其他可能的人,就我自己来查吧。”

    谢令昭忙道:“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跟我陆巍你还要说麻烦,不是纯给我添堵呢?你放心,我一定把人揪出来!”

    正说着,江升的声音自外面传来,“大爷、陆少爷,时候不早了,要不您二位先吃饭,吃了饭再接着聊也不迟。”

    陆薇薇往外一看,才发现天已经黑了,忙道:“升叔,那你让人摆饭吧。知道我不吃饭就走你肯定不答应,所以我吃了再走,不过我不能陪你吃到最后哈,我先吃完了就得回去,明儿还要上学呢。”

    后面的话,却是对谢令昭说的。

    谢令昭也知道他刚赶路回来,肯定累得很,笑道:“放心,没打算多留你。”

    待江升领着人进来摆了饭,二人便对坐着吃起来。

    等吃完漱了口,陆薇薇要走时,谢令昭却坚持要送她回来,“我正好消食了。”

    马上就要一分开就是几个月,他当然要抓紧一切能与陆巍独处的时间才是。

    陆薇薇本来想说:“来回都坐马车,你消的哪门子的食?”

    话到嘴边,想到分别在即,还极有可能一别就是经年,到底打住了。

    二人遂上了马车,很快消失在了黑暗中。

    余下江升满心都是担忧,大爷不会想着分别在即,就情难自禁,说出什么糊涂话,做出什么糊涂事来吧?

    还是想到陆薇薇的冷静理智,心里的担忧才散了几分,陆少爷肯定不会由得大爷胡来的,不然他也不会劳神费力的苦劝大爷回京了,他不信大爷,也该信陆少爷才是!

    陆薇薇的确一路上都很冷静,谢令昭几次想把话题扯回之前的,让她明白答应几年内都不能娶亲,她都给岔开了。

    之后更是直接考起谢令昭连日背书的情况来,“……前些日子五经你已背得挺熟了,又过了这么些日子,你该滚瓜烂熟了才是,怎么反倒打起了磕巴?别以为你马上要回京了,就可以懈怠了,我告诉你,你就是明儿就要出发了,今儿你也得给我背书,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弄得谢令昭便是有满腔的离愁与旖思,也只能暂时都放到一边,认命的继续背起书来。

    等终于到了李家时,简直松了一口长气,给出来接陆薇薇的李氏打过招呼,“陆伯母,您还没睡呢?都怪我的事,耽误了您休息,回头再来给您赔不是啊。您和陆巍都早些歇息,我先走了。”

    便跳上马车,堪称落荒而逃了。

    看得陆薇薇好气又好笑,但也只是一瞬间,便笑不出来了。

    这样简单纯粹的相见与快乐,以后怕是很难了吧?

    “累了吧小巍?洗澡水早就给你备好了,你是现在洗,还是歇会儿再洗?”一进屋,李氏便关切的问陆薇薇。

    陆薇薇早累了,身上也觉得黏糊糊的不舒服,但就是不想动,因道:“娘,我坐会儿再洗,您先去睡吧,我收拾好了自己知道睡的。”

    李氏却在她旁边坐下了,片刻才道:“阿昭肯回京了吗?”

    陆薇薇“嗯”了一声,“肯回了。那到底是他的家,他的根,他就只是一时钻了牛角尖而已,把道理跟他一分说,他本来心里也明白,只是过不去那个坎儿而已。”

    李氏点头道:“是啊,谁不想回自己的家,回打小儿就生自己养自己的地方?尤其阿昭家里还家大业大,跟咱们这些平头老百姓大不一样,就算他家里长辈不待见他,该他那一份儿,总不能少了。所以打一开始,我就知道他跟咱们不一样,他迟早要回去的,现在果不其然。”

    陆薇薇沉默片刻,才道:“娘,您到底想说什么,直说便是,这会儿就咱们俩,您跟自己的女儿还要拐弯抹角不成?”

    李氏干笑了一下,“我哪有拐弯抹角,我就是、就是……那我直说了啊。小巍,你跟阿昭,你们是不是……阿昭的心思,有眼睛的人都看得见,但因为旁人都不知道你是女儿家,他也不知道,所以虽觉得你们亲密,但不至于往旁的方面想。”

    “可我是知道的,我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看在眼里,实在没办法不多想。问题是就算阿昭知道了小巍你是女儿家,你们之间多半也是……不能成的吧?他那样的家庭,怎么能允许他娶一个平民家的女儿,这个女儿还充男孩儿养了多年,可谓是在男人堆里长大的?别说他们家了,便是县里那些大户人家,都不可能允许的……”

    陆薇薇打断了她,“娘,您想到哪里去了,我和谢令昭不是您想的那样。我们只是同窗、好朋友而已,跟表哥、澈表哥没有任何分别。”

    顿了顿,“再说了,他马上就要回京了,这一回去,多半就要留在京城娶亲生子,再不会回天泉了,您还有可担心的?”

    李氏觑了觑女儿的脸色,才小声道:“我这不是担心你吗?就算阿昭马上就走了,人是再见不着了,心呢,也能说收回来,就收回来吗?”

    知女莫若母,她跟小巍母女这么多年,还是相依为命那种母女,本来就比旁的母女更亲密,更贴心,岂能看不出她的心理变化?

    虽然那种变化是无声无息无形的,李氏没念过书,也不知道“润物细无声”这句话。

    但她的确都渐渐感受到了,正是因为感受到了,才会忧心。

    小巍跟阿昭明显不可能的,当初大嫂觉得阿昭好,起念想把阿月许给阿昭时,小巍都还觉得不可能,让她务必要劝大嫂,怎么轮到她自己,却犯起了糊涂来?

    阿昭家那继母明显不是省油的灯,还是王府的郡主还是县主来着?他爹也心偏到了咯吱窝,巴不得阿昭死在了外面才好。

    这样的人家,小巍要是嫁了进去,又没有娘家依靠帮衬,不是很快就要被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她们母女也只能天远地远的,指不定十年八年都再见不上一面,那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还不如死了干净!

    所以李氏纵然知道陆薇薇心里这会儿不会好受,还是没忍住把话挑明了。

    不趁现在就把她拉回来,等她越陷越深时,再来后悔,可就迟了!

第一百二四回 有人欢喜有人气

    陆薇薇不防李氏什么都看在眼里。

    吐了一口气,才道:“娘,您想多了,我对谢令昭没那个意思,他对我也一样,只是他从来没交到过真心的朋友,所以对我难免跟对别人不一样。何况他马上就要走了,我也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想要什么,您就只管放心吧。”

    说完不给李氏再说话的机会,“好了,时辰不早了,您快去睡吧。我马上洗了澡也睡了,省得待会儿吵到了舅舅他们。”

    李氏还有一肚子的话要说,但见陆薇薇情绪实在不好,只得都咽了回去,道:“那我就先睡了,小巍你洗澡去吧。”

    “嗯,娘晚安。”

    陆薇薇目送李氏回了房,才又长长吐了一口气。

    娘要说什么,她太清楚了,正是因为清楚,所以从来不让自己往那上头想,从来不敢放任自己。

    不然她这么多年的寒窗苦读,冬念三九夏念三伏都是为的什么?

    她们母女,还有舅舅舅母这些年的各种隐忍又是为的什么?

    她明明都已经飞起来过,看到过更广袤的天地了,怎么可能再委屈自己,余生都只能蜷缩在那巴掌大的天地和柴米油盐酱醋茶里!

    可李氏有一句话,还是触动到了她内心的最深处。

    ‘人是再见不着了,心呢,也能说收回来,就收回来吗?’

    陆薇薇也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时候,对谢令昭的心思起了变化的,反正等她意识到时,已经在日积月累中,到了再让她忽视不了,也再自欺欺人不下去的地步。

    大抵这变化都是在无形中潜移默化,润物细无声般生成的吧?

    反正她只要一想到谢令昭的笑,想到他对她的种种维护与好,想到他看她的眼神,甚至想到他偶尔掩饰不住的矛盾与挣扎,心里都会暖暖的、甜甜的。

    可惜一切都将结束了……

    也幸亏一切马上就要结束了,不然她还真怕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动摇了,再也不想努力了,——其实是一件幸事,她该高兴才是!

    陆薇薇一连给自己做了好几次心理建设,才觉得心里好受了些,然后起身洗澡去了。

    等她洗完澡,觉得浑身都为之一轻,脑子更是清明了不少,就更庆幸谢令昭马上就要回京了。

    只是这一晚,她还是没能睡好,一直都是半睡半醒,似梦非梦。

    等次日早上起来时,难免精神不济。

    好在她终究年轻,洗把冷水脸,再拿两个煮鸡蛋滚一滚眼圈,也就看不出多少没睡好的痕迹了。

    上午,陆薇薇强逼自己一般的苦学了一整个上午,连午饭都没去饭堂吃,反正她也没胃口。

    下午课间时,李澈忽然来找陆薇薇,还给她带了本市面上找不到的集注来,“父亲说这是他在府城时,一位举人赠予他的,他又赠予了我。我看过后,觉得挺好,已经都能背下来了,所以送来给巍表弟也看看,希望能对巍表弟的学业有所帮助。”

    陆薇薇只翻了两页那本集注,已知道其多么的难得,忙道:“这么难得的好书,澈表哥自己留着便是,给我做什么,我实在受之有愧。”

    李澈笑道:“书这个东西又不是其他,吃了就没的,穿了也没的,只要爱护得好,便是十个人看过后,也与一开始没有差别,巍表弟就别与我客气了。我以往蹭你和昌弟的书看,蹭得少了不成?”

    陆薇薇见他说得诚心,也就不再客气,把书好生收了起来。

    因还不到上课时间,又与李澈到了教室外说话儿,“好些日子都只远远的见澈表哥,再没像这样面对面的说过话儿了,澈表哥一切都好吧?我看你气色倒是挺不错的。”

    李澈笑道:“我一切都好,多谢巍表弟关心。本来我该把书给巍表弟送去家里,再探望一下成栋叔成栋婶和陆姑妈的,但……我学业实在繁忙,回家后父亲便会亲自指点我到深夜,我实在没有时间,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他现在吃得好、住得好,关键再不用为家计操心了,便是心里偶尔会难受,晚上睡眠也不是那么好,但他到底年轻,可不得气色‘挺不错’吗?

    可惜他在村里再没了到处走的自由,尤其村东头,更是想再踏足一次都难了……

    陆薇薇不消李澈说,也明白他的苦衷。

    都已经过继了的儿子,谁愿意他还时时都想着自己亲生父母和原来的家?

    一开始再是说得好听,人心终究都是自私的。

    何况还有现成的理由,开了年就是县试,眼下当然李澈的学业才是最重要的,旁的都得靠边,他可不就既没时间,也没机会再见旁人了。

    陆薇薇片刻才道:“澈表哥还跟我们客气呢,又不是旁人,都明白的,你别往心里去。该照顾该帮忙的,我娘和舅母、还有家里其他人都会去的,就前几日,我还听我娘说,根三舅舅已经能下床了,澈表哥只管安心吧。”

    李澈忽然仰起了头,等心情平复了一些后,才低下了头来,哑声道:“我……根三叔的情况我都知道的,母亲每日都会打发人去看,看了再回家告诉我,好让我更能安心学习。总归,多谢巍表弟和几位长辈了,我都记在心里的。”

    陆薇薇见他再说下去,没准儿都要哭了,果断转移了话题,“澈表哥现在做文章肯定已经胜过我很多了吧?等下次休沐时,我去你家里看看你新近做的文章啊,正好给成林大舅舅请安兼请教。”

    李澈脸上有了笑,“好啊,我到时候等着巍表弟……要不择日不如撞日,今晚你就去我们家吃饭吧,我们放了学正好一起走。现在,谢令昭还是天天都接送巍表弟吗?”

    他学习很苦,心里更苦,偶尔还是想放纵一下,给自己一点甜的。

    可惜他别说有谢令昭的出身权势富贵了,他甚至连最基本的时间都没有,哪怕明知放任谢令昭一直陪在巍表弟身边,不啻于送羊入虎口,他还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在心里祈祷,巍表弟心智坚定,不会轻易就被谢令昭迷惑,他还有机会了。

    陆薇薇道:“今天他应该还会送,澈表哥家里也没准备,我就这样贸然的去,实在不礼貌。还是等下次休沐时,我再去吧,到时候,谢令昭应该也已经回京了。”

    说到最后,情绪低落了下来,所以满打满算,她跟谢令昭也没几日可见、可相处的了?

    李澈的情绪霎时与陆薇薇的就可谓鲜明的对比了。

    谢令昭竟然要回京了?

    那岂不是意味着,他往后便再不能时时缠着巍表弟,再不能见缝插针的给自己添堵,让自己时时都心惊肉跳了?

    李澈忽然觉得天也蓝了,水也清了,连时时都无形压在胸口上的那块大石,都一下子变轻了。

    谢令昭听说了李澈课间去找陆薇薇的事后,则是只想咬人。

    他李澈不是一天天忙得连吃饭、上净房的时间都没有,夫子因此日日都要夸他几百遍吗,现在怎么有时间了?

    都忙成这样了,还要在他眼皮子底下去找陆巍,看来还是不够忙,还得给他找点事来做才是!

    只是要给李澈找点儿什么事做,谢令昭一时三刻间又想不出来。

    现在李澈也跟之前不一样,什么都不缺了;且县试在即,县学每一个学子的时间都是宝贵再宝贵的,李澈家的情况谢令昭又再清楚不过,知道科考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也不敢在这上头作怪。

    万一一个不慎误了李澈下场,别说陆巍肯定一辈子都恼他了,他自己只怕也过不了心里那一关。

    于是谢令昭更生气了。

    现在他还在天泉呢,他的人就已经随时有被抢走的风险了,要是他回了京城去,天高皇帝远的,李澈岂不只有更变本加厉的?等他再回来,陆巍肯定早跟李澈最好了,还有他什么事儿!

    等下午散学,见了陆薇薇,谢令昭都还在生气,看陆薇薇的目光也只比在他们教室里,一直盯着李澈看时的目光,稍微柔和一点点。

    陆薇薇少不得问他,“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谢令昭冷哼,“谁惹了我,谁自己心里知道。”

    “?”陆薇薇先还反应不过来,见谢令昭一直盯着自己,才明白过来多半惹着他的人就在她自己了,可她白日都没见过他,哪来的机会惹他生气?

    想来想去,好像只有她课间和澈表哥说了话的事……陆薇薇莫名一阵心虚,嘴上却是道:“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天色不早了,我今晚有新书要看,你也要收拾行李箱笼,你就别送我了,各回各家吧。”

    她也正好先适应一下没有了他接送,没有他一路相伴说话的日子。

第一百二五回 又不走了

    陆薇薇说完,便不由分说先走了。

    谢令昭人高腿长,要追上她倒是极容易,可见陆薇薇走得那么快,跟他是什么蛇蝎似的,本就还在生气,当下更生气了。

    哼,李澈给他的书就那么好看,他等不及要回家去看呢?

    只要他愿意,他立马可以给他一百本书、一千本书。

    说到底,还是觉得李澈比他重要,真是气死他了!

    本来都已经想好,他正月十一一早就出发回来了,现在他改主意了,他还是要过了正月十五再回来!

    陆薇薇独自回了家,因没什么胃口,便与李氏道:“娘,我先回房看会儿书,我今儿得了本好书,您把饭给我留着,等我看到天黑了,再吃也不迟。”

    李氏正要说话,一旁李月已先笑道:“表弟还是先吃了饭再看书吧,在学里用了一整日的功,就不信你不饿,便你肚子不饿,脑子也肯定早累了,正好趁吃饭休息一下。”

    顿了顿,又道,“我刚才去灶房看过了,还有两个菜没炒呢。我这几日给表弟做了件衣裳,正好趁这会儿给表弟试一试,怎么样?”

    陆薇薇不由牙疼。

    她之前就发现表姐对她好像有些不对劲儿,想着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还没多想。

    但此时此刻,她可以确定她之前的感觉是对的,表姐真对她那个,咳,芳心暗许了,这可怎么办?

    陆薇薇只能看李氏和李舅母。

    好在李舅母一下就反应过来了,笑道:“阿月,原来那衣裳是你给小巍做的呢,我是说不像你爹你哥哥的身量。那你打算什么时候给你哥哥和弟弟做呢,都是自家兄弟,你只给小巍做,不给他们做,他们知道了肯定要不依的。你爹也是,你长这么大,还没穿过你做的衣裳呢,知道了也肯定要吃醋的。”

    说完,与李氏对视一眼,都意识到了问题的不妙。

    可这么大的事,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但若不告诉阿月,她多半又会越陷越深……

    李舅母开了头,陆薇薇便也跟着笑道:“看来在表姐心里,我这个弟弟可比表哥和表弟都靠谱,才会先给我做。那表姐把衣裳拿来我先瞧瞧吧,要是好,我明儿就穿着上学去,管保人人见了都得羡慕我有个好姐姐,说不定,还能因此把姐夫都搞定呢。”

    李氏忙笑骂,“不许笑话你姐姐,不知道姑娘家脸皮都薄呢?就算你们血脉也好,感情也好,都跟亲姐弟一样,说话时嘴上也该给我把个门才是!”

    李月本来正兴头的,谁知道接连几瓢冷水就泼了下来。

    一下子白了脸,片刻才强笑着扔下一句:“算了,那衣裳我还没全部做好,小巍今儿就别试了,我忽然有些头晕,先回房了啊。”

    便“蹬蹬蹬”上了楼去。

    余下李舅母与陆薇薇母女面面相觑,少时,李舅母到底心疼女儿,也扔下一句:“我看看阿月去啊。”,上了楼去。

    陆薇薇这才揉着眉心,低声问李氏,“娘,现在怎么办?这根本就不可能的事嘛!”

    李氏示意她回了自家那边屋里去,方道:“我们都知道不可能,就算我们不介意姑血还家,此事也不会有任何后续的麻烦,你也不可能娶你表姐啊……你舅母会劝她的。回头我再跟你舅舅舅母商量一下,看有没有什么更好的法子吧。主要是阿月如今轻易不出门,能见到的年轻‘男子’就你一个,可不得……”

    说来也是怪她,要不是当初她一念之差,阿月如今便不会误会,小巍多年来也不用这么累,不用处处委屈自己了。

    陆薇薇想了想,道:“表姐今年以来心情都不好,这事儿还是得想个万全的法子才是。她那衣裳既然已经做了,我明儿就上身穿吧,省得她心里不自在,我先大方了,大家都大大方方的,她自然也就放开了。但空了娘和舅母还是得劝她多出门,说不定,一出门就遇上她命定的姻缘了呢?”

    李氏应了,“知道了。就是……”

    迟疑一下,“阿昭既要走了,我们是不是该请他吃顿饭,给他送个行,再给他准备点儿礼物什么的?他实在是个好孩子,这一别,也不知哪年才能再见了,好歹彼此留个念想。”

    陆薇薇刚才独自回来时,只觉路怎么那么长,怎么都走不完,又怎么那么安静,连个往来的行人都少见。

    这会儿让李氏这么一说,心情越发不好,道:“他也不是一定就不回来了,……等他定了出发的日子再说吧,反正也来得及。不然就我和表哥一起,请他吃顿饭,喝杯践行酒也行,省得在家里扰了舅舅清静。”

    李氏道,“且到时候再说吧。你先歇会儿,我也瞧瞧你表姐去,顺便把衣裳给你拿回来,就像你说的,大家都大大方方的,她面子上过得去了,说不定事情就这样揭过了。”

    待李氏出去了,陆薇薇才坐下,有些烦躁的吐了一口气,怎么处处都剪不断,理还乱的感觉?

    次日陆薇薇穿的便是李月给她做的新衣裳,她本就白,又瘦,月白色的衣裳一穿,越发显得潇洒飘逸了。

    谢令昭见了,却只觉烧心。

    陆巍不会以后都这么穿吧,那肯定会引来不知道多少居心叵测之人的,毕竟就他所知,就县学里都有荤素不忌的,他还回什么京,他不回了!

    等再听得衣裳是李月给陆薇薇做的,谢令昭就更是想吐血了。

    他怎么就忘了,除了李澈总是想抢他的人,陆巍的那些个表姐表妹们,才是他最大的、也是真正的敌人?

    毕竟李澈不可能嫁陆巍,陆巍也不可能嫁他,陆巍的表姐表妹们却是可以嫁给她的。

    尤其李澈的妹妹,既有青梅竹马的情意,又不受“姑血不还家”的条件限制,——陆巍昨儿说的他说不定哪天就遇上了自己的真命天女,不会就说的是她吧!

    谢令昭因此一整日都心不在焉,几度出于暴怒爆发的边缘。

    下午更是索性旷课回了家去。

    反正他学得再多也是白学,反正陆巍也不让他接送他了,他还不如早些回家睡大觉去!

    却不想,谢令昭前脚刚回家,后脚京中他祖母便又打发人来了。

    这次是让他不用急着回京去的,“太夫人修养了一阵子,已经大好了,想着如今天寒地冻的,又是车又是船的赶路,也太辛苦大爷了。所以决定让大爷还是先别回去了,等明年开了春,要是合适了,再打发人来接大爷回去也不迟。”

    谢令昭第一反应便是“太好了,他可以不用跟陆巍分开了”。

    但随即他便沉默了。

    他不想回去是他的事,却不代表他就愿意被人这样对待,高兴了就让他回,不高兴了立马又不让他回了,说话跟放屁一样,翻脸比翻书还快。

    还真是半点没考虑过他的感受呢!

    陆薇薇于是再次被江升请到了谢令昭家里,“大爷将人打发后,便一直待在房间里,没出过门,也没叫过人,我实在怕他……万一一个伤心恼怒之下,就做出什么傻事来,只能再次麻烦沈少爷了。”

    江升只有更生气的,到底把他家大爷当什么了?

    还当太夫人对他家大爷好歹有几分疼爱,现在看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他家大爷怎么就那么苦命,连一个真正疼爱他的长辈,一个真正拿他当亲人的家人都没有?

    可惜陆少爷不是女儿身,不然他肯定支持他家大爷娶陆少爷了,至少陆少爷是真对他家大爷好,陆太太也是真拿他家大爷当自家晚辈看待的!

    陆薇薇进了屋,却见谢令昭并没她想象的那般难过消沉或是生气恼怒,反倒还挺有闲心的在画画,虽然画得乱糟糟的,也不知到底画了个啥。

    陆薇薇暗自松了一口气,咳嗽一声,道:“说好了不许旷课的,今儿却旷了,看来某些人是皮痒痒了。”

    谢令昭见是他,笑了一下,道:“得,我是说升叔怎么什么都没说,敢情是直接搬你这个救兵去了。你其实不用跑这一趟的,我没事儿,虽然有些突然,但真的也算是在我意料之中的,所以我除了一开始有些气愤,并没有其他感觉哈,这会儿更是早就气过了。”

    “气过了?真的?”陆薇薇挑眉。

    谢令昭嗤笑一声,“儿子跟孙子比起来,当然是儿子更亲。便是孙子跟孙子比,也不一样的,一边是日日都承欢膝下的孙子,一边却是惹祸不断,让她麻烦也不断的孙子,换你选谁?是我也要选前者。与其让我回去又弄得一家人都过不了安生日子,还不如就让我留在天泉,别影响了他们自家人的天伦之乐。我什么都明白,所以,真的不怎么气,也很容易就气过了。”

    气过之后,便只剩不用跟他分开的喜悦与庆幸了。

第一百二六回 怜惜

    陆薇薇见谢令昭的神色的确不像还在气愤,心里依然不是滋味儿。

    还以为他祖母好歹对他有几分真心,事实却马上扇了她一巴掌,他祖母一样视他为多余的累赘,说句不好听的,怕是巴不得他这辈子就待在天泉、甚至死在天泉才好吧?

    谢令昭也真是有够可怜,说起来那么多所谓亲人,却连一个真正疼爱他的长辈、一个真心对待他的亲人都没有!

    陆薇薇片刻才道:“这世上不是说有血脉关系的人,就会毫不保留的对待彼此,也不是说没有血脉关系的人,就不会拿真心对待对方的,关键还要看缘分。只能说明,你跟他们的确没有这个缘分吧。但并不是你的错,你也没有惹祸不断、麻烦不断,明明都是他们造成的,他们自己才是始作俑者,明明是他们害了你……”

    话没说完,到底因难过与生气,说不下去了。

    他们一个个的凭什么这样对待谢令昭,他做错了什么?

    如果可以选择,他当初根本不会托生到他们谢家,根本不愿做他们谢家的人,便是现在,只要可以,他肯定也愿意放血还父吧!

    谢令昭本来真只剩不用跟陆薇薇分开的喜悦与庆幸了。

    但这会儿见陆薇薇满脸都是因他受到了不平待遇,而控制不住的生气与难过,应该也还有几分隐隐的心痛……吧?

    他忽然又觉得委屈起来,还有几分酸甜。

    原来这世上,还是有人真心待他的,有人真心心疼自己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

    好一会儿,谢令昭才笑道:“陆巍,我真没事儿,这么多年,早就从习惯到麻木,再到不在乎了。他们不在乎我的感受和死活,我难道就在乎他们的感受和死活不成?便是我祖母……谢太夫人,我今日也彻底死了心。这样也好,他日万一遇上什么事了,我也不用再为了顾及她的感受,又委屈自己了。”

    陆薇薇心里仍钝钝的,但还是笑着附和他,“这倒也是,任何事情我们都不能只看坏的一面,也要看好的一面才是。”

    现在是谢令昭大了,心性越来越成熟,人也越来越坚强,才能受得住这些不公平的、次次都往心口正中扎的待遇。

    不敢相信他以前还小时,都是怎么熬了过来的,怕是无数次都差点儿万劫不复吧?

    陆薇薇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免得谢令昭心里更难过,以他的性子,这会儿需要的也未必是安慰,陪他说说笑笑,插科打诨,把最难过的时候无声无息的度过,他应该更需要。

    遂又笑道:“天气越来越冷了,晚上吃火锅再好不过了,要不我请你去飘香酒楼吃火锅吧?不是都说,没有什么是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顿吗?”

    谢令昭笑道:“那还不如买了东西,去你们家里,大家一起热热闹闹的吃多好。正好我也好几天没见阿昌了,还可以跟他和李伯父小酌几杯,不是说李伯父已经大好了,可以喝酒了吗?”

    搁平日,他当然更愿意跟陆巍独处,但此时此刻,他却只想热热闹闹的,去李家再好不过了。

    陆薇薇已道:“行,我们收拾一下,就去飘香买东西吧。不过别劝我舅舅酒啊,他恢复得是还不错,但到底伤了筋骨,我舅母的意思,让他养到过完年再准去店里,省得又劳心劳力。你要是劝他酒,仔细我娘和舅母都说你。”

    谢令昭笑道:“放心,我肯定不劝,跟阿昌喝就是,你不也可以喝……算了,你还是别喝了,省得明儿起来头痛。我换件衣裳啊,换了我们就走。”

    说完便往内室去了。

    陆薇薇这才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希望谢令昭能快点儿走出来吧,等将来她若有机会见谢家太夫人和谢家的其他人了,也绝不会客气,一定要把他们都骂得狗血喷头!

    李氏瞧得陆薇薇与谢令昭都大包小包的回来,隔着飘香酒楼的特制食盒,都能隐隐闻见火锅的香味儿。

    忙笑道:“小巍,你要为阿昭送行,好歹也事先跟我说一声,家里也好准备一下嘛。”

    又问谢令昭,“阿昭,你定了回去的日子没?我想给你做几双鞋,祝你前程似锦,以后好歹也是个念想,正好待会儿量一量你的脚了。”

    陆薇薇忙笑道:“娘,这些东西好重,我和谢令昭先拿进灶房去放好了,再跟您慢慢儿说啊,我手都拎软了。”

    一面冲李氏使眼色,让她先别说了,待会儿再跟她说。

    谢令昭已先笑道:“陆伯母,我不回京了,天泉有您、有陆巍,还有阿昌和李伯父李伯母,大家伙儿都对我那么好,我才舍不得跟你们分开呢。”

    说完便大步进了门,熟门熟路的往灶房去了。

    李氏忙低声问陆薇薇,“怎么回事儿,不是说阿昭的祖母打发人来接他回去吗,怎么又不走了?”

    陆薇薇没好气,“又打发了人来,让他别回去了,怕他回去家里其他人会不高兴。翻脸跟翻书似的,说过的话就跟放屁一样,谢令昭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会投生到他们家,才会遇上这样一群狗屁亲人!”

    李氏忙低斥道:“小巍你一个女儿家,怎么张口闭口屁啊屁的,再敢这样说我骂人了啊。”

    见陆薇薇悻悻的没有再骂,才又道,“不是说他祖母病了,怕万一见不到他最后一面,才急着要接他回去吗?那其他人凭什么不高兴呢,不高兴不就是不孝,不就是巴不得他们家老太太好不了呢?”

    这下可怎么办,小巍再这样和阿昭朝夕相对下去,可就真收不了场了。

    她虽然也喜欢阿昭,但更在乎的肯定还是自己唯一的女儿。

    陆薇薇小声冷笑道:“问题的关键在于,现在最不想他回去的人,指不定就是他祖母。他真的挺可怜的,看着富贵荣华,其实从小到大,一个真心疼爱他、对他好的亲人都没有。”

    说得李氏也叹息起来,“这么一说,阿昭的确挺可怜的,连那些孤儿都不如,孤儿是没办法,但大部分父母亲人都在时,应该也是疼过他们的。阿昭怕是从小到大,没一个疼过他的,还真不如当孤儿了!”

    陆薇薇忙道:“娘这话跟我说说就算了,对着谢令昭可别说啊。咱们也别站这儿了,谢令昭还当我们干嘛呢,我把东西也拿去灶房,大家一起收拾一下,就准备开饭吧。”

    李氏应了,“知道了。你把东西送去灶房,就跟阿昭陪你舅舅说话儿去,等我们收拾好,你表哥应该也回来了。”

    等火锅在堂屋里分两桌摆好,煮得牛油火锅辛辣鲜香的味道开始在整个李家都弥漫开来时,李昌回来了。

    陆薇薇忙将他拉到一边,如此这般低语了一通。

    李昌见到谢令昭时,便没再问他几时回去的话了,直接揽了他的肩膀就笑道:“我这几天忙到脚打后脑勺,正想吃顿好的,再好生喝几杯,没想到瞌睡来了,阿昭你就给我送了枕头来,果然是好兄弟!”

    谢令昭笑道:“那是,好兄弟就该想兄弟之所想,急兄弟之所急嘛。”

    其他人也都说说笑笑的,好不热闹。

    谢令昭再怎么说、再怎么遮掩,到底还是有一块寒冷如冰的心,终于在这份家常的热闹与温馨中,渐渐暖和了起来,不再觉得有个正汩汩冒血的洞了。

    陆薇薇余光将他脸上越来越盛,也终于抵达了眼底的笑容看在眼里,亦是心里好受了许多。

    只是晚上躺到床上后,想到谢令昭多年来的委屈,想到小小的他一个人苦苦支撑时的艰难与绝望,陆薇薇的心却是忍不住又钝痛起来。

    除了钝痛,还有怜惜。

    哪怕她的理智明知道这些都不该有,可情感根本控制不住……

    好在次日再见到谢令昭,他明显已经满血复活了。

    据他说来,他昨夜回去后,还连夜把谢太夫人打发来的两拨人都赶走了,“哼,爷的宅子,爷想让谁住,谁才能住,爷不让谁住,他立马就得给爷滚。还想倚老卖老,以为他们是太夫人派来的,我就不敢把他们怎么样,只是吓唬他们的,结果怎么样?还不是只能灰溜溜的都给爷滚蛋,真是痛快!”

    陆薇薇这才能安下心来,继续投入到学业的忙碌中。

    虽然段子很搞笑,但事实的确是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第一百二七回 揪出来了

    陆薇薇专心学习了几日,谢令昭把前阵子撺掇收买陆有成们,妄图以状告她“不孝”来败坏她名声,阻挠她县试的幕后主使揪出来了。

    本来这事儿不算难,该早就办好的,却因之前谢令昭要回京之事,给耽搁了。

    但就算当日谢令昭已经决定回去了,也没忘了这事儿,还是交代了底下的人,务必尽快把人揪出来,交给陆薇薇发落。

    现在谢令昭既不走了,继续由他亲自来办,自然速度就更快了。

    于是这日放学后,谢令昭便带着陆薇薇,到了刚出城门外河边的一片树林里,见到了让来宝和几个小厮按压在地上,五花大绑,嘴也被堵着的始作俑者。

    ——竟是陆薇薇隔壁班的杨林泽,县学里每次模拟考,都仅次于陆薇薇和李澈的优等生。

    瞧得陆薇薇和谢令昭走近,杨林泽立刻“呜呜呜”的挣扎起来,看向二人的目光简直能吃人。

    可惜在来宝等人的压制下,他根本动不了,只能徒劳的“呜呜呜”。

    还是陆薇薇惊讶过后,看向谢令昭:“把他松开,我问他几句话。”

    谢令昭又看了来宝一眼:“松开。”

    来宝等人才不再压制着杨林泽,还扯下了堵住他嘴的抹布。

    他立刻骂起来:“谢令昭、陆巍,你们竟敢光天化日之下,无缘无故对我动用私刑,限制我的人身自由,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我告诉你们,识相的就立刻放了我,否则别怪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谢令昭冷笑,“你嘴巴还挺硬。我们‘无缘无故’对你动私刑?你确定是无缘无故?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有数,再死鸭子嘴硬,爷只能让人教一教你,该怎么跟爷说话了!”

    杨林泽大怒,“呸”了一口,“爷你个头,一天天嚣张跋扈,肆意妄为,全县百姓都避如蛇蝎的恶霸,你也配当爷?还有你陆巍,别以为有这个恶霸给你撑腰,你就能也在天泉横着走了,你现在是年轻貌美,姓谢的当然百依百顺。等有朝一日你年老色衰了,我倒要看看,你会落得什么下场,简直丢尽了全县学学子的脸,丢尽了天下读书人的脸!”

    言下之意,陆薇薇和谢令昭之间不是正当的同窗关系,而是不正当的“男男”关系!

    陆薇薇气极反笑。

    什么叫猪八戒倒打一耙,她今儿可算是见识到了。

    明明就是姓杨的先不干人事儿,这会儿却张口就污蔑她和谢令昭,真以为他咬死了不承认,他们就不能把他怎么着了不成?

    她正要开口,谢令昭已先几步上前,劈手就给了杨林泽两个耳光,“你才丢尽全天下读书人的脸,你们全家简直丢尽这世间所有活人的脸!考不过陆巍,就只会背后使阴招,想陷害他,让他考不成县试。可惜人在做天在看,你的阴谋诡计早被识破了,根本不可能得逞。你就等着看陆巍怎么连中三元,风光无限,前途无量,你却只能身败名裂,一辈子连仰望他的资格都没有吧!”

    谢令昭很有些心虚。

    他对陆巍的心思,竟然连县学里不相干的人都看出来了吗?

    那他往后真得收敛一点了,不然他自己倒是皮糙肉厚,什么都不在乎,陆巍却脸皮薄得很,又土生土长,回头传开了,不但于他、于陆伯母和李家名声都不好听。

    大家都对他那么好,他可不能害了大家。

    除了心虚,谢令昭还有几分恼怒。

    他是因为陆巍现在年轻貌美,才对他百依百顺的吗?

    他只是因为那是陆巍,这世间独一无二的陆巍,才会心动的。

    便是将来陆巍真老了,他一样不会改变,何况又不只是陆巍会老,他自己一样会老……竟敢当着他的面儿,就挑拨离间他和陆巍的关系,两巴掌怎么够,还得再给这阴沟里的臭虫几巴掌,才能稍减他心头之恨!

    杨林泽被谢令昭扇得两颊火辣辣的痛,耳朵也是“嗡嗡”作响。

    简直快疯了,“谢令昭,你竟敢打我?别以为你是京城来的,我就会怕你,我们家在天泉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岂能由得你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你今儿除非真敢弄死我,否则我一定让你付出血的代价!”

    谢令昭轻蔑一笑,“哦?你们家在天泉怎么有头有脸了,凭你们家那两间烂笔墨铺子,还是凭你们家与县丞只差八竿子都要打不着的亲戚关系?竟敢威胁爷,信不信爷今儿就让你们家的铺子再开不下去,还要让你们全家都到爷面前来下跪磕头,摇尾乞怜?”

    顿了顿,眼神更冷,“甚至,爷今儿就是弄死了你,又有谁敢把爷怎么样!爷的命跟你的命,天生就不一样,你弄死了人只能偿命,爷却是弄死了也白死,你要不要试一试?”

    杨林泽本就是色厉内荏,方才被谢令昭打了两巴掌,又明显敌众我寡,其实心里早就胆怯害怕了。

    只是想着输人不输阵,只要他咬死了不承认,谢令昭和陆薇薇也不敢拿他怎么样,一直在硬撑罢了。

    这会儿让谢令昭的狠话一吓,再想到谢令昭来自京城,连县尊见了都得给几分面子,身份肯定比他想象的还要尊贵得多。

    却是哪里还撑得下去,“你、你们……朝廷可是有法度律例的,你们休想一手遮天,你们……我……”

    谢令昭又是轻蔑一笑,“爷当然不能一手遮天,但遮一遮你这个小人头上的天,遮一遮你们杨家头上的天,还是轻而易举的。你要不要试一试?”

    杨林泽抖得更厉害了。

    谢令昭眼里的阴戾让他一点不怀疑,他真说得出,就做得到。

    到时候他再来后悔,可就真的迟了。

    问题他要是现在就承认了,一样也完了呀……

    陆薇薇见杨林泽明显被谢令昭吓住了,这才淡淡开了口:“杨林泽,你现在肯承认,是你让人去指使我祖父他们,让他们来县里告我‘不孝’。好败坏我名声,阻挠我县试了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凭你的成绩,只要不出意外,明年十有八九也是能中秀才的。那便不存在少了我,便能多出一个名额来,你的机会也能大几分的说法了。”

    “你为什么要铤而走险,白为其他人做嫁衣?你看起来可不像是这么高尚无私的人!……你最好说实话,别想着再狡辩之类,不然谢令昭犯起浑来,没人能阻止他,到头来吃亏的可不会是我。”

    杨林泽惨白着脸,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

    好一会儿,他才下定决心般开了口,“我说!陆巍,的确是我派人去指使的你祖父他们,因为只要有你在,我肯定没有丝毫考案首的希望,哪怕一科的案首都不可能。只有你考不成了,我才能脱颖而出,成为案首,说不定,还能中个小三元,那……我表舅便不会再坚持把长女嫁到府城去,我就能娶她了!”

    他口中的‘表舅’,正是如今天泉县的第二号人物——县丞大人,虽只得八品,其本身又只是举人,于如今的杨林泽来说,想娶他的女儿,依然不亚于痴人说梦了。

    事实也正是如此,县丞根本没考虑过杨林泽,哪怕杨林泽对他女儿是真心的,他女儿对后者也颇有好感。

    县丞属意的,是把女儿嫁到府城的大户人家去,一来那是他的嫡长女,他舍不得委屈了她;二来则是有了亲家的帮衬,指不定他也能挪一挪,不说怎样飞黄腾达,好歹能做个一县主官,他便心满意足了。

    杨林泽毫无办法,想来想去,唯一的希望便是来年县试,自己若能中个小三元,说不定还有一线转机。

    毕竟历来能中小三元的都凤毛麟角,一旦谁中了,便意味着其前途无量,将来怎么都差不了。

    那他表舅看在他前途大好的份儿上,没准儿就同意了呢?

    只是小三元何其艰难,便是县试的案首,因着有陆巍这个常年的头名杵在前面,他都希望渺茫了,何况后面的府试与院试竞争的人只会更多,他还能有什么希望?

    但哪怕只有一丝一毫的希望,杨林泽也不打算放弃。

    毕竟他若连县案首都中不了,就更别想什么其他了,总得先把第一关过了才成,——这才会有了陆有成们被收买之事。

    杨林泽知道自己靠硬拼,是拼不过陆薇薇的,也只能使旁门左道了。

    可惜到头来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他不但没能陷害成陆巍,眼下还落到了他和谢令昭手里,还不知道会落得什么下场……

    谢令昭不等杨林泽说完,已嗤笑起来,“陆巍考不成了,你就能脱颖而出,成为案首了?你倒是会痴人做梦,你把李澈放哪儿了?还是你打算先坑了陆巍,再去坑李澈?难怪你考不过他们呢,成日里净想这些歪门邪道,能考过就怪了!”

    陆薇薇则冷声道:“难不成,你还真这样想过,先害得我考不成了,再去害李澈,让他也考不成?你表舅不肯把女儿嫁给你真是太明智了,我要是有女儿,也绝不会把她嫁给你这样心术不正的小人!”

第一百二八回 仇恨 落水

    杨林泽又羞又怒,脸白一阵青一阵的,却是敢怒不敢言。

    片刻才道:“我没想害李澈,我也不是没有考过他的时候,那县试时,我也是有希望考过他的。可陆巍你我却从来没考过过,哪怕一次都没有,每一次模拟考,你都像一座大山似的压在我的头顶,我怎么挣扎,怎么刻苦都没有用!”

    “我能怎么办?除了让你根本上不成考场,我真的再想不到其他能战胜你的法子了。反正你成绩那么好,年纪又小,就算这科考不成了,下科再考就是,一样能中。我却根本等不了,我表妹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我表舅许人了,我要是错过了她,肯定会遗憾一辈子,后悔一辈子。陆巍,你根本不能明白我的心情,我真的已经快被逼到绝路了,我……”

    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怎么好,又见一旁陆薇薇与谢令昭都是一脸的似笑非笑,比冷着脸反倒更瘆人些。

    到底识趣的没有再说下去。

    陆薇薇见他终于不说了,这才冷哼一声,道:“我成绩好,年纪又小,就算这科考不成,下科再考就是?这么说来,一切都是我活该,都是我自找的了?”

    顿了顿,“你等不了,我不能明白你的心情?那我就等得了,你就能明白我的心情?我们家也等着我高中了,好度过难关呢,为此连我表哥都暂时不念书了。就你才有苦衷,就你才不容易?别打着苦衷的旗号,为你的小人行径洗白了,洗不白的!”

    谢令昭话就更难听了,“陆巍成绩好年纪小,就合该被你坑害,那我长得这么好,出身又这么高,家里的银子你几辈子都花不完,你岂不是更得生吞我了?还有大街上那么多比你富,比你有才的人,你怎么不都杀了去?”

    “褚县丞知道你打着他女儿的旗号,干这些鸡鸣狗盗的事吗?你说他要是知道了,会怎么样?我挺好奇的,所以待会儿就打发人告诉他去。我还要问一问夫子们和教谕,你这样心术不正的人,有没有资格读圣贤书考科举,真让你这样的人中了,当了官,岂不是百姓的灾难!”

    简直可恨,就因为陆巍成绩好,年纪小,便这样害他,陆巍招谁惹谁了?

    真当他这个陆巍的……好友,是吃素的不成!

    杨林泽霎时慌了。

    真让表舅知道了他的所作所为,别说把表妹许给他了,怕是他们一家子都休想再登表舅家的门!

    让夫子们和教谕知道他的所作所为就更糟糕了,他怕是立时就会被逐出县学,这辈子都再没有考科举的机会,自然也休想金榜题名,飞黄腾达了……

    念头闪过,杨林泽已“噗通”一声跪下了,虽然心里觉得很耻辱,可韩信都能忍胯下之辱,他只是下个跪,又算得了什么?

    嘴上同时飞快道:“陆巍,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求你看在同窗一场的份儿上,饶了我这一次,好歹给我一条活路。我打五岁启蒙起,就一直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从来不敢有一日的松懈,才终于撑到了今日,实在不能功亏一篑,不能在最后关头,连考场都上不了,那我只能去死了。求你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这一次,我一定不会再犯,也一定会记住你的大恩大德,他日涌泉相报的。”

    陆薇薇只觉得好笑,“你也知道自己是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才有今日的,我难道就不是?我的好成绩,我每次的头名,难道都是天上掉的,而不是我头悬梁锥刺股才换来的?你上不了考场只能去死,那你想过我要是上不了考场,又该怎么办吗?”

    谢令昭则是大怒:“你踏马威胁谁呢,你上不了考场只能去死,那你倒是去死呀!果然刀得砍在自己身上,才知道痛,砍在别人身上,便喜闻乐见,拍手称快是吧?爷告诉你,就是陆巍心软肯饶你,爷也绝不会饶你!惹毛了爷,直接把你扔到河里喂鱼去,反正现在就在河边,易如反掌的事!”

    杨林泽已快哭了,“可我这、这不是没能成功,什么影响都没对陆巍造成吗?陆巍,我真的知道错了,求你就高抬贵手,饶了我这一次,他日我一定会……”

    “一定会把今日的耻辱十倍、百倍奉还哇?”

    谢令昭冷冷打断他,“你这样的人,爷见得多了,嘴上说得越可怜,心里就越恨,将来一旦让你得了志,报复起人来,也只会越狠。却从来不会反省自己的错,不会去想都是因为你自己心术不正,才会导致了后面的事。”

    “爷今儿教你一句话,‘先撩者贱,打死不怨’,意思就是,既是你先犯的贱,那被打死了也是活该,怨不得任何人!你不要再求陆巍了,你再敢求他一句,爷就给你一巴掌,一直打到你再求不出来为止!”

    杨林泽心里的确这样想的,他日一定会把今日的耻辱百倍奉还,让谢令昭和陆巍都悔不当初。

    却没想到,一眼就让谢令昭给看了出来,还不许他再求陆薇薇。

    眼下他不求陆巍,还能求谁,明显陆巍年纪小些,心肠软些,也更能理解寒窗苦读的苦,他求他总还能有一线转机。

    且谢令昭摆明了很听陆巍的话,那只要……

    杨林泽想着,嘴上已又求起陆薇薇来,“陆巍,我真的错了,求你看在同窗一场的份儿上,看在终究你什么事都没有的份儿上,饶……啊……”

    话没说完,脸上已真挨了谢令昭一巴掌。

    却仍坚持说着,“陆巍,寒窗十年真的不容易,我平日除了妒忌你,其实也真的很敬佩你,明明年纪就比大家都小,却那么厉害……啊……”

    谢令昭又是一巴掌,“呵,爷倒要看看,是爷的巴掌硬,还是你的嘴硬。”

    杨林泽仍在坚持,“陆巍,只要你肯放过我这一次,你可以开条件,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答应你。你只是高抬一下贵手,便什么都有了,何乐而不为呢?”

    哪怕今儿他被谢令昭打得再惨,也总比身败名裂,上不成考场的强。

    他现在被打得满脸是血陆巍不心软,就不信待会儿他都被打得半死了,陆巍还是不心软!

    总算功夫不负杨林泽这个有心人。

    在谢令昭再次扬起手掌时,陆薇薇终于开了口,“谢令昭,别打了。杨林泽,你也别再说了,我听得心烦,甚至想作呕,毕竟你心里正想什么,大家心知肚明。不过你倒是挺能屈能伸,将来若真能金榜题名,没准儿他日真能飞黄腾达,有一番作为呢!”

    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又道:“那我更不能放虎归山了,不,你不能算虎,充其量也只能算狗。那我更不能放狗归山了,谁知道它什么时候,就会扑上来,反咬我一口,让我后悔莫及呢?”

    杨林泽忙叫道:“不会的,陆巍,真不会的……”

    陆薇薇抬手,“打住,我说了不想再听你叽歪。你自己明儿去退学吧,好歹在同窗们面前,保住你最后一层遮羞布。但夫子们跟前儿,你就得一五一十都告诉他们了。至于教谕大人那儿,我会去求见,让教谕大人十年内,都不许你县试的。教谕大人正等着我给他、给县学争光添彩,想来这点儿要求,还是很愿意满足我的。你听清楚了吗?”

    杨林泽当然听清楚了。

    也因此抖得更厉害了,这次不只是怕的,更是气的。

    他都已经哀求到这个地步了,竟然还是不肯放过他,他明明也没把他怎么样,明明就没对他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却非要毁了他的前程,毁了他这一辈子,——逼他退学就算了,还十年不许他县试,十年后他都多大了,也错过几次大比了?

    人一辈子又能有几个十年,还是最好的十年,杀人不过头点地,简直欺人太甚!

    杨林泽太恨了。

    好,既然你不给我活路,那就大家同归于尽,一起去死吧,算下来我也不亏了。

    反正都是你逼我的,你有冤有恨,都等着去了阎王殿后,对着阎王爷说吧!

    念头闪过,杨林泽忽然猛地站起来,便拼尽全力,往陆薇薇冲去。

    陆薇薇倒是已经在防着他可能会狗急跳墙了。

    却没想到,他会跳得这么快,等火石电光之间,意识到杨林泽的意图时,已经来不及了。

    只能硬生生被撞了出去,如断线的风筝一般,“噗通”一声,便落到了湍急的河水当中。

    反倒杨林泽自己,因为让陆薇薇缓解了大半的冲力,在河边就停住了。

    再看到河水竟那般的湍急,与陆薇薇同归于尽那口气霎时泄了,又害怕又后悔之下,直接瘫到了地上。

第一百二九回 彻底掉马

    变故发生在一眨眼之间,所有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等谢令昭终于反应过来,杨林泽竟把陆薇薇撞进了河里去后,简直暴怒。

    想也不想便上前飞起一脚,把杨临泽也踹进了河里去,“混账东西,陆巍要是没事便罢,一旦有个什么好歹,爷要你全家给他陪葬!”

    随即则是连外裳都来不及脱,已直接跃进了河里去。

    唬得来宝几个都快疯了,“大爷,大爷——”

    “快,都下去救人,快——”

    要是今儿大爷有个什么好歹,他们都别想活了!

    谢令昭一入水,身上的衣裳便悉数湿透了,人也禁不住打了个哆嗦,腿还因为乍然间的温差太大,好似有抽筋的迹象。

    他却什么都顾不得,立刻一边拼命的划水,一边叫起陆薇薇来,“陆巍,你在哪里,陆巍——”

    总算几声过后,谢令昭听见陆薇薇微弱的声音了,“谢令昭,咳……我在这儿……我不会水,咳咳……”

    千刀万剐的杨林泽,居然给她来这一招,她今儿要是侥幸能捡回命,绝不会放过他!

    又忍不住后悔,早知道会有这一劫,她就该说什么也学会游泳的,不能在人多的地方游,她就找人少的地方嘛,那点儿小困难跟命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好吗?

    谢令昭听见陆薇薇的声音,立刻朝她游了过来,“陆巍,你别怕,我马上来救你,我水性很不错的……你别怕啊,千万稳住……”

    可惜二人明明看似离得不远,谢令昭却总是游不到陆薇薇身边,抓不住她的手。

    反倒几次过后,陆薇薇因飘到了可能是一个漩涡里,沉下去后竟再没浮上来了。

    谢令昭心跳都吓得快停止了,一边惊慌失措的叫着:“陆巍,陆巍……你在哪里,你快答应我一声……求你坚持住,我马上就来救你,陆巍……”

    一边奋力的游得更快了。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谢令昭在熬过了一个猛浪后,抓住了陆薇薇的手,随即将她整个人都扯进了自己怀里。

    这才发现她青白着脸和嘴唇,已经晕了过去。

    谢令昭还来不及高兴,心跳又差点儿停止了,陆巍可千万不能有事,千万不能有事……

    不知道过了多久,谢令昭终于游到岸边,在没有下水,而是一直在岸上统筹指挥的来宝的帮助下,将陆薇薇送到了岸上,自己随即也撑着上了岸。

    却连喘气都来不及,已急声吩咐去来宝来,“赶马车来,立刻回去!你先赶回家,让升叔准备热水姜汤干净被褥,再在我屋里多放几个炭盆……对了,记得请大夫,我一回家必须看到大夫已经早了,否则你就滚回京城去……”

    来宝比他还着急,忙不迭应了,上前把马车赶过来,就撒腿狂奔起来。

    谢令昭这才颤抖着,把陆薇薇抱上了马车,也懒得等其他小厮上岸了,自己一甩马鞭,便架着马车,往城里自己家狂奔起来。

    满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陆巍要是有个什么好歹,他可该怎么办?

    亏得冬日天短,这会儿街上已没什么人了,谢令昭得以几乎一路都畅通无阻的到了家。

    江升已自跑得半死,先一步回到家的来宝口中得知事情的大概了,见浑身湿漉漉的谢令昭终于架着马车回来了,忙迎了上去,“大爷,该准备的都吩咐下去,大夫也已应该在路上了,您放心……”

    见谢令昭自己都脸青白黑的,只差没了半条命,还要撑着抱陆薇薇,忙又道:“大爷,我来抱陆少爷,或是叫个年轻力壮的小子来背他吧?”

    谢令昭却是充耳不闻,抱了陆薇薇便直接往里走。

    江升一见劝不住,想到自家爷的那份儿心思,也只得摸摸鼻子,拔腿跟了上去。

    很快进了谢令昭的房间,他实在撑不住,刚把陆薇薇往榻上一放,人就跌到地上,喘得快要断气了似的。

    江升吓一跳,忙上前扶住他,“大爷,您先去洗个热水澡,换身干净衣裳吧?您就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啊。陆少爷这儿,我叫人来服侍,不然我亲自服侍,反正都是大男人,也没什么可避讳……”

    话没说完,已让谢令昭哑声打断了:“我没事儿,热水在哪里?还不快让人抬进来!也不用让人来服侍陆巍,我会照顾他的,呼……”

    江升简直发愁。

    大爷这是真陷进去了不成?让人给陆少爷换个衣裳都不肯,非得自己来,那将来陆少爷娶了亲,日日都得跟别人同床共枕,他不是得疯了?

    却也知道眼下不是想这些乱七八糟的时候,只得忙忙应了,往外去了。

    谢令昭这才又喘了几口气,然后强撑着站起来,解起陆薇薇的腰带来。

    虽然他自己告诉自己,他现在是为了救命,必须立刻把陆巍的湿衣裳都脱下来,没有任何的邪念;他这会儿也快没了半条命,就算真有邪念,也那个……咳,有心无力。

    他的脸还是一下子发起热来,并且很快蔓延到了全身。

    他的手也是直发抖,根本控制不住。

    简直都不知道自己最终是怎么把陆薇薇的腰带给解开了的。

    好在万事开头难,踏出第一步后,就容易多了,谢令昭终于把陆薇薇湿透的外裳和夹袄都脱了下来,只剩里面的中衣了。

    等中衣再一脱下……咳,谢令昭昏头昏脑的,强迫自己不许再想下去了。

    他吸了一口气,才伸手解起陆薇薇的中衣衣襟来。

    却是解了一层,还有一层,这也太奇怪了吧,是什么衣呢……怎么只有三四寸宽的样子,且一看就勒得很紧的样子,陆巍这样还能喘气呢?

    等等,为什么陆巍都勒得那么紧了,还能看出有起伏?

    且中间为什么还……有缝儿?

    谢令昭脑袋一下子炸了,嗡嗡直作响。

    原来、原来陆巍他是女的,他、他……不,如今该叫她了,她居然真的是女的,他并没有龙阳之癖,他只是因为那个人是她,便不管她是男还是女,都是一样的心意。

    老天爷怎么会待他这么好,忽然就给了他这么大一个惊喜?

    如果他前面十几年的苦难,都是为了今天,那简直太值得了,就算他以前还要更苦十倍,才能换来今天的惊喜与幸福,他也心甘情愿!

    谢令昭简直想仰天大笑,还想去外面狂奔几十圈,想大喊大叫几声……总之现在他无论做什么,都不能表达他心里惊喜的万中之一。

    今天简直就是他这辈子最幸福的一天!

    “大爷,热水来了,您看——”

    江升的声音忽然传来,打断了谢令昭的狂喜。

    他忙一把扯过被褥,将陆薇薇盖住,还一把扯下了半边幔帐来,才站起身来面对着江升,没好气道:“升叔你也是几十岁的人了,怎么进来之前,都不知道先敲个门儿,或是先问一声的?”

    他自以为没好气,却不知看在江升眼里,他连眼角眉梢都在笑,人也再不复刚才的脸青白黑。

    而是看起来春风荡漾,红光满面,跟才吃了仙丹一般……江升不由暗忖,刚才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难不成,大爷趁机占了人陆少爷的……咳,便宜,才会笑得跟偷星成功的猫儿一样?

    可人陆少爷还昏迷不醒呢,大爷这样也太……

    江升心里很是不赞同,在心里做了决心,要尽快与自家大爷非常严肃的谈一谈后。

    才道:“我叫了,但叫了几声都没听见大爷说话,才自己进来的。陆少爷怎么样了?就算路上他已经把呛的水都吐出来了,也得尽快泡个热水澡,把身体泡热过来,以免落下病根儿才是。大爷一个人行吗,陆少爷看着虽瘦,这昏迷的人都比醒着的重,要不还是我帮大爷……”

    “不用!”

    话没说完,已被谢令昭断然打断了,“我一个人可以,升叔还是出去吧。大夫呢,来了没?来了就让他等着,我叫时才准进来,我不叫便谁也不准再进来!”

    陆巍既是女儿家,当然不能让其他人看了她的身体去。

    他也舍不得让任何人看,简直光想一想那情形,都觉得想杀人。

    他也是有够眼瞎的,陆巍明明这么白,这么娇小一个,刚才披散着头发静静躺在他榻上的样子,美的就跟个睡着了的小仙女似的,他怎么就会一直以为她是男儿,足足挣扎纠结了这么久的?!

    江升这下实在忍不住了,“大爷,您不能趁人之危的。陆少爷是个正派人,更是个好人,人陆太太待您也不薄,您怎么能这样?等陆少爷醒了,知道您……肯定会跟您绝交的,您到时候后悔可就迟了!我打小儿看着大爷长大,也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大爷胡作非为!”

第一百三零回 如何是好

    “你说什么?”

    谢令昭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江升的话,简直好气又好笑,“升叔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几时要趁人之危了?我在你眼里,就是个这么不堪的人不成?你把我当什么了!”

    江升小声嘟哝:“大爷心里怎么想的,自己知道。您对人陆少爷的心思,都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我又不是瞎子,怎么可能看不见?终于等来了这难得的机会,陆少爷还昏迷不醒,反抗不得,您怎么可能舍得放弃?反正到时候生米都已经煮成熟饭了,陆少爷再是生气,也只能……”

    谢令昭听不下去了,“闭嘴吧你,你家大爷就不是这种人,少把你自己的龌龊心思往我身上扣!”

    不过他单独给陆巍洗澡好像的确不妥。

    就算他这辈子已经认定了她,无论如何都会跟她在一起、对她负责一辈子了,到底如今他还没正式表明过自己的心意,也还没正式得到她的允准与接受。

    等她醒来,万一觉得他是趁机在占她的便宜,把他当登徒子,以后根本不理他了,他不是亏大发了?

    她本来就脸皮薄,别说醒来后知道他居然给她洗澡了,怕是光知道她的湿衣裳是他给脱的,已经要恼羞成怒了吧?

    况,他对自己的自制力也没多少信心。

    这么大的惊喜,又是一直放在心尖上的人,还经常做那些梦……

    谢令昭当机立断,“升叔,立刻派人接陆伯母去,就说陆巍病了,请她立刻来照顾。去呀……我不会那么禽兽的,陆巍还昏迷不醒呢,我至于那么坏?得,你叫两个人来,一直在门口守着,总行了吧?”

    江升还想再说:“请陆太太来和给陆少爷洗澡,又不冲突,大爷还是先让人来服侍陆少爷洗澡吧,大冬天的在那么冰凉的水里泡半天,可不是闹着玩儿……”

    见谢令昭瞪过来,想到请陆太太来怎么也比谢令昭自己上手强,且唯一的儿子出了事,命悬一线,也的确不该瞒着人陆太太。

    到底把后面的话咽下,往外去了。

    倒是半点没往陆薇薇竟是个女儿家上头想,毕竟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常人无缘无故,都不可能往这上头想不是?

    谢令昭见江升出去了,才吐了一口长气。

    转身掀开幔帐,又满脸欢喜的看起仍昏迷不醒的陆薇薇来。

    她的脸可真小,头发也真黑……还是那么话,他怎么就那么眼瞎的?也不知她换回女装,会是什么样,一定漂亮得世间万物都要失色……

    “大爷!”

    江升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谢令昭的旖思。

    谢令昭这回是真没好气了,“升叔,你一惊一乍的到底要干嘛?说了我不会趁人之危的,难不成还要我给你发个誓,你才肯信呢?”

    江升讪笑,“大爷刚才都那样说了,我怎么可能还信不过大爷?我是想来提醒大爷,要不您也先去把湿衣裳换了,再洗个澡,换身衣裳吧?您再这样下去,可真要着凉了,且这地毯也……”

    谢令昭低头一看,他榻前的地毯已完全不能看了。

    且本来不觉得冷了,让江升这么一提醒,他也忽然冷了起来,尤其后背,简直凉透了,控制不住就是一哆嗦。

    要是不赶紧洗个澡,换身衣裳,他身体底子就是再好,也多半要倒下了。

    谢令昭终于如江升所期待的道:“行,热水不是有现成的吗?我马上洗,你让人给我找身儿干净衣裳……算了我自己找,你出去吧。”

    江升笑到一半僵住了,“您是说,您就在这屋里洗呢?陆少爷还躺着这屋里,这……怕是不妥吧?”

    谢令昭翻了个白眼儿。

    他去其他屋里洗,换别人来守着陆巍,或是不让人守着她,让她单独躺着,才是真不妥好吗?

    谢令昭只得道:“升叔你刚才不还说,大家都是大男人,没什么可避讳的?你怎么这么快就变了,一天天的,想得真是有够多。行了,出去吧,想冻死我呢?”

    江升不好意思起来。

    他好像是太……那啥了,自家大爷打小儿看到大的,人品真正如何,他还能不知道?且又是现在这样的情形,他好像的确防备太过了。

    这才笑着说了一句:“那我先出去了,大爷有事就叫我啊。”

    谢令昭这才笑骂了一句,三下五除二褪了衣裳,洗起澡来。

    虽然离陆薇薇躺的榻有一段距离,虽然还隔着幔帐的,他这次洗澡,还是有一种跟以往大不一样的感觉。

    但他没容自己多胡思乱想,尽快把自己收拾好,再叫人进来把屋里都收拾过,便耐心等待起李氏来。

    李氏来得比预料中还要快一些,满脸都是焦急之色,一见谢令昭便急道:“阿昭,小巍她怎么了,好好儿的怎么会忽然就病了?我一路上心都快要不会跳了……小巍她现在人在哪里呢?”

    谢令昭以往就足够尊敬李氏了,如今直接拿李氏当未来丈母娘看待,自然只有更尊敬的。

    忙道:“陆巍他不小心掉进了河里,呛了水昏了出去,我想着我家近一些,请大夫什么的也更方便,所以直接将她带了回来。她在路上已经把呛的水吐出来了,但这会儿人还一直昏迷着,陆伯母……”

    李氏忽然打断了他,“阿昭,这屋子,不会就是你的屋子吧?”

    宽敞富贵得跟皇宫似的,还分明有不少阿昭的随身物品,不是他的屋子,还能是谁的?

    不待谢令昭回答,李氏又看到了躺在谢令昭榻上,披散着头发,娇美柔弱得只要不是瞎子的人见了,都不会将她认成是男儿的陆薇薇。

    她脸上的表情就越发的惊慌扭曲了,肯定瞒不住了,肯定……

    但很快,李氏的所有惊慌都被对女儿的担心取代了,红着眼睛一把就握住了陆薇薇的手,“小巍,你醒醒,快醒醒……娘来了,你别怕……你手怎么这么凉?好好儿的怎么就会掉到了河里的,这大冬天的,不是要命吗?阿昭,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大夫呢,你给小巍请大夫了吗?”

    谢令昭见李氏是真的着急,也顾不得先解释了。

    道:“陆伯母放心,大夫已经来家里了,只是……只是得先给陆巍洗过澡,收拾干净后,才好请大夫过来。所以才会赶着请了您来,我家里虽然有丫头婆子,到底……我马上就让人上热水来,您先给陆巍洗澡,怎么样?”

    李氏心乱如麻的应了,待谢令昭一出去,立刻掀被看起陆薇薇的情况来。

    发现她外裳早已脱了,只剩下中衣,衣襟却是解开的,一眼就能看到里面的白布……想也知道,肯定是谢令昭帮她脱成这样的,自然,谢令昭该知道的也肯定都已知道了。

    李氏反倒冷静了下来。

    阿昭是个人品不错的好孩子,又向来跟小巍好,就算知道了,相信他也肯定不会乱说的。

    便是他家里的下人们,应该也不会乱说,或者说到现在根本一个都不知道,不然阿昭不会一直亲自守在屋里,显然他早想到了。

    那小巍的秘密对外还是能继续保守住,也应该不至于影响她县试。

    问题是,阿昭他对小巍……明显有那个心思,之前当小巍也是男儿家时,尚且遮掩不住,如今知道小巍竟是女孩儿了,肯定更遮掩不住,也肯定轻易不会放弃的。

    这要如何是好?

    难不成,她真眼睁睁看着自己唯一的女儿远嫁京城,受尽婆家人的欺负却连个撑腰的人都没有,甚至母女俩以后还能不能再见面都不敢保证?

    可若她直接做主回绝阿昭,趁早让他死了心,且不说阿昭会不会听她的,他也已经看过小巍的身体了,以后小巍如果愿意嫁人了,又该如何是好……

    “陆伯母,热水来了,方便我带人抬进来吧?”

    谢令昭的声音,打断了李氏的胡思乱想。

    她忙将脑子一甩,把所有念头都先甩了出去。

    眼下哪是想这些的时候,且先顾好小巍的身体才是正经!

    李氏忙应道:“方便,抬进来吧。”

    约莫一刻钟后,洗过澡的陆薇薇重新躺回了床上,人也有了意识。

    但整个人都迷迷糊糊,昏昏沉沉的,叫了一声“娘”,就又昏睡了过去,但时不时还会叫一声“娘”,李氏才能一直忍住眼泪。

    谢令昭忙带了大夫过来,隔着幔帐给陆薇薇请过脉后,道:“病人既呛了水,那便是受冻后的风邪入体,这会儿便已有发热的症状了,晚间应该回烧得更厉害。但只要把热都散出来,也就不会有大碍了。”

    李氏与谢令昭这才心下稍松,一个留在床边继续照顾陆薇薇,一个带了大夫去开方子。

第一百三一回 本就不该被埋没

    一碗热腾腾、黑乎乎的药下肚后,陆薇薇反倒烧得更厉害了。

    李氏心疼归心疼,还是让谢令昭先去歇着,“阿昭你今儿也泡了冷水,别仗着身体底子好就不当一回事儿,等回头也着了凉再来后悔可就迟了。你再喝一碗姜汤,就去睡吧,小巍自有我照顾。”

    阿昭在,有些事也实在不方便。

    谢令昭却哪里放心得下,忙道:“陆伯母,我不困,还是就在这儿守着吧。要不,您去睡一会儿,我守着陆巍?我到底年轻些……那个,咳,是有些不方便,但您放心,我不会怎么样的。就是先前,我也是因为……事先不知道,心里又着急,才会先解了陆巍衣裳的,谁知道竟……但我惊喜之后,也是发乎情止乎礼,没做任何孟浪的事,这一点,您尽可以放心的。”

    李氏见他越说越结巴,脸也涨得通红。

    沉默片刻,才低道:“也认识这么久了,阿昭你的人品我自然信得过。至于你说你事先不知道,别说你了,阿昌兄妹几个都至今不知道,也就只我和我大哥大嫂,还有……如今又多了你知道而已,还望你务必帮、帮我们保守秘密,行吗?”

    谢令昭等李氏说完了,郑重道:“陆伯母放心,除非你们让我说,否则我绝不会把这事儿告诉任何人,您若不信,我可以起誓的。”

    李氏忙嗔道:“起什么誓,我自然信得过你,不过白嘱咐一句而已。当年,小巍还在我腹中,她爹便……没了,小巍他祖父一家都是些什么吃人不吐骨头的货色,阿昭你也见过。若我生的不是男孩儿,等待我们母女的,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我们的田地和房子都会被夺走,落得一无所有还是轻的,就怕我们母女会被逼分开,小巍便能侥幸长大,也会不知被卖到什么人家去!”

    “我实在没办法,所以临盆前就做了决定,我这一胎只能是男孩儿!之后几年里,因为我把小巍看得紧,倒也没露过马脚,可就算这样,小巍七岁时,还是差点儿让他们害得没了命。我们这才搬到了县里来,小巍随即也开始念书了,说既然她在人人眼里都已是男孩儿,便不能浪费了这一番阴差阳错的安排……”

    谢令昭早就猜到陆薇薇会女扮男装这么多年、李氏当娘的会由得她女扮男装这么多年,肯定少不了苦衷,且十有八九,正是被陆家那不要脸的一家子逼的了。

    这会儿听得李氏的话,还是忍不住生气,冷笑骂道:“一群没脸没皮没本事,只会欺负孤儿寡母的东西!”

    看他回头怎么收拾他们,简直活腻味了!

    李氏苦笑:“这种事在哪里都不少见,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何况小巍他爹还是前头老婆生的,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呢?自然更恨不能把我们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顿了顿,“不过还好,我们终究还是过来了,这些年认真算来,也没受多少气。毕竟我大哥也不是吃素的,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我们娘儿俩被欺负?只是小巍她……她早就跟我说过很多次,她不会当回女儿家,不到万不得已,这辈子都要以男儿身过活了。”

    “这马上开了年,又是县试了,她肯定更不会放弃。所以我刚才才会叮嘱阿昭你的,她要是误了县试,还不知道会怎么样。都是因为我当年一念之差,她才会委屈这么多年,事情也才会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的,我帮不上她什么忙,但至少,不能拖她的后腿,不能让她这么多年的辛苦都白费才是。”

    谢令昭忙道:“陆巍成绩那么好,别说县案首了,就是小三元,都是极有可能的事,不然也不会招来今日……咳,她可是所有夫子和教谕最大的希望,都等着她为天泉县学增光添彩呢,当然说什么也不能误了她县试才是。”

    李氏有些惊讶,“阿昭你真这样想?”

    谢令昭莫名,“伯母觉得我这样想,有什么不对吗?”

    李氏咝声继续道:“阿昭你可能没明白我的意思。小巍她是很认真的决定这辈子不到万不得已,都不会做回女儿家,我曾经说过很多次,劝过她很多话,但都没用,所以我也只能接受了。”

    “如此一来,她若中了秀才,便会继续考举人,中了举人,还会再继续考进士,然后便是一直当官下去。只要她一天不露马脚,她就一天会继续走这条路。自然,也是绝不可能像别的女儿家那样,到了年纪便嫁人生子,孝顺公婆,相夫教子的……这下,你明白了吗?”

    还以为阿昭都已想明白了,现在看来,他怕是根本还来不及想这些吧?

    不然,就是他对小巍,原来并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可看他的样子,又分明不是,明明之前他还什么都不知道时,对小巍的心思已经人人都看得出来,这会儿整个人更是欢喜得都快冒泡了。

    谢令昭失笑,“原来伯母误会我的意思了。陆巍她要考就一直考下去,要当官就当呗,只要她能一直不露马脚,我当然一直支持她,她这么优秀,比这世间绝大多数男人都强,本来就不该被埋没了。”

    李氏这回实在不明白了,“那、那你怎么办?你不是对她……你现在知道了她的女儿身,就没想过,要跟她在一起,要娶她吗?”

    谢令昭毫不犹豫,“当然想过,我在确定她是女儿身那一刻,这辈子就已认定她了。我一定会一辈子对她好,一辈子都保护她、照顾她,不让她受任何委屈的,这一点,伯母也尽可放心。”

    说着,脸又红了,“我也会一辈子孝敬伯母,把您当亲娘一般看待的。本来我娘就去得早,伯母又对我这么好,在我心里,您也早就是亲娘一般的存在了,将来……自然只有更亲的。”

    李氏都快无语了,怎么感觉今儿跟阿昭沟通起来这么费劲儿呢?

    她直接道:“小巍她根本就不可能嫁人,你娶什么娶?难道公然娶一个‘男人’,你也不怕旁人笑话说嘴?便是你们私下在一起,将来小巍也不可能为你生儿育女,肚子一大,她不是立马就要露马脚了?所以你们根本就不可能,你……还是趁早打消了念头,当今儿的事没发生过一样吧。”

    谢令昭仍没觉得这是什么问题,道:“不能公然娶,那我们就私下拜天地高堂就是,不能生儿育女,那就不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些都不是问题,伯母快别想那么多了,真到了那一天再说也不迟……”

    “怎么可能不是问题?”

    李氏越发严肃了,“又怎么可能真到了那一天再说?阿昭,你是不是想的,先把人哄到了再说。真到了那一天,生米早已煮成熟饭,你再软硬兼施,小巍自然只能退让,只能放弃了?那不行的,我虽然也盼着小巍能生儿育女,但我首先是她娘,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受那样的委屈,绝不会由得你那样逼她的!”

    谢令昭也严肃起来:“伯母,我以我娘的名义起誓,绝没有这样想过。我真不觉得生儿育女有多重要,这本来就是要看缘分的,若有,当然最好,若没有,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请您相信我,将来一定万事以陆巍和您的意愿为要,不然就让我天打雷劈。”

    李氏忙嗔道:“你这孩子,胡说八道什么呢,这话也是浑说得的?哎,我也不只是担心这些问题,还有你家里,将来又怎么办?总不可能一直不管你娶不娶亲,总不可能一辈子都不让你回去吧?”

    “到时候,你又要怎么跟家里交代?我说句不好听的,你家里虽富贵,你也是个好孩子,但若小巍有朝一日真想嫁人了,我还是不愿意小巍嫁你的。你们年轻人不懂,以为成亲只要两个人有情就够了,其实不是的,成亲从来都是两个家族的事。我们两家离得这么远,差得又远,你家里还是那么个情况……要不,阿昭你放弃吧?只要你放弃了,小巍就能安心念书,时间一长,自然也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这话李氏实在不想说,也实在不想做这个恶人,两个孩子分明就是彼此有情的,就算阿昭更多,小巍也不是就一点没有。

    小巍长这么大,从来都对自己严苛得有时候她都看不下去,好不容易有动心的时候了,她也实在不忍心。

    可现实又摆在眼前,两个人要在一起困难实在太多,要面对的也实在太多了。

    长痛不如短痛,还不如一开始就放弃的好!

    谢令昭明白李氏的顾虑,他那个家的确哪个真正疼爱女儿的母亲都要打退堂鼓,可要一辈子都不与那些人打交道,又几乎不可能。

    片刻,他才道:“伯母,您先让我想一想,等陆巍醒了,我先与她交流过了,再认真回答您这个问题,好吗?”

第一百三二回 谈一谈

    下半夜,陆薇薇仍是反反复复的发烧。

    李氏又急又心痛,决定以烈酒给她擦身子的土办法来试试,看能不能退烧。

    谢令昭再留下便实在不方便了,只得留了两个婆子在门外,方便随时满足李氏的需要,然后一步三回头的去了旁边的屋子睡觉。

    却是哪里睡得着,一时无限欢喜,他总算可以如愿以偿了,他简直就是这世上最幸运的人;一时又止不住的担忧,陆伯母根本不愿他和陆巍在一起,陆巍自己更是不知什么想法,万一陆巍态度比陆伯母还要坚决。

    且他也不可能真一点不管他家里了,他自己一个人时,受点儿委屈不公就算了,可他总不能让陆巍跟着自己也受那些委屈与不公……

    直翻来天都蒙蒙亮了,才因实在太困,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等谢令昭一觉醒来,已是午后了。

    他忙问听得屋里有动静了,进来服侍的来宝,“陆……少爷烧退了吗,人醒了没?”

    一面已忙忙穿起衣裳来。

    来宝先叫了外面的婆子打热水来,才道:“听说烧已经退了,人醒没醒就不知道了,想来已经没大碍了吧?”

    这话自然不能令谢令昭安心,热水一到,等不及来宝服侍,自己胡乱洗了把脸,再把头发随意一梳,就赶着看陆薇薇去了。

    就见陆薇薇仍睡着,但两颊已不像之前那么红,呼吸也变得均匀平稳,显然的确已经退烧了。

    李氏则趴在她床边,睡得正熟。

    谢令昭下意识连呼吸都放轻了,虽然很想叫醒李氏,让她去床上睡,由他接着来守陆薇薇,到底因怕吵醒李氏作了罢。

    他的目光很快又自有意志的落回了陆薇薇脸上,心里越发奇怪,这么漂亮一张脸,这么娇弱一个人儿,他之前到底是怎么被骗了那么久的?

    也越发欢喜,这么好的陆巍,他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好事,这辈子才能让他给遇上了?

    看了一会儿,谢令昭发现陆薇薇嘴唇有些干裂了。

    他想了想,去桌边倒了温水,又找了干净的棉布,想给她润一润嘴唇。

    却是屏着呼吸,颤抖着手还来不及碰上陆薇薇的唇,陆薇薇忽然就睁开了眼睛。

    谢令昭又惊又喜,好在还没忘记压低声音,“陆巍,你、你醒了……你现在觉得怎么样?头痛不痛,身上有没有哪里痛,想不想喝水,要不要……”

    陆薇薇浑身无力,实在忍不住打断了他,“你真的好吵……睡你的觉去吧,你也泡了冷水,就不信没有一点不舒服……”

    其实他刚进来,她就醒了,但想到他已经什么都知道了,一时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便选择了继续睡,想着等他看过了,肯定就会出去了。

    谁知道等了半天,他都没出去不说,竟还打算给她润唇……这下陆薇薇实在装睡不下去了,只能“醒来”,直接开口赶人了。

    谢令昭当然不知道陆薇薇怎么想的,他仍满心的欢喜,“我壮得牛一样,还真没有一点不舒服,我也睡了觉的,睡了好几个时辰呢。陆巍,你觉得怎么样?你嘴唇都干了,我、我先喂你喝点儿水吧?”

    陆薇薇见他欢喜得整个人都只差冒泡泡了,眼睛也一直眨也不眨的看着她,脸莫名发起热来。

    片刻才道:“我不渴……你先出去吧,别吵醒了我娘……”

    可惜已经迟了,李氏已经醒了,“阿昭,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小巍已经退烧了……小巍,你什么时候醒的?你怎么也不叫我呢,哎呀,你总算醒了,可真是吓坏娘了,这下总算能安心了。”

    说着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陆薇薇忙道:“娘,您去睡一会儿吧,我好多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等您睡醒了,我们就可以回家去了。”

    谢令昭忙也道:“是啊伯母,我让人带您去睡一觉吧?您熬了一整夜呢,身体怎么受得了。我来照顾陆巍就是了……咳,您放心,我不会怎么样的,我、我可以保证的!”

    李氏到底三十几岁的人了,熬了一夜,这会儿心里那根弦也松了下来,还真有些撑不住了。

    但想着谢令昭已经知道女儿是女孩儿,现在便是真正的男女有别了,她当娘的如何能放心让他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正要说话,陆薇薇已又道:“娘,您真去睡吧,别担心,我和……谢令昭正好说说话儿。”,还冲她点了点头。

    李氏知道她向来有主见,只得应了,“行,那我去眯一会儿,晚上我们就回家。”

    由谢令昭家的婆子赔笑着,引往客房睡去了。

    谢令昭这才又问陆薇薇,“陆巍,你喝不喝水?我、我喂你喝吧?”

    陆薇薇实在让他看得不自在,没好气道:“你一直傻笑个什么劲儿……没有才怪,你不信自己照镜子去,我之前还真不知道,你能笑得这么傻。”

    “真的很傻?”

    谢令昭下意识一摸嘴角,果然翘着的,小声道:“傻就傻嘛,我心里高兴,还不能笑了?”

    顿了顿,又道:“陆巍,我真的太高兴了,真的,一辈子都没这么高兴过,高兴得你就是现在要我的命,我都会毫不犹豫的给你……”

    陆薇薇喝道:“胡说八道什么,我无缘无故的又干嘛要你的命?也是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口无遮拦!”

    谢令昭傻笑,“我就是表达一下我到底有多高兴而已,不是真想你要我的命,我还要、还要跟你过一辈子呢,才舍不得现在就把命给你。就算要给你,也得是我们都七老八十之后的事了。”

    到时候就算陆巍头发都已白了,牙齿也掉光了,肯定仍是最漂亮的老太太,——真是光想,他都已幸福得要飘起来了。

    陆薇薇沉默了片刻,才道:“谢令昭,你先冷静下来,我们谈一谈吧。就算你已经什么都知道了,我也没想过要恢复女儿身,跟你……在一起,开了年的县试我肯定是要参加的,之后我也会一直科考,到金榜题名,再到出仕为官。除非有一天,这条路实在走不下去了,否则我一定不会放弃的。所以,你趁早打消念头吧,方才这些话,也请不要再说了。”

    谢令昭好容易等她说完,立刻道:“陆巍,我也没想要让你恢复女儿身,才跟我在一起。昨晚伯母就与我大概说过这事儿了,你这么优秀,比这世间绝大多数男人都强,本来就不该被埋没了。所以你要县试就县试,要科考要做官,都尽管去做就是,我会一直支持你,陪在你身边的,只要你高兴,我什么都可以。”

    陆薇薇有些惊讶,“你、你真这么想?”

    沉默片刻,“你的心思我早就知道,之前是碍于你以为我是男人,现在没有这个障碍了,你真的……这不会是你的缓兵之计吧?没有用的,我这辈子绝不会把自己困住后宅内院那一方小天地里,绝不会让自己成为男人的附庸。你身来就是男人,根本不会知道这世道对女人到底有多不公平,女人想要到处走一走,做点事,甚至仅仅只是保护自己的利益,都到底有多难。”

    “我娘这些年,因为当初她的一念之差,后悔哭泣过很多次,说都是她害了我。可我却无比感激她当初为了自保和保护我,而做的选择,不然我们母女早不知道已落得什么下场,我也不可能读书进学,不可能飞到现在的高度。虽然现在我其实飞得也还很低,但至少我已经飞起来了,已经能比站在原地看得更高更远,怎么可能再让自己又落回坑洼里?”

    “别说我对你并没有你对我一样的心思,就算有,我也不会为了那虚无缥缈的所谓爱情,就放弃自己的理想,放弃自己好不容易才走到如今的路和以后的路!”

    谢令昭仍是等她说完了,才认真道:“陆巍,你相信我,我刚才的话绝不是什么缓兵之计,也不是伯母昨晚说的什么先把生米煮成了熟饭……咳,我敢以我母亲的名义起誓,我真的从没这样想过。”

    “你要科考要做官,我都发自内心的支持,大不了,将来我们私下里拜堂,我一辈子都做你背后的男人便是。甚至子嗣问题,你都不用担心,谢家的血脉香火很高贵很重要不成?我才不稀得替他们传承。他们也未必稀罕我传承,他们又不是没有其他儿孙了,指不定我一辈子不婚不育,还正中他们下怀呢!”

    “将来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我们再把伯母带上,小日子不知道多好过。所以你的担心,你的理由,都不是理由,都是很容易解决的,你若就因为这些理由,便选择将我拒之门外,我绝不能接受。”

    “我唯一能接受的,便是陆巍你不喜欢我,心里没我,那我当然没脸再继续纠缠你下去,也绝不会干那什么‘烈女怕缠郎’的事。现在,陆巍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一点不喜欢我,心里没我,那我掉头就走,绝不会再成为你的困扰!”

第一百三三回表白

    陆薇薇以往看电视或小说,每每看到情人之间不得已只能分开,一方撂狠话,一方则非要对方看着他的眼睛,把那狠话再说一遍,他才信;对方往往都做不到,然后二人要么抱头痛哭,要么一方直接跑开时。

    都会觉得很无语,既然都下定决心了,不就是看着对方的眼睛再说一遍狠话嘛,又不是要上刀山下油锅,能有什么难的?

    所以听得谢令昭的话,她直接就对上了他的双眼,“我刚才不就已经说了,我对你并没有、并没有你对我一样的心思,所以你也要说话算话,不会再成为我的困扰。”

    虽然在他温柔专注的目光下,磕巴了一下,到底还是把整句话完整说了出来。

    谢令昭倒是一点也不失望气馁的样子,立刻又道:“陆巍,我刚才的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你别避重就轻。我的原话是你看着我的眼睛,说你一丝一毫都不喜欢我,心里一丝一毫都没有我的位置。就两句话,很简单的,说吧。”

    陆薇薇只得又对上了他幽黑深邃得能清晰看见自己倒影的双眸,“我、我说就是,什么大不了的。谢令昭,我、我一丝一毫都不、不喜欢你,心里一丝一毫都、都没有你、你……”

    却是磕磕巴巴的都说到一多半了,愣是再说不下去,涨红着脸又是狼狈又是生气,最后只能一把扯过被子,恼羞成怒的把自己整个儿都裹了起来。

    明明就不是什么难事,她怎么就会做不到?

    以往看剧追文时,竟然还好意思对主角们无语,轮到她自己了不也一样,果然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都怪谢令昭,他要是不那样盯着她看,她怎么会做不到,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并不知道谢令昭心都要提到嗓子眼儿,拳头也快攥出水来了,心里丝毫没有表面看起来这般自信从容。

    硬是等她实在说不下去,还负气的把自己整个人裹了起来,他才吐了一口长气,找回了自己的心跳。

    万幸他赌对了,万幸!

    然后,便是对陆薇薇又翻了倍的喜爱与怜惜了,满脸是笑的伸手轻轻扯起她的被子来,“陆巍,你别捂坏了自己,你生气了打我骂我都行,就是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你病本来就还没好……乖,把被子放下来好不好?”

    说了半天都没用,又不敢用力,只得继续哄,“那个,都是我不好,我不逼你了就是,你把被子放下好不好?”

    反正他已经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实在没必要非逼她亲口说出来,他一个大男人,让着自己心爱的姑娘,不本来就是应该的吗?

    陆薇薇的确捂得挺难受。

    关键捂着捂着,忽然想到她躺的好像是谢令昭的床,那床单被褥自然也都是谢令昭的了……

    只得又负气一般把被子敞开了,红着脸耍赖一般道:“你也知道你是在逼我呢?反正我态度已经很明白了,我对你就是没有那个心思,你趁早打消念头的好。谁也别想阻拦我考科举,谁也别想我改变自己早就定好的路!”

    谢令昭见她两颊娇艳欲滴,好容易才忍住了上手的冲动。

    好脾气的笑道:“我从来没想过阻拦陆巍你考科举,也从来没想过要你改变自己的路。我刚才就说了,你以后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大不了我这辈子都做你背后的男人就是,正好我文不成武不就的,就替你打点好你公事以外的一切琐事,让你没有任何后顾之忧,不也挺好的?”

    顿了顿,又道,“那个其实吧,也不是天下所有男人都愿意当顶梁柱,男主外女主内的,反正我就挺愿意主内的。其他男人若是有这个机会,我相信也肯定有不少愿意主内的。”

    陆薇薇片刻才牙疼似的吸了一口气,“我还真是第一次见到能把吃软饭说得这般理直气壮,清新脱俗的。”

    可惜谢令昭脸皮厚如城墙,“那陆巍,你愿意让我吃这个软饭吗?你别看我表面强壮,其实胃并不好,这辈子应该都只能吃软饭了。”

    陆薇薇强忍住翻白眼儿的冲动,嘲讽道:“不说别的,只说某人的大爷脾气,也一点不像胃不好的样子好么?谢令昭,我是认真的,将来我绝不会为了所谓的爱情,就退让妥协,除了我的路实在走不下去了,否则绝不可能有这一天。”

    “我也相信你刚才的话,所有理由都不是理由,都很容易解决,相信你的真心。”

    “可现在是你觉得我哪哪儿都好,当然‘有情饮水饱’,一年后、三年后、五年后呢?等感情越来越淡时,你肯定就不会这么想了。你到时候也肯定会想要子嗣,想要老婆孩子热炕头,而我必然还是不会退让妥协,其结果便是渐渐我们都心态失衡、面目全非,乃至后果不堪设想……还是长痛不如短痛,一开始就扼杀在摇篮里,到此为止吧!”

    谢令昭没想到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陆薇薇还是一门心思拒绝他。

    接连深吸了几口气,才道:“陆巍,你根本不知道你在我心里到底有多重要!我这辈子从来没得到过,所以只得到一点,都弥足珍贵,都会让我一辈子铭记在心里,至死不忘!我既敢说一辈子都不会让你妥协退让,就一定会说到做到!”

    “真的,不就是子嗣,不就是内外分工吗?我想得很清楚了,子嗣真不是必须的,能有固然好,没有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若我为了子嗣,就要一辈子失去你,那我宁愿这辈子孤老终生!我将来主内,让你没有后顾之忧,也不是说我只能囿于内宅了,我完全可以做生意、做其他我感兴趣的事。我们都有自己的事做,一天天忙都忙不过来了,又哪来的时间和精神去心态失衡,面目全非?”

    陆薇薇没有说话。

    谢令昭说的倒也不无道理,女人只能囿于内宅,男人却不同,他们有的是路,这条不行了,换一条就是。

    关键只在于他们愿不愿意妥协退让,肯不肯接受妥协退让的那个人为什么得是他……

    又听得谢令昭道:“陆薇,我都想好了,只要你将来不被点为一甲的状元榜眼探花,考不进庶吉士馆,或是让公主郡主们看中,你留京的希望便是微乎其微。那你便只能外放,从七品县官熬起,你又没有家世背景,没有钱财开路,那要外放近处的富庶州府,可能性也不大。”

    “到时候我就跟了你一起走,天高皇帝远的,谁还管得了咱们?我其实还挺期待那一天的,我不但能看遍不同的山川景色,还能远离我那些所谓的亲人,他们再别想烦到我,这日子光想我都觉得美好了。唯一的担心,就是到时候你对外是当地的父母官,说一不二,对内又有伯母护着,我岂不是比现在还没地位,当真是受了委屈连哭都没地儿哭了?”

    陆薇薇这回终于开口了,“你意思是,你现在很没地位,很委屈了?我娘又几时护着我了,不是向来都你才是她亲生的,我根本就是捡来的?”

    谢令昭察言观色,听话听音,见她分明神色已经松动了,语气也软和多了。

    忙赔笑:“没有没有,陆巍你误会了,我一点不委屈,我每天都高兴的不得了。伯母对我再好,也是因为爱屋及乌,看到了我对你好,看到了我的一片真心,才肯对我好的。”

    说着趁势握了陆薇薇的手,“陆巍,你就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真的会一辈子对你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你不知道我有多、多喜爱你,真的,我敢说这世上再找不到比我更喜爱你的人,也再找不到比你对我更重要的人了。你也不是不喜欢我,对我一点好感都没有……”

    陆薇薇下意识打断他:“我才没有……”

    却是刚开了个口,又被谢令昭打断了,“你别急着否认,感觉是骗不了人的,你连自己都骗不了,就更别想骗我了。那为什么就不能也给自己一次机会呢?你就别否认,也别拒绝我了,好不好?不然我今儿就一直这样握着你的手,谁来了我都不松开,你要干什么我也都寸步不离,直至你答应为止了!”

    陆薇薇气笑了,“你意思是,你要耍赖到底了?刚才明明才说,绝不会干什么‘烈女怕缠郎’的事,那你现在在干什么,自己说的话,转头就不认了是不是?”

    谢令昭笑得一脸的讨好,“刚才我就那么一说而已,压根儿没想过要说到做到,我这辈子就此刻离幸福最近,怎么可能轻易放弃?便是死了也不能放弃呀。何况现在我自己知道陆巍你心里也有我了,就更不可能放弃,赖也要赖定你了。”

    顿了顿,忽然变得郑重起来:“陆巍,我真的喜欢你、心悦你,愿意这辈子都想你所想,急你所想,为你付出一切,都心甘情愿。请你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第一百三四回 试一试

    陆薇薇在谢令昭温柔而郑重的表白下,在他专注而深情的注视下,翕动了几次嘴唇,都实在说不出回绝他的话来。

    毕竟除了咳嗽与贫穷,这世上也就只有爱,是隐瞒不住的。

    虽然已岌岌可危的理智仍在告诉她,她必须一口回绝他。

    偏偏谢令昭还在继续诱惑她,“陆巍,就算你这些年甘之如饴,但你真的就一点也不觉得苦,不觉得累吗?我才跟着你念了几个月的书,还念得那么浅,也没有必须考中的压力,都觉得好累,好枯燥,无数次都想放弃了。也就只有想到你,想到我若不乖乖念书,说不定你哪天就不理我了,我才硬逼自己坚持了下来。”

    “我就不信你一次都没觉得累、觉得枯燥,一次都没想要放弃过。你还比我小好几岁,身体精力也没我好,偏偏还要让自己每次都尽可能保住头名,你中间到底要付出怎样的辛苦与努力,可想而知。你难道就没想过,要找个人替你分担一下,让你倚靠一下,哪怕只是一下下,能让你能稍微喘口气也好吗?”

    “我不劝你放弃,也一定会说到做到,始终支持你。你也别这么自苦,对自己这么严苛,偶尔也给自己喘口气的机会,给我一点机会,能让我做你的后盾,好不好?你相信我,两个人面对一切,怎么都要比一个人面对强得多,你真的不想试试吗?”

    陆薇薇真的从来不知道这家伙口才这么了得,这么会拿捏别人的软肋,这么会诱惑人。

    她知道自己再不开口,就真开不了口了,“我、我、我……”

    却是‘我’了半天,都我不出个所以然来。

    想到了李澈当初的表白。

    李澈根本就没明白,这条路是她真的想走,而不是不得已之下的选择。

    所以以为将来只要他足够强大,只要他能护住她们母女,让她再不用担心会受人摆布,连自己的命运都不能掌握就够了。

    他愿意等待她,也打一开始,就是建立在她终究会回归家庭,相夫教子,在后宅那一亩二分天地里,过完余生基础上的。

    谢令昭却不一样。

    他可能暂时也不是全然明白她、理解她。

    但他就算不明白,不理解,他也直接愿意支持她,做她背后的人。

    而不是想要改变她,甚至连这辈子就算不能光明正大的成亲、只能她主外他主内、不能有自己的亲生骨肉,他都认了,——不管将来如何,至少这一刻,他是绝对真心的,便已经足够了!

    谢令昭还在哀求的看着她,“陆巍,求求你就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你试过之后,发现实在不合适,也总比将来你老了,再来后悔当初为什么连试一试的勇气都没有的强吧?求求你了……”

    陆薇薇仅剩的防线也终于再支撑不住,彻底溃败了,“谢令昭,我、我……得先县试,眼下什么都没我县试重要。一切都等、等我考完了,中了秀才后,我才能、才能试……”

    反正至少县试以前,她绝不能分心!

    谢令昭不等她结结巴巴的说完,已是满脸狂喜,“陆巍,只要你愿意接受我,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都听你的!”

    兴奋得直搓手,“我真是太高兴了,太幸福了,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这么高兴,陆巍,我、我能抱一下你吗?……不是,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确认一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咝……”

    话没说完,已让陆薇薇一把掐在了手臂上,“痛吧?痛就对了,现在可以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了?”

    谢令昭连龇牙咧嘴都透着傻笑,“确定了,是真的,不是做梦!陆巍,那你想要什么,你都告诉我,我一定全部送给你……算了,你还是直接去我库房看吧,看中什么拿什么。不对,现在整个库房都是你的,连我这个人都是你的了,还看什么看!”

    陆薇薇不得不严肃的看向了他,“谢令昭,你先冷静一点!你要是在人前也这个状态,我保证要不了三天,我就会露馅儿了,到时候别说县试了,我怕是立马就要被逐出县学。这难道才是你的真正目的,嘴上说得无比动听,实际行动却背道而驰?”

    谢令昭忙摆手:“怎么可能,陆巍,我心口如一,绝对没这样想过……好嘛,我一定克制再克制,绝不再人前表露出丝毫来就是了。”

    说着叹一口气,“可是这也太难了,你不知道我有多喜爱你,喜爱得根本控制不住。”

    陆薇薇这下怎么强迫自己,都没法不脸红心跳了,嗔道:“你这油嘴滑舌到底跟谁学的,张口就来……我困了,要睡一会儿,你先出去吧。”

    谢令昭这会儿怎么可能舍得离开,想也不想便道:“那你睡,我在这里守着你就是。你刚醒来,的确要多休息,等你好了,我们再慢慢儿说也不迟,反正我多的都等过来了。”

    陆薇薇忍不住瞪他,“你在这里我怎么睡?睡得着就怪了。”

    谢令昭委屈脸,“可我就想陪着你嘛,要不,我去门口等着,你睡你的?”

    至少180+的大男人,居然动不动就撒娇,陆薇薇实在想翻白眼儿,可惜……百炼钢都快化成绕指柔了,哪还翻得起来?

    只得哼哼道:“算了算了,我不睡了,反正也不困了,我们说会儿话吧。”

    然后直接岔开话题,省得他的甜言蜜语又信手拈来,“那个姓杨的呢,现在怎么样了?你当时是不是把他也踹下河去了,我好像看到了,但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幻觉,可别闹出人命来才是。”

    谢令昭立时变了脸,“闹出人命来也是他咎由自取,说破了大天去都是我们有理,还怕他不成?”

    虽然都是因为姓杨的作死,他才知道了陆巍的真实身份,那也不能抹杀了他谋害陆巍前程不成,竟还狗急跳墙想要谋害她性命的罪行!

    陆薇薇忙道:“难道真闹出人命了?是了,当时他被你踹下去时,四肢都被捆着的,这么冷的天,就算他懂水性,也没法自救……这可怎么办?他那样的小人,连你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为他赔上你自己,也太不值了呀!”

    谢令昭见她急了,忙笑道:“陆巍你别急,来宝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闹出人命,只让那混账玩意儿泡了一会儿,便让人给捞了起来。如今就关在家里柴房的,一时半会儿且死不了,真是便宜他了!”

    他总得先确定陆巍平安无事了,才能做决定怎么发落那玩意儿。

    陆巍现在醒来了还罢了,要是……,他一定将他碎尸万段!

    又傻笑,“陆巍,我在你心里真这么重要呢,姓杨的连我一根头发丝儿都比不上?”

    陆薇薇对他这样也能把话题拐回谈恋爱上,简直恋爱脑石锤无疑了,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片刻才呵呵,“反正我跟你说,你要是影响了我县试,要是让我明年考不上秀才,我一定让你好看!”

    谢令昭忙赔笑,“我不影响你就是。我也没说什么,没做什么呀,这样都能影响你,看来陆巍你的定力并不像大家都以为的那么好,不像夫子们常说的心无旁骛么。还是因为,这个人是我呢?”

    陆薇薇磨牙,“你知道就好。乱眨什么眼睛,你对着我这样眨就算了,对着别的女人也敢这样眨,看我怎么收拾你!”

    所以恋爱脑也好,傻白甜也好,这货明明这么会撩人,根本就是装的吧!

    “真是草头薇呢?我可真会猜,这都能猜中。所以伯母平日叫你小巍,其实是叫的小薇了?那我以后也这样叫你了,好不好?……当然不一样,音虽一样,字可完全不同,意思也完全不同……”

    谢令昭笑得见牙不见眼的,“你放心陆巍,除了你,这辈子我都不会对别的女人这样眨眼睛,不,我连看都不会看别的女人一眼,连马以后我都只骑公马,怎么样,我乖吧?”

    陆薇薇犹豫了一下,决定实话实说,“的确挺乖的。那,牵一下手吧,只一下啊。”

    “真的?陆巍你真好!”

    “……你不觉得你的这一下太久了吗?”

    “好像是有点儿久,那我不牵了,能改成抱一下吗?”

    “某些人别给三分颜色就开染坊,别给点儿阳光就灿烂啊……你快走吧,我真的要睡了!”

    “再说会儿话嘛。陆巍,你女儿家的名字是什么,总不能女儿家也叫‘巍’嘛,肯定有别的名字……你就告诉我嘛。”

第一百三五回 谁伤她,他就跟谁拼命

    陆薇薇到底身体还虚弱,与谢令昭说了一会儿话,便撑不住昏昏欲睡了。

    谢令昭见了,便也不再打扰她,只替她捻好被子,再轻轻放下了床帐。

    因见陆薇薇都睡着了,嘴角还挂着笑,心里简直比喝了蜜还甜,又痴痴的看了她好一会儿,才狠心出去了。

    江升早在外面等着他了,见他笑得一脸荡漾,隔老远都能感觉到他心情大好的出来,心里止不住的犯嘀咕,就算陆少爷醒了,没事儿了,大爷也不至于笑成这样吧?

    难不成,大爷真占到人家便宜,还是陆少爷年少无知,终于因为这次的救命之恩,被他家大爷哄到手了?

    谢令昭走近后,看到的便是江升满脸又纠结又鄙视又挣扎的脸,简直不用问,也知道他正想什么。

    没好气道:“升叔,你要不别给我当管家了,写话本子去吧,凭你这想象能力,肯定能日进斗金!”

    江升干笑,“大爷说什么呢,我听不懂,我这辈子可都给大爷当定管家了。不过,大爷心情这么好,那个,那个……不会真是我想的那样吧?”

    谢令昭简直恨不能立刻告诉他,陆薇薇是女子,与他还两情相悦,他们男未婚女未嫁,简直再光明正大不过了。

    也好把江升的脸扇肿,省得他一天天的就知道把他想得各种不堪。

    ——当然,他也实在太想找个人来分享他此时此刻的喜悦了。

    但想到陆薇薇还要县试,想到她的心愿与志向,到底还是忍住了,道:“当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陆薇是好朋友,陆伯母又待我这么好,她终于醒了,我还不能高兴了?”

    江升怀疑,“真的?”

    见谢令昭瞪过来,忙赔笑,“反正大爷时刻记着人陆少爷是要考科举,要干大事的,陆太太待您也不薄就成了,多的大爷是聪明人,我也就不说了。我在这儿等着大爷,是想请示大爷,柴房里那一个昨晚就发热了,听说刚才还打摆子了,大爷看要不要给他换个地方,再让大夫瞧一瞧?也省得回头真闹出人命来。”

    谢令昭冷笑,眼里满是阴戾,“闹出人命就闹出呗,反正也是那东西咎由自取,大不了爷多赔点儿银子就是了!”

    江升见他动了真怒,忙道:“虽是姓杨的咎由自取,真闹出人命来,也肯定免不了影响陆少爷的名声,说不定,还会影响陆少爷县试,不是因小失大?我听来宝说,昨儿陆少爷的意思,是让他自己去向夫子和教谕禀明一切,然后从县学退学,并十年内不得科考。于他来说,也算不小的惩罚了,要不大爷,就这样办吧?”

    谢令昭冷冷道:“不可能!陆薇这个惩罚,是针对姓杨的之前算计她,想以‘不孝’之名害得她不得参加县试的。现在那狗东西又加了一条谋害人命,只是让他退学,让他十年不可科考算什么惩罚?杀人偿命,可从来都是天经地义的事!”

    狗东西狗急跳墙,想害陆薇性命的心可是真的,要不是当时他及时跳了下去,陆薇说不定早没命了。

    就算她能侥幸保住性命,身份也肯定要暴露了,这损失简直不可估量,便是陆薇不计较,他也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江升皱眉,小声道:“那大爷想怎么办?就算他该偿命,也不能死在我们家里,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动了私刑呢,到时候我们可就有理也成没理,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传到京里,他们也只会高兴称愿,绝不会在大爷有需要时,拉大爷一把的,那将来……大爷可就真一丝一毫的希望都没有……”

    谢令昭直接打断了他,“升叔莫不是到现在还觉得,我有希望不成?你我心里都早已很清楚,我打五年前,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希望了,又何必再自欺欺人?”

    顿了顿,“不过也无所谓了,他们就算现在让我回去,把该我的一切都给我,我也不稀罕,不会回去了!我以后就安心留在天泉,安心过自己的日子,将来……若有机会,能到处走一走,看一看,就更好了。大周这么大,这世上有意义的事也那么多,我干嘛非要作茧自缚,把自己困起来?我以后只要自己开心,只要自己在乎的人也开心,就够了!”

    江升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可凭什么,凭什么呀,明明就是他们对不起大爷!何况夫人还在京城,她泉下有知,肯定也是盼着您能回去,能经常去看她,将来还能带了妻儿一起去看她的,大爷若真不回去了,夫人可怎么办?”

    谢令昭道:“升叔先别激动。我不是说我以后都不回京了,我意思是,我不会管他们说什么做什么了,那又不是他们的京城,我想去就去,想走就走,与他们何干?只要我不再有所求,他们还能耐我何!”

    陆薇将来肯定要进京会试的,他当然要陪伴左右,怎么可能再不去京城了?

    只不过,届时他去京城不再是回家,而是以他谢令昭个人的名义,也是为的自己的私事,而不再以靖国公府大爷的身份去京城而已!

    江升这才松了一口气,“原来我误会大爷的意思了,那就好。只是现在说什么都还为时过早,且真到了那时候,又再说吧,眼下还是解决柴房那个麻烦是正经。那大爷想好怎么着了吧?我觉着,能不出人命,还是别出的好。就算实在要出,人也不能死在咱们家里,死在咱们手上,要不,咱们把他送官吧?”

    说完怕谢令昭仍不同意,忙又补充道:“陆少爷才学出众,褚教谕和夫子们都赞不绝口,彭大人也肯定早就听说过,若明年府试和院试陆少爷能考个好名次回来,彭大人也脸上有光。一旦知道姓杨的竟敢使隐私手段,想害陆少爷考不成县试,事发后还狗急跳墙,意图谋害陆少爷性命,彭大人一定会为陆少爷做主的。”

    “到时候我们再递个话儿给彭大人,该打点的也提前打点到,不说要杨姓的偿命,至少也判他个流放刺配,岂不比直接要他偿命还强些?他那样一心想要出人头地的读书人,必定心高气傲,直接断了他这辈子的科举路,他必定生不如死,那于他才是真正的惩罚呢,大爷觉着怎么样?”

    谢令昭这回没再断然说不了,而是若有所思起来,“听升叔你这么说来,倒也还勉强,可我终究还是觉得太便宜他了。陆薇何等重要,他整条贱命也及不上陆薇一根头发丝儿重要!”

    江升见他有所松动了,笑道:“大爷就当是为陆少爷积福吧,他可开了年就要县试了,这样重要的事,搁别人家还要舍米舍粥呢,见了血到底晦气。”

    若是能为陆薇积福,能为陆薇好,倒也不是不可以……

    谢令昭沉默片刻,终于松了口,“行吧,就按升叔你说的来。待会儿你就亲自把人提到县衙去,把事情告诉彭大人,若彭大人需要证人,我和来宝他们随时可以去作证。若证据还不够,彭大人也尽可派人去杨家和陆薇他们村里查,立马就能铁证如山,由不得那狗东西抵赖!”

    江升忙应了,“大爷放心,我一定会把事情办好的。”

    姓杨的虽打摆子了,意识倒还勉强清醒,那他只要是个聪明的,只要还想自家不家破人亡,就该知道一肩把罪名都扛了。

    这会儿是大爷还没想到迁怒他的家人,回头大爷忽然想到了,非要他们全家都付出代价,他可就再劝不了了!

    念头才刚闪过,谢令昭却已又道:“还得寻个由头,让狗东西家的笔墨铺子开不下去,一家人都等着喝西北风才是!不过两家破烂铺子,跟县丞只差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罢了,就敢那样肆无忌惮的害人,可见都是他父母没把他教好,一家子从根子上都是坏的!”

    没了进项,自家都泥菩萨过河了,回头便也不能帮狗东西打点,以后还能支援他,让他日子多少好过些了。

    陆薇如今便是他的命,谁敢伤她害她,他就跟谁拼命,双手染血也在所不惜!

    江升暗自苦笑,这才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呢……

    只得赔笑着再劝,“大爷,两家破铺子而已,什么时候都能让他们开不下去,还是先让姓杨的付出代价,把事情了了是正经。不然回头闹开了,别人不知道真相,还以为是陆少爷仗着与大爷好,就借大爷的势无端欺负人呢。那于陆少爷的名声可不好听,他估计也不愿意这样,要不,您先问问陆少爷怎么说?”

    谢令昭想也不想便道:“不行,陆薇还病着,我不想打扰她。”

    再说了,陆薇向来是个心善的,知道后说不定还会觉得对姓杨的惩罚太重,反倒劝她从轻发落。

    当然还是别告诉她的好……想着,到底一挥手,“行行行,就先按升叔你说的做。”

    江升这才再次松了一口气,答应着去了。

    狗逼急了可是要跳墙的,回头谁知道事情会发展到什么不可收拾的地步,能这样了结最好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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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举福妻掌中娇介绍:
“我的儿子啊,你死了娘可怎么活,我苦命的儿子啊……”
看着眼前哭天抢地的古装妇女,陆薇薇头痛欲裂
穿越就算了,还给她来了个性转,成了个男人……哦不,男小豆丁?
原来是孤儿寡母举步维艰,为了自保不得已瞒天过海
那何不将错就错,将这个男人当到底,反正如今这个世道,女人实在太苦
可在穷乡僻壤当男人,一样好不到哪里去,尤其陆薇薇还肩不能挑,手不能提
想来想去,貌似只有“知识就是财富”——考科举了?
于是,陆薇薇踏上了科举的不归路,誓要考出个名堂来
就是她的科举之路上,貌似障碍有点多,除了各种极品,还有——
某世子脸上浮起可疑的红云:“陆巍,只要是你,我愿意为爱而弯!”
宠女狂魔的爹爹:“乖女儿,爹爹的一切都是你的,你何必还这么辛苦?”
陆薇薇面无表情:我心里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考科举,谁也别想阻止我考科举!科举福妻掌中娇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科举福妻掌中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科举福妻掌中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