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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吴铭之     聊斋千妖斩txt下载     聊斋千妖斩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35 调虎离

    魏先生对钱以宁,真是没得说,没有他的面子,文朝天和黄有年,都不会给钱以宁母亲的葬礼贴金。

    至于黄锦,能派人来参加葬礼,有两个原因。

    一来,他也是看魏先生的面子。

    二来,他确实看中钱以宁是一个人才,他和魏先生的想法一样,认为不远的将来,钱以宁必定成为,帝国当之无愧的第一死士。

    从小没有父爱的钱以宁,现在对魏先生感激的无以复加。

    从他把老家房子送人的那一刻起,他就决定,会为魏先生肝脑涂地。

    就算魏先生要杀当今皇帝,钱以宁的眉头也不会皱一下。

    这次钱以宁没有去街上的妆粉店,而是直接走进了,魏先生的小院。

    魏先生,正在房中等他。

    “先生,要杀谁?”钱以宁单刀直入的问,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魏先生笑笑:“小钱,很多时候,杀人并不能解决问题。”

    在钱母的葬礼过后,魏先生不再称呼钱壮士,而是改称小钱了。

    别人听来,这个称呼有点不伦不类。

    但是在钱以宁听来,魏先生就是把他,当成了自家人。

    “先生,解决问题,你来;杀人,以宁来!你指谁,我杀谁!”

    钱以宁已经把对魏先生的感激,化作满身杀气。

    魏先生相信,就算段初在此,钱以宁也有胆,和段初一较高下!

    想到接下来的事情,魏先生又不免长叹一口气。

    他要在杀人之前,先行调虎离山之计,这样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

    魏先生来到府衙大堂,找到了正被账目所折磨的文朝天,一番耳语。

    魏先生一走,文朝天就派人叫来了段初。

    “元起,真正的英雄,不但能武,还要能文……”

    “武,你没得说,不过文还不行,必须好好学,当然也要慢慢来,总不能现在就让你学着写奏章……这是银库的存银账本……”

    文朝天笑眯眯地,把几册厚厚的账本,都放到了段初手里。

    “元起,去银库,帮我核对一下存银,是否和账目对应,学会清点,这就是我教你学文的第一步。”

    段初拿着账本,当时差点哭了。

    “大人,这账本上面,密密麻麻的字,我认不全……”

    文朝天拍拍段初肩膀,道:“认不全没事,我可以给你分派帮手。”

    文朝天说完,对正在外面,擦鸣冤鼓的衙役招了招手。

    衙役屁颠颠跑过来。

    “打扫的活,从今天开始,你不用干了,现在你就是银库的小管事了,配合段班主,去银库点帐。”

    原来魏先生调虎离山,要调离的老虎,正是段初。

    衙役突然升职,开心之余,连忙点头应诺,拉着段初退出府衙大堂。

    段初看衙役要走,连忙问他去哪里。

    “段班主,难道你不知道规矩吗?清点银库,不能半途而废,否则进进出出都要检查,而且容易出错,所以必须一次性点完。”

    “然后呢?”段初问。

    “然后,当然是先去跟老婆说一声,最近三天,可能没法回家了。”

    新升职的金管事,说完就要回家报备,还约定回头在银库门口汇合。

    ……

    段初没有老婆,家里只有珠子。

    段初把事情跟珠子说了,珠子这些天,心思都放在瞎眼猫身上。

    反正最近珠子只要做菜,饭桌上除了鱼,还是鱼,她和段初吃鱼肉,瞎眼猫喝鱼汤,不喝就要挨揍。

    别看瞎眼猫怕珠子,对段初却很傲娇。

    段初想摸摸它都不行。

    对于这只瞎眼猫,段初并不排斥,因为有了它,自己不在家时,再也不用担心,没人陪珠子玩儿了,这样珠子就不会到处乱跑。

    “妹子,文大人安排我清点银库的存银,我可能三天没法回家,你照顾好自己,假如遇到危险……”

    段初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

    最后他终于打定了主意,掏出一把钥匙,递到了珠子手里。

    “假如有危险,你就打开耳房内室,然后钻进去,等我回来。”

    珠子只顾和瞎眼猫玩儿,随手接过钥匙,头也没回,对段初摆了摆手:“去忙吧,有机会,记得从银库里,多偷点银子回家。”

    文大人这么信任自己,自己怎么能监守自盗!

    段初只当珠子是跟他开玩笑,收拾一身换洗衣服,走出了家门。

    路过赵家布店,段初又恨得咬牙切齿。

    赵裁缝和宋时声两个老家伙,已经在楼下,连续坐了十夜!

    这样下去,段初和赵如意,都要备受煎熬。

    于是段初打算,忙完银库的事,就让牛巡检想办法,找个理由把赵裁缝和宋时声,都给抓起来。

    哪怕押在巡检司,关半个时辰也行!

    到时趁机用麻袋,把如意姐姐打包,就能带回家去!

    赵裁缝这时恰好从布店里出来。

    他看到段初站在自家楼下,还抬头去看三楼窗户,当时就不乐意了。

    “姓段的……”

    赵裁缝刚说出三个字,刀光一闪,段初的鬼头刀,架到了他脖子上。

    “赵老板,从今天开始,你再敢大喊大叫姓段的,我保证让你人头落地!不信,你现在就试一试!”

    身为赛过锦衣卫的缝衣卫,赵二愣子还怕这个!

    赵裁缝当时就试一试了:“姓……”

    刚刚吐出一个字,脖子上就被划了一道口子。

    赵裁缝明白,他敢喊完姓段的这三个字,段初就敢把他脑袋剁下来。

    赵二愣子这次,硬生生把后面两个字,咽到了肚子里。

    段初收回鬼头刀,冷笑一声:

    “赵老板,都说你是二愣子,没想到,原来你这二愣子,也怕死!”

    赵裁缝捂着脖子,虽然只伤了皮肉,不过指缝里还是有血流出。

    有人围过来看热闹。

    人一多,赵裁缝就不怕了,拉着段初不让他走。

    魏先生在人群里,心里难免有气,心说这个赵老板,总是碍手碍脚!

    魏先生只好走出来,给段初解围了。

    “来人,把赵裁缝抓起来!”魏先生对一队巡街的巡检官兵喊。

    巡检官兵一拥而上,围住了赵裁缝。

    赵裁缝掏出一根绣花针,摆出了谁敢抓他,他就敢扎谁的架势。

    魏先生冷笑一声,道:“段班主,有人持械拒捕,文大人的规矩就是铁律,持械拒捕,格杀勿论!”

    段初听后,又拔出了鬼头刀。

    赵裁缝吓得甩手扔掉绣花针,还对周围大声喊冤:“小民冤枉啊,难道手捻一根针,也算持械嘛!”

    “针也能杀人,当然算持械,另外,你刚才想要抢走段班主身上的银库账目册子,有密谋盗窃官府银库的嫌疑,来呀,拿下!”

    巡检官兵听了指令,马上把赵裁缝五花大绑。

    赵裁缝就这样,被关进了巡检司马棚。

    段初还有点于心不忍。

    “元起,我会把他关在巡检司五天,你三天清点库银,剩下两天,赵如意你想带到哪就带到哪,宋时声敢阻拦,我照抓不误!”

    段初听了,对魏先生一鞠躬。

    “先生,您对我,真是太好了,等我和如意姐姐成亲,您来主婚。”

    魏先生拍拍段初肩膀。

    示意他不要耽误时间,抓紧去银库。

    看段初进了银库大门,魏先生松了一口气。

    没有段初碍事,他的下一步计划,就要紧锣密鼓的实施了。

    因为这件事,不能牵连文朝天,所以魏先生连粉娘,都分派了任务。

    “你去段初家的巷子口盯着,只要珠子出来,就悄悄跟踪她,她发现了也没事,反正你要保证一点,不能让她离开你的视线。”

    粉娘不会武功,心里没底,就说:“假如她硬要跑呢?”

    “假如她硬要跑,就是有所察觉,那样你就不用顾忌了,直接当街大喊,玉骷髅现身要吃人了,到时自然有大队官兵对付她。”

    粉娘点点头,说这样就好办了。

    粉娘乔装打扮一番,出门了。

    魏先生对身边,站立如标枪的钱以宁说:“咱们走!”

136 说文解字

    当天中午时分,张管营端来两碗,彭州府大牢的专属套餐。

    依然是糙米饭上面,盖着白菜帮子,菜汤里,一星半点的油腥。

    这是大牢里,仅有的三种套餐之一,第二种,是窝窝头搭配黑咸菜,最后一种比前两种丰盛多了,但是没有哪个囚犯想吃。

    那就是——有酒有肉的断头饭。

    铁司狱曾经建议过文朝天:

    “文大人,咱们可以,偶尔、稍微、适当的,让囚犯吃得好一点。”

    哪怕铁司狱语气小心翼翼,用词又非常谨慎,结果还是惹恼了文朝天。

    “铁大人,似乎你心里装着囚犯,却没装着王法威严。”

    铁司狱听了之后,两只手摆得,像风车一般。

    “文大人,下官绝对没那个意思,只是怕大牢里的囚犯,嫌弃饭菜差,万一不吃,饿出什么病来。”

    文朝天一声冷笑。

    “不吃?哪个敢不吃,就按照绝食处理,饿死就拉出去埋了!”

    文朝天的杀伐果断,让铁司狱为之一颤,诺诺就想退走。

    看铁司狱害怕的样子,文朝天这才给他一点好脸色。

    “铁大人,坐牢就是惩罚,就是要他们吃苦,让他们后悔,假如吃得香睡得饱,街上那些泼皮闲汉,还不争着抢着要来坐牢。”

    文朝天说到这里,拍了拍铁司狱肩膀:“铁大人,你懂了吗?”

    铁司狱表示懂了。

    所以从那天开始,铁司狱交代下去,必须严格按文大人的吩咐执行。

    ……

    张管营端来的两碗糙米饭,一碗放到了钱大公子的牢门前边。

    另一碗,放到了腰缠锁链,四条腿上,都砸着特制镣铐的老狗面前。

    钱大公子上次举报姜小妹,和老狗有苟且。

    结果张管营把话递上去,谁知人家姜小妹,还是处子之身。

    弄得铁司狱被文朝天嫌弃,什么胡言乱语,都往上报。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

    铁司狱在文朝天那挨了骂,回来自然把张管营,骂了一个狗血喷头。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虾吃泥巴。

    张管营挨了铁司狱的骂,回来又把钱大公子骂了一通。

    “人家姜小妹,是原封未动!你害得老子刚升官,差点又被撸下来,老子不在你饭菜里下毒,毒死你这王八蛋,就算开恩了!”

    张管营一气之下,连钱大公子许诺的五两银子,都不要了。

    反正从那会开始,照顾一下钱大公子?

    不存在的!

    这次张管营放好两碗糙米饭,转身就要走。

    钱大公子突然叫住了他:“老张,没你这样损人的,你天天给我的吃食,和那条狗一样,什么意思!”

    张管营嘿嘿一笑,道:“钱大公子,那条狗也是囚犯,按照规定,囚犯就该吃这样的饭,我一个小小管营,还能拂逆文大人。”

    钱大公子也嘿嘿一笑。

    “放心吧,本公子是不会吃的,最近半仙很照顾我,总是把饭菜分本公子一半,你饿不到本公子。”

    张管营点点头。

    “钱大公子,你不吃这碗白菜帮子糙米饭,你看,那条狗也不吃,你跟它,都是靠刘半仙的残羹剩饭吧?真是一对难兄难弟!”

    张管营一句话,又把钱大公子骂成了一条狗。

    钱大公子刚想跟他理论两句,好久没来地牢的魏先生,突然来了。

    看到魏先生,钱大公子和那条老狗,都很失望。

    因为只要魏先生过来,都是和刘瞎子对坐吃饭,吃完收拾好再走,不会留下一点剩饭剩菜给他和它。

    魏先生对张管营摆摆手。

    张管营马上离开了。

    魏先生打开了刘瞎子的牢门,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先生,今天你的脚步,前所未有的稳定,看来,你要的答案,已经到了。”刘瞎子坐在地上,虽然没抬头,但是心里很激动。

    魏先生放下食盒,上上下下打量刘瞎子。

    然后他才坐到刘瞎子对面,用竹筷,在地上写了十六个字。

    “刘半仙,你算得挺准,答案确实到了,不过,还需要破解,听说你是解字高手,那你就解解吧。”

    刘瞎子摸了摸地上。

    “无常焖心,食殇不知,傻虾疯狗,锱铢磨纹。”

    他摸出是这十六个字之后,就开始绞尽脑汁去破解了。

    这么多字,用他当初给段初测字的方法,肯定是没有用的。

    所以他只能从字面意思入手。

    “无常焖心,焖,是烹饪方法,所以从焖这个字看,无常焖心,应该是一种菜品,难道是无常鬼挖出人心,焖制成的一道菜?”

    钱大公子饿得难受,刚端起那碗米饭。

    他本来还打算,将就着吃一点。

    结果刘瞎子说出上面的话,钱大公子顿时吃不下去了,因为他想到了,在他书房里搜出来的那一颗,煮熟后还撒上了盐的人心。

    刘瞎子继续破解下一句:

    “食殇不知,意思好像是,有人不小心吃了,无常鬼焖制而成的人心,结果自己还傻傻地不知道?”

    魏先生不置可否。

    刘瞎子权当前面被被自己说对了,接着破解第三句话:

    “傻虾疯狗,这意思就简单了,只有傻如虾,疯如狗的人,才会吃了无常焖心这道菜,而不自知!”

    刘瞎子说得头头是道。

    而且这三句被他破解之后,意思还都能串联得上。

    魏先生都被他的话吸引了。

    “那第四句,又怎么解释?”魏先生问。

    刘瞎子再次摸摸,确定就是锱铢磨纹这四个字。

    “先生,联系上文,那么锱铢磨纹,大多是说吃无常焖心这道菜的人,不但又笨又癫,还又吝啬!”

    “你想想啊,锱铢在手里,都能磨出纹路的人,这不就是那种,一文钱也能攥出水来的人嘛!”

    魏先生都不禁有点佩服,刘瞎子高深的文学造诣了。

    这没头没脑的十六个字,换做别人早就抓瞎了。

    比如还算好学的粉娘。

    没想到刘瞎子,却解释的有头有尾,而且合情合理。

    “刘大师的这一番论断,独辟蹊径,真是让魏某大开眼界……不过,大师你解释出来的意思,和魏某想要的答案,有关联吗?”

    魏先生这句话,等于给刘瞎子,当头浇了一盆冷水。

    解释的挺好,但是距离答案,差了十万八千里。

    “魏先生,单个测字,瞎子拿手,但是这种说文解字的破译句子,还是先生你在行,既然你已经知道答案,那就告诉瞎子吧。”

    魏先生没有回答,而是打开了食盒。

    食盒里面,依然是四菜一汤。

    魏先生又拿出一瓶酒,先倒了满满两杯酒,又递给刘瞎子。

    刘瞎子用手推开那杯酒,道:“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魏先生,有话你就直说吧,如果你不说,这酒,我也喝不下去。”

    “你先喝了这杯酒,然后我再告诉你。”魏先生说。

    刘瞎子无奈,用手摸索着,摸到酒杯后,端起来一饮而尽。

    魏先生又把筷子,递给了刘瞎子。

    刘瞎子嗅嗅,闻出来今天的主食,不是馒头,而是香喷喷的米饭。

    不过米饭的香味里,又夹杂着一丝腥气,刘瞎子用筷子一戳,这才发觉,米饭上面盖着一片肉。

    钱大公子在斜对面看到了,还埋怨魏先生不公平:“先生,你都给狗带了一片生肉,怎么也不给我,带两个可口的小菜。”

    听到生肉两个字,刘瞎子手里的筷子,啪嗒掉落在地。

    彭州府的断头饭,都盖着一片生肉。

    这事钱大公子不知道,但是刘瞎子知道,那片生肉确实是给狗吃的,但是不是给牢里的这条狗吃的,而是给恶狗关的恶狗吃的。

    这边的习俗认为,人死之后下地府,黄泉路上要经过恶狗关。

    恶狗关,有恶狗挡道,假如没有生肉喂恶狗,那它就要在鬼魂腿上,咬下一大块肉。

    “为何要杀瞎子?”刘瞎子问。

    魏先生划掉地上傻虾疯狗四个字,重新在下面写了四个字:

    杀、瞎、封、口!

137 刘瞎子暴起

    原来傻虾疯狗这四个字,真正的破译其实是谐音:杀瞎封口。

    杀掉瞎子,封他的口,防止消息外泄,就是这么个意思。

    刘瞎子明白之后,哪里还有心情吃饭,两眼的眼皮,像卷帘一样,慢慢地闭合,遮住了那一双白眼。

    刘瞎子心里,是无限悔恨。

    他恨自己学艺不到家,没有算出来,自己入狱,跟昌宁候当年的京城旧事没关系,跟珠子更没关系。

    他又恨自己不够稳重,情急之下,判断出现重大失误。

    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为了早日出狱,把珠子的秘密给卖了。

    “瞎子这辈子,就不该跟当官的做交易!当年和老一辈的昌宁候,做了一笔交易,结果呢,害得自己抱头鼠窜,逃离了京城。”

    “这次和彭州府衙做交易,更是一招臭棋!”

    “其实瞎子早该想到,无论朝廷怎么处置那丫头,抓她回京城也罢,不抓也罢,瞎子都会被灭口!”

    刘瞎子想到这里,又跪到地上,向着京城方向,磕了四个响头。

    “师父,徒弟悔不当初,真的不该走下雾灵山!”

    宋时声之前对小仵作说,刘瞎子师父和仵作的眼对视之后,变成了石像,而且石像就在京师雾灵山。

    这件事,宋时声说的没错。

    ……

    刘瞎子师父死前,最后遗言就是:“孩子,师父命在旦夕,很多东西来不及传授给你,你学艺不精,千万不要下山闯荡江湖!”

    刘瞎子想到这里,眼泪啪啪往下滴。

    这世间对他最好的人,有两个。

    一个是师父,一个是老婆。

    师父已经不在了,现在,自己也命在旦夕,只能顾老婆孩子了。

    刘瞎子想到这里,接受了现实。

    学艺不精,死而无怨。

    于是他爬起来站稳了,面向魏先生,无比真诚地恳求:“先生,你让瞎子死,可以!但是可否给瞎子家中妻儿,留一条活路?”

    魏先生也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你闯荡江湖二十年,封口的意思,想必比我还要明白。”

    “杀你一个不足以封口,只有灭你满门,这事才不会传出去,谁知道你有没有把这事,告诉家人!”

    魏先生以前,无论说什么,哪怕他表情严肃,也不会让人害怕。

    但是这次,他的话里,透出一股无形的杀气。

    这杀气连钱大公子都感受到了。

    钱大公子求生欲很强,马上用手指,死死堵住两只耳朵。

    “先生,在下不知道你和刘半仙,到底在说些什么,而且刘半仙,也从来没跟在下,说起过什么秘密!”钱大公子又撇清自己。

    魏先生没有搭理他。

    刘瞎子还残存着最后一丝希望,道:“先生……”

    钱大公子看刘瞎子张嘴,马上打断了刘瞎子。

    “半仙,咱俩无冤无仇,我也一直很尊敬你,跟你聊天欠下的银两,等我出狱,保证会送到府上!”

    “现在我只求你,千万不要在这里,说出那条秘密!”

    “半仙,我不是怕死,而是家中老父尚未下葬,我死了,谁帮我葬父!杀父之仇,谁又能帮我报!”

    刘瞎子惨然一笑,也没有搭理钱大公子。

    “先生,蝼蚁尚且贪生,你看钱大公子,不也是如此吗?”

    魏先生没说话。

    “先生,你杀瞎子,随便安个罪名就行了,可是瞎子家中妻儿,都是清白良民,你有什么罪名杀?”

    罪名,魏先生早就想好了:“骊炊修道通天抢夺龙气,乃谋逆大罪,你身为骊炊一案共谋余孽,罪同谋逆,谋逆者,诛三族。”

    后面的话,就不用魏先生再说了。

    反正杀掉刘瞎子一家三口,回头把这个说辞往上一报。

    最多再加上几句,刘瞎子夫妇持械拒捕,官兵只好乱箭攒射,罪犯一家三口,俱丧命乱箭之下等等。

    刘瞎子万念俱灰。

    钱大公子多少也能猜出来,刘瞎子吐露秘密,结果没得到好处,反而将要落一个,惨遭灭门的下场。

    钱大公子和刘瞎子,这段时间在地牢里,也算是相依为命。

    想到刘瞎子给了自己,这么多好吃的,钱大公子良心未泯,突然大着胆子,站起来给刘瞎子求情了。

    “先生,半仙的儿子,才刚满月,刚满月的孩子,就算爹娘把秘密告诉他,他也听不懂,先生,婴儿何罪之有,饶他一命吧!”

    刘瞎子听了,浊泪横流。

    他一伸手,把墙上那些,记录钱大公子平时跟他聊天,欠了他多少银两的划线,一把都擦了个干净。

    魏先生回头直视钱公子。

    钱大公子被他目光所逼,吓得连连后退,一屁股坐到了稻草上。

    “先生,别生气,就当我没说过。”钱大公子说完,一头钻进稻草。

    刘瞎子本来万念俱灰,这时却被钱大公子,“婴儿何罪之有”的话,激发了所有的斗志,突然暴起。

    横竖都是一死,不如放手一搏!

    刘瞎子师门,有一门绝技,叫金刚咒。

    金刚咒念过之后,可以金刚附体,用力就能挣脱身上所有的枷锁。

    刘瞎子在地牢里,念过无数遍金刚咒,从来没有起过作用,此刻他在万念俱灰之下,突然燃烧熊熊生机,口中开始默念金刚咒。

    刘瞎子师门的法术,讲究一个心诚则灵。

    刘瞎子此刻,心思就无比诚挚,只为给老婆孩子,求一条生路。

    金刚咒,起作用了!

    “魏先生,莫逼瞎子上绝路!”

    刘瞎子一声爆喝,双拳如金刚擂胸,突然迸发出无尽力量。

    哗啦啦一阵脆响。

    精钢打造的手铐脚镣,在这力量作用下,登时化作寸寸烂铁,腰间的锁链,也被他崩断,成了两截。

    守门的两个狱卒听到动静,唯恐魏先生有闪失,慌忙打开地面通联地牢的铁门,手持刀剑冲了进来。

    刘瞎子手提半截铁链,一个横扫。

    刀剑纷飞,狱卒倒地。

    就连钱大公子,还有那条老狗的牢房栅栏,都被刘瞎子铁链这一扫,粗壮的实木,拦腰断了好几根。

    魏先生闭上双眼。

    刘瞎子道:“魏先生,你手无寸铁又不会武艺,今日瞎子不杀你,只希望你能明白,就算瞎子死有余辜,但是婴儿何罪之有!”

    魏先生摇了摇头,道:“刘瞎子,你逃不掉的。”

    “逃不逃得掉,你说了不算,瞎子手中的铁链,说了算!”

    刘瞎子说完,提着那半截锁链,往地牢出口走去。

    魏先生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没去拦他,当然,想拦也拦不住。

    ……

    大牢里关着的人,虽然泼皮无赖居多,但是不乏死刑重犯。

    比如放走谢羽文的方牢头,还有杀害包子铺老板的奸夫小伙计。

    最多秋后,就是他们的死期。

    所以平时他们在大牢里,自知死路一条,于是破罐子破摔。

    方牢头经常殴打犯人,就连吃软饭的小伙计,现在瞪人也很有杀气。

    他们这种行为,有个名词叫炸狱。

    炸狱,就是不服从狱卒管教,最严重的一种形式。

    不过当刘瞎子,拖着锁链从地牢里冲出来,所有囚犯,包括必死的死囚,都被刘瞎子的气势镇住了。

    彭州府大牢,从建立之初,一直到现在,论炸狱,刘瞎子当属第一!

    只见他乱发披散,偶尔露出两只白眼,白眼上是一片通红血丝。

    那根锁链在他手里,真有横扫千军之势。

    那大半截铁锁链,长近九尺,粗有两寸,锁链碰到狱卒,狱卒就惨叫飞出去老远,锁链碰到栅栏,栅栏就咔刺一声,拦腰折断。

    转眼之间,值班的牢头,连着十来个狱卒,全部躺倒在地。

    大牢通往院子的门上,挂着巴掌大的铁锁。

    刘瞎子铁链一挥,铁锁就裂成了两瓣。

    铁锁落地,刘瞎子抬腿一踢,牢门被他踢开,外面的阳光倾泻而入。

    刘瞎子久不见阳光,站在门口的阳光里,浑身温暖舒适。

    这时他距离老婆孩子,只有二里地。

138 干嘛单打独斗

    刘瞎子的家,距离府衙大牢并不远。

    直线距离也就二里。

    只要他冲出大牢,一路狂奔,很快就能见到,贤惠妻子和襁褓幼子。

    就在所有囚犯,震惊又崇拜的目光里,还有值班牢头和狱卒,痛苦的呻吟声中,刘瞎子提着铁链,迈过门槛,大步走进了院子。

    上任没多久的张管营,此刻提着刀,在院子里严阵以待。

    今天恰好铁司狱开会,宣讲如何教诲囚犯改邪归正,所以张管营身后,聚集了大牢剩下的所有兵力,两个牢头,二十多个狱卒。

    张管营本来打算,利用人数优势,以多打少。

    不过当他看到魏先生,也迈过门槛走进院子,张管营压了压手。

    张管营身后的牢头和狱卒,本来仗着人多,都跃跃欲试。

    不过看张管营压手,他们就齐齐退了一步。

    大家明白,肯定是张管营,打算独自上前擒拿越狱犯,在魏先生面前,表现一下自己的刀法和勇武。

    张管营提着刀,慢慢向刘瞎子逼近。

    “咱也是练过十几年单刀的人,刀法虽然远远没有段班主精妙,但是对付一个瞎子,绰绰有余!”

    张管营立功心切,急于表现自己,所以他大意了。

    假如他仔细听听,就能听到刘瞎子身后的牢房里,除了囚犯起哄的呼声,还有自己同伴的痛苦呻吟。

    饭团看书

    刘瞎子听到脚步声,手中铁链一横。

    “今日敢挡瞎子者,死!”

    张管营哈哈一笑:“半仙,你算命的本事,老张绝对承认,但是论舞刀弄枪,老张可不怕你,想越狱潜逃,先过老张这一关!”

    刘瞎子没工夫跟张管营打嘴皮子关系,他急着回家。

    他相信自己今天只要到家,凭一根锁链,就能带着老婆孩子,杀退彭州城所有人马,成功逃离生天。

    所以张管营不退,那刘瞎子就不客气了。

    他手中铁链拦腰一扫。

    张管营纵身跳起,打算躲过锁链之后,再用单刀剁刘瞎子肩膀。

    囚犯虽然越狱了,但是能留活口最好。

    只有生擒刘瞎子,才能显得俺老张,牛皮!

    张管营想得挺美。

    结果他人在半空,只觉得脚腕上一紧,脑子一阵迷糊。

    等他清醒过来,人已经出现在大牢的屋脊上。

    再看两只脚腕,都是血肉模糊。

    他使劲拍着脑袋,这才想明白是怎么回事。

    “肯定是俺刚才跳得还不够高,被刘半仙用铁链缠住了脚腕,又被他甩到了屋脊上……唉呀妈呀,半仙会武术,谁也挡不住!”

    张管营不会轻功,在屋脊上不敢跳下来。

    看看下面的局面,张管营又开始感激刘瞎子了。

    毕竟刘瞎子也算是,对他手下留情了,不然他何止是脚腕血肉模糊,浑身骨头,不知道要断多少根。

    假如他现在不在屋脊上,那么他必须信守职责,死也不能放过刘瞎子。

    但是那样,他就真的会死。

    因为刘瞎子在院子里,一根铁锁链所向披靡,两个牢头加二十多个狱卒,已经全部倒下了,不是抱着腿惨叫,就是捂着腰哀嚎。

    ……

    刘瞎子最擅长的,是看风水和瞽目功,武艺和法术,并不算高。

    但是对付这些普通的牢头狱卒,使不清用不尽。

    不费吹灰之力,就扫除了院子里的障碍。

    现在院子里站着的,只有手无缚鸡之力的魏先生,和瑟瑟发抖扶着墙才能站稳的哮喘病患者铁司狱。

    铁司狱身为一个,爱好字画的文官,哪里见过这种阵势,不怕才怪!

    假如不出意外,刘瞎子走出这院子,很快就能见到妻儿,然后带着他们杀出彭州府,再找深山隐居。

    ……

    马千里把无法大师的墨宝,送给铁司狱好多天了。

    结果这么多天以来,他也没有等到,铁司狱去段家说亲的消息。

    于是马千里今天来找铁司狱了。

    他要催促铁司狱,去段家提亲。

    马千里不是自己来的。

    为了壮声势,马步快班的捕快,被他带来不少,他要让铁司狱见识一下,彭州府的捕快,不好欺负!

    马千里已经怀疑铁司狱,打算黑吃黑,拿了字画,却不想给他办事。

    他想到这个,气得在监狱大门外面,就拔出了环首刀。

    “狗东西老铁,吞了老子的字画,敢不去说亲,老子一刀剁了你!”

    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这狗屁文官,就不知道总捕头的厉害!

    结果他单手提着刀,气呼呼踹开大门,还没来得及找铁司狱算账,迎面就碰上了提着锁链的刘瞎子。

    他刚才气急了,一时神游天外,都没有听到里面的打斗。

    而且他也没有想到,刘瞎子能打倒这么多人。

    马千里还客气地跟刘瞎子打招呼:“半仙,回家去吗?”

    刘半仙的名头,这段时间实在响亮,马千里还想跟他套套近乎。

    刘瞎子还没搭话,魏先生先咳嗽一声。

    铁司狱又一指刘瞎子,对马千里喊:“马捕头,你来的正好,快点拿下这个,炸狱又越狱的囚犯!”

    马千里这才反应过来。

    他唯恐魏先生骂他没脑子,环首刀连忙一横,拦住了刘瞎子的去路。

    他这一横刀,身后十几个捕快,纷纷拔刀。

    ……

    牛巡检正在巡街,大牢里买菜的厨子,连滚带爬找上了他。

    “牛大人,牛大人,大事不妙……”

    牛巡检一脚踢在厨子屁股上,骂道:“狗东西,慌什么,好好说!”

    “牛大人,快……快去大牢,有个囚犯……炸狱了!”

    牛巡检一听,也没迟疑,挥手带着巡检官兵,就扑向了监狱大牢。

    牛巡检赶到时,刚好看到,马千里带着捕快,拦住了刘瞎子。

    牛巡检看看地上,狱卒牢头都倒下了。

    再抬头看看房顶,张管营骑着屋脊,两手抱着屋脊兽,唯恐掉下来。

    牛巡检忍不住破口大骂。

    “一帮没用的东西,饭都吃到了狗肚子里!连个瞎子都对付不了!”

    牛巡检骂归骂,不过也不敢大意。

    再仔细看看刘瞎子,手提铁链,杀气腾腾,牛巡检都有点发憷,心说没想到,瞎子竟然是这等高手!

    “这瞎子茬硬,肯定扎手!”马千里反应过来,也是同样的心思。

    换做往日,牛马二人,一定争着上前争抢头功,不过今天,不行了。

    牛巡检看了看马千里。

    “马捕头,虽然你我经常有口角,但是今天这事,只能联手对敌。”

    “牛大人,你一个巡检官,我一个总捕头,咱二人联手对付一个瞎子,是不是有点失了身份?传出去,彭州府百姓会笑话的。”

    马千里还拿架子。

    “姓马的,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装!既然你要面子,那好,你一个人上去,跟他单打独斗,老牛在后面给你压阵好了。”

    两个人还在磨嘴皮子的时候,魏先生没不耐烦,刘瞎子先不耐烦了。

    “既然彭州府的捕快和巡检,现在都在这里,那也省得瞎子回头了在街上大开杀戒,收拾了你们,瞎子就能大摇大摆出城了!”

    刘瞎子说到这里,声音又提高了八度:

    “识相的,抓紧给瞎子让开一条路,否则,挡我者死!”

    这一声大吼,吓得铁司狱的哮喘病又犯了,不住声的咳嗽,一时连墙也扶不住了,噗通坐到了地上。

    这大吼,把牛巡检和马千里,都吓得一哆嗦。

    马千里再也不敢拿架子了。

    他就等着牛巡检,再招呼他一起上。

    谁知牛巡检,始终没给他这个台阶下,握着刀柄就是不出声。

    马千里只好厚着脸皮,陪着笑对牛巡检说:

    “牛大人,我想通了,咱们是官府公差,职责是打击违法刁民,维护王法尊严,不讲江湖人单打独斗那一套,咱们并肩子上!”

    牛巡检哼一声,又对身后的巡检官兵说:“只要情形不对,立刻乱箭齐射,宁可射死他,也不能让他跑了!”

    牛巡检说完,拔出了牛尾刀。

139 对面英雄少年郎

    牛巡检拔刀在手,再想想对面只是一个瞎子,一时信心倍增。

    于是他说:“双刀合璧……”

    马千里左臂的伤还没好,这时右手挺刀,跟牛巡检的刀一碰。

    碰刀的同时,马千里也接住了,牛巡检的话茬,道:“所向披靡!”

    双刀合璧,所向披靡。

    牛巡检和马千里,都以为二人双刀联手,不说能纵横天下,至少能做到横扫彭州,就算是文朝天或者段初,也要败在二人联手之下。

    碰刀声响时,牛马二人对视一眼,一时惺惺相惜。

    本来是英雄惜英雄的大好风景,结果刘瞎子不惯他们这个情调。

    “费什么话,快点吧,瞎子赶时间!”

    刘瞎子话音落,魏先生也咳嗽一声。

    牛巡检马千里听了,唯恐落下一个贻误军机的罪名,双双挺刀上前。

    本以为双刀合璧,所向披靡,结果……

    结果哪怕他俩联手,却连人家刘瞎子的衣角,都没能沾到!

    高手对决,一招定胜负。

    刘瞎子手中的铁链抡起来,一招秋风卷落叶,拖着地一扫。

    牛马二人跳起来躲铁链。

    谁知道刘瞎子中途变招,铁链提高三尺,变成了横扫千军。

    这一招势如风雷,铁锁链挥动起来,真如越洋巨舰的沉海铁锚,牛马二人,是怎么也别想躲过去了。

    不过他俩毕竟比张管营他们,都强了不是一个档次。

    牛巡检眼看铁链到了,肯定躲不过去,也顾不上砍刘瞎子,连忙把刀竖在一侧,护住了自己的腰身。

    当啷一声响,铁链碰到了牛尾刀。

    牛巡检就像是穿上了青云履,只觉得自己一时腾云驾雾,等到他回过神来,已经坐到了张管营身边。

    张管营连忙往边上让让。

    “牛叔,您老最好跟我一样,抓住屋脊兽,不然小心掉下去。”

    牛巡检跟铁司狱的关系,比跟马千里好,两人一直称兄道弟,而且牛巡检的年龄比张管营大一截,所以张管营称呼他一声牛叔。

    本来张管营,是好心好意的一句话,牛巡检听了,却羞愧难当。

    毕竟他在之前,还骂过张管营一帮人,都是饭桶。

    刚刚骂过别人是饭桶,结果呢,自己也上了屋脊,现在还和饭桶一起抱着屋脊兽,也成了一个饭桶。

    “文大人搭错了哪根神经,竟然把段兄弟,派去银库清点存银了!”

    “唉,假如段兄弟今天在这里,老牛怎么能丢这份脸!”

    牛巡检在屋脊上,先埋怨文朝天不懂用人,又思念段初的刀法无双。

    ……

    马千里和牛巡检一样,也把环首刀竖在身侧,挡住了铁链。

    而且他比牛巡检占便宜。

    因为铁链到他面前,由于已经扫过牛巡检,上面的劲道减弱了不少,所以他没飞上屋脊,而是连人带刀,飞到了铁司狱身边。

    可怜他右手虎口,之前的伤口刚刚愈合,这次又被震裂了。

    铁司狱坐在地上,还差点被马千里砸到。

    落地之后,马千里也感觉丢人。

    彭州府两大高人联手,还没打过一个瞎子,传到坊间就是天大笑柄!

    所以落地的马千里,羞愧难当,就把虎口的疼痛,还有满肚子的怨气,全部发泄到了铁司狱的身上。

    他一把捏住铁司狱的手腕子,使劲一甩,差点没把铁司狱甩脱臼了。

    “姓铁的,字画你拿了,什么时候去提亲!”

    到了这会,马千里还没忘记这一茬,同时还在心里说,假如本捕头的虎婿,段初段元起,在这里,刘瞎子,哪里轮得到你猖狂!

    铁司狱先是被刘瞎子惊吓,现在又被马千里喝问。

    哮喘的老毛病一发不可收拾,一口气没提上来,竟然憋得晕了过去。

    马千里只能强忍虎口的剧痛,又去掐铁司狱人中。

    ……

    牛巡检骑在屋脊上,羞愧难当,恨不得把刘瞎子生吃了。

    他一手抱着屋脊兽,一手指着刘瞎子,吼道:“孩儿们,射死他!”

    弓弩手纷纷上箭拉弓,眼看就要乱箭齐发。

    刘瞎子耳听弓弦声声,半点没有害怕,铁锁链抡圆了。

    就算羽箭射过来,他也有把握,用铁链把羽箭,全部格挡出去。

    此刻的刘瞎子,前所未有的强悍。

    为了保护贤惠妻子,还有懵懂幼儿,他在悲愤之下,斗志和决心燃烧的烈火,能把骑龙山烧成秃头。

    此刻刘瞎子的战力,是有生以来的最巅峰。

    巅峰状态的刘瞎子,无所畏惧,他心底也足够的自信:现在就算是文朝天和段初联手,瞎子也不怕!

    快意恩仇的江湖情怀,已经回到刘瞎子身上。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古风,再次被刘瞎子唱响:

    “半截铁索白眼眸,眼瞎也能扫彭州!”

    “……还有谁!……”

    刘瞎子斗志高昂,主动叫阵,气势威武又雄壮。

    巡检官兵,哪敢跟他短兵相接,看他想顽抗到底,打算按照牛巡检的命令,放出乱箭,攒射刘瞎子。

    魏先生制止了巡检官兵。

    他站在院子里,刘瞎子身后三丈远,对巡检官兵摆摆手。

    成排的弓箭,立马放了下去。

    “刘大师,好功夫!好傲气!”魏先生拍着巴掌夸刘瞎子。

    刘瞎子冷哼一声,没有搭理魏先生,提着锁链,就要往外闯。

    从地牢里,一直打到大门口,刘瞎子连黑眼球都没翻过。

    对阵这些凡夫俗子,刘半仙,用不着偷眼去看!

    这时他侧身竖耳朵,能听到对面的巡检司人马,脚步铿锵。

    像是人往两边分,在大门口让开了一条路。

    刘瞎子突然感觉到阳光,也变得死气沉沉了。

    一股阴森森的死亡气息,随着一个人的脚步声,从对面裹挟而来。

    刘瞎子心里一紧,对方的杀气,实在太盛了!

    “彭州府不可能有这样的高手!段初和文朝天,都没有这等杀气!”

    他不得不借用乱发的掩护,翻出黑瞳,往监狱大门口望去。

    所有的巡检官兵,已如潮水退去。

    监狱那两扇,榆木外面包着铁皮钉着铜环的大门中间,缓缓走来一个,看上去最多十五六岁的少年。

    少年的右胳膊吊在肩膀上,面无表情,心如死水。

    刘瞎子确定,自己能感应到少年的心,就是心如死水!

    刘瞎子不禁浑身一震。

    ……

    堵在彭州府监狱大门口的少年,正是少年钱以宁。

    魏先生派给的任务,让钱以宁在京城往返之后,从穷小子变成了大富翁,有了葬母的金钱,再也不会因为,没钱买棺材而发愁。

    不过魏先生并没有,让钱以宁掏钱办钱母的葬礼。

    所有的费用,都是魏先生出资。

    而且在魏先生安排下,淮安府彭州府,有不少官商名流,都放下手里的事,亲自到钟吾县参加葬礼。

    文朝天黄有年,甚至京城的大太监黄锦,也都给了钱母的面子。

    真是让死去的钱母,享受到了,生前没享受过的无上荣光。

    整个钟吾县,乃至半个淮安府,再也没人敢看低这个,在一个月之前连薄皮棺材,甚至是一碗汤药费,都掏不出钱的穷小子了。

    钱以宁虽然不想高调,但是内心里也体验了一把,咸鱼翻身的爽快。

    在钱以宁看来,魏先生简直就是,给了他第二次生命。

    钱以宁对魏先生,感激涕零。

    他和魏先生之间,已经不是一锤子买卖的关系了。

    钱以宁发誓,从今以后,一辈子跟着魏先生,他要用自己能做到的一切,以及自己所有的一切,回报魏先生——包括他的生命。

    ……

    刘瞎子偷偷打量过钱以宁,心里冒出来四个字:来者不善!

    刘瞎子重新翻出白眼,故意对着钱以宁抽抽鼻子,装作嗅了嗅。

    “对面好汉,瞎子能闻出来,你英气勃发,入鼻直冲瞎子脑海,想必英雄出少年,也是江湖好儿郎,为何给官府做跑腿鹰犬?”

    “我不为官府跑腿,只为魏先生卖命!”钱以宁语气冰冷。

140 死为士

    刘瞎子刚才昂扬的斗志,在钱以宁出现之后,已经退去了三分。

    之前连段初和文朝天都不畏惧的自信,也消除了大半。

    这时面对钱以宁,他突然开始怀疑,自己是否有足够的能力,牵着老婆背着儿子,在彭州府杀出来一条血路,夺得一线生机了。

    毕竟老婆不会武,儿子只会爬。

    带着他们娘俩冲杀,假如乱箭射来,自己能否替他们全部遮挡?

    刘瞎子抛掉了刚才的傲气。

    他感觉,目前应该谨慎点好!

    来者不善,还是轻易不要和这死气沉沉的少年郎,作生死搏杀。

    于是刘瞎子又说:“对面英雄少年郎,你先听瞎子说,魏先生表面看似仁爱宽厚,实际却是心黑手辣,真不值得你为他卖命!”

    钱以宁左手一伸,从刀鞘里,抽出了无双刀的雄刀。

    “瞎子,我不管你和别人,如何看待魏先生,我只知道,曾经我陷入灭顶之灾,魏先生,就是救我命的恩人,知我心的知己!”

    “士为知己者死,仅此而已!”

    钱以宁说到这里,左手平举无双刀。

    无双刀雄刀的刀尖,此刻直指刘瞎子两眉之间的中心点。

    两眉之间,印堂穴与百会穴交汇处,是泥丸宫。

    钱以宁抬腿向前走一步,刀尖距离刘瞎子就近一步。

    ……

    段初好学,但是只好武学,对于文一方面,在认识珠子之前,他一直是得过且过,除了自己的名字之外,其他会写的字,不多。

    而钱以宁则不一样。

    无论多穷困,无论多艰难,他都经常躲在私塾窗外,听老夫子讲课。

    老夫子经常讲,太史公所书之史记。

    燕赵壮士,慷慨悲歌;刺客舍身,名垂后世。

    这些话飘到窗外,听得钱以宁热血沸腾,尤其那句士为知己者死,早就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钱以宁一直不否认,自己是出身贫贱。

    没钱是贫,没爹是贱,这没什么好辩解的。

    出身贫贱,在尘世就是身为蝼蚁,蝼蚁若能死而为士,哪怕史书上只留下寥寥一笔,也是无上荣耀!

    既能在史书上留下一笔,又能报答魏先生,那么——死,又有何惧!

    ……

    泥丸宫,是人感应最灵敏的地方,哪怕只是一根手指,近距离指着泥丸宫,人也会感觉到脑门不适。

    现在无双刀刀尖杀气凛凛,正指着刘瞎子的泥丸宫,而且越来越近。

    刘瞎子只感觉,身上压力倍增。

    面前就像有一座大山倒来。

    他已经看出来了,对面的那个少年郎,没有求生之心,只有求死之意。

    ……

    本来刘瞎子在悲愤之下,斗志和决心,已经是前所未有的强烈。

    不过他的斗志和决心,是为了求生。

    钱以宁则不同,他为了报答魏先生,可以付出一切,包括生命。

    求生的刘瞎子,手中只有不称手的半截铁链。

    求死的钱以宁,手里提着的,是他半月以来用顺了手的无双刀。

    整个监狱大院,现在都笼罩在,钱以宁和刘瞎子,散发出的杀气里。

    不会武的铁司狱,早就被马千里掐醒,这时他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压力,围绕在自己周围,浑身冰冷。

    院子里受伤的牢头狱卒,也早被马千里手下的衙役,拉到一边救治。

    狱卒和衙役,也就比铁司狱强了一点,虽然没感觉浑身冰冷,不过也感觉压力之下,呼吸有点困难。

    哪怕是屋脊上的张管营,也被杀气冲的打哆嗦,两手死死抱着屋脊兽,唯恐一不留神,会摔落下去。

    牛巡检和马千里,毕竟比他们都强。

    屋脊上的牛巡检,和坐在地的马千里,远远的对视一眼。

    “这才是真正的高手对决!”

    这是他们俩共同的想法,他们都拭目以待,等着看好戏。

    看清了高手对决,对于自己武艺的提升,有事半功倍的效力。

    ……

    钱以宁脚步虽缓慢,但节奏稳定,迈出每一步的用时距离,都一样。

    当他距离刘瞎子八尺远的时候,就已经进入了铁链的攻击范围。

    牛巡检和马千里睁大了眼睛,紧紧盯着刘瞎子和钱以宁。

    是先出手抢占先机?

    还是敌不动我不动,敌一动,我后发制之?

    牛巡检和马千里,都在猜测,刘瞎子和钱以宁,到底是谁会先出招。

    ……

    刘瞎子铁链一甩。

    马千里看到后,心说半仙的头衔,不是浪得虚名,他果然先出手了!

    牛巡检想的也差不多:拿刀的少年到底经验不足,失去了先机!

    不过接下来的一幕,让他俩大跌眼镜,脸打得啪啪响,刘瞎子甩了一下铁链后,笔直的腰杆突然塌了下去,铁链也扔到了地上。

    高手对决,有时候,未必是非要过招,才能分出胜负。

    情绪、斗志、环境、心态,都能左右高手对决的结局。

    此刻的刘瞎子,不用比划,他就知道自己输定了。

    钱以宁看锁链落地,收刀入鞘还叹了口气,转身走出监狱大门。

    他的脸上,没有半点降服高手的欣喜。

    要想死而为士,这次肯定不行,他只能等下一次机会的到来了。

    这时的钱以宁,自己还不知道,从他刚才持刀,缓缓走向刘瞎子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成为,帝国本朝,最生冷最强硬的死士。

    ……

    再看刘瞎子,满脸都是委屈。

    “你就是个不要命的疯子,一心寻死,我是为了活路,还打什么!”

    刘瞎子对钱以宁的背影,说完这句话,长叹一声,闭上了眼睛。

    他现在只恨,金刚咒在对打之中,派不上用场。

    看刘瞎子放弃了抵抗,马千里连忙挥手,衙役一拥而上,什么手铐脚镣拦腰锁,能砸上的都砸上了。

    在被拖回地牢之前,刘瞎子大声喊:“魏先生何在!”

    魏先生招招手,刘瞎子就被拖到了他面前。

    当魏先生把其他人,都赶到一边,刘瞎子趴在魏先生耳边,道:

    “先生,这次都怪瞎子考虑不周,乱说话,害得莫姑娘身处险境,还又将先生置身于,不仁不义之中,瞎子死有余辜,认了!”

    魏先生没有说话。

    假如刘瞎子不乱说,他就没有必要杀刘瞎子一家人,杀了刘瞎子一家人,事情传到了后世,肯定会有不少人,骂他是滥杀无辜。

    说起来,确实是刘瞎子,把他引到了,一个不仁不义的陷坑里。

    “先生,瞎子还有一个请求,一个最后的、小小的请求。”

    魏先生道:“说。”

    “先生,瞎子老婆,天生就是盲人,瞎子孩儿,还不到半岁。”

    “我们全家,都是可怜人……瞎子只求一家三口,不用受那砍头刀兵之苦,希望先生赐一杯毒酒,也好给我们留个全尸。”

    “假如先生慈悲,能把我们一家葬在一起,让我们一家生居一室,死埋一穴,那瞎子就算下了地府,也感激先生的大恩大德!”

    刘瞎子被拖走了,那句生居一室死埋一穴,还在魏先生的耳边回荡。

    一家人,无论生死,都要整整齐齐。

    魏先生扭头看看刘瞎子的背影,鼻子忍不住一酸,差点落泪了。

    ……

    假如换做是陆冰、昌宁候、卸任首辅,甚至是文朝天或者黄有年,他们为了控制事态消灭后患,绝对不会跟刘瞎子费这么多话。

    更不会把密函里的答案,告诉刘瞎子半句。

    他们只会悄无声息的,安排刘瞎子一家人上路。

    有良心的,在刘瞎子一家人死后,想起来还会愧疚一下。

    没有良心的,会当这件事从没发生过,就算想起来,也能一笑置之。

    魏先生有个优点,叫做宅心仁厚,这优点换一种说法,反过来就是缺点:妇人之仁,杀伐不够果断。

    刘瞎子最后的请求,打动了魏先生。

    魏先生不禁扪心自问:“刘瞎子就算是死有余辜,那他的盲人妻子,还有懵懂幼儿,又何罪之有?”

    “不杀的话,又该怎么处置?”

141 女儿错了

    巡检兵丁竖起了梯子,张管营和牛巡检,先后从屋脊上下来了。

    马千里虎口冒血,还陪着铁司狱坐在地上。

    铁司狱正在为自己小声辩解:

    “老马,这段时间比较忙,没来得及去提亲,再说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倒是容我好好计划一下,想个一击必中的法子。”

    马千里坚持认为,铁司狱就是在拖,不想给他办事。

    他装作展示环首刀,故意把刀锋对着铁司狱。

    “老铁,你怎么这么墨迹,你当我不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嘛!但是你别忘了还有一句话:再晚一步,黄花菜都凉了!”

    马千里的意思就是,你敢蒙我,我就弄死你。

    铁司狱一时无言以对。

    牛巡检本来很尴尬,不过看到马千里坐地,还是忍不住习惯性嘲讽:

    “马总捕头,你这样坐地不起,是为了修炼吸土大法吗?”

    “哪里哪里,本捕再怎么修炼,也比不上牛大巡检,一纵身飞上房顶,稳坐屋脊,真是坐得高,看得远!”马千里习惯性回击。

    牛巡检老脸一红,牛尾刀直指马千里。

    “姓马的,你什么意思!”

    一帮巡检官兵,看长官要动手,呼啦啦站到牛巡检身后。

    铁司狱现在闷不吭声,马千里也不能真杀了他。

    马千里肚子里有气,憋着火也没有地方撒,哪里受得了牛巡检挑衅,猛地站起来,单手持刀,刀锋所向,正是牛巡检脖颈。

    手下的衙役,肯定跟着头儿走,也都站到马千里身边。

    巡检官兵和衙役捕快,一时又呈剑拔弩张之势。

    铁司狱刚平复的心跳,咚咚咚又跳了起来。

    今天他已经是够烦的了。

    “你们要打,去外面打!”铁司狱大喊。

    牛巡检瞪着牛眼,马千里哼着鼻子,置若罔闻。

    铁司狱的制止,没人当回事。

    一声咳嗽传来,咳嗽的人,正是魏先生。

    牛巡检和马千里,这才想起来,虽然文朝天不在这,但是魏先生在。

    “孩儿们,刚才巡街巡到哪儿了?”牛巡检问一句,给自己一个台阶下,马上就带着巡检官兵走了。

    马千里也对衙役一挥手:

    “兄弟们,本捕得到消息,有个逃犯,今天会去天香楼吃饭,走,咱们布下天罗地网,抓他归案。”

    经过魏先生面前,马千里讪笑两声。

    魏先生也没理他,马千里只好带着衙役走了。

    至于天香楼有逃犯的事,也是他胡诌的,牛巡检能给自己找台阶,他马千里也能撒个谎,就坡下驴。

    巡检官兵和衙役捕快,都走了,铁司狱张管营,开始带人收拾残局。

    魏先生站在监狱院子里。

    他抬头看看苍天,又低头看着大家忙忙碌碌。

    哪怕刘瞎子刚才在巅峰状态,人已经接近癫狂,但是下手还是有轻重的,牢头狱卒大多都是皮外伤,筋骨没有受到重创。

    这一点,在魏先生心里,也算是刘瞎子的加分项。

    魏先生决定,去刘瞎子家里走走。

    ……

    彭州府最好的酒楼,天香楼门口。

    迎宾的小二,看到马千里来了,连忙点头哈腰,笑脸相迎。

    “总捕头,二楼那个雅间,还给您老留着呢。”

    马千里刚想进去坐坐,有个衙役戳了他一下。

    马千里回头一看,魏先生从远处走来,魏先生身后还跟着那个,没有出招就降服了刘瞎子的少年郎。

    马千里看到少年郎,心里不免有点打怵。

    “这个少年郎,从始至终都是面无表情,而且心思深不见底,真像是一个小号的、会武的魏先生。”

    马千里想到这里,连忙对店小二说:“最近有贼人纵鼠行窃,你们一定要加强防范,切勿被贼鼠钻了空档,偷盗了金银钱财。”

    魏先生恰好这时到了。

    “马捕头,辛苦了。”魏先生还对马千里,说了一句。

    马千里沉着应对,表示都是自己份内事,应该的。

    魏先生走近两步,提醒马千里:

    “现在还不能确定,纵鼠窃财另有其人,你说话,注意点分寸。”

    马千里连忙点头应承,又前往下一家店铺,交代注意防范了。

    魏先生在地保的指引下,一路来到刘瞎子家门口。

    钱以宁就像一杆标枪,挎刀站在门口。

    魏先生递给地保一块碎银子,打发走地保,自己敲门进去了。

    听说来者是魏先生,刘夫人连忙叫冤:“先生,家夫就是一个摆摊算命,赚点小钱养家糊口的残疾,绝对不是大奸大恶之人。”

    刘夫人叫冤,没有呼天抢地,只是平静叙述。

    看看刘夫人两眼皆盲,家里却收拾地井井有条,再看看那襁褓幼儿,两只眼睛乌亮乌亮的,还在摇篮里,对自己不停挥舞小手。

    蹉跎半生,也没有孩子的魏先生,忍不住走过去,拉住孩子的小手。

    孩子的小手,很柔软,很温暖。

    一种家的感觉,瞬间在魏先生的心里,扩散荡漾。

    “但愿在不久的将来,我也能和粉娘,有这么一个孩子。”

    魏先生这么想着,放开孩子的手,又轻轻地捏了捏孩子的小脸。

    对于杀不杀刘瞎子一家,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

    傍晚,魏先生派钱以宁,把盯梢珠子的粉娘,给叫了回来。

    粉娘在妆粉店里,先卸下伪装,又喝了一口水,跟魏先生汇报:

    “莫姑娘今天整整一天,都没有出门一步,家里偶尔传来两声猫叫,还有她的笑声,她这一天,应该都在家里逗弄猫咪玩儿。”

    魏先生不置可否,说了另外一件事:

    “粉娘,那十六个字,你是不是非常好奇,到底是什么意思?”

    粉娘点点头:“说不好奇是假的,不过你不说,我也不会问。”

    魏先生笑笑,提笔在纸上,写下了十六个字。

    粉娘看到翻译过来的十六个字,抬手轻轻锤了魏先生肩膀一下。

    “你和黄锦,还是和十几年前一样,就会互相出谜语破谜题。”

    ……

    马千里动了真格的,这次打定主意,女儿不低头,就饿死拉到。

    马清爽在小院里,哭了好几天,马千里就是不给饭吃。

    撒娇使小性子,都不管用了。

    马清爽照了照镜子,镜子里的自己,瘦得有点过分了。

    这些天,要不是马夫人心疼女儿,每天半夜里趁着马千里睡着,悄悄起床,偷偷从墙外扔进来一个大馒头,马清爽非饿死不可。

    而且每次,都要从金鱼缸里舀凉水喝,这才能咽下凉馒头。

    再这样下去,鱼缸的水喝完了,自己渴死金鱼也要干死。

    “哼,这次我不是为了自己,我是为了心爱的金鱼,能有条活路!”

    马清爽找到这个理由之后,就心不甘情不愿的,向父亲认错了。

    “爹爹,我明白了,马府还是您老当家,女儿一切听你安排。”

    这时天已经黑透了,马千里白天被刘瞎子,用铁链震裂的虎口,也终于不那么疼了,心情好了不少。

    听到女儿在小院子里认了错,马千里这才解开锁链。

    马夫人看门打开了,连忙带着婆子下人,提着饭菜冲进了小院。

    马千里本来打算等女儿吃完,趁机再敲打她一下。

    结果文朝天派人来叫他了。

    马千里到府衙才知道,彭州府骆驼山上的竹林寺,被盗了。

    文朝天让马千里先行接待,前来报案的住持。

    丢失的钱财不多,不过是功德箱里的几块碎银子。

    “老僧傍晚经过时,还看到功德箱里,有几块碎银子,结果天黑掌灯之后,碎银子就不见了踪影。”

    报案的竹林寺住持,济海大和尚如是说。

    当初严综吕被钱大公子气昏,就是他给救过来的。

    马千里看看济海,老和尚年龄可不小,眉毛胡子都白了,于是笑着问:“大师,您会不会看错了?”

    “马捕头,功德箱里现在还有一只没爬出去的贼老鼠。”

    马千里听了,心说倒霉,贼鼠都偷到佛爷头上了!

142 贼鼠好凶悍

    马千里本来以为,济海和尚年龄大了,不是老眼昏花,就是老糊涂了,几块碎银子,大多是记错了。

    不过当济海和尚,说竹林寺的功德箱里,现在还有一只,没有爬出去的老鼠,马千里就不敢大意了。

    他连忙跑去找文朝天汇报。

    文朝天叹了口气。

    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看来操纵贼鼠行窃的,另有邪术高人,那条老狗,不过是拦路抢劫贼鼠盗窃的赃银,马捕头,这件案子,就交给你办好了。”

    马千里一听这话,脑袋当时就耷拉下来了。

    文大人真是的,让我查贼鼠窃财案,我能查出什么头绪,还不如直接打我几板子,放我回家养伤呢!

    马千里想到这,不由得又开始怀念,心目中未来的虎婿段初了。

    唉,也不知道魏先生,发了哪门子神经,非建议段初去库房清点存银,不然的话,有我那虎婿在,哪里轮得到让我老马打头阵!

    文朝天看马千里,满脸都是为难,笑了笑。

    “马捕头,案子确实诡异玄乎,就算你查不出来,本府也不怪你,绝不打你板子,你先去看看情况,等元起忙完了,再说吧。”

    文朝天也算通情理,知道马千里的斤两。

    不是钢铁肩,切莫压重担。

    明知他不行,还要把重担放他肩上,压坏了他不说,担子也会摔破。

    马千里得了保证,很开心。

    他谢过文朝天,离开之后,又去找济海大和尚。

    值守的捕快,连着家住附近的,都被马千里给召集起来了。

    几十个衙役捕快,衣衫齐整手提兵刃,在马千里带领下,跟着济海大和尚,向着骆驼山竹林寺进发。

    牛巡检正在巡街,带着一队盔明甲亮的巡检官兵。

    “吆喝,马捕头,带着大队人马,是去抓什么重犯?”牛巡检打趣。

    “当然是抓捕那种,武艺高强蹿房越脊的贼人,抓谁,不好意思,本捕头受文大人将令,对谁都不能泄露,包括你牛大巡检。”

    马千里说完,扬长而去。

    牛巡检吃了个没趣,扭头对手下说:“他神气什么,就知道吹牛!”

    身后的亲兵包括其他巡检官兵,看马千里一行数十人,提着钢刀晃着锁链,感觉不像是吹牛,竟然没有一个人,去附和牛巡检。

    静夜里,牛巡检一甩马鞭,吼道:

    “你们这些小崽子,竟然站在马千里那边,反了反了!”

    ……

    不是冤家不聚头,等马千里再次转回来,迎头碰上又了牛巡检。

    牛巡检马鞭一指捕快班。

    “孩儿们,我说他吹牛,你们还不信,看到没有,多少人去的,还是多少人回来,犯人,没抓到!”

    马千里哼一声,甩甩手里的口袋:“牛大人休得猖狂,贼人在此!”

    牛巡检突然伸手,把口袋抢了过去,打开一看,哈哈大笑。

    “这不就是一只,恶心的老鼠嘛,就它,也能算蹿房越脊的贼人?”

    马千里夺回口袋,鄙夷的看了看牛巡检。

    “牛大人,你懂什么,这是潜入竹林寺偷盗香火钱的贼鼠,本捕带兄弟们围追堵截,好不容易抓到,有本事,你抓一只试试!”

    马千里这话,把牛巡检唬的一愣一愣的。

    其实他就是用火钳子,从功德箱里把老鼠夹了出来,哪有围追堵截。

    牛巡检听了,也明白操纵贼鼠的另有其人。

    他连忙让手下继续巡街,自己跟着马千里,去府衙等文朝天的安排。

    ……

    府衙大堂里,马千里本想把布袋交给文朝天,想想感觉不合适。

    他把布袋扔给一个捕快。

    “把贼人锁起来,等下去找文大人,也好让文大人看看。”

    捕快当时就一撇嘴。

    “头儿,你看锁链这么粗,这老鼠就这么点儿,怎么锁?”

    马千里感觉在牛巡检面前,丢了面子,当时一巴掌拍到捕快头上。

    “你傻啊,脑子不会转嘛!谁说用铁链锁了,去,找结实的麻绳来,在贼鼠腰上,好好绑结实喽!”

    接下来,府衙大堂去往文朝天住处的路上,发生了这么一幕。

    马千里手牵着麻绳,麻绳另一头,是一只吱吱叫,拼命逃窜的老鼠。

    老鼠在前面转着圈地跑,马千里跟在后面,转着圈的收绳子。

    牛巡检提着灯笼,看到此情此景,笑得前仰后合。

    “马捕头,你就是与众不同,别人是遛狗,你是遛老鼠!”

    马千里这时到了墙根,听牛巡检笑话他,回头跟牛巡检拌嘴。

    没等他话出口,就听到咕咚一声响。

    牛巡检拿灯笼一照,这下两人再也没有拌嘴的兴趣了。

    那只贼老鼠,看着孤立无助,不过实则非常凶悍。

    它知道逃不掉,竟然趁马千里松懈,以头撞墙撞死了。

    ……

    白天刘瞎子,在监狱闹那一场,文朝天下午就知道了。

    他也猜出来,魏先生派出去的送信人,肯定带着回函,回来了。

    所以哪怕生擒了一只贼老鼠,他也没有去惊动魏先生。

    结果他也没有想到,好不容易抓到的一只活口,竟然还自杀了!

    马千里手捧着一块布,布上是那只死老鼠,脑袋都撞碎了。

    马千里愁眉不展,牛巡检看了看,都替他揪心。

    虽然文朝天之前说过,查不出案子,也不打他板子,但是现在他连一只老鼠,都看不住,文朝天就算要责罚他,他也没有话说。

    这只老鼠能自杀,就说明,怕被查出什么秘密。

    现在老鼠自杀了,什么都晚了。

    文朝天想到这里,怒火冲天,抬起手来,就要甩马千里一个大嘴巴。

    结果他抬起来的胳膊,被香儿给抓住了。

    “大人,你身为四品知府,老是动手打下属,说不过去,再说了,马捕头也不是故意的,谁又会想到,一只小老鼠也能自杀。”

    香儿温言软语,一番好言相劝,文朝天破天荒的点了点头。

    马千里被香儿感动得一塌糊涂。

    文朝天看了看香儿,道:“你肯定看出来什么头绪了吧?”

    香儿确实看出头绪了。

    不然她也不会,当着牛马二人的面,这么大胆劝诫文朝天。

    “大人,这是驭灵术,所谓驭灵术,就是专门操纵小动物的法术,一开始是从耍猴人,这种靠小动物吃饭的人那流行起来的。”

    “这只老鼠被抓之后,还能撞墙自杀,这就证明,灵性很大。”

    “能训练出这么有灵性老鼠的人,已经达到了驭灵术的最高境界。”

    “不过境界越高,他能操纵的小动物品种,就越少。”

    “因为他必须,让这些小老鼠,把他当成自己的同类亲人。”

    “换一种说法就是,他经过多年苦修苦练,现在的体型相貌,一定和站立的老鼠,看上去差不多!”

    听了香儿的论断,别说牛巡检和马千里,就连都文朝天半信半疑。

    “香儿,你确定?”文朝天问。

    香儿点点头,表示非常确定。

    “那个驭灵术高人的住处,经常有大批老鼠进进出出,所以必须用别的味道,掩盖老鼠的腥臊气。”

    香儿说到这里,又忍着恶心,闭着眼凑过去,闻了闻自杀的贼老鼠。

    “除了血腥味,还有一丝香油味……”

    香儿打个哈欠表示困了,临走又说:“大人,我只能帮你到这里。”

    帮到这里,就够了!

    文朝天马上下令:“马捕头,牛巡检听令!”

    牛马二人齐声应诺:“在!”

    “搜查全城的香油坊香油铺,假如查不出问题,那就务必打听到,有没有谁,经常大批采购香油!”

    “对了,别只盯着男人!”

    “纵鼠的驭灵人,也可能是女子!”

    马千里和牛巡检领命,兵分两路,虎狼一般,扑向了香油坊香油铺。

    ……

    牛马二人,带走了所有能带的兵力。

    这样一来,彭州府银库外围,兵力就空虚了。

    段初正在睡觉,他并不知道,门外已经涌来了,黑压压的老鼠。

143 鼠山滚至面前

    要说这彭州府,哪里钱最多?

    姜小妹的许府远远算不上,别说严综吕,就是钱庄的金老板也不行。

    钱最多的地方,当然就是,段初此刻所在的府衙银库!

    原来纵鼠窃财的驭灵术高人,之前只是用小偷小摸练兵,把那么多老鼠训练成功之后,终极目标,其实就是彭州府的官仓银库。

    马千里和牛巡检两个,带走了府衙外围的大部分兵力。

    这一切,都在谢夫人的计算之中。

    谢夫人,就是粉娘妆粉店隔壁,那个香油铺的老板娘。

    也就是魏先生那晚找粉娘,扔土坷垃时不小心砸到她窗户的那个,脑袋小身子粗,贼眉鼠眼的妇人。

    姜小妹捡到的驭灵术残页,就是她不小心掉落的。

    谢羽文当初频繁杀人,炼制天罡刃,其实他在彭州府,并不是单独行动,谢夫人就是谢羽文的妻子,她一直在暗中配合谢羽文。

    不过她隐藏的很深。

    没有人知道她和谢羽文的关系。

    为了隐藏身份,她在彭州府的这么多年来,都没和谢羽文团聚过,至于夫妻生活,那就更不用提了。

    当然,谢羽文也不想跟她,过什么夫妻生活。

    因为她为了修炼驭灵术里面的纵鼠窃财,很讨人恶心。

    长期和老鼠吃住在一起,不但身材长相,慢慢向老鼠靠拢,就连身上的气味,也带着下水道的腥臊。

    要不是有香油铺作掩护,裹上香油味,她早就暴露身份了。

    谢羽文被段初砍掉了脑袋,这件事她很清楚。

    不过她今晚带着无数老鼠,前来银库偷钱,不是为了给谢羽文报仇。

    她的目标很简单,那就是钱!

    老公死了就死了,只要有钱,再找一个帅小伙就是了。

    女皇武则天,当年在皇宫里,堂而皇之养着那么多面首,老娘只要坐拥千万黄金白银,也能养面首!

    谢羽文那死鬼生前还嫌弃老娘,那就别怪老娘,给你戴无数绿帽子!

    谢夫人站在银库外面不远,想到这里,阴恻恻的笑。

    这笑声发出来,并不是人类的声音,而是老鼠的吱吱声。

    听到这笑声,银库不远的田野花园里,月光下冒出无数鼠头。

    魏先生调虎离山,把段初调到了银库。

    谢夫人今晚,也来了一个调虎离山,她故意在竹林寺露出马脚,就把彭州府大部分兵力的注意力,转移到了香油坊香油铺那边。

    彭州府的香油坊和香油铺,分散在大街小巷,有数十家之多。

    其中很多家,并不是只卖香油一种,有同卖豆油的,还有经营杂品的。

    反正足够牛巡检和马千里两个,忙活一整夜。

    至于她的香油铺,她今后就没打算要。

    只要这些听命于她的老鼠,搬空了银库,顺着银库地下的排水道,把黄金白银运到城外早就物色好了的地点,她就是大富婆了。

    区区一个香油铺,扔就扔了!

    姜小妹,你捡到老娘半片残纸,养成一条狗,这才继承了万贯家财。

    今夜,老娘让你看看,驭灵术老前辈的手段!

    ……

    银库外面,八个站岗的兵丁,哈欠连天。

    突然,他们发现几座黑色小山,越过墙头,迅速向这边推进。

    提着灯笼一照,差点把他们当场给吓死。

    这黑黝黝的小山,竟然是无数老鼠抱成了一团,滚成的大球!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鼠山就滚到了面前。

    无论是谁,无论你多大胆,突然看到眼前,这头尾相连抱团成球,比成年人还高半个身子的老鼠山,想不恶心,那是不可能的。

    八个银库卫兵,有七个一声没吭,又恐惧又恶心,当场就晕了过去。

    剩下一个,看同伴被老鼠山碾压,都吓傻了。

    他只觉得浑身发毛,胃里压不住的恶心,弯腰把晚饭吐了出来。

    吐完刚想示警,老鼠山已经到了面前。

    他张嘴还没来得及喊,就被成堆的老鼠,裹进了鼠山。

    ……

    段初在银库里,忙碌了整整一天。

    他负责清点,新鲜上任的金管事,心劲蹦蹦的,手捧账本唱念数目。

    进出银库,都有严格的搜身程序,一进一出很不方便。

    再加上有魏先生的交代,所以段初和金管事,今晚都没有回家,就把被褥铺在银子上面,呼呼大睡。

    段初还做了个梦。

    她梦见珠子也来了,躺在金山银山上,笑得合不拢嘴。

    一阵咣当咣当的撞门声,把金管事和段初,都惊醒了。

    段初打个哈欠,坐起来就能看到,烛火之下,到处金银晃眼。

    等以后有机会,一定把妹子,带过来让她开开眼,就怕她来了之后,睡在金山银山上,不想走了。

    金管事胆小,竖起耳朵听听,道:“段爷,好像有东西撞门。”

    段初揉揉脸,让自己清醒一点。

    他马上就听到了,银库内库的门,发出沉闷的咚……咚……

    “内库的门,风进不来也吹不到,而且外面有卫兵把守,不可能有外人入侵……不对,我去看看!”

    段初说着穿好衣服,提着鬼头刀,跳下了银垛子。

    金管事操起一根火把权当武器,也紧紧跟在段初身后。

    银库内库的门,是浸油实木内里,外包一层铁皮。

    不过比监狱大门还厚两寸。

    像金管事这样的人,给他一把斧头,他也要几个时辰才能劈开。

    不过哪怕是这么结实的门,在段初和金管事,走到距离门一丈多远的时候,轰隆一声,就被撞开了。

    银库里面很亮堂,金管事当时就看到,是什么玩意撞门了。

    金管事刚刚升官,兴奋劲还没散去,竟然没有被吓晕。

    他挥舞火把给自己壮胆。

    “段爷,来的哪怕是妖魔鬼怪,甚至是神仙,你用刀也能砍,但是这么多老鼠,累死你也杀不过来,依我看还是用火攻好了!”

    金管事说着,哇啦一口吐了出来。

    哪怕胆大如段初,看到外面的鼠山,这时也浑身发毛。

    不是害怕,主要是恶心。

    不信你看那座鼠山!

    无数个鼠头攒动,无数只鼠眼闪光,无数条鼠尾纵横。

    段初感觉自己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不过他还保持清醒,马上否决了金管事的建议。

    “老鼠太多,不能用火,不然这些老鼠烧起来到处乱窜,到时不但银库会烧个精光,整座彭州府,说不定也要陷入一片火海!”

    说话之间,鼠山滚来,步步逼近,金管事不得不后退躲避。

    段初没有后退,对鼠山一声大喝:

    “鼠辈听着,段初在此!一刀两段的段,初生牛犊的初!”

    以前碎尸万段的介绍,因为珠子嫌太血腥,让他改成了一刀两段。

    初生牛犊,又能彰显他的胆子。

    所以他才会这么自我介绍。

    撞开内库门的鼠山,听到段初的大喝,果然停了,不过他们不是打算收手,而是在等同伴过来支援。

    很快,四座鼠山随后滚来,又如投石机一般,发射过来好几个东西。

    段初仔细一看,被鼠山发射出来的,竟然是八个银库卫士。

    这八个银库卫士,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他们经过鼠山的裹挟,被成堆的老鼠夹在中间,这时浑身上下都是鼠毛,而且由于被重力挤压,个个身上,都有骨折。

    万幸的是,这八个卫士,一个也没死。

    不过就算醒来,被鼠山裹挟的阴影,也要在心底留一辈子。

    看看脚下昏死的银库卫士,段初知道,这是贼老鼠向他发出的警告。

    假如他阻拦人家,那么他的下场,就要和这八个卫士一样。

    金管事躲在段初身后,浑身哆嗦。

    “段爷,这些金银都是收上来的朝廷税银,又不是咱俩家的,再说了,咱俩只是来清点,文大人又没交代,让咱守财护钱……”

    段初反手一推,就把金管事推出去老远。

    鬼头刀盘头抹尾,亮出来一个,夜战八方藏刀式。

    “鼠辈,来吧!”他向鼠山发起了挑战。

144 好一场人鼠大战

    段初无所畏惧,而那些老鼠,也是毫不退让。

    毕竟在谢夫人驱使下,它们连自杀的勇气都有,本来就不怕死。

    两座鼠山催动起来,当场就对段初滚了过来。

    好个段初,这时强忍着恶心,鬼头刀挥舞起来,出刀如电。

    鬼头刀左劈右砍,几刀就把球形的鼠山,劈成了几瓣。

    不过鼠山破开之后更麻烦,满地的老鼠,都向段初涌过来。

    看它们张嘴露出牙齿,摆明了一鼠一口,咬也要把段初给咬死。

    幸好段初的鬼头刀,使起来泼风一般,两只脚也又踩又踢。

    没有哪只老鼠,能够活着到达,他身边两尺范围。

    一时刀影绚烂,血光飞溅。

    不过哪怕段初英勇,但是也拦不住这么多老鼠。

    老鼠也有分工,用两座鼠山的老鼠缠住了段初,另外三座鼠山的老鼠,一时扩散开,全部奔向库银。

    眼看老鼠不停把库银往外面运,段初急了。

    “金管事,快去搬救兵!”

    金管事吓得脚都麻了。

    听了段初的呼喊,他也感觉再这样下去,哪怕老鼠最后被杀掉大半,库银也要被偷完,那样文朝天发怒,他就要吃不了兜着走。

    段初拼力杀敌,又是文朝天的大红人,到时文朝天肯定不会责罚他。

    而自己要是再不行动,到时丢失库银的罪名,就要扣到头上了。

    金管事想到这里,使劲揉腿,然后又狂吼一声给自己壮胆。

    他两手各持一个火把,在地上扫来扫去驱赶老鼠。

    最后他硬是踩着,一地的老鼠尸体,走出了银库。

    银库就在府衙后面,距离文朝天的住处不远。

    ……

    文朝天心事重重也睡不着,又担心魏先生那边传来坏消息,又期望牛巡检和马千里,快点传来捷报。

    院子的门,突然被擂的山响:“文大人,银库……银库出大事了!”

    由于前任知府死的很突然,账目有些对不上,文朝天春节就把这事,上书户部,要求宽限对账时间。

    以往没有这个例子,所以户部,把这事报给了皇帝。

    皇帝也不是不讲理,一道圣旨发下来,特许彭州府,暂缓上缴去年的税银,留着和今年的一并上缴。

    所以彭州府银库里,现在金银积压无数!

    假如银库有了闪失,文朝天没法向朝廷交代。

    更对不起皇帝的信任!

    文朝天当时就摘下了墙上的雁翎刀,冲出了住处。

    抬眼望去,偌大府衙里,只有几个留守的老弱病残,提灯笼都颤悠。

    竟然没几个能派上用场的人!

    “小西斯!中了调虎离山计了!”

    文朝天是杭州府人,心急之下顾不上斯文,家乡骂人话都爆出来了。

    看金管事还傻站着,文朝天飞起一脚,踢到他肩膀上。

    “快!快去街上,叫牛不耕和马千里,把所有人马都带到银库来!”

    牛不耕,就是牛大巡检的大名。

    如果单从名字看,牛巡检应该是一头懒牛,马千里应该是一匹快马。

    实际上牛巡检兢兢业业,文朝天交代的事从不拖延,真的不懒。

    而马千里确实勤快,不过在以前,大部分的勤快,都放到了捞钱上。

    也就是在文朝天主政彭州府后,马千里才逐渐干起了正事。

    ……

    金管事从银库出来,脑子里晃荡的都是满地的活老鼠死老鼠,这时被文朝天一脚踢醒,连忙去叫人。

    文朝天提着雁翎刀,一路狂奔。

    他也不走正路,不是跳墙头就是窜屋脊,很快就赶到了银库大门口。

    地上黑压压都是老鼠,个个后腿着地直立起来,用前爪抱着银锭子。

    那些银锭子,就这样被老鼠源源不断,运进了墙角的几个洞里。

    银库里面,还传来段初的喊杀声:“他娘的,你们这些小头尾巴长的恶心鼠辈,段老爷弄死你们!”

    按道理,堂堂四品知府大人,不该直接对阵这些鼠辈。

    但是在这时,文朝天哪里还敢拿架子摆谱,讲究这些细节!

    只见他一个半蹲,左腿使出扫堂腿,在地面扫了半圈。

    右手的单刀,同时在扫腿的反方向,划了个半圆。

    左腿这一扫,扫起来几十个银锭,单刀这一划,斩杀了十几只老鼠。

    文朝天从始至终,都是在重复这个动作。

    因为这个动作,对付地面上的老鼠,最有效。

    他一边斗老鼠,嘴里一边也不停地大吼:“硕鼠硕鼠,无食我黍!”

    他喊着喊着,感觉文绉绉的不过瘾,也学着段初骂起了粗话:“他娘的,你们这些死老鼠,敢偷朝廷的税银,老子劈死你们!”

    文朝天的自称,从这时候起,在我和本府之外,又加上了一个老子。

    幸好金管事也算给力,很快把马千里和牛巡检两批救兵,都叫来了。

    马千里看到满地的老鼠,恶心的不得了。

    牛巡检倒是干脆,为了不被恶心,撕下袖子缠在脸上,挡住了两只眼,抡起牛尾刀,就杀进了鼠堆。

    马千里有样学样,解下腰带,也蒙住了双眼,紧紧跟在牛巡检身后。

    只听刀声刷刷,无数老鼠前仆后继,银库内外,一时血流成河。

    宋时声也来了,虽然不会武艺,也拿着一根大棍,对地上一通乱砸。

    ……

    谢夫人站在远处,看到这幅景象,心说棋差一招,没想到段初那个晦气的刽子手,竟然守在库房里!

    换做别人,早就被吓晕过去了!

    唉,段疯子年少时什么都不怕,连万年不死的玉骷髅,都敢去调戏。

    虎父,无犬子!

    爹老子什么都不怕,这亲生的儿子,胆子也是顶了天的大!

    谢夫人想到跟她有过一面之缘的段疯子,这时也不禁脸泛潮红。

    那真是当年江湖上,一顶一的好儿郎,可惜,人家根本看不上自己。

    谢夫人一时神游往昔,半天才回过神来,又去看银库那边。

    虽然那一批老鼠大军,伤亡惨重,不过银子也被它们,运出来不少。

    谢夫人打算见好就收,不能太过贪心,掀开一块伪装的草皮,下面露出一个洞来,一闪身钻了进去。

    她钻入地下后,银库里悍不畏死的老鼠,也慢慢开始撤退。

    段初跟着撤退的老鼠,从银库里杀了出来,穷追猛打一时杀红了眼,鬼头刀抡起来,看也不看前面。

    文朝天低着头,腿扫刀划,突然感到一股杀气,到了身边。

    他抬头一看,鬼头刀已经劈到了面前,想要格挡已经来不及了。

    “元起,是我,文朝天!”幸好文朝天反应快,喊得也快。

    段初的鬼头刀,在距离文朝天脑门,只有一分的距离,堪堪停住了。

    文朝天来的匆忙,都没来得及戴上知府大人的官帽子,这时头发随风飞舞,被鬼头刀一下斩断十几根。

    文朝天脱险后,也没有责怪段初杀红了眼,反而大声夸奖段初:

    “元起,真乃本府帐前典韦也!今晚若不是元起,银库险些全灭!”

    ……

    段初刀法精湛,察觉不对,还能收刀及时,所以文朝天有惊无险,但是牛大巡检,就没这么幸运了。

    一直跟在他身后的马千里,蒙着眼只顾挥刀。

    听到文朝天夸奖段初,马千里把环首刀挥起来,刀影如风。

    务必以此,表现本捕头的英勇!

    他只顾表现,眼睛又看不见,吓得巡检官兵和衙役捕快,纷纷让开。

    可怜还有一个看不见的人。

    那就是同样蒙着眼的牛巡检。

    马千里环首刀舞起来,杀得众老鼠抱头鼠窜。

    有那跳起来的躲他的,也被他听声辨位,挥刀在半空中砍成了两截。

    这刀子挥起来,一不小心,砍到了牛巡检的屁股。

    环首刀破甲之后,割开了老长的一道血口子。

    牛巡检顿时倒下了。

    他刚摘下蒙眼布,就看到马千里的刀,又过来了。

    马千里为了表现,激发了全部潜能,这一刀实在太快了!

    眼看环首刀就要砍到脖子上,牛巡检闭上了双眼。

145 大发现

    文朝天夸过段初之后,忙着指挥巡检官兵还有衙役捕快,围剿地面上那些,还没来得及撤离的老鼠。

    等他看到牛巡检遇险,他就算想救,也来不及了。

    幸好段初现在脑子清醒了,眼界也开阔,发现了状况。

    他鬼头刀一翻,当啷一声,用刀背挡住了马千里的环首刀。

    段初的鬼头刀,比马千里的环首刀重,而且小伙子年轻,倍有力量。

    可怜的马千里,刚刚愈合的虎口,又第三次被震得裂开了。

    还有比马千里更可怜的。

    牛巡检本以为必死无疑,听到当啷一声,抬手摸摸脖子。

    竟然完好无损!

    睁眼一看,原来是好兄弟段初救了自己。

    他艰难爬起来,一手提刀,一手捂着屁股,悲愤难当。

    “姓马的,你好狠毒,竟然在战阵之上,对袍泽背后捅刀子!肯定是在平日里,你我积怨过多,所以想要趁乱暗杀于我!”

    牛巡检又把马千里的失误,理解成为有预谋的暗杀了。

    马千里强忍虎口剧痛,对牛巡检赔礼道歉:

    “牛大人,这次我真不是故意,骗你就是乌龟王八蛋!”

    刚才段初险些误伤文朝天,文朝天没有责怪段初。

    现在马千里差点杀死牛巡检,文朝天也不能过度苛责。

    总不能对同样的事情,处理方式因人而异吧。

    所以文朝天站出来,制止了牛巡检的叫骂。

    “刚才大家只顾杀敌,都杀红了眼,牛大人,没事就好,算了吧。”

    牛巡检把捂住屁股的手,伸到文朝天面前。

    那只手上,鲜血淋漓。

    “大人,你看老牛这是没事嘛,这么多血,哎吆……疼!”

    文朝天看看宋时声,道:“宋班主,还不快点给牛大人包扎伤口!”

    牛巡检被两个亲兵扶着,在宋时声的引领下,去包扎伤口了。

    满地都是鼠尸,还有银锭子。

    这次银库失窃,假如丢失银子太多,皇帝一定会龙颜大怒。

    到时肯定牵连甚广,在场的人,哪怕只是小兵一枚,也跑不到责任。

    所以没人敢把银子,偷偷揣进自己兜里。

    没一会,大家互相监督,很快就把地上的银子,全部收进了银库。

    户房的文职人员,也都赶到了。

    在户书的带领下,十几个户房典吏,都忙着重新查点银两。

    贼人竟然敢偷窃官府的银库,这是何等大的胆子!

    文朝天仰天看看星月,心里五味杂陈。

    没想到本府上任以来,真是多灾多难,龙吼虎啸又频发奇案。

    今日也不知道银库,折损了多少银钱!

    文朝天打算,这件事不能隐瞒,必须如实上报给朝廷。

    假如朝廷怪罪下来,那就用自己家的银两,来填补损失的漏洞。

    文家在杭州府,还有不少产业。

    文父死后,一直由文朝天兄长掌管。

    文朝天兄长,也是明事理的人。

    哪怕文朝天,从来不过问文家生意上的事情,但是该他的那份,兄长从来没有少过他一文钱。

    而且兄长也清楚,弟弟在官场越顺利,对文家的产业的好处就越大。

    有一个实权派知府弟弟,在背后撑腰,文家兄长做事也有底气。

    当文朝天想到用私人家财,补贴公帑损失之后,其实也很是不甘心。

    不是心疼钱,而是这件事,让他感觉,实在是窝囊。

    从九品教谕,到七品县令,再到五品同知,又成了现在的四品知府,本府一路都是见招拆招化险为夷,还从没遇到过这种挫败。

    彭州府藏龙卧虎,远不止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文朝天不禁,仰天一声长叹。

    ……

    牛巡检屁股上的刀伤,很深,包扎之后,已经被亲兵送回家修养了。

    马千里的环首刀早已收入鞘中。

    他举着一根火把,看到文朝天仰望夜空,又听到文朝天那一声长叹。

    文大人其实人挺好,虽然脾气暴躁,但是绝对算一个清正廉明,公私分明的好官,老马打心底服他。

    换做前任贪官知府,敢打老马一巴掌,老马就敢拧断他手脖子!

    牛巡检不在,段初那孩子又没经验,现在老马必须顶上去!

    马千里下定决心,就由自己一肩承担,替文朝天分忧。

    马千里用火把,找到老鼠撤离的几个洞口,又让人拿来铁锨鹤嘴锄,指着洞口大吼:“给老子挖!”

    段初已经从户房房书口中,得知了搜查香油坊香油铺的事。

    他看文朝天沉默半天,就走过来夺走了,马千里手中的鹤嘴锄。

    “马捕头,纵鼠窃财的贼人,现在身份不明,必须先查出他的底细,你还是接着带人搜查吧,这挖洞的粗活,交给我就行了。”

    马千里想想也是,万一贼人的老巢,就在香油坊香油铺里呢!

    那样自己就能抓住凶嫌,抄了他老巢,找回丢失的银两。

    这样也是大功一件!

    没想到我这虎婿,有功劳,还要让给他未来老丈人!

    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马千里想到这,带着手底下衙役,又去查抄余下的可疑地点。

    按照之前的顺序查抄下去,他终于有了发现。

    站在粉娘妆粉店隔壁的香油铺门口,马千里抬头看了看妆粉店。

    “银库出了这么大的事,魏先生竟然还夜宿妆粉店,都没有去给文大人掌掌眼出出主意,简直就是一个,贪恋美色的老来俏!”

    手下的衙役砸香油铺的门,也没有人应。

    衙役们就踹开门,冲了进去。

    妆粉店二楼,一片黑暗,马千里还望着窗口出神:

    “来日一定到妆粉店里,买几盒上好的粉黛,送给香儿姑娘,一来能报答她今晚替我解围,二来也能照顾魏先生相好的生意。”

    马千里正寻思呢,一个衙役大喊:“头儿,有发现!”

    马千里连忙冲进去。

    香油铺后墙墙角,紧靠地面的位置,有好几个小洞。

    这些小洞,都通联香油铺后面的汪塘,而且小洞口有很多鼠毛鼠须,还有掉落的零散铜钱和碎银子。

    马千里也是有本事的人。

    这本事只要用到正地方,绝对是一个人才,这也是文朝天,明知他身上有污点,还能重用他的原因。

    一番搜查之后,一张舆图被衙役甩飞,飘落地上又被踩了不少脚印。

    马千里可没有忽略那张舆图,拿起舆图打开看看,正是彭州府在五年前,修建地下排水的图标详解。

    他仔细想想,马上就明白了。

    留下衙役,继续固定证据,马千里骑上马班班头的快马,一路疾驰。

    ……

    文朝天看段初累得满头大汗,上去抢下段初手中的鹤嘴锄。

    知府大人都亲自动手了,巡检官兵更加卖力,两人搭配一件工具,一人休息一人挖,人歇工具不歇。

    一阵马蹄声,马千里疾驰而来,又翻身下马,把舆图交给了文朝天。

    文朝天以前剿匪,排兵布阵都会,看舆图更不在话下。

    看着舆图上的标注,他马上明白,贼人要经过排水坑,把库银运走!

    窥破了贼人隐藏的后路,文朝天马上自信回身,镇定自若下令:

    “段班主,你带一队巡检,继续守住这里几个洞口,严防贼人杀回马枪,再打银库的主意!或者狗急跳墙,从这里夺路逃窜!”

    “余下巡检官兵,兵分四路!”

    “务必全力回填,把银库通联地下排水网的四条管线,统统堵住!”

    “马捕头,十字街香油铺,留几个步班捕快盯着即可,贼人明知香油铺必定丢掉,大多不会回去!”

    “其他衙役,都召回来,配合巡检官兵,回填四条通道!”

    “宋班主,本府派一队马班捕快给你,去彭州府各个寺庙,收集灯油,越多越好,道士僧人如有怨言,让他们来找本府好了!”

    文朝天点兵点将,一番妥当安排后,一马当先,直奔阵地。

    ……

    彭州府衙乱成一锅粥,金鎏子感觉机会终于来了。

    他决定浑水摸鱼,绑架赵如意!

146 道长绑票

    金鎏子一直住在客栈,每晚都来赵家布店等机会。

    既然黑脸丫头不好惹,那就绑架赵如意,用她去跟段初做交换!

    不过他的如意算盘,最近连番落空。

    因为宋时声和赵裁缝,每晚都在赵家布店楼下熬夜喝茶。

    他几次使用调虎离山,不过宋时声和赵裁缝,都是老江湖,看破了他的调虎离山,根本就没上当,所以他一直没找到机会下手。

    不过,金鎏子一直没有放弃。

    今夜谢夫人操纵贼老鼠,偷窃银库金钱,为了封堵她的退路,彭州府衙所有人,基本算是全员出动。

    就连宋时声,都带着仵作班,跟着去挖排水管线,然后再堵死回填。

    至于赵裁缝,身上是五花大绑,还被关在巡检司的马棚里。

    这样一来,赵家布店楼下,静悄悄的,无人盯防。

    现在机会,终于等到了。

    金鎏子站在暗处,心说懂得坚守的人,总会有收获的。

    至于那身行头,前几天他一觉醒来,突然就出现在窗户边。

    羽衣仙鹤氅,被洗得很干净,叠得整整齐齐,又被水熨斗,熨得没有一丝皱纹,羽衣仙鹤氅上,还放着一尘不染的五岳灵图冠。

    拿起五岳灵图冠,发现下面竟然还有一叠银票。

    银票有一百两之多,对于身上没钱的金鎏子来说,简直是雪中送炭。

    金鎏子当时就跪到了地上。

    他对着昆仑雪山的方向,咚咚咚磕响头。

    “师父,就知道您是刀子嘴豆腐心,其实最疼我了,知道我丢了行头,您老在天之灵一个五鬼搬运,就把行头给我搬回来了!”

    “您老知道我没钱,又给我搬运来银票,师父,徒弟想你啊!”

    金鎏子嘴里说想师父,却没想起来,师父生前的各种教诲。

    ……

    此刻咱们的金鎏子道长,已经披挂整齐。

    他头戴五岳灵图冠,身披羽衣仙鹤氅,脚蹬一双青云履,好不威风!

    府衙银库发生祸事,跟昆仑雪山的高人何干,咱只想拿回宝贝!

    金鎏子冷哼一声,从暗处走出,来到赵如意窗下。

    “段初这小子,看着呆头呆脑,结果家里有个同床共枕的黑脸丫头,这边还有一个白净的赵如意,真是不分胖瘦,黑白通吃。”

    金鎏子想到这里,还挺嫉妒。

    毕竟道长现在还是单身,看不惯段初这种,两头跑的渣男。

    金鎏子甩甩拂尘。

    这根拂尘,其实是一件兵器。

    撩开马尾长毛,就是一根锋利雪尖的判官笔。

    虽然道长不会武,但是他判断,赵如意也不会武。

    一根判官笔,足够了。

    “等我上去,绑了赵如意,不愁段初不把那个上古琥珀夜明珠,乖乖交出来!如果胆敢不交,道爷就剁下她一根手指给他看。”

    金鎏子想到这,青云履轻轻一踩地面,腾空而起,又在二楼墙面上蹬一脚,轻松地窜上了三楼窗台。

    房间里没有亮灯没有点蜡烛,看来屋中人毫无防备。

    金鎏子掏出来一根曲别针,捅开了窗户插销,一切顺利!

    轻轻推开窗户,金鎏子一翻身,就稳稳跳进了房间。

    落地后掏出火折子,使劲一甩,火头燃起。

    金鎏子借着火光对床上一看,差点没被活活吓死。

    赵如意并没有像他想的那样,睡在被窝里,一根绳子就能套住脖子。

    人家衣衫齐整,就坐在床边。

    额头那条飘带,无风也能飘动,被火折子一照,就像是女鬼的封印。

    两只眼又如春水无痕,深不见底,就盯着自己。

    ……

    彭州府衙距离赵家布店,并不算远,站在三楼,能看到府衙那边火把晃动,银库那边也是喊杀震天。

    被惊醒的赵如意,明白府衙那边发生了大事。

    “不知道小冤家,会不会有危险。”赵如意担心之下,起床穿衣,坐在房间里,寻思要不要去帮忙。

    她又不想掺和凡尘俗世,拿不定主意时,金鎏子来了。

    金鎏子没想到她坐在床边一动不动,本以为自己入室无声,结果没想到刚刚落地,就被人家发现了。

    金鎏子做贼心虚,所以才会害怕。

    不过很快他就镇定了,区区一个小女子而已!

    就算道爷人比较瘦,不过这来自昆仑雪山的手指头,一下就能把她戳趴下,拿绳子一捆,就齐活了。

    回头再找段初交换宝贝,简直就是十拿九稳!

    金鎏子想到这里就不怕了。

    反正被发现了,他索性用火折子,点燃了床头高悬的油灯。

    赵如意坐着,还是一动不动,现在竟然都懒得再看金鎏子一眼。

    这极度的蔑视,不禁让金鎏子怀疑,难道她是个死人不成!

    金鎏子伸出一根手指头,就想戳一戳赵如意的肩膀,看她是死是活。

    “不想死的话,把你的脏手指收回去。”赵如意语气冰冷。

    幸好是活的,要是死了,姓段的肯定不把死尸当回事,道爷到时候,怎么跟他交换上古琥珀夜明珠!

    确定赵如意还是活人,金鎏子嘿嘿一笑。

    “小娘子,对不住了,你那小情人偷了道爷的宝贝,道爷找上门去,他就是不还,道爷迫于无奈,只好绑了你拿去跟他交换。”

    赵如意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窗外来。

    她脸上隐隐有了怒意。

    “我跟你很熟吗?小娘子?也是你这小道士能叫的!”

    赵如意说完,伸出两根追魂夺命的判官指。

    金鎏子哪里知道,他现在已经站在了,鬼门关的大门口,再敢往前一步,保证立马会升天。

    道长现在还以为胜券在握。

    “道爷爱怎么叫,就怎么叫,识相的,抓紧把自己双手先捆上,男女有别,道爷轻易不想碰到你。”

    金鎏子说完,亮出来一根绳子,甩手扔到赵如意面前。

    他自己并不知道,就是这番话这个举动,救了他一条小命。

    赵如意之前本来没打算,放金鎏子活着走出她的房间。

    不过听到男女有别这四个字,她按下了杀心。

    虽然这个道士不是好人,但是没有踩到赵如意的底线。

    但凡金鎏子敢起半分色心,现在他就死定了。

    赵如意打算再观望一下,然后再决定杀不杀这个道士。

    她不露声色,两手伸到脑后,去解额头飘带。

    金鎏子以为她要掏暗器,进行无谓的抵抗,马上把拂尘上的马尾长毛拨到一边,露出里面的判官笔。

    判官笔对着赵如意脑门,金鎏子小声喝问:“你干什么!”

    赵如意看到判官笔,脸上浮现一丝不屑。

    “寒冰判官笔,应该来自昆仑雪山,你是火阳子的徒弟?”

    “大胆!火阳子道长,是道爷的亲师父,区区一个小女子,有什么资格直呼他老人家的道号!你要称他为,火阳子道长才是!”

    赵如意听了之后,微微一笑。

    “既然是火阳子道长的爱徒,必定也是高人,那小女子只能束手就擒,道长的绳子,捆手腕不舒服,小女子用自己的飘带捆。”

    金鎏子听了,还挺得意。

    看到没,只要道爷报出来历,普通人也吓得乖乖就范!

    “小娘子你放心,只要乖乖听话配合道爷,道爷不会伤你,道爷只想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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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如意一听,心说不用问了,这小冤家肯定把宝贝分了两份。

    一份给了我,一份给了娇小玲珑的玉美人。

    假如我回头说想要那颗夜明珠,小冤家会不会拿给我?

    小冤家估计会很为难,想想他到时为难的样子,肯定非常有趣。

    赵如意心里还挺好奇。

    不过她的手没停,这时已经解开了额头的飘带。

    当看到赵如意额头上,鳞片倒着长,金鎏子也识数,数一下共有七片,当场吓得连连后退几步,可见他不但识数,而且还识货。

    “额有逆鳞,触者必死!逆鳞若超三片,可遮天眼,可戮神佛……”

    噗通一声,昆仑雪山的高人跪下了,磕头带响:

    “神仙姐姐饶命!”

147 姑奶奶饶命

    金鎏子这个时候,差点万念俱灰,都预计自己,要去找师父报道了。

    不过道长历来不会轻易放弃。

    所以道长选择求饶,人在屋檐下,不得不磕头,道长磕头都习惯了。

    神仙姐姐四个字,被金鎏子叫的是无比虔诚。

    赵如意哼一声,道:“小道士好没道理,神仙姐姐,也是你能叫的!就算你师父火阳子,现在在这里,也要叫我一声小姑姑!”

    随机应变,一直是道长的强项。

    金鎏子马上改口:“小道金鎏子,拜见姑奶奶,姑奶奶饶命!”

    刚进来时,自称道爷,现在倒好,称呼人家姑奶奶。

    道长转眼之间辈分如跳楼,咕咚咚降了好几级。

    “你身为出家人,竟然夜入女子闺房,此为破戒,不得不罚,不过,你是小辈,我不罚你,我罚你师父火阳子,没教好徒弟!”

    赵如意说完,在墙上画个圈圈,圈圈里写上火阳子三个字。

    然后她用手掌轻轻一拍圈圈,火阳子三个字,就被她拍到了墙皮里。

    这一切,看得金鎏子心惊胆战。

    他悄悄伸手,把刚才要绑赵如意的绳子,抄在手里卷起来。

    万万不能让这个煞星,想起刚才小道要绑她。

    赵如意拍过墙,回头看看金鎏子,忍不住叹了口气:

    “火阳子和无法和尚,之前并列绝代双雄,也算一代之英杰,怎么教出来你这个,不成器的徒弟!”

    “姑奶奶教训的是,小道记下了……”

    金鎏子说到这里,又看看印到墙皮里的,师父的名号。

    “姑奶奶,教训完了吗?小道在这人间,还有点俗事……”

    “金鎏子,你想走?”

    赵如意说话时,眼神冰冷直视金鎏子。

    金鎏子被她目光笼罩,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结了寒冰,冻得直打哆嗦。

    他再低头一看,自己手背上空气凝结,真的多了一层薄冰。

    再这样下去,非被冻死不可!

    于是他只好硬着头皮,又磕了三个响头:

    “姑奶奶若是没有其他教诲,小道确实打算,先行告退。”

    “你想告退可以,青云履留下来!”赵如意怎么能轻易放过他。

    金鎏子一听,心说要了命了,没有青云履,就会经常被人家追着打!

    不过活命要紧,他只好脱下青云履。

    赵如意连忙打开了窗户,捏着鼻子说:“你学不到你师父的法术也就罢了,连他爱泡脚这一点都没学到,真是个没用的东西!”

    金鎏子一听有门,连忙把袜子里的脚趾头蹭一蹭,味道更浓了。

    赵如意恶心的要死。

    “抓紧把青云履穿上!姑奶奶不要了,身上有没有其他东西?”

    金鎏子连忙穿上鞋。

    他又把拂尘和斩仙飞刀,一起递到赵如意面前:“姑奶奶挑一样。”

    相比之下,金鎏子更在乎青云履,逃命全靠它。

    “寒冰判官笔,斩仙飞刀,呵呵,别人眼里或许是宝贝,不过在我眼里,连段郎的一根头发都不值,两个都不要,换其他的。”

    这两样都看不上,那百宝囊全给她也没用。

    金鎏子感觉,赵如意这是故意找茬,就是想找理由,杀死自己。

    不过不留下点东西,她肯定不让自己走。

    但是,她到底要啥呢?

    金鎏子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就是想不通,赵如意想要什么。

    赵如意叹了口气,那张冷脸,突然变得有点不好意思。

    “你这小道士,脑子怎么这么笨,姑奶奶是问你,有没有这个!”

    赵如意说完,又搓了搓手指头。

    金鎏子心说,得了,段初这混蛋,一夫二妻三个人,都是一个熊样!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一个比一个爱财!

    也不知道前辈子是造了什么孽,轮番落到他们三个的手里!

    不过抱怨归抱怨,道长还是乖乖的,掏出来一张银票。

    “小道士,你真是不老实,你身上明明有一百两,却只掏出来十两,这是什么意思!打发乞丐嘛!”

    金鎏子听了,心下骇然。

    隔着好几层衣服,她是怎么知道,我有一百两的?

    不过再看看手背上的薄冰,他就明白了,人家的眼睛看过来,都能把自己双手,看得结了冰,看穿咱身上有多少银子还不容易!

    这次道长很爽快,剩下九张都掏了出来。

    赵如意对地上指了指:“放到地上吧,你这刚摸过脚丫,又穿过鞋子的手,碰过的银票,不干净。”

    拿走了自己所有的钱,竟然还嫌脏,真是太欺负人了!

    金鎏子苦着脸,放下了银票。

    不过打死金鎏子,他也没有勇气,启动斩仙飞刀,跟赵如意拼一下。

    额生逆鳞,而且是七片,这就是女神仙!

    就凭自己这两下子,就算把昆仑山搬过来,也打不过她的。

    赵如意看到银票,心情好了很多,就像长辈关心晚辈,问道:“小道士,我问你,平时常住哪里?”

    “回姑奶奶,小道下山之后,在应天府买了一套小房子。”

    赵如意赞许的点点头。

    “不错,至少你还懂得置办家业,没有拿出去吃喝嫖赌。”

    金鎏子听到夸奖,心说这次活命是没问题了,就想抓紧离开。

    于是他就顺着赵如意的夸奖,开始往杆子上爬,自卖自夸:

    “姑奶奶说得对,小道从来不做那些事,不像有些人,抱着酒葫芦就不撒手,一天到晚浑身酒气,酒虱子找上门都不自知……”

    赵如意本来收了银子,打算给金鎏子几分好脸。

    这时听金鎏子影射段初,还诅咒他被酒虱子找上,当时就怒了。

    墙上又多了一个圈圈。

    这次圈圈里,写的是金鎏子三个字。

    “小道士,你想不想知道,我手一拍,会发生什么?”

    金鎏子摇头如拨浪鼓:

    “姑奶奶,别拍!小道不想知道!小道知错了!从今以后,哪怕在背后,也不说段施主半句不是。”

    赵如意一点没看得起金鎏子。

    不是因为金鎏子没本事。

    没本事不重要,主要是身为火阳子的徒弟,竟然没有半点骨气!

    赵如意决定,替火阳子好好教训一下金鎏子。

    “金鎏子,你今晚屡次犯忌,按道理,我该杀了你,不过看你诚心磕头求饶,就放你一条生路,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赵如意又一指应天府方向:

    “日出之前,你就离开彭州城,滚回你的应天府住处,记住了,一路上可以出力赚钱,也可以敲门化缘,绝对不许偷不许抢!”

    “假如被我感应到,你回应天的盘缠,来路不正……”

    赵如意说到这,手掌对着墙上圆圈里,金鎏子那三个字,作势要拍。

    她的手掌距离那三个字越近,金鎏子就感觉越冷。

    “看来只要她一掌拍下去,小道非被冻死不可!”

    金鎏子马上答应了这个对于他来说,算是很苛刻的条件:“姑奶奶,小道一定按你说的做,绝对不偷不抢,一路乞讨回应天。”

    “滚吧!”赵如意一指窗户。

    金鎏子连忙打开窗户,刚想纵身跳下,赵如意踢过来一个凳子。

    凳子砸上金鎏子大腿,很精准地撞到了酸筋,金鎏子半边身子酸麻,一声没吭,就从三楼掉了下去。

    ……

    彭州城的守门兵丁,正在议论银库遭窃的事,突然有人叫门。

    守门兵丁本来不想搭理,不过看是一个道士,穿着又很高级,就过去问了两句:“道长是青云观的嘛?这么晚了,要去哪里?”

    道士也不搭话,只顾哭哭啼啼。

    守门兵丁靠近,看道长鼻青脸肿,还以为是从天而降的神仙,一个没注意脸着地了,就打开了城门。

    出了城的金鎏子,一边擦眼泪,一边抬头,眼望漫漫前路。

    “这一家子财迷,把小道搜刮的干干净净,如今身上分文没有,只能靠化缘要饭坚持,这要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应天!苦哇!”

    ……

    这时彭州城里,赵如意已经打算搬出赵家了。

148 攒起来养孩子

    金鎏子从三楼窗户,摔下去的动静,被赵婆娘听到了。

    赵裁缝跟她说过,魏先生和文朝天,对段初私会赵如意的态度。

    “娘子,假如哪天我被抓了,一定是这帮狗官,栽赃陷害!你放心,他们不敢关我太久,否则我只要出狱,就去京城告御状!”

    “所以,只要我被抓了,你一定要盯紧如意那丫头,防止段初那个狗东西,趁我不在,过来偷吃!”

    有了赵裁缝的交代,所以哪怕他被抓,赵婆娘也没担心。

    反正最多关几天,就会放出来。

    不过盯着赵如意这事,赵婆娘可没有大意。

    段初那小子要来,可以,偷吃都行,但是必须给老娘交买路钱!

    不交钱就想会我的美貌侄女,门儿都没有!

    所以听到外面咕咚一声,赵婆娘立马起床穿衣,快步来到三楼。

    叫了几声门,赵如意也不答应,赵婆娘就不停地敲门。

    门终于被她敲开了。

    赵婆娘看了看这个婆家侄女,她似乎正在隐藏脸上的笑意。

    “如意,段初那小子,是不是又来了!”赵婆娘质问。

    赵如意不想让婶娘知道金鎏子的事,就点了点头,说是的。

    赵婆娘听了,跳着脚骂段初:“可怜家里男人刚被抓,这个混小子,竟然真的又来了,老娘明天就带上干粮,去京城告御状!”

    赵如意皱着眉,指了指地上。

    赵婆娘低头一看,竟然是一叠十两面值的银票子。

    赵婆娘刚刚还跳着脚骂段初,看到银票,立马不骂了。

    她还笑着夸段初:“如意,其实段初那孩子,人还是不错的,喜欢你,就直接来找你,不像有些男子,假装斯文,磨磨唧唧。”

    赵婆娘嘴上说着,慢慢弯腰,去捡地上的银票子。

    赵如意轻抬玉足,踩住了那一叠银票。

    “婶娘,你想要银票可以,不过我只能给你十两,这也是段公子交代的,十两给你,余下九十两给我,留着以后生养小孩子。”

    赵婆娘心说,有,总比没有强!何况十两银子,也是一笔巨款!

    “十两就十两吧,这小子别的都好,就是忒小气。”

    赵婆娘说到这,又变得语重心长:“如意啊,你没有被他得手吧?”

    饶是赵如意一直忧郁又冰冷,听到这话,也羞红了脸。

    “婶娘,你胡说什么,段公子碰都没碰我一下。”

    赵婆娘本来看到银票,拼命夸奖段初,现在听说只给自己十分之一的银子,又站到了赵如意这一边。

    “如意,不是婶娘说你,你就是幼稚,你说他图你什么,还不是馋你身子,记住,千万不能轻易给他,必须让他多给你银子。”

    “男人够不着吃不到,才拿你当宝贝。”

    “等他吃到了,迟早有吃腻那一天,所以,先把钱抓在手里再说!”

    赵如意听不下去了。

    她红着脸,小声辩解:“婶娘,段公子暂时还没这意思。”

    赵婆娘听了,冷哼一声。

    那张连半点风韵都没存住的脸上,一副洞察男人心思的过来人表情。

    “没这意思?那他说给你钱让你攒起来,留着生养小孩子!小孩子,能是从天上凭空掉下来的嘛!”

    “不那个……哪来的小孩子!”

    “如意,我告诉你,这小子精的很,就是拿话,慢慢引诱你上钩!”

    “这种话比情话还有吸引力。”

    “这话听多了,用不了多久,不用他动手,你自己就会解带宽衣!”

    “迷迷糊糊,你就会中了他的圈套,怀了他的孩子。”

    赵婆娘喋喋不休,赵如意听了脸都发烫,真是又羞臊又不耐烦。

    “婶娘,没由来胡说什么,你到底还要不要那十两银子!”

    赵婆娘马上闭嘴,连说了三个要。

    “那你去拿两条干净的手绢来,把这十张银票挨个擦一遍,擦干净了,你就拿走一张,擦不干净,我就是撕了,也会不给你。”

    金鎏子拖鞋又穿鞋的手,摸过了银票,赵如意打心底嫌脏。

    她自己嫌脏不想擦拭,就把活儿安排给了赵婆娘。

    赵婆娘为了十两银子,哪敢说半个不字。

    于是在赵如意的监督下,赵婆娘把十张银票,翻来覆去擦了无数遍。

    走出房间的赵婆娘,手腕子都酸了。

    赵婆娘忍不住感叹:“这辛苦钱,是真的不容易赚!”

    ……

    赵婆娘不知道的是,她在门外叫苦,赵如意也在房里嫌烦。

    古怪的远房叔叔,还拉来一个帮手,铁了心要阻止自己和段郎见面。

    贪财的婶娘,看那样子只要别人出够价钱,就敢把自己卖到倚翠楼。

    必须脱离赵家,尽快搬出去!

    ……

    户房十几个人,经过辛苦的清点,终于计算出了损失。

    银库门口,户书带着两个典吏,把清点结果交给了文朝天。

    不算前任知府留下来的漏洞,差额一共是七千两银子。

    马千里听了,非常震惊:“坐拥七千两银子,在彭州府就是大富人家,我家不算宅子,也就两千余两,日子过得就很滋润了。”

    他被震惊了,而文朝天听说这个数目,反而放松不少。

    七千两而已。

    跟兄长打声招呼就能赔得起!

    而且现在已经确定,妆粉店隔壁的香油铺老板娘,就是纵鼠的贼人。

    银库地下排水道,通往周边的管网,已经被连夜回填堵死。

    宋时声从各个寺庙,征用了不少灯油。

    灯油运回来后,他又客串了工匠的角色,这时跑过来汇报:

    “大人,卑职已经确认,最多会有一两只老鼠,能打洞钻出去,但是那肥胖妇人,绝对钻不出去。”

    马千里马上补充:“大人,四处都有人看守,只要她敢钻出来,绝对会被发现,到时一定剁下她那颗鼠头,挂到城门上示众!”

    文朝天对马千里摆摆手。

    “本府要活的,不要死的,那妇人除了操纵老鼠,别的本事稀松平常,生擒她的难度,应该不大。”

    马千里马上保证,一定抓活的不抓死的。

    要想抓活的,必须有段初的配合,马千里连忙到处看,段初哪去了!

    段初举着火把,在远处一片草丛里,转来转去。

    马千里连忙对那边招招手。

    段初人没过来,却扔过来一块草皮。

    “文大人,马捕头,我发现了贼妇人的踪迹!”

    文朝天马千里连忙走过去,到地方一看,果然有个三尺方圆的洞口。

    段初指着洞口,说出了自己的推断:

    “一般人挖地道,不会把洞口挖这么大,这么大的洞口,肯定是肥胖的贼妇人,挖好的退路入口!”

    文朝天把洞口一块泥土抓在手里,在鼻子下闻了闻。

    “确实有老鼠的腥臊,还有香油味,元起判断的没错!现在四处堵严实了,贼妇人肯定还在里面!”

    “大人,灯油已经到位,灌进去烧吧!”马千里建议。

    “不忙,把其他大洞小洞都堵死,多派人把守,只留这一个洞口!宋时声在这里看着,其他人回家休息,等我信号再来做事。”

    文朝天也知道,在大战之前,必须让将士,养精蓄锐。

    ……

    银库遭窃,库银也不用段初清点了。

    段初也没有回家休息。

    去巡检司冲了个凉水澡,确定赵裁缝,还关在马棚里,而宋时声,正在银库外围看守洞口。

    两个拦路虎都不在,段初一路来到赵家布店楼下。

    “要是能让我在这里,搂着如意姐姐睡一觉,那该有多好!”

    段初想着好事,看左右无人,天也快亮了,连忙甩出了飞龙爪。

    顺绳子爬到三楼,他轻轻敲窗:“如意姐姐,是我。”

    赵如意本来睡了。

    听到是段初来了,她连忙起床打开窗户。

    让她没想到的是,小冤家跳进来,落地之后盯着自己,馋的口水都滴到地上,还掏出来三片金叶子。

    “如意姐姐,收起来,留着以后生养孩子。”

    赵如意一听,心说这小冤家,真是馋我身子!

149 流口水

    段初来得突然,赵如意又怕天快亮了,被别人看见他钻窗,所以起床起得也急,没来得及穿上外衣。

    这时她只穿着肚兜衬裙。

    没有了外衣的遮掩,赵如意的丰腴,当场被段初遍览无遗。

    同样的这种清凉穿着,珠子看上去,就像青涩的苹果。

    而穿在赵如意身上,就是名副其实的,熟透了的滴水桃子。

    段初这血气方刚的光棍汉,连倚翠楼都没去过,所以从没见过这种场景,一时眼热嘴馋,也是正常。

    所以他控制不住,口水滴滴答答,又讨好的掏出了金叶子。

    他还一不小心说出了心里话,让赵如意留着这钱,以后好生养孩子。

    这句话换一种说法就是:“如意姐姐,我想和你生孩子。”

    这潜台词,赵如意听懂了。

    不过对于段初馋她身子这件事,她并不在意。

    好不容易在这天下间,找到一个和自己接触,不会死去的男子,馋自己身子那是好事,就怕他不馋!

    赵如意伸手,从段初指缝里,拿走了金叶子。

    段初本来话一出口,还有点后怕,怕他轻佻的话,惹如意姐姐生气。

    结果看如意姐姐并没有发怒,所以他胆子就又大了。

    在赵如意抽走金叶子的时候,他又在人家小手上,轻轻一划拉。

    段初并不知道,换做别的男子,划拉这一下,立马就要去地府报道。

    赵如意只觉得,手上一丝温热划过。

    这下换成她脸热心跳了。

    今年已经二十三岁了,之前她都快绝望了,从来没有想到,这辈子还能找到一个,合适自己的男子。

    自从遇到段初,两人肌肤接触,已经有了三次。

    就是不知道,更深一步的接触,小冤家会不会有事。

    赵如意决定,试一试。

    她掏出雪白手帕,轻轻擦掉段初嘴角的口水。

    段初很享受这种感觉,险些醉了,赵如意擦好之后,没等沉醉的段初反应过来,踮起脚尖捧着段初的脸,一个香吻就印了上去。

    毕竟是被老天爷,降下魔咒的人,这一吻的威力可不小。

    可怜段初还没来得及,尝尝什么滋味,咕咚一声,仰天就晕倒过去。

    赵如意当时就被吓坏了。

    这个小冤家,对自己来说,独一无二!

    绝对不能失去!

    她连忙把段初扶到自己床上,然后端来一盆热水,给段初擦拭脸面。

    幸好她仔细擦过几遍之后,发现段初的皮肉并没有僵硬。

    试试脉搏,很正常,试试鼻息,也没问题。

    这下赵如意就放心了,至少亲嘴这一关,算是迈过去了。

    赵如意高兴之余,一时没忍住,在段初脸上,啪嗒啪嗒连亲十几下。

    这下好了,本来将要悠悠醒转的段初,一直睡到了天黑。

    ……

    醒来的段初,脑袋都朦胧了,闻一闻被窝里,怎么香喷喷的。

    这不是我的床铺啊!

    再看看周围,这也不是我家,我这是在哪里!

    赵如意背对床铺,听到段初翻身的动静,正在更换飘带的她,连忙加快手上的动作,三两下系好了。

    “你醒了?”赵如意心砰砰跳,但是脸上波澜不惊。

    段初这才想起来,之前那个吻。

    本来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之前通过亲嘴,又迈过了男女大防这一步,这个时候,应该发生一点故事。

    不过煞风景的是,叫门声突然响起,赵婆娘过来送晚饭了。

    赵如意隔着门,让她像送早饭午饭一样,放在门口就行了,但是赵婆娘已经察觉不太对劲,咬死口就是不走,非要亲自送进来。

    赵如意对段初无奈笑笑。

    段初也回之一笑,悄悄翻身下床,蹑手蹑脚走到窗边。

    赵如意把一锭银子,塞到段初手里,又小声说:“男子汉在外面做事,身上不带银子,就会没有底气,装起来,花完我再给。”

    段初捏着银子,再去看赵如意,贤妻的形象,一下在心里竖起来了。

    怪不得王婆婆老是说,女大三,抱金砖。

    如意姐姐就是会疼人!

    段初心里这么想,也没觉得珠子对他小气是不对。

    毕竟在他看来,珠子是他妹妹,妹妹平时刁钻吝啬一点,无伤大雅。

    赵婆娘在外面等半天,越想越感觉里面有事。

    为了再拿到段初的买路钱,她连忙放下手里的饭菜,抬脚就去踹门。

    “如意,你是不是被坏人逼住了?别怕,婶娘这就救你。”

    赵如意一听,催促段初抓紧走。

    “叔叔放出来之前,你一定要再来一趟!”她又叮嘱。

    “姐姐,就算你不说,我也会过来的,等我哦。”段初说完,又捏捏赵如意脸蛋,缠好飞龙爪,翻身跳下了窗户,一溜烟而去。

    赵如意打开房门,赵婆娘进来就趴到地上,去看床底。

    床底空空如也。

    赵如意的房间,摆设本来就少,连个衣柜都没有,赵婆娘很快搜完,她确定段初,真没藏在房间里。

    不过毕竟是过来人,最后她掀开被窝,仔细看了看。

    “不对,看这铺着的褥子,下陷的程度,像是有男人在床上睡过!”

    赵如意听了,前所未有的柔声细语,道:“躺在床上的是我……婶娘,都怪你,最近好吃好喝的疼爱侄女,弄得人家都胖了。”

    她嘴上甜甜的说着,又伸手把赵婆娘往外推。

    女子被她触碰,或者女子触碰她,还是不会死的。

    不然赵婆娘早就死过多少次了。

    赵婆娘临出门时,还回头指着墙上的一个圆圈,对赵如意说:“墙上怎么回事,是不是你写的字?”

    那个圆圈里,凹进墙皮的,是火阳子的名字。

    至于金鎏子的名字,他摔下去之后,赵如意就擦掉了。

    看赵婆娘又起了疑,赵如意使劲把她推出去,隔空对墙上轻轻一拍。

    凹进墙皮的火阳子三个字,还有画在墙面的圆圈,顿时不见了踪影。

    墙皮,又恢复了原来模样。

    ……

    这时天黑透了,长夜降临。

    城外破败的骡马铺里,金鎏子已经睡醒一觉。

    夜里见到赵如意额头逆鳞之后,吓得他不敢在城里休息,连夜退了房间,收拾好东西,跑到了城外。

    城外的骡马铺,条件没有城里客栈好,都是大通铺,一排溜睡十几个人,而且都是贩夫走卒这种,金鎏子瞧不上的下等人。

    但凡有一两银子,他绝不会睡在这里。

    掏出一面小铜镜照照,鼻青脸肿的惨状,还没有消退。

    伤痕累累还被刮走所有银票,又吓得屁滚尿流,在段家赵家连番丢人现眼,脸皮再厚这时也羞愧难当。

    “这幅惨样,白天赶路太丢人,还是摸黑走吧!”

    金鎏子这时也懂得要面子,悄默默出了骡马铺。

    回望身后夜色下,黑黝黝的城池,金鎏子发下了血誓。

    “从今以后,再踏入彭州城一步,我金鎏子就是昆仑山的活王八!”

    不过道长发过的誓言太多了,这次也不知道当不当真。

    ……

    西域昆仑山,山脉连绵不绝,冰雪万年不化。

    山中某个不起眼处,有一山洞,名火云洞,火云洞里,并没有火,而且寒风穿洞而过,还特别冰冷。

    火阳子道长死后没有被掩埋,而是盘腿在地,保持生前的坐姿。

    只见他手掐七星诀,身盘子午坐,已经被寒风冷气,吹成一具冰雕。

    就在金鎏子鼻青脸肿,站在城外回望彭州城,想起赵如意,连在心里骂一句都不敢的时候,火阳子蒙头盖脸的寒冰,突然碎裂。

    那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也显露了出来。

    也不知道是赵如意那一掌,法力穿越千万里,拍碎了蒙面的寒冰,还是金鎏子这个不成器的徒弟,把死尸气得活活崩开了脸皮。

    ……

    文朝天还没有发出召集令,所以段初从赵如意房间里出来,就去看望牛巡检,结果进门一打照面,牛夫人就乱发脾气。

    “你小子竟然也去倚翠楼了!男人真没一个好东西!”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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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4890/ 第一时间欣赏聊斋千妖斩最新章节! 作者:吴铭之所写的《聊斋千妖斩》为转载作品,聊斋千妖斩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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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斋千妖斩介绍:
新书名《聊斋千妖斩》,原书名《聊斋之快刀》。
殿中龙椅端坐一人,穿明黄袍,袍绣九龙,纹十二章,间五色云。
门分左右,烛影摇摆,一黑衣人跨步进殿,手中鬼头刀寒光夺目。
帝问:“持刃入宫,来者何人!”
来人答道:“应天府刑狱司红阳班,市曹行刑刽子手段初,奉诏前来斩杀锦衣卫镇抚使、斗牛将军步高升。”
话音刚落,平地起风,蜡烛尽灭窗扉全开,月冷光寒。
步高升盔甲带泥,如破土而出,双目血红,踏月而来……聊斋千妖斩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聊斋千妖斩,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聊斋千妖斩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