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科幻灵异聊斋千妖斩TXT下载聊斋千妖斩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聊斋千妖斩全文阅读

作者:吴铭之     聊斋千妖斩txt下载     聊斋千妖斩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21虎啸山摇

    段初摇摇头,表示不可能。

    牛巡检也摇摇头:

    “兄弟,莫姑娘喜欢你又不敢承认,那是女孩家家抹不开面子,难道你也抹不开面子?娶了就是!”

    要说这彭州城里,除了段初之外,还有第二个人,会经常夸珠子漂亮的,就只有牛巡检这老牛怪了。

    虽然他不知道珠子脸上,挂了阎王漆,不过也经常说,莫姑娘五官精致,面容非常耐看,脸黑一点算什么,那是天生的黑牡丹。

    要不是因为这个,就冲他经常拉着段初喝酒,珠子早就去他家闹了。

    听牛巡检说娶了就是,段初很为难。

    “牛哥,我娶了珠子妹妹,那如意姐姐怎么办?”

    牛巡检抬头朝天,根本没把这当回事。

    “从古至今,男子汉大丈夫,三妻四妾都正常,何况只是两个,你两个都娶了呗,一边姐姐一边妹妹,左拥右抱,岂不美哉!”

    段初不置可否,又反问牛巡检:“牛哥,你怎么只娶了嫂子一个?”

    牛巡检咳嗽两声,当时就千古圣人附体。

    “你牛哥是何许人也!用情专一,不落俗套!”

    铁司狱恰好进来,听到这句话,当场就给戳穿了:

    “牛大人,怕老婆就直说怕老婆,别把自己,说得这么清新脱俗。”

    虽然牛巡检经常和马千里拌嘴,但是对于同是吏部在册的朝廷命官铁司狱,却很给面子。

    铁司狱这么呛他,他都没有还嘴。

    当然,主要原因还是因为牛夫人和铁司狱,是没出五服的本家兄妹。

    牛巡检脸一红,不吭声了。

    段初悄悄把地上的人头包袱,轻轻踢到了桌子底下。

    差点被铁司狱看到!

    铁司狱来巡检司,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通知牛巡检,留都那边发来密函,要求彭州府悄悄地排查,本地所有的,用剑的高手。

    铁司狱一走,段初就感觉,珠子说的应验了。

    陶子安果然不是好糊弄的。

    因为前天夜里,他刺杀陶子谦,用的就是一把,抢来的宝剑。

    段初不会傻到,用刽子手标志的鬼头刀,去刺杀陶子谦。

    而且他的鬼头刀,上面有飞云雷纹的穿孔,在世间独一无二。

    这件事,牛巡检也知道。

    于是二人决定,今夜就把陶子谦的人头处理了。

    找个地方挖坑埋了?

    没那么简单!

    陶子安手下高人无数,要想处理他弟弟的人头,也必须做到不留痕迹。

    怎么不留痕迹?

    最好的法子,就是剁碎了,喂狗——喂狗也不行,因为狗会排便,粪便也会留下痕迹,所以最好的法子,是拿到山里——喂狼!

    狼都是在野外排便。

    骑龙山莽莽苍苍,陶子安手底能人再多,还能想到来骑龙山,找几坨狼粪嘛!

    段初了解骑龙山,知道哪个山头有狼。

    当天夜里,段初和牛巡检,打着巡山查贼匪的旗号,来到了骑龙山。

    两人登上有狼出没的山头,段初把陶子谦的人头,用鬼头刀切成两半,甩手扔到了远处一个大坑里。

    没过一会,一只母狼带着三只小狼,顺着血腥味就过来了。

    小狼尚幼还不能捕猎,母狼照顾三个孩子,养家任务很繁重,一天抓不到猎物,三个孩子就要挨饿。

    这时看到有免费的野餐,正饥饿的一家四口狼,上去就啃。

    牛巡检和段初,躲在大石头后面,借着星月微光,看到四只饿狼,把血肉啃得干干净净,连骨头都咬碎,吸掉了里面骨髓。

    最后只剩下一地的头发胡子。

    段初看差不多了,提刀跳了出来。

    三只小狼吃得不过瘾,还对着段初龇牙咧嘴。

    不过母狼很有眼力见,看出这个人惹不起,驱赶着三只小狼离开了。

    段初带着牛巡检走过去,把地上的毛发都收集起来,然后点燃了一个火堆,把毛发都扔到火里烧了。

    毁尸灭迹还有个要点,那就是最好在野外烧毛发。

    因为毛发烧起来,有一股怪味,假如在闹市,很容易被人发现端倪。

    牛巡检闻着烧头发的怪味,抬头又看到天上星月惨淡,再感受一下周围的气氛,他突然有点害怕了。

    “兄弟,这山里,不会真有山彪吧?阴气好重,咱们抓紧撤!”

    段初哈哈一笑,道:“有山彪也不用怕!”

    他知道山彪被独眼井龙给杀死了,所以会这么说。

    当然就算山彪没死,他也不怕。

    毕竟他手中的鬼头刀,无意中得到了,昆仑虚飞云雷纹的加持。

    将要化龙的蛇妖的尾巴,都能被升级后的鬼头刀切两截,那么山彪刀枪不入的皮毛,已经不足为惧。

    段初不怕,牛巡检怕。

    “兄弟,听说山彪是山神,你在它地盘上,说不怕他,不合适吧。”

    段初听了,用一块石头,砸在火堆上,这是为了灭火,不过灰烬中未灭的火星,一时跟着四处飞溅。

    段初朗声对着山间说道:“山神又如何,山神也要走正道,假如山神踏上邪路,段某照杀不误!”

    照杀不误四个字,在山谷里回荡。

    回音尚未消失,回应就来了。

    一阵山风刮来,就像是吹哨子的声音,这声音段初听过。

    就是他枕着谢羽文头颅,在山洞里夜宿的那个晚上,独眼井龙迎战山彪之前那一刻,就是这种声音。

    这声音吓得牛巡检一哆嗦。

    段初跳到一块大石头上,竖起耳朵听声音来处。

    一声惊天虎啸突然响彻山谷,真是地动山摇,乱石崩飞,百兽皆惊!

    山间老林,栖息鸟雀阵阵起飞;深坑草丛,觅食鼠兔瑟瑟发抖。

    就连之前的母子四野狼,也像狗一样,夹着尾巴,钻进了一个土洞。

    骑龙山已有上百年没有出现过老虎。

    这声吼,说是虎啸,其实比虎啸更有穿透力,不是山彪,还能是谁!

    牛巡检直觉震耳欲聋,顿时大惊失色,拉着段初就要下山。

    段初想到自己把山彪,扔下童子峰下的悬崖,还想去那里查看一下。

    牛巡检并不知道,段初和山彪有过节。

    他还以为段初要面子,不想被山彪一啸,就吓得退出骑龙山。

    “兄弟,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现在咱们在山彪地盘上,老虎走路悄无声息,又喜欢从背后偷袭,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撤吧!”

    反正最后牛巡检在惊骇之下,硬把段初拉下了山。

    ……

    段初刚回到家里,珠子上来就问:“人头处理了吗?”

    段初说处理了。

    “骑龙山的虎啸,你听到没有?”珠子又问。

    “听到了,当时我就在山上,被独眼龙刺死的山彪,难道复活了?或者,还有另外一只山彪存在?”

    珠子摇摇头,道:“不可能!常言道一山不容二虎,二虎都要相争,何况是山彪,就算曾经有两只,现在肯定也只剩一只了。”

    “那就是山彪复活了,明天我就去骑龙山,找找看!”

    珠子不同意段初去冒险。

    “哥,就算它复活又怎样,还能下山闯到闹市来复仇嘛!它在山里当它的山大王,咱在人间过咱的小日子,互不打扰呗!”

    段初也不认可珠子的说法。

    “这山彪不知好歹,连谢羽文那种恶人都帮,不杀它就是留祸害!”

    珠子叹口气,道:“哥,人间的恶人你都杀不尽,何况是恶虎,这么跟你说吧,独眼龙的手段我知道,山彪不可能复活。”

    段初依然坚持:

    “不是山彪复活,那为什么虎啸之下,骑龙山地动山摇?”

    珠子进一步解释:“山彪上次虽然侥幸躲过一劫,不过重伤在身,今夜刚刚咽气,咽气之前,回光返照了呗。”

    珠子好一番哄,段初这才作罢。

    ……

    第二天,段初早早去了府衙,珠子在家闷得慌,就去十字街闲逛,街上人都在议论夜里的虎啸,说沉睡的山彪大神终于苏醒了。

    议论也就罢了,竟然还有猎户,蹭虎啸的热度,摆出几个笼子,大声叫卖,说里面是山彪。

122猎户卖山彪

    假如按照珠子说的,山彪是回光返照,那它真是死不逢时。

    夜里山彪的虎啸,如果发生在二月二龙吼之前,一定会震撼彭州府。

    那样也算是人来过留名,虎死前留声了。

    不过,最近先是树妖食人,然后是龙吼震天,紧接着又是老狗成精。

    真是怪事迭出,妖异频现。

    彭州府老百姓,都有点麻木了。

    习惯了就正常了,所以大家对夜里的摇山虎啸,已不是那么害怕了。

    要不然也不会有猎户,蹭虎啸的热度,当街叫卖山彪。

    这猎户嗓门很高,就把摊子摆在姜屠户的家门口。

    姜屠户被抓之后,小徒弟杀猪的技术还不纯熟,上次宰一头猪,结果一刀下去,猪脖子滋滋喷着血,竟然还一口气跑了半条街。

    中途还拱翻了好几家的摊子。

    要不是看在姜屠户,遭了牢狱之灾的份上,那些受损的摊位老板,肯定会一起来找姜家,要求赔偿。

    连番出错,姜屠户老婆,就更没有心思做生意了。

    于是历经三代人都没间断的肉案子,已经两三天没有出摊了。

    这个猎户连个招呼都没打,就占了姜家的摊位,平时那么泼辣的姜屠户老婆,也没敢过来说他一声。

    爱好中文网

    毕竟猎户身后的墙上,靠着一柄精钢打造的七股猎叉。

    猎叉上面,还有未干的血迹。

    老百姓对于杀生这件事,都很忌讳,对于以杀生为业的人,更忌讳。

    这也是段初这个刽子手,以前不招人待见的原因。

    不过正如珠子所说,杀人上九流,杀猪下三滥,段初翻身了,而姜屠户却被踩到了尘埃里——不对,不是尘埃里,而是大牢里。

    老百姓虽然忌讳杀生的人,不过凡事都有例外。

    同样杀生的猎户,就是例外。

    一般猎户人家的孩子,成年之后第一次上山打猎的时候,都要在山上,找一块半悬空的石头,然后在悬空处,插上一根小树枝。

    不能随便插下去,这里有讲究。

    小树枝下面只能入泥七分,上面还要恰好顶住,大石头悬空的底部。

    半悬空大石头下面的这根小树枝,有个说法叫靠山木。

    有那喜欢去名川大山游历的人,肯定在山里,看到过这样的靠山木。

    立起靠山木之后,还要等一会。

    只要风吹靠山木不倒,就代表山神爷同意做你靠山了。

    有山神爷当靠山,那么上山打猎,就能保你不会撞到那些山精野怪。

    不然的话,真碰上山精野怪,就算不喝你血不吃你肉,随便布下一个鬼打墙,让你在山里转来转去绕圈子,腿都能给你累瘸了。

    所以猎户虽然杀生,但是有山神爷在背后当靠山,老百姓并不忌讳。

    这个猎户也经常来十字街,不过以往都是叫卖野味兽皮。

    野味兽皮,都是死物,这次他卖的,却是活物。

    珠子听有人叫卖山彪,好奇心起来,连忙过去围观。

    地上有几个笼子,每个里面,都关着一只野猫。

    有一只身上带着斑纹,看样子是山中纯野生的豹猫。

    其它的就不能提了。

    明明是被主人遗弃的流浪猫,又去山里生活,恢复部分野性的那种。

    虽然现在天下太平,不过老百姓也就是温饱水平,自家偶尔能割一点肉,吃顿好的,就谢天谢地了。

    养宠物,那只能是有钱人的游戏。

    所以围观的人虽然多,但是真正去买的,没几个。

    珠子打量一下猎户。

    三十岁左右,身材比牛巡检还魁梧,脸上的胡子也比赵裁缝浓密,看上去比画像上的猛张飞也不差。

    “山彪!货真价实的山彪!走过路过,莫要错过!”

    “错过,就后悔一生!”

    猎户大言不惭,叫卖时还把胸脯拍得山响,非说自己卖的是真山彪。

    珠子听了几句,忍不住笑出了声。

    猎户睁圆了一双豹子眼,道:“俺为了养家糊口,在这里拼命叫卖,那蒙面的小姑娘,凭啥笑俺!”

    猎户睁圆了眼,显得一脸凶相。

    当时就把几个正在用小树枝,伸进笼子逗弄野猫的女子,吓得连忙扔掉小树枝,又躲到了人群后面。

    别人怕,珠子不怕。

    她本来就不是一般的女子。

    “常言道,一山不能容二虎,那一山更不能容两头山彪,整个彭州府都未必有两头山彪,你却一次抓来了……一、二、三……”

    珠子小手指点笼子,数完之后说:“你竟然能一次抓来七只!”

    别看猎户憨兮兮的模样,不过面对珠子的问题,却反应地非常快。

    “姑娘,你说的有道理,不过……”

    “不过,说是一山不能容二虎,那也有例外,一公一母不就行了,我这七只都是山彪,正是一公一母配对后,生下来一窝崽。”

    猎户回答的非常完美。

    这时宋时声恰好路过,听到这话,挤进来看。

    他指着七只“山彪”说:“猎户,既然是一窝生的崽,怎么七只七个样?个头大小,差那么多也就罢了,连毛色也花黄白黑。”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山彪是山神,不比龙差。”猎户回答。

    这回答滴水不漏,无形之中,还抬高了山彪的身价。

    宋时声不服气,想到猎户一个痛处,又质问道:

    “既然山彪是山神,那就是你的靠山,你为什么出卖自己的靠山?”

    猎户没有半点犹豫,马上就回答:

    “俺虽然没有读过圣贤书,但是也懂得知恩图报!”

    “猎户有难,靠山帮;靠山有难,猎户帮。”

    “山彪大人两口子,一胎连生七子,骑龙山不是名山大川,灵气稀薄供养不足,山彪大人喂不起,所以托猎户,寻找有缘人领养。”

    宋时声听了这回答,对猎户一拱手:

    “猎户仗义,在下打扰了!”

    宋时声说完收手,扭头就走。

    这就表明,猎户的回答,让宋时声也是无法反驳。

    珠子听了,也心说这个猎户,应该没读过墨辨,没想到也这么能说。

    珠子一时心服口服。

    不过她还真不相信,一个没读过书的猎户,比读过不少书的宋时声还能言善辩,所以就找个阴暗地站着,手搭凉棚仔细看猎户。

    她夜里劝段初,说山彪不会来山下闹市寻仇,那是哄段初。

    山彪既然是山神,再小也是神。

    是神,就能元神出窍,化出分身变成猎户,下山来寻仇,很正常。

    而且她说虎啸,是山彪死前回光返照,也只是猜测。

    珠子怀疑,这个猎户,说不定就是山彪,或者山彪元神变成的。

    不过她细看了好一会,最后确定,猎户虽然魁梧凶恶,不过归根结底,还是一个肉体凡胎的普通人。

    不过珠子还有怀疑。

    “奇了怪了,这个猎户比老魏那老狐狸,口舌也不差,怎么只是一个普通人,这里面肯定有蹊跷。”

    珠子又仔细去看笼子里,那七只所谓的山彪。

    一只一只看过去,珠子差点惊掉了眼珠。

    她马上掏出马千里给她的五十两银票,又走到猎户对面。

    宋时声刚才的诚服败退,让猎户的话,陡然多了几分可信度,所以那七只山彪,已经卖出去五只了。

    当然,那五个买家,买是买了,没有谁真相信,买的就是山彪。

    真是山彪,谁敢买!

    敢花钱把山神爷买回家,这不是坐等灭门的灾祸,从天而降嘛!

    买回家,不过是因为,这些野猫在骑龙山生活过,或许野猫身上带着一点,骑龙山的灵气。

    亦或者带着一点,昨夜虎啸的威风。

    而彭州府满大街的告示,都是预警有贼鼠窃财的。

    这样的野猫买回家,就算有贼鼠,也不敢上门偷东西。

    七只卖了五只,还剩两只。

    一只是黄皮猫,个头很小,软绵绵趴在笼子里,两只爪子抱着头,始终没抬眼看一下围观的人。

    另外一只,就是那纯野生的豹猫。

    看花纹,像微缩的豹子,看脑袋,又像侏儒的老虎。

123有病才买瞎猫

    都说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其实这就是一句俗语,真要掰扯字面意思,那这句话的漏洞就大了。

    就算山里没虎也没狼,只要有豹猫在,哪有猴子称王的份。

    此刻猎户面前的大笼子里,那只豹猫在里面转来转去,昂着头藐视众人,看上去就显得非常之威猛。

    王霸之气外漏,挡都挡不住。

    而那只黄皮的小猫,就差得远了,胆小害羞不说,还病恹恹的。

    珠子手捏五十两银票,一会看看豹猫,一会看看小猫。

    她知道奥秘,就在这两只中间,但是一时确定不了,到底买哪一只。

    聪明人也有翻船的时候。

    珠子这次,不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而是实在太紧张了。

    事关重大,她捏着银票的手,在袖子里也不由得微微颤抖。

    由于紧张,她脑子这时也钻了牛角尖,光想着二选一,就没有想到,可以两只都买下,回家再研究。

    就在这时,钱府目前的当家人,原倚翠楼头牌,也就是钱大公子的结发妻子钱夫人,坐着马车经过。

    按道理,公公去世,她在守孝期间不应该抛头露面。

    但是没办法,家里两个顶梁柱一般的大男人,一个死了一个在牢里,很多事情,她不出面就办不了。

    钱夫人刚办完事情,掀开车帘之后,看到笼子里的豹猫,眼前一亮。

    “时运不济,家门不幸,最近连遭灾祸,如今又没有男人掌家,正好买个威猛野兽,镇一镇宅子!”

    钱夫人对小丫环说完,慢悠悠跳下马车,径直走到猎户面前。

    钱夫人彬彬有礼,侧身向猎户拜拜,柔声问道:

    “猎户大哥,请问这豹猫,作价几何?”

    侧身拜,是因为身穿孝服,免得让猎户感觉晦气。

    再加她语气和善,用词也文雅,脸上又有大家闺秀的腼腆,以前的卖笑生涯,已经看不出半点痕迹。

    钱夫人刚入钱府那两三年,钱大公子附庸风雅,买了不少书。

    他是一本没读完。

    钱夫人却很好学,看懂看不懂,基本都看了一遍。

    要不是近年孩子大了淘气,钱大公子的书房,她也会常去坐。

    所以钱夫人,后来者居上,比读过书的钱大公子,还有素质有修养。

    而且她脸上也没有羞愧。

    反正她是倚翠楼原头牌的事,经过寺庙里那一通吵吵,在彭州府也嚷开了,躲在家里也挡不住闲言碎语,索性出门坦然面对了。

    猎户不认识钱夫人。

    不过他一看就知道,来了一个真正大户人家的有钱女子。

    于是面对钱夫人的询价,他狮子大开口了:“夫人客气了,还是你眼光好,认识这只才是正品,价格好说,一百两纹银足矣。”

    最近接连出事,钱府的存银,也不多了。

    钱夫人听了价格,忍不住轻轻皱眉。

    猎户看钱夫人犹豫,又打量贴着她站着的,那个身材消瘦的小丫环。

    “夫人,一百两纹银的价格,确实有点高,不过……”

    猎户说到这里,又对那丫环挤眉弄眼:

    “不过,假如夫人把你身边这个小丫环,送给俺当老婆,俺可以白送山彪,连一文钱都不收你的。”

    小丫环看看自己瘦弱小身板,再看看胡子拉碴,豹头环眼虎背熊腰,就连脚板都像两只小船的猎户。

    “这粗壮玩意,看着就骇人,洞房都能压塌了床板!”

    小丫环越想越惊恐,吓得转身一出溜,躲到了钱夫人身后。

    朝廷并不禁止丫环的买卖。

    很多穷人家的孩子,哪怕不要钱,也想去大户人家当奴仆。

    严综吕就是一个例子。

    人家当初有眼光,一文钱不要,主动投身为奴找到的主人,后来入了内阁,又当了首辅,连带着他这个奴仆,也翻身做了老爷。

    钱夫人身边的丫环,父母都是穷人。

    为了女儿能吃穿不愁,又看钱夫人为人和善,这对夫妇当时只把女儿,作价三两银子,送进了钱府。

    主人可以转让或出售自己的奴仆。

    这也是朝廷律法允许的。

    按道理,用三两银子的小丫环,换百两银子的猛豹猫,对于钱夫人来说,这是一笔非常划算的买卖。

    不过钱夫人舍不得。

    人都是有感情的,和小丫环相处久了,她还打算等小丫环再大点,亲自出面给她找一个好人家嫁了。

    所以心地善良的钱夫人,拒绝了猎户。

    就连珠子在旁边,也看出来钱夫人,对小丫环的关爱。

    珠子暗暗点头称赞:这钱夫人,虽然出身红馆,不过也是一个奇女子,有机会的话,和她交交朋友。

    猎户怕生意黄了,连忙甩出跳楼价。

    “丫环姐,虽然咱俩没缘,但是你主人是好人,这样的好主人,俺不能卖她高价,十两银子就行!”

    眼看钱夫人就要掏钱,珠子这才一拍脑袋。

    “我怎么糊涂了,可以两只都买啊!”

    不过珠子还是晚了一步。

    猎户早已主动把豹猫,连着笼子,搬到钱夫人马车上。

    钱夫人谢过猎户,付了银子。

    猎户又跟钱夫人随行的管家,详细交代怎么喂养野生“山彪”。

    珠子打算花二十两,从钱夫人手里,把豹猫买下来。

    不过看钱夫人很喜爱那只豹猫,珠子又犹豫了。

    一来怕钱夫人不卖给她,二来君子不夺人之爱,珠子,是女中君子。

    就在这时,有一个顽皮孩子,捡起地上小树枝,使劲捅了捅笼子里,那只始终不抬头的病恹恹小猫。

    小猫由于生病,站不起来躲不过,只好痛苦地抬起头来。

    “哎呀,狗屁山彪,就是一只瞎了两只眼的残废猫!”顽皮孩子喊。

    猎户听了顽皮孩子的话,大脚板一伸。

    大脚板垫在顽皮孩子的屁股底下,接着用力一抬,顽皮孩子就飞到了墙边的土堆上,甩着鼻涕大哭。

    猎户抄起钢叉,对顽皮孩子一指:“再哭把你身上插七个眼出来!”

    顽皮孩子顿时不敢哭了。

    猎户摆平小孩,又对着人群喊:“谁家生的没**小子,在这里胡言乱语,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他还真是一个,得理不饶人的人。

    珠子这时也看清了瞎眼小猫,忍不住嘿嘿一笑。

    这只瞎眼猫,才是她想买的!

    猎户没找到小孩父母,只好作罢,又开始叫卖:

    “最后一只,血统纯正的骑龙山山彪,天生瞎眼,身上又带着伤病,不是有缘人未必养得活它,只要有缘,俺只要一钱银子!”

    珠子听了,忍不住哈哈笑。

    珠子的预估价,是一百两银子,没想到千分之一就能拿下!

    “猎户听着,本姑娘出十倍价钱,一两银子拿下!”珠子迈步向前。

    瞎眼病猫听珠子发话,耳朵竖了起来,就像能认出珠子的声音。

    猎户一听瑕疵货也有人加价,突然胃口就大了。

    “这位姑娘出一两银子,有没有出价更高的?”他竟然开始拍卖了。

    珠子哪里同意,跟猎户理论:“刚才你说一钱银子就卖,怎么突然又反悔了,没想到你个子大,竟然是一个出尔反尔的小人!”

    猎户连宋时声都打发了,哪里怕珠子,马上回应道:

    “俺刚才说只卖有缘人,有缘人,就是出价高的人。”

    他还振振有词。

    不过他说的也不算错,他是卖家,谁是有缘人,最终解释权在他那。

    姜屠户老婆,站在家门口,围观了半天。

    她不敢恨段初,却敢恨珠子,这时忍不住骂道:“就这瞎眼的病猫,眼看就要一命呜呼,不是脑子有病,谁出一两银子买它!”

    珠子听了这声骂,却没有生气。

    因为姜屠户老婆这一骂,有几个犹豫要不要出价的人,又缩了回去。

    谁都不想被人当做脑子有病。

    所以猎户又喊了几遍,也没人答应。

    眼看珠子就能拿下瞎眼猫,不过偏偏就有有病的,出来跟珠子竞争。

    这人不是脑子有病,而是一身的小姐病。

124我打死你这丫头

    姜屠户老婆骂过之后,猎户喊了几嗓子,也没人再次出价。

    眼看就要得手,珠子正开心呢,猎户不死心,扯着嗓子做最后一喊:

    “俺发誓,之前那六只都是假的,只有这只,才是真正的山彪!放到家里,那就是真正的镇宅大神!俺要说假话,烂俺舌头!”

    “这是俺最后一次叫价,没人出价的话……”

    “……真正的山彪大神,就要被这蒙面的姑娘请回家了!”

    猎户大声喊完,还是没人应声。

    珠子这时也顾不上,女子的矜持和含蓄了,高兴地哈哈大笑,笑完又从袖子里,掏出来一块碎银子。

    这块碎银子,将近一两五钱。

    换做买其他东西,珠子绝对会斤斤计较。

    哪怕碎银子只多一星半点,她也要老板兑换成几文铜钱,找零给她。

    但是这次,珠子根本没有在乎,多出来的五钱银子。

    能让急着攒钱过日子的珠子,舍得把五钱银子白送人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她将要到手的东西,价值,远远超过五钱银子。

    姜屠户老婆带头,又阴阳怪气说:“这丫头确实脑子有病,竟然真要买这马上要咽气的瞎眼病猫!”

    其他人听了,也都对珠子指指点点。

    “你们这些俗人,懂个一溜歪拽屁!”珠子心说。

    以前她从来不说脏话,哪怕在心底,也不会说,这次却破例了。

    就在珠子欢天喜地,猎户也不难过,两人打算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时候,半路突然杀出一个程咬金。

    “慢着,本小姐出十两银子!”

    猎户听了,喜上眉梢,把珠子的碎银子又退了回去。

    珠子当时脸色就变了,扭头一看,来人穿着紫衫罗裙,嘴唇涂了唇脂,脸上扑了红粉,看年龄,比自己大一点,也就十八九岁。

    也算是一个长相标志,又很会打扮的美人儿。

    珠子用一两银子买病猫,姜屠户老婆骂她脑子有病。

    现在这个美人要花十两买病猫,姜屠户老婆一句话也没敢说。

    因为这个美人,正是马千里的独生女,掌上明珠马小姐。

    在姜屠户老婆看来,段初行事磊落,有仇都当面报,是君子。

    而马千里诡计多端,当面笑哈哈,背后捅刀子,是小人。

    她敢得罪君子的妹妹,却不敢得罪小人的女儿。

    珠子虽然不认识马小姐,但是听其他人议论,很快明白过来,跟自己竞价的女子,是马千里的女儿。

    珠子没生气,而是走过去,对马小姐说:

    “马小姐,凡事都要讲一个先来后到,对不对,你这样,不好吧?”

    马小姐不是自己来的,身边也跟着一个小丫环。

    她从小丫环手里,接过十两银票,在珠子面前晃晃。

    “人家猎户刚才也说了,谁出价高,谁就是有缘人,所以,这不是先来后到的事,而是价高者得的事,莫姑娘,你说对不对?”

    马小姐毫不相让。

    于是珠子和马小姐,两个年龄都不到二十的小姑娘,一时呈针锋相对之势,脸对着脸,用眼神对骂。

    珠子没想到,深居简出的马小姐,竟然知道自己。

    ……

    马千里之前,几次逼着马小姐,让她答应嫁给段初。

    马小姐看不上,不能成为朝廷命官的刽子手,一气之下,为了显示反抗的决心,整整绝食五天五夜。

    最后还是马千里看女儿日渐消瘦,怕她饿死,求她,她才吃饭。

    这一场绝食,让一直吃香喝辣从不忌口的马小姐,发现了一个好处。

    那就是她之前胖乎乎的身材,竟然瘦了下来。

    于是她最近减少了饭量,瘦身效果越来越好。

    身材逐渐完美。

    对着镜子看着自己的清丽,她都忍不住开始疯狂自恋。

    越是发现自己变漂亮了,她就越看不上段初。

    今天本来她只是带着丫环,出来散散心,一开始就围观了,不过她才不喜欢,这些脏兮兮的小动物。

    她也同意姜屠户老婆的话,花钱买瞎眼病猫,就是脑子有病。

    直到丫环听到别人的议论,又告诉她,蒙面要买猫的,额头黑黑的姑娘,是段初的姑家表妹莫梓珠。

    马小姐知道,自己父亲想把自己嫁给段初的心,还没有死掉。

    她决定主动出击。

    她要打压一下段家人,最好和段初能结下仇。

    这样一来,两家成了仇人,爹爹就不会再坚持,把自己嫁给段初了。

    因为这个,她才会和珠子杠上。

    ……

    正所谓小姐的心思,你别猜。

    男子猜不出,女子也猜不出。

    珠子就算的两只眼睛有异能,能看出来肉包子里,包着包子铺老板,树洞里裹着许府大夫人,她也看不到,马小姐的内心深处。

    她哪里知道马小姐的真实想法。

    她当时还以为,遇到了另外一个,同样识货的对手,还寻思马千里能教导出这样的女儿,那他肯定也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不过珠子不服输。

    她甩手就亮出了,三张十两面值的银票。

    “猎户,本姑娘出三十两!”

    三十两,足够一般的家庭,一家三口,过上三年温饱日子。

    马小姐也不是瓤人,又掏出来五张银票,和之前那一张摞在一起,对猎户晃:“本小姐出六十两!”

    六十两,可以在彭州城里偏僻点的位置,买一处不带院子的小平房。

    之前还是一钱银子的瞎眼猫,转眼之间,能换到一处房子!

    别说围观的众人愣了,连虎背熊腰的猎户也愣了。

    猎户睁大眼睛,又仔细去看笼子里的瞎眼猫。

    “俺晕!难道俺半夜里,被一声飞沙走石的虎啸,吓得不小心滚落悬崖,捡回来的一只瞎眼猫,竟然真是骑龙山山神,山彪?”

    ……

    珠子看马小姐再次翻着番加价,当时就冷笑一声。

    不就是比谁钱多嘛,本姑娘这里多得是,而且还都是你爹给的!

    珠子打算,一次吓退马小姐。

    她掏出身上全部五十两银票,另外还有一锭五两的千足金。

    正是马千里当初,为了寻找许夫人下落,前后两次支付的酬金。

    “马小姐,既然你咄咄逼人,就别怪本姑娘无理!”珠子一手晃着银票一手晃着金锭子,又对猎户说:“本姑娘,出一百两!”

    围观众人一片哗然。

    一百两,已经能在彭州城,差不多的位置,买带院子的房子了!

    “哎吆,段班主发达了,你看他表妹,甩手就是一百两!”

    “那当然了!段班主发现了杨树妖,抓住了黄狗精,屡破奇案,是文大人面前的大红人,文大人奖赏他几百两银子,算什么!”

    “据说连淮安府的黄知府,都欠着段班主老大人情呢,听衙门里的人说,当时黄知府给段班主送来,闪瞎眼的一箱金子!”

    众人一时议论纷纷。

    晦气的段初,虽然经文朝天重用,被大家高看一眼,但是并没脱离,被大家视为杀生犯忌的行列。

    但是珠子这一百两在手里晃,直接把段初,晃成了段班主。

    以后彭州城里,再也没有一个人,嫌段初晦气了。

    “当初莫姑娘说,杀人上九流,杀猪下三滥,看来真没说错。”

    有人这么总结一句。

    大家齐声附和,这样一来,段初也脱离了杀生犯忌的行列了。

    猎户听了议论,这才从笼子边回过神来,他确定自己捡到的,并不是山彪,就是一只带伤的瞎眼猫。

    而且他还确定,黑面姑娘是段初表妹,白脸女子是马千里女儿。

    ……

    马小姐身上,已经没有银票了,不过她并不担心这个,只见她嫣然一笑,伸出来一根葱白的手指头,对珠子和猎户,都晃了晃。

    猎户看了,连忙问:“马小姐,你也出一百两?”

    马小姐一字一顿说:“不!我、出、一、千、两!”

    “多少?”珠子和猎户同时问。

    “一千两!”马小姐重复。

    “你这丫头,我打死你!”珠子急了。

125曹猎户

    珠子甩出一百两,给段初带来的,是正面效应。

    而马小姐叫价的一千两,给马千里,却带来了负面影响。

    这次大家议论的,可就是马千里,在彭州府当捕头,又升为总捕头的这些年,到底搜刮了多少银两。

    一千两这十字街,三间地势上下两层的带铺面小楼,能买三栋!

    马小姐懒得管那些,反正她就图嘴上痛快。

    珠子本来对瞎眼猫,是志在必得,没想到马小姐杀出来,非要跟她抢,还直接把价格,叫到了天上。

    珠子气急了,上前就要打马小姐。

    马小姐往后一退,那个微微胖,有点肉肉的丫环,连忙挡到她面前。

    王婆婆也在人群里围观,这时连忙走出来,挡在珠子面前劝她:

    “莫姑娘,有话好说,千万不能动手!”

    马小姐看珠子,气急败坏亮着拳头,一点也不像女孩子家家,心里很开心,反正珠子越气她越开心。

    她唯恐这个仇恨,结的不够深,还火上浇油:

    “莫姑娘,你说本小姐咄咄逼人,你不也是气势汹汹嘛,动手打架是粗鲁无能的表现,你看看你,还有一点女孩子的样子嘛!”

    “呀呀呀呀……气死我了!”

    珠子差点没晕过去。

    王婆婆连忙去抚她胸口。

    马小姐见了,又说:“王婆婆,是不是一马平川呀!”

    她为了气珠子,和段家结仇,这话都能说出口,更不像女孩子家家。

    王婆婆连忙停了手,还实话实说:“莫姑娘,才没有那么平!”

    珠子听得黑脸差点透了红,真是又羞又臊,气得跳脚,骂道:“姓马的,你这死丫头,你才一马平川,你们全家都一马平川!”

    看珠子气急败坏,王婆婆是过来人,马上小声提醒珠子:

    “莫姑娘,你看不出来嘛,她就是故意气你的,你越气她越得意。”

    珠子眼珠子一转,心说好像还真是这样。

    她马上深呼吸一口。

    一千两,自己肯定出不起,把段初连人卖了都凑不齐!

    不行,我要想其他法子,把这姓马的赶走!

    珠子用食指轻轻碰碰小鼻子,开始正儿八经想法子了。

    马小姐看珠子不气了,就去看王婆婆,心说这老婆子,净给我坏事!

    珠子心情平静了,很快发现了马小姐的破绽。

    “大家给评评理,我出价一百两,是真金白银在手。”珠子对大家晃晃银票和金锭子,又质问马小姐:“你说一千两,钱呢!”

    “我身上没这么多,怎么了!”马小姐嘴还很硬。

    “身上没钱,你凭啥跟我抢猫咪……”

    没等珠子说完,马小姐就打断了她:“就凭我爹是马千里!我在外面赊下的账单,他从来不拖欠!”

    珠子呵呵一笑。

    “马小姐,你这躲在深闺,一年不出几次门的丫头片子,你知道一千两,是多大的数目嘛,你爹就算有这钱,也不会替你还!”

    马小姐平常,被马千里当宝贝,十指不沾阳春水,柴米油盐概不问。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她,还真不知道一千两是多大一笔钱。

    不过马小姐怎么会在这里,承认自己没见识。

    她一昂头,用下巴对着珠子。

    “我爹最疼我了,只要有这钱,一定会替我还!”

    珠子这才发现,马小姐傻到可爱,根本不懂得人情世故。

    这次珠子再看马小姐,就换成了像看弱智的眼神。

    “马小姐,我这么跟你说吧,就算你爹真有一千两……”

    “……他也不会替你还账!”

    “因为他一年的薪俸,才多少!一下拿出一千两,文大人还不立刻把他抓起来,判他一个贪赃枉法,在大牢里关上十年八年。”

    珠子还耐心给马小姐解释。

    马小姐这才意识到,这里面的复杂。

    为了保护自己爹爹,她再也不敢说自家能拿出一千两。

    马小姐消停了,珠子又去看那个猎户。

    貌似忠厚的猎户,这个挑起争斗的家伙,现在左看看又看看,就像没事人一样旁观,根本不在乎珠子和马小姐,会不会打起来。

    珠子哼了一声。

    “猎户,你长得虽然憨傻,但是扮猪吃老虎,在这里坐等收渔翁之利,本姑娘记住你了!”珠子说。

    被珠子这么一说,猎户这才感觉自己不妙了。

    ……

    他姓曹,确实是骑龙山下的猎户,还是彭州府三把手,病推官的干儿子,不过这关系没几个人知道。

    病推官认他当干儿子,就是看上他,有勇又有鬼点子。

    关键时刻,能派上用场。

    反正曹猎户也确实有点,小本事小聪明,一把七股钢叉,上山能打猎,一张二皮厚脸,下山能忽悠。

    他夜里上山打猎,突然被地动山摇的虎啸惊吓,一不小心滚落悬崖。

    幸好快落地时,被山间崖缝里,长出来的百年老藤挂住了。

    这才侥幸捡回一条命。

    同时也捡到了那只瞎眼猫。

    他抱着大难不死必有大财发的想法,又仗着有病推官这层关系,把瞎眼猫和抓来的那些豹猫野猫,蹭虎啸热度带街上来卖着玩。

    他没想到,三忽悠两忽悠,还真赚到了钱。

    现在珠子突然盯着他,又说记住他了,他心里就有发虚了。

    而且刚刚他也想起来,自己十几年前,第一次上山打猎,在骑龙山插过靠山木,又怕今天这样大声嚷嚷叫卖山神,会遭到报应。

    心虚又后怕,曹屠户有点慌了。

    现在他也回过神来了。

    推官虽然是三把手,但是常年请病假,多年不在衙门里坐班。

    而马千里紧靠着文朝天,掌管彭州府马步快班,是实打实的实权派。

    就算马小姐身上,今天真带着一千两,他现在也不敢收。

    马千里可是睚眦必报的人。

    他敢收马小姐一千两银子,马千里就敢在背地里,各种下黑手,把钱拿回去不说,还非整死他不可。

    别说马小姐的一千两,就算珠子把一百两给他,他也不敢拿。

    段初是谁?

    那可是经常把钱大公子,打得屁滚尿流的人。

    假如他妹子花一百两,在自己这里,买了一只瞎眼猫回家。

    这瞎眼猫口腔还有重病,不能吃也不能喝,保不齐不到夜里就死掉。

    到时那嫉恶如仇的段初,还不提着鬼头刀,上门砍自己的脑袋!

    曹猎户想到这里,才发觉事情有点头疼了。

    感情绕来绕去,这两个小姑娘都没被绕进去,反而把自己绕进去了!

    曹猎户一时骑虎难下。

    假如自己把瞎眼猫,免费送给莫姑娘,马小姐肯定会生气,要是送给马小姐吧,又怕莫姑娘不乐意。

    没办法,瞎眼猫就只有一只,总不能劈两半吧!

    ……

    珠子看曹猎户眼珠子提溜转,就知道他被自己镇住了。

    她哼一声,等着看曹猎户最后,能做出什么决定。

    马小姐见识少,就没有珠子这么老道,她还以为拿不出现钱,曹猎户不想把瞎眼猫卖给她,情急之下,把肉肉的丫环往前一推。

    “猎户,就用我这俊丫环,换你笼子里的猫咪好了!”

    马小姐脾气大,没有哪个丫环,能连续跟她相处三个月。

    身边的丫环老是换,也没时间处出什么感情,送出去一点也不心疼。

    这丫环不像钱夫人的丫环,处处被主人呵护,她天天被马小姐,说这里不好那里不行,早就受够了。

    马小姐还天天念叨要嫁朝廷命官,连带着这丫环也学会了思春。

    丫环仔细看曹猎户,最多三十岁,人又长得威猛雄壮。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有喜欢钢圈的,就有喜欢眼镜的。

    在钱夫人丫环看来,这个猎户能压塌床,吓得心慌慌,在马小姐丫环眼里,那就是能荡起浆,美得冒泡泡,越看,就越是喜欢。

    她一时心动,还相中了。

    曹猎户也相中丫环,心说这个肉肉的,比钱夫人的丫环有味道多了。

    珠子没想到在关键时刻,马小姐会不按套路出牌。

126 就不给你

    珠子没想到,马小姐会使出来,这么一个奇招。

    就像下象棋时,正规套路,都是舍卒保车。

    而马小姐,却舍车保卒。

    珠子现在已经确定,马小姐是没事找事,她并不知道瞎眼猫的来历。

    马小姐在不知道瞎眼猫,真实价值的情况下,用自己的丫环,去换一只猫咪,这不就是舍车保卒嘛!

    在珠子看来,贴身丫环,就像亲人一样,哪有轻易送人的道理!

    这主要是因为,珠子还没有了解马小姐的性格。

    以后她会慢慢了解的。

    因为马千里现在,还坚持要把马小姐嫁给段初,马小姐和段初和珠子,以后有的是,交集的时间线。

    ……

    曹猎户虽然也算有点小能耐,但是这能耐,都没有用到正地方去。

    比如今天他只用几句话,就让宋时声诚服败退,他要是能把这个心思,用到做学问和练武艺上,不成一代名儒,也是一方豪客。

    再加上平时大手大脚,赚几个花几个,也不知道攒钱,家底子空空如也,所以一直没说到一个媳妇。

    病推官刚解决傻儿子的婚姻不久,还没来得及顾这个干儿子。

    所以这次经过马小姐提议,丫环有情猎户有意,当场就一拍即合。

    微胖丫环看曹猎户,是越看,就越喜欢。

    曹猎户看微胖丫环,是越看,就越欢喜。

    马小姐也不是啰嗦人,街边有替人写书信的老秀才,马小姐找他借了纸笔,甩手就写出来一张契约。

    “兹有马府丫环芳儿,性格温顺,家务勤快……今日转与猎户……”

    写好之后,马小姐签了字画了押。

    没等墨迹干透,曹猎户就把契书揣进怀里。

    “马小姐,大气!丫环俺收了,那只血统纯正的山彪,是你的了!”

    他说完一手抄起钢叉,一手抄起丫环,往肩上一扛。

    丫环哪怕微胖,曹猎户也没觉得沉重,扛起来跑路如风,简直就像是一道火光,直直奔骑龙山而去。

    地上那几个笼子他都不要了。

    小丫环在曹猎户肩膀上,还用拳头捶曹猎户,怎么看都像打情骂俏。

    王婆婆摇头晃脑,啧啧两声:

    “这曹猎户,火急火燎的,肯定是急着去洞房。”

    曹猎户一走,姜屠户老婆才发现,几个空空笼子下面,有几坨东西。

    正是刚才那几只野猫,被卖走之前,留下的粪便。

    姜屠户老婆那个气呀!

    占了她家的地盘做生意,临走还不打扫,竟然还要她收拾残局。

    她当时就指着曹猎户背影,大声揭了曹猎户的底细:

    “还洞房!就凭他?也要有洞房才行!他家山脚三间茅草屋,四面漏风,屋顶都不知道塌了没有!”

    人群里有个书生模样的人,接了姜屠户老婆的话茬:

    “大嫂,这你就不懂了,你没看曹猎户直奔骑龙山嘛,人家有情调,骑龙山就是洞房,正所谓天当被子地当床,羡煞旁人也!”

    这书生油腔滑调的。

    正是那天在寺庙里,说钱大公子是头上有点绿意,而严综吕严老爷,头上又是绿意盎然的那个书生。

    听了书生的话,众人一阵大笑后,慢慢散去。

    珠子眼望骑龙山方向,又看了看瞎眼猫。

    “曹猎户,你也是插过靠山木的人,却当街叫卖山彪,做下这等缺德事,等山神现身,有你好看!”

    ……

    姜屠户老婆看曹猎户的几个笼子,还值几个钱,就往家里收。

    瞎眼猫并不大,连头带尾,也不足一尺。

    所以关着瞎眼猫的笼子,也不大。

    马小姐这时把那个小笼子提在手里,脸上带着胜利的笑容,临走对珠子哼一声,洋洋得意地离开了。

    珠子没生气。

    她不相信,一个连自己的丫环,都能舍弃的无良大小姐,能认真去照顾一只,伤病垂死的瞎眼猫咪。

    说不定半路就扔了!

    别看马小姐不会武艺,和社会接触也少,不过她还是挺机灵的。

    她不用回头,就猜到珠子在尾随她。

    于是她就故意走进,一条无人的小巷子。

    等听到身后珠子的脚步声,马小姐猛一回头。

    “莫姑娘,想不想要?”马小姐亮着笼子,笑眯眯地对珠子说。

    珠子连连点头。

    “哼,你越想要,本小姐就越不给你!”马小姐比珠子还刁蛮。

    珠子也不生气,掏出银票和金锭子:

    “马小姐,你买那个丫环,最多三十两银子,我这里有一百两,咱俩交易一下,你能赚到七十两!”

    马小姐笑笑,她不是差七十两银子的人。

    “莫姑娘,这猫咪脏兮兮的,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一心想要,这样吧,你帮我办一件事,只要你能答应,猫咪我现在就能给你。”

    “马小姐,我是良民,不会替你杀人的。”

    “莫姑娘,你怎么老是喊打喊杀的,女孩子家家,要学会矜持。”

    马小姐现在手提瞎眼猫,就像捏着珠子的命。

    要不是因为她是彭州府衙总捕头的女儿,珠子现在就会一把掐死她。

    没办法,真杀了她,回头彭州府非炸锅不可。

    别说马千里,文朝天都不会善罢甘休。

    杀了府衙总捕头的女儿,就是打文朝天这个知府的脸。

    至于动手抢夺,珠子肯定也能得手。

    但是那样一来,这只瞎眼猫的价值,有可能被更多的人猜出来。

    到时候大家再联想一下今天的竞价,傻子也能猜出来,能让红阳班班主的妹子,和总捕头的女儿,一而再再而三争抢的东西……

    肯定是个好东西!

    那样就闹大了,各路人物都会前来争抢。

    到时候瞎眼猫还不知道,会落到哪个大人物手里。

    所以珠子面对马小姐这居高临下的教育,只能忍气吞声:“不让我杀人就好办,你说吧,什么事。”

    这是珠子,来彭州府之后,第一次正式吃哑巴亏。

    马小姐并不知道,珠子已经把她列为,心目中的第一大女性仇人了。

    马小姐清了清嗓子:

    “莫姑娘,这件事很简单,你说几句话就行了。”

    “麻烦你回家,跟你哥段初说一下,不要再死皮赖脸纠缠我爹,哭着喊着,求我爹把我嫁给他了。”

    这番话,马小姐说的一本正经。

    她还以为,肯定是她哪次上街,被段初偷偷看到了,她倾国倾城的美貌,让段初茶不思饭不想,就厚脸皮纠缠她爹,非要结亲。

    珠子听了马小姐的这番话,当时噗呲一声就笑了。

    段初跟珠子提过马小姐。

    段初对马小姐的态度是这样的:这种家里家外什么都不做,光知道吃穿打扮的女子,就是爹娘的吸血虫,还不如倚翠楼的姑娘!

    珠子百分百确定,段初对马小姐,是嫌弃的。

    所以她知道真相,这才会笑。

    马小姐看珠子笑了,一脸茫然,问道:“你笑什么?”

    “呵呵呵……我笑你太自恋了,我哥是穷苦人家出身,怎么能看上你这个,司厨不识盐糖,女红不懂针线的女子!呵呵呵……”

    “嗯?难道段初没有恋上我?”马小姐这时还有点不相信。

    珠子终于止住了笑,很严肃地回答:“我可以百分百保证,我哥对你连半眼都看不上,所以,他更不会纠缠你爹,非要娶你。”

    珠子说到这里,话锋一转:“所以,这件事就等于我帮你办成了,那只小猫咪,你就给我吧。”

    马小姐当时就蒙了。

    不过她是不会承认,自己是个自恋的人的。

    回过神来之后,她反而更加坚决,说什么也不会把瞎眼猫给珠子了。

    假如珠子顺着她的话,夸她天生丽质,迷得段初神魂颠倒,满足一下她的小虚荣心,哪怕不帮她办事,她也能把瞎眼猫给珠子。

    现在她自己闹了一个大乌龙,一时羞愧难当,这口气又不能找段初出,就只能发到珠子身上,打定主意,就不让珠子如愿。

    这时巷子里有人进来,马小姐不再搭理珠子,跺脚离去。

127可能是绝笔

    珠子没有想到,马小姐,这个一年不出几次深闺,不谙世事的大小姐,竟然会言而无信,反复无常。

    看马小姐离开,珠子冷笑一声。

    “既然你不给本姑娘,那本姑娘就去你家偷!小猫咪今天从始至终,一声没叫唤,本姑娘偷到家里藏起来,看你到哪里去找!”

    珠子打定了主意,回家做好饭饱餐一顿。

    段初晚上又被牛巡检拉去喝酒了。

    回来的时候,酩酊大醉,倒头便睡。

    这样正好省的珠子,还要撒谎找借口出去。

    等天黑透了之后,珠子就开始行动。

    她换上黑色的紧身衣,又做了一个,只露两只眼睛的面罩,穿上软底靴揣着火折子,收拾停当之后一纵身,悄悄翻墙出了段家。

    总捕头的住宅地址,在彭州府并不是秘密。

    假如马千里隐瞒自家的地址,那些想给他送礼的,就找不到门了。

    珠子潜行来到马府外墙。

    她蹲在墙头扫视一番,很快确定了,马小姐闺房所在的小院子。

    ……

    马千里今天又去找了王婆婆,打算再努力一把,结果王婆婆心里明知道,段初和赵如意,已经开始了故事,所以再次拒绝了他。

    马千里又去找牛巡检。

    没办法,王婆婆这个专业媒婆不出面,就让牛巡检客串一下业余媒婆。

    没想到,牛巡检和段初在酒楼,正大吃大喝。

    这种事,段初这个当事人在,马千里断然不能提出来,因为假如段初抹不开面子,当场表示不同意,那这门亲事就彻底没门了。

    马千里无奈,只好陪着喝了两碗酒,找个理由告辞。

    他临走时,牛巡检醉醺醺地,还说:“老马,你怎么去结账!今晚是我请段兄弟,账不用你来结!”

    这样一来,马千里不结也要结了。

    毕竟酒楼里那么多人听着,假如他不去结账,会显得总捕头不大气。

    结账的时候,马千里差点气死。

    牛巡检这家伙,竟然在酒楼里,挂了一个月的帐。

    这一下,掏空了马千里身上所有的银子。

    他气呼呼的,还没有走出酒楼,回头就看到,牛巡检又生龙活虎的跟段初,你一杯我一杯的对饮了。

    “狗曰的老牛,装醉骗老子买单!”

    马千里一气之下,扔掉了让牛巡检客串媒婆的想法,又去找铁司狱。

    不过铁司狱是老狐狸。

    铁司狱听说了文朝天拒绝帮马千里说媒的事,不给他足够的好处,他就未必肯替马千里出面去说媒。

    马千里知道,铁司狱爱收集字画。

    于是他为了结连虎婿,万般无奈,跺跺脚又咬咬牙,摘下了自家墙上,无法大师亲笔所书的那副字。

    来到铁司狱家,果然如马千里所料。

    听了马千里的来意,铁司狱果断拒绝了。

    “老马,咱俩搭档这么久,我就不跟你绕圈了,文大人为什么不帮你提亲?其实很简单,他没有把握,怕事情办不成没面子。”

    铁司狱说到这里,又叹口气:

    “连文大人这个四品知府,都觉得没把握说服段初,我老铁区区一个九品司狱,又何德何能,能办成连文大人都办不成的事!”

    铁司狱这就是明显的拒绝。

    马千里没有接话,而是拿出了那副字。

    铁司狱仔细观察这幅字,良久之后,抬头眼望马千里:

    “千算万算,不如天算……这八个字,形如醉拳,书法癫狂,难道是得道高僧,无法大师的墨宝?”

    马千里指指落款。

    “老铁,你比我有学问,难道连无法大师的亲笔落款都不认识了?”

    铁司狱一看,使劲一拍大腿。

    “妙呀!竟然真是无法大师的墨宝!”

    马千里微微一笑,把那副字递给了铁司狱:“老铁,搭档这么多年,也没送你什么东西,这幅字,就当是兄弟表示的情谊了。”

    铁司狱听了,唯恐马千里突然反悔。

    他马上把那副字,小心翼翼卷起来,又唤来夫人,交给她让她收好。

    看着夫人拿着卷轴离开,铁司狱强压欣喜若狂的情绪。

    他心说,无法大师的墨宝,从现在开始,就不姓马,改姓铁了!

    再次面对面坐下之后,马千里微微一笑。

    脸上笑,心里在滴血。

    当初托鬼眼七买这幅高僧墨宝,花了他两百两银子!

    而且无法大师,十年前就入了耄耋之年,到现在已经有十年没在江湖现身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云游途中,在哪座寺庙里坐化了。

    无法大师不在世,那这副墨宝,就是绝笔。

    绝笔的价值,无法估量!

    不过他更看好段初的未来。

    ……

    昨天晚上,锦衣卫南镇抚司里面,一个跟马千里有过交情的百户,专程来到彭州府,没有去惊扰文朝天,悄悄地找到了马千里。

    百户说是路过顺便看望故人。

    双方追忆一番往事之后,百户又跟马千里,打听段初的家世。

    马千里感觉这里面,有文章!

    于是他用一场好酒,再加上一份,令人无法拒绝的厚礼,从锦衣卫百户嘴里,套出了他的真实来意。

    百户竟然是奉陆冰命令,前来查段初的家世是否清白。

    在马千里眼中,陆冰是何许人?

    当然是京城炙手可热的大人物!

    锦衣卫未来的掌舵人,皇帝一奶同胞的兄弟!

    帝国第一猛虎将昌宁候?昌宁候再牛皮,见到陆冰,他那颗虎狼之头,也要对陆冰陆大人,低下去!

    反正他马千里,想送给陆冰一个笑脸,都找不到门送出去。

    这样的大人物,竟然打算把段初,破格收入锦衣卫!

    而且陆冰还打算,像当初重用沈青纯一样重用段初,一进锦衣卫,最低就给段初一个镇抚司的百户。

    天老爷,锦衣卫的百户,那可是正六品啊!

    牛巡检混了二十年,铁司狱混了半辈子,都还是九品!

    而自己在衙门,蹉跎半生,连一个品级尾巴都没摸到!

    眼看人家段初,马上起步就是正六品,他马千里,怎能不眼热!

    “此等天降虎婿,绝不可落入别家之手!”马千里前所未有的坚决,又非常庆幸,自己生的是女儿。

    这就是他狠下心,把无法大师的墨宝,送给铁司狱的原因。

    “舍不得墨宝,套不到虎婿!等段初进了锦衣卫,跟随陆大人做事,到时老子只要咳嗽一声,姓铁的还不乖乖把那副字还来!”

    马千里在心里安慰完自己,向对面的铁司狱笑笑。

    “老铁,刚才你说,文大人都没有把握……”

    收了字画的铁司狱,当时就一拍桌案:“老马,文大人没有把握,那是他畏首畏尾,怕丢了面子,我老铁这面子,就丢得起!”

    马千里心说,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有字画,能使铁面也有私!

    “老铁,那这事,就拜托你了。”

    “老马,段初我了解,他不同意,我也有法子让他同意,你放心,侄女儿今年不能嫁入段家,我老铁这司狱,就辞官不做了!”

    铁司狱把胸口拍得啪啪响。

    不过他有哮喘的病根,拍这几下,拍得哮喘犯了,咳嗽个不停。

    “咳咳……老马,这事你别急……咳咳……你先容我十天半月的时间,我好好想想,徐徐图之……”

    得到铁司狱忍着病痛的保证,马千里这才出了铁府。

    回到家里,夜都深了。

    马千里听说女儿白天出门了,大发雷霆,嫌老婆没管好孩子。

    尚未出阁的女子,怎么能轻易上街,当着众多贩夫走卒抛头露面!

    他又去马小姐的小院,打算对女儿,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当然不能直接跟女儿,说段初很快就是正六品的百户,从锦衣卫那挖出来的消息,万一扩散出去,他马千里就要吃不了兜着走。

    马小姐还没睡,马千里进来后,看她正在摆弄一只小猫咪。

    马千里一把抢走猫咪,又大吼:

    “芳儿!你个这死丫头,怎么能放任小姐,玩脏兮兮的猫咪!”

128可怜的瞎眼猫

    今天珠子死缠烂打,想得到这只瞎眼猫,马小姐越想越感觉不对,普通的猫咪,她怎么会如此上心?

    于是她把瞎眼猫放在凳子上,整整摆弄了一晚上。

    她自己一顿饭没拉下,却没有想到,喂猫咪喝一口清水。

    不过摆弄来摆弄去,她也没发现,这猫身上,有什么神奇之处。

    越是找不到答案,她就越想找。

    翻过来调过去的看。

    马千里进来,看到女儿手里的瞎眼猫,脏兮兮的,嘴里还耷拉着涎水,就猜这猫身上说不定有莫名的怪病,所以一把抢了过去。

    马千里教女无方,女儿有问题,他都怪罪在别人身上。

    所以他才会叫骂丫环芳儿。

    马千里喊了几声,丫环芳儿也没露面。

    马小姐不耐烦了,站起来对马千里一伸手:“把猫还我,然后麻烦你出去的时候,把门给我关上。”

    马小姐冷冰冰的语气,和往常一样,连一声爹爹都没有叫。

    换做以前,马千里不想跟她冲突,也就忍了。

    不过现在他忍不了。

    有铁司狱那个老狐狸出马,拿下段初这虎婿,基本上没有悬念,他现在就担心,女儿嫁过去之后,好吃懒做,不讨段初的喜欢。

    假如到时段初生气,一纸休书把女儿送回娘家,那女儿就从畅销的紧俏货,变成没人敢要的残次品。

    锦衣卫军官,发下紧靠皇气的怒火,休掉的妻,哪个敢娶!

    所以面对女儿一如从前的不懂事,马千里决定,狠狠教训教训她,磨一磨她的性子,无论如何要让她知道,家,必须男人来当!

    所以马千里没有像以前一样,道一声晚安,陪着笑退出去。

    他手捏着瞎眼猫的脖子,对马小姐大吼:“芳儿呢!”

    “卖了!”马小姐才不怕他。

    马千里听了,气得胡子乱颤。

    “竟然不经过老子的同意,就把丫环给卖了!你这么不好伺候,你知道老子给你找个丫环,有多难嘛!说,芳儿被卖给谁了!”

    “卖给曹猎户了。”马小姐依然理直气壮。

    “曹猎户?难道是那个嘴皮子天花乱坠,七股叉却稀松平常的曹猎户?他有个屁钱,能买走芳儿?”

    “他有没有钱,我哪里知道,反正我没收他钱。”

    马小姐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假如她仔细观察,肯定能发现马千里今晚的态度,和往常大不一样。

    听了回答,马千里哭笑不得:“你没收钱,那也叫买卖?”

    马小姐一指马千里手中的猫:“没收钱,不过从他那换来了这个。”

    马千里听到答案,笑了。

    不过是惨笑。

    ……

    珠子这时,就趴在小院的墙头上。

    父女俩的对话,她没听清楚,但是马千里的惨笑,她听得明明白白。

    这惨笑实在悲怆,连珠子都忍不住同情马千里。

    “没想到彭州府堂堂的总捕头,在街市上八面威风,在府衙里八面玲珑,回到家里,竟然也有烦心事,差点被女儿活活气死。”

    珠子打算,等马千里离开,再等马小姐睡着,就去偷瞎眼猫。

    就在这时,马千里吹着胡须走到院子里。

    珠子连忙把脑袋,从墙头缩下来,又跳到一丛茂密的冬青后面。

    紧接着,她就听到了,马千里的一声怒吼:

    “马清爽!老子让你玩物丧志,老子让你玩猫卖丫环!”

    马清爽,正是马小姐的闺名。

    这一声吼,嗓门超大,珠子隔着墙听了,感觉比虎啸还要震撼。

    噗通一声,有东西掉在了珠子身后。

    吓得珠子一出溜:“不好,难道马千里发现我了,用问路石探路?”

    所谓问路石,就是江湖人夜里潜入大户人家,或是寻仇杀人,或许劫财拐色,为了试探家中有无护院坚守,扔在院子里的石头。

    会武艺的,用的问路石,落地都带响,大多是随便在哪里地上捡的。

    有那会法术的高人,问路石经过他的手,能落地无声。

    落地无声不说,还能化作一个小小人儿,挨个房间窥探虚实。

    噗通一声之后,马千里并没有下一步动作。

    珠子确定马千里没发现自己,又挪到发出声音的地方,仔细一看。

    地上赫然就是那只瞎眼猫。

    原来马清爽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让马千里气急败坏,所以他在一气之下,直接把瞎眼猫给扔了出来。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珠子连忙捡起瞎眼猫,轻轻放在准备好的布袋里。

    “白天本姑娘,给你一百两你不要,现在一分不花,也拿到手了!”

    房间里的马清爽,还没找到瞎眼猫身上的秘密,结果猫就被马千里扔了,她又哭又叫,跑出来找猫咪。

    珠子连忙跳上外面大院的高墙,几个起落,消失在夜色里。

    马清爽没找到猫,回去又跟马千里闹。

    马千里直接把女儿小院的门,用锁链给锁上了。

    回头看看老婆,还有围成一圈的家丁婆子,马千里下了死命令:“从今晚开始,谁也不许给她一口饭吃,直到她认错了再说!”

    “不给饭吃,万一饿死了怎么办?”马夫人硬着头皮谏言。

    “饿死在娘家,也比饿死在婆家强!至少没有把脸面,丢在别家!”

    马千里这次,是真的发狠了!

    总捕头不发威,你还不当我是你爹!

    马千里吼完,又抽出环首刀,一刀把球形的冬青,削成了平顶。

    “不经允许,谁给她送饭,我就剁谁的手指头!”

    看自己爹这次动了真格的,马清爽很委屈,呜呜咽咽哭个不停。

    不过马千里没理她,任由小院里,哭声绵绵不绝。

    ……

    京城应天那边,发来协查剑客的密函,被牛巡检糊弄过去了。

    反正彭州城里,本来就没有利害的剑客。

    牛巡检还回信建议:姑苏藏龙卧虎剑客繁多,严加排查,应有收获。

    再加上陶子谦的人头,已经化作山野狼粪,这件事,基本过去了。

    所以珠子回到家里,段初还放心地呼呼大睡。

    没办法,这两晚赵裁缝和宋时声,铁了心的熬起夜鹰,搬着小桌子坐在布店下面,从天黑坐到天亮,他去了也没法见到赵如意。

    段初打算,过几天等这俩熬不住了,再爬墙钻窗偷香。

    珠子不知道段初的心事。

    刚才她离开时,也没有心思,帮段初脱掉鞋袜。

    这时瞎眼猫已经到手,她心情大好,帮段初脱掉鞋袜,给他擦擦脸洗洗脚,又费力把他塞到被窝里。

    安顿好段初,珠子这才打开布袋。

    结果她傻眼了。

    马千里当时气得够呛,在扔掉瞎眼猫之前,还扭断了瞎眼猫的脖子。

    瞎眼猫,已经死翘翘了!

    珠子掰开瞎眼猫的嘴,又撬开它的牙,看到瞎眼猫口腔有创伤。

    像是锐器从口中贯入,直插脏腑造成,这就是瞎眼猫之前,一直显得病恹恹,没有半点生气的原因。

    珠子把那颗,金鎏子说是上古琥珀的珠中珠,塞进了瞎眼猫的嘴里。

    一直等到下半夜,奇迹也没出现,瞎眼猫的身体反而越发僵硬。

    到手的无价宝,没想到变成了一只真正的死猫!

    珠子是又气又心疼,在房里破口大骂马家父女。

    先是咒马清爽这辈子嫁不出去,又咒马千里养一辈子嫁不出去的女儿。

    骂了几声,珠子怕吵醒段初,不骂了。

    她用段初的鬼头刀当铲子,在后院挖一个小坑,在无限叹息声中,把瞎眼猫放到坑里,又填上了土。

    猫虽然到手了,但终是晚了一步。

    “今天我在巷子里时,就该掐死马清爽那贼丫头!”珠子懊悔不已。

    ……

    彭州刑狱,地牢之内,钱大公子在稻草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半仙,您有没有法子,让我爹起死回生?”

    刘瞎子也没睡,答:“瞎子在外面,存了一张百鬼破煞符,此符世间仅此一张!外用,有灭魔之法力;内服,有还魂之功效!”

129灵符可以救龙虎

    刘瞎子以为,百鬼破煞符还在段初手里,所以才会对钱大公子说,他在外面存了一张,无双的灵符。

    钱大公子一听,骨碌从稻草上爬了起来。

    钱老爷子生前,钱大公子不听他教诲,不服他管束,是为不孝。

    现在钱老爷子死了,钱大公子非常后悔。

    他只恨自己当初,没有听自己爹的话,用心钻研圣贤书,假如他能把心扑在读书上,现在怎么能身陷囹圄,和一条狗关在一起!

    已经有了孝心的钱大公子,这时也很想复活自己的爹。

    “半仙,等咱俩出去,你能不能把那张,绝世无双的灵符卖给我?”

    刘瞎子摇了摇头。

    “晚了,对于令尊这种凡人来说,那张符必须在人死之后,三个时辰内烧成灰灌下肚,才能还魂。”

    钱大公子听了,刚刚有点神采的眼睛,再次暗淡下来。

    过了一会,他压不住好奇,又问刘瞎子:“假如不是凡人呢?”

    “假如不是凡人,比如修行境界,达到陆行仙的人,就像昆仑虚的火阳子道长,还有悬空寺的无法大师,死后一个月也有效。”

    “那假如不是凡人,也不是人修成的陆行仙呢?”钱大公子又问。

    别怪钱大公子话多。

    现在他就靠跟刘瞎子闲聊,来排解丧父之痛。

    他问个没完,刘瞎子就有点不乐意了。

    “钱公子,假如在外面,谁这么跟瞎子聊天,瞎子要收钱的。”

    钱大公子听了,吐出一口闷气:“半仙,规矩我懂,这不是情况不允许嘛,等我出去,该多少钱,我保证如数送到你府上去。”

    刘瞎子这才继续往下说:

    “人有魂魄,仙有元神。”

    “人死之后,魂魄很快会离体,所以必须在最短时间内烧符抢救。”

    “假如是天生的龙虎之神,比如夜里虎啸的山彪,还有二月二龙吼的井龙,只要尸身不腐,那他们的元神,三年五载散不尽。”

    “只要龙虎能留住一线元神,那百鬼破煞符,就能让他起死回生。”

    刘瞎子说得已经很明白了。

    钱大公子道:“我懂了。”

    钱大公子对刘瞎子刚刚这番话,深信不疑。

    因为他看到那条,一直闷不做声的老狗,这时也像人一样坐着,听刘瞎子讲话,听完还点了点狗头。

    刘瞎子说完停止打坐,仰躺到稻草上,还不忘提醒钱大公子:

    “钱公子,刚才瞎子说的这些,都是祖师爷传下的经验之谈,货真价实,绝对经得起考证,换做别人,最低收他十两纹银……”

    “咳咳,咱俩被关在一起,也算是有缘,瞎子就给你算一折好了!”

    刘瞎子说到这里,用手指在墙上,划了一道痕。

    他又用手摸摸墙上,数了数痕迹,说:“钱公子,从你被关进地牢开始,哪怕按一折算,咱俩也已经聊了,整整十八两银子。”

    钱大公子苦笑一声。

    他不禁揶揄自己:“钱多多啊钱多多,你没想到吧,别人坐牢还能赚牢饭吃,你坐牢,还要花钱!”

    ……

    这两天文朝天忙着对账,查找银库粮库的缺漏,到底问题出在那里。

    铁司狱也被拉来给他打下手。

    马千里还是行使总捕头的职责,带着捕快衙役,维护街面上的治安。

    牛巡检和段初的工作,也是日巡夜查,防止贼鼠再次出现。

    重点保护对象,就是彭州府的富家大户。

    毕竟贼鼠专挑这些有钱人下手。

    严防时间段,是夜间,因为根据过往经验,贼鼠都是天黑透才出动。

    这两天两夜,贼鼠再也没有冒过头。

    牛巡检坚持认为,根本就没有另外的黑手,老狗被抓起来之后,就没人有本事操纵老鼠偷窃钱财了。

    所以牛巡检就松懈了。

    今天他不但自己没去巡检司坐班,还不让段初去。

    非逼着段初在家休息一天。

    段初醒来后口渴,看到茶壶下面,压着珠子留下的纸条:

    “我买菜去了,醒来自己去灶房取饭菜。”

    段初来到灶房,锅底火星未灭。

    掀开锅上的笼屉里,饭菜都还热乎,蒸汽扑面。

    从来不流泪的硬汉,此刻眼里也不禁,滚落两轮泪珠。

    他想到父亲刚去世那会,母亲每天夜里,都逼他整夜练刀。

    累了一夜,所以他经常睡到中午才能起床。

    那个时候,母亲就是把窝窝头,这样留在锅灶上的笼屉里。

    其中有一次,母亲在大户人家洗衣赚钱,大户人家管饭,母亲偷偷藏了两个大馒头,中午溜回家放在笼屉里,用热水蒸汽温着。

    当时他掀开笼屉,热气也像这次一样,扑面而来。

    想起命苦的母亲,段初才会流泪。

    擦擦眼泪吃饭,段初又想起珠子的好。

    自从她来到这里,前院后院收拾得井井有条,衣服被褥也叠得整整齐齐,自己也能吃上热饭热菜了。

    段初想到这里,看到水缸旁边,泡了一大盆衣服。

    “今天说什么,也要让妹子休息一天,洗衣做饭,我来!”

    ……

    独眼井龙,已经被段朝用做法给镇压了,珠子本想把瞎眼猫,治好伤养着用来防身,虽然效果比龙差一点,但是多少也能将就。

    结果在巷子里,她前怕狼后怕虎,晚了一步,害得瞎眼猫一命呜呼。

    所以哪怕瞎眼猫夜里入了土,珠子也是一夜没睡安稳。

    她早晨起来时,心情还不好。

    留纸条说出去买菜,其实主要是为了散散心。

    她走出巷子的时候,迎面碰到了鬼眼七。

    点头打个招呼,鬼眼七突然说:

    “莫姑娘,夜里我好像看到一个蒙面女贼,翻过了你家墙头。”

    珠子冷哼一声。

    “七爷,既然贼蒙着面,你又怎么知道是男是女?”

    “因为那贼的身材,实在是娇小玲珑,和你差不多,所以是女的。”

    鬼眼七撂下这句,扭头就走了。

    拐子三对珠子,一直都很客气。

    而鬼眼七,自从段初牛肉被老树偷走的那个晚上,听到段初醉酒,说珠子可能是玉骷髅之后,对珠子的态度,是一天不如一天。

    刚刚他告诉珠子,说看到一个女贼,其实警告的意味很浓。

    “老子看到你夜里,高来高去跳墙头了,你以后最好老实点!”

    珠子并不知道,鬼眼七怀疑她是玉骷髅。

    所以她感觉鬼眼七,真是莫名其妙。

    本姑娘跳自家的墙头,又管你这青光眼的鬼老头屁事!

    珠子气不过,突然有了戏弄鬼眼七的主意。

    鬼眼七经常搬着竹椅,坐在院子里,手里还捏着那片千年蛇妖的蛇鳞,一边晒太阳,一边喃喃自语。

    段初看到这样的场景,有次对珠子说:

    “难道金鎏子真是七爷儿子?他是担心金鎏子被万年老龟仙寻仇?”

    珠子想到这里,就把那张当票,团成一团,向后一扔。

    纸团砸在鬼眼七肩膀上,鬼眼七抓住之后,打开一看。

    他马上家也不回了,转身超过珠子,直奔十字街。

    珠子尾随发现,鬼眼七果然去当铺,用那张当票,把金鎏子的五岳灵图冠和羽衣仙鹤氅都赎了出来。

    而且还被姜小妹狠狠敲了一笔。

    “我们认当票不认人,你来赎当也可以,不过契书有约定,一年后赎当,纹银八十两——这还没到一年,要想赎当,二百两。”

    假如是珠子来,姜小妹不敢这么做,但是鬼眼七,她就敢。

    她非说提前赎当算违约,一分不让,硬是从鬼眼七那敲走了二百两。

    珠子没想到,鬼眼七这么有钱,二百两银子,掏出来眼都没眨。

    “看来金鎏子十有八九是他儿子,假如他把道冠道袍还给金鎏子,那金鎏子就百分之百是他儿子!”

    珠子想到这哼一声,不再跟踪鬼眼七,买菜回家了。

    她进门就看到,段初看着洗衣盆,满盆皂角泡沫。

    不过段初的勤快,并没有捞到珠子的夸奖,因为他正拿着珠子的红肚兜,在手里各种揉搓捏。

130要破财

    段初看珠子进来,还使劲揉搓红色的小肚兜,哪怕上面并不脏。

    他是为了讨好珠子,表示自己一定会洗干净。

    珠子突然想起,马清爽说自己一马平川。

    她低头看了看,感觉虽然比不上,当初卖酒袋子给自己的那个女子,但是比一般女子,也不差什么。

    她脑子里想的多了,再看段初的动作,就有点脸热心跳了。

    这种异样的感觉,让珠子羞臊难当,马上就把矛头对准了段初。

    “你这个龌龊的登徒子!”珠子对段初就是一声大喝:“你洗衣服就洗衣服,哪有把女孩家家的贴身衣物,在手里这么搓的!”

    段初愣了一下,道:“不搓,怎么能洗干净?”

    珠子从段初手里,劈手夺走红肚兜,放到小盆里,打算自己洗。

    段初被珠子批了一通,还挺委屈,道:“无缘无故,对我发什么火,我搓肚兜,又不是搓你的……”

    没等段初说完,珠子就端起面前那一盆水,都泼到了他的头上。

    这下好了,红肚兜随着水泼出来,正好盖到了段初的脸上。

    段初为了缓解尴尬,哄珠子开心,没敢生气,连忙把肚兜从头上拿下来,还讨好地称赞:“真香!”

    其实他是想夸珠子,新买来的去污皂角,味道是真香。

    珠子听了,以为段初是夸肚兜香,气得直跺脚:“你又来欺负我!”

    她说完后,又从段初手里夺走肚兜,拿在手里生闷气。

    段初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的做的,确实有点不合适。

    从古至今,尤其是本朝,男女有别深入人心。

    据说文朝天的妻子,还是未婚少女时,就是因为春游在小溪边洗脚,不小心被文朝天撞见,被文朝天看到后,她差点没去上吊。

    未出阁女子的脚,被陌生男子撞见,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当然,假如有中间人撮合,促成双方成了夫妻,就不算是奇耻大辱,而是一段才子偶遇美人的佳话。

    文朝天和他那已经离世的妻子,当初就是这么走到一起的。

    段初想到这里,心说也不能因为洗一个肚兜,我就娶了珠子吧!

    再说了,她还经常当着我的面,毫无顾忌洗脚呢!

    何况妹子并不想牛巡检说的,喜欢自己,不然也不会因为肚兜生气。

    段初也不敢去安慰珠子,唯恐再说错了什么。

    他只好继续闷头洗衣服。

    珠子小脸气鼓鼓的,心里小鹿乱撞,突然听段初说:“你什么时候,买的小香囊?换衣服也不拿出来,我差点给洗坏了!”

    珠子扭头一看,段初手里,拿着一个米黄色的小香囊。

    她这才想起来,那张怎么也烧不掉的灵符,就装在那个香囊里。

    我怎么忘了那张符!

    既然那张符怎么也烧不掉,说不定,能有起死回生的功效!

    珠子打定了主意,抱着试试看的想法,从段初手里抢走了香囊,开心之余也不计较什么了,直接把红肚兜,扔到了段初的手里。

    妹子今天,有点喜怒无常啊!

    段初手拿肚兜,问珠子:“这次,能不能搓?”

    “我管你来,你爱搓不搓!”珠子说完,蹦蹦跳跳走向了门外。

    段初坐在洗衣盆旁边,唉声叹气。

    “女子心,海底针,你看我这妹子,真是阴晴不定,刚才还气得跺脚咬牙,现在又去外面玩耍了!”

    “难道,妹子年龄大了,开始思春了?”

    “差不多!肯定是她思春,找不到如意郎君,心里憋得慌,所以说话才像吃了火药,对着我发火!”

    段初自己心里有鬼,思春想念赵如意,也开始怀疑珠子思春了。

    “等文大人把刘瞎子放出来,我一定找上门,好好跟刘瞎子聊聊,哪怕送他十两黄金,也要把妹子脸上的阎王漆,给洗干净!”

    “到时她脸白白净净,就能找到如意郎君了!”

    段初想到这里,反而不敢去搓肚兜了。

    但是不搓又不行,只好闭着眼搓,搓着搓着,他又忍不住去寻思,赵如意的肚兜,是不是红色的了。

    想到赵如意,段初又咬牙切齿。

    他真恨不得,今晚上就提着鬼头刀,去把天天夜里,在布店楼下喝茶的赵裁缝和宋时声,都给砍死。

    ……

    珠子在街上,买了一把小铲子,两把猪毛刷子,还在宋时声的药店,买了一根细细的,专用的竹筒。

    等她回家,段初已经晾好了衣服。

    “哥,你洗衣服也很辛苦,中午去找老牛怪喝点吧。”珠子说完,还贴心地掏出来,一锭五两的银子,微笑着塞到了段初手里。

    段初挠挠头,心说妹子今天怎么这么大方?

    不过他没有细想。

    他不知道最近喝酒,牛巡检都是挂账,更不知道昨晚牛巡检利用装醉,又坑了马千里,让马千里把酒楼的欠账,一次性结清了。

    “总不能老是让牛哥掏钱,我也该请他一次了!”段初带着这个想法,把自己擦洗一番,换了干爽衣服,出门去找牛巡检。

    段初一走,珠子就把大门上了三道门闩。

    她悄悄来到后院,用小铲子挖土,把瞎眼猫的尸体挖了出来。

    再用一个猪毛刷子,仔细清理瞎眼猫身上的泥土,清理好又用盆装上温水,用另一个猪毛刷,把瞎眼猫刷得一干二净。

    等到磨盘上的瞎眼猫,被阳光晒得干爽软和了,珠子又端来半碗水。

    那碗水黑乎乎的。

    里面正是烧成了灰的百鬼破煞符。

    把符水搅和好,珠子把那截细竹筒,小心翼翼插进瞎眼猫脖腔。

    家里的漏斗,也已经洗干净了,有漏斗和竹筒的帮助,那半碗符水,被珠子全部灌进了瞎眼猫肚子。

    之前烧成灰还出现的百鬼破煞符,这次终是没有再凭空出现。

    珠子又双掌合十,对天空祈祷。

    ……

    大牢里,刘瞎子的左眼皮老是跳。

    “虽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但瞎子身陷地牢,地牢潮湿属阴,阴阳反转,所以左眼不是跳财,而是破财,难道,家中被盗了?”

    刘瞎子算对了一半,他确实是破财了,不过不是家中被盗。

    而是他那绝世无双的百鬼破煞符,已经进了猫肚,再也拿不回来了。

    算对了一半,还真是半仙。

    ……

    “这小家伙并不是坏蛋,当初在骑龙山,想危害我哥,只是年幼无知,受了坏人的蛊惑,希望老天爷开开恩,给它一条生路。”

    这段话,珠子翻过来调过去,祈祷了足足上千遍。

    或许是刘瞎子师门,传下来的这张百鬼破煞符,真有起死回生的功效,或许是珠子的诚挚,感动了上天,亦或者,二者皆有之,

    反正磨盘上的瞎眼猫,突然翻身,爬了起来。

131 好乖的喵

    傍晚珠子看到瞎眼猫复活了,还能翻身爬起,顿时欣喜若狂。

    她又对着天空拜三拜,表示自己对老天爷,恩准瞎眼猫复活的谢意。

    就在这时,瞎眼猫蹲坐在磨盘上,突然抬头转脖子,要吼叫!

    假如把段初新买的青磨盘,比作是一座山的话,那瞎眼猫此刻的姿势,就像是一头猛虎,髙踞山巅。

    猛虎髙踞山巅,必然有虎啸。

    虎啸一出,必定震惊半个彭州!

    珠子距离磨盘,有六七步的距离,想过去捂住猫嘴,已经来不及了。

    “完了,这一声虎啸只要发出来,它的行迹就无法隐藏了!”

    哪怕段初能蹚平彭州府,但是也未必能应付得了,天下所有的高人。

    毕竟,有些高人,也像贼一样。

    不怕高人偷,就怕高人惦记,到时高人接踵而来,段初就算刀法再好,段家也会应接不暇不堪其扰。

    现在瞎眼猫刚刚起死回生,要想恢复刀枪不入的真身,还需要时间。

    所以假如它发出虎啸,引来关注,珠子也未必能保得住它。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瞎眼猫,已经张开了嘴!

    ……

    却说曹猎户。

    他当天在丫环芳儿的监督下,爬上屋顶修缮家中的茅草屋。

    丫环芳儿脸色绯红,在昨天洞房余波之下,以前脸上的童稚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已经是已为人妇的成熟,还颇有几分韵味。

    既然已为人妇,那就要相夫教子。

    不过现在距离生孩子还早,所以她就先学着,教育丈夫了。

    混不吝的曹猎户,终于遇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个克星。

    他在洞房之后,就被芳儿抓住了,有污点的把柄。

    他连声求饶,发誓以后不再耍嘴皮子,到处去坑蒙拐骗,一定会好好对待芳儿,绝对努力赚钱养家。

    为了表示诚意,又把卖“山彪”得来的银子,都交给新晋妻子保管。

    芳儿这才放过他。

    芳儿把曹猎户收拾服帖了,反而感激马清爽把她送给曹猎户,在曹家,她能感受到当主人的乐趣,而在马府,她只是一个丫环。

    宁做贫家主人,也不当富户奴仆,这就是丫环芳儿的心得。

    芳儿在大户人家呆过,有钱不会乱花,做事也有信条。

    修缮房子,就是她的提议。

    曹猎户在房顶上,用一片片灰瓦,挨个堵住了漏雨的窟窿。

    他忙了一天累得满头大汗,刚想休息,下面就传来一声,河东狮吼。

    “不干完,你就别想吃饭!”芳儿叉着腰吼道。

    “娘子,俺累得腰酸……”

    “少废话,你腰酸不是盖房子累的!抓紧干!另外,茅草屋只是暂居之所,来日好好打猎换钱,咱们必须去彭州城里买房子!”

    曹猎户听了,哪敢顶半句嘴,只有点头的份。

    正所谓一物降一物,曹猎户被芳儿拿捏得死死的。

    从表面上看,曹猎户是怕刚进门的媳妇,不过换一个角度,何尝不是在芳儿教导下,曹猎户通过婚姻,懂得做丈夫的责任了呢。

    ……

    茅草屋在山脚,不远处的山坡上,有一块半边悬空的大石头。

    大石头下面,插着不少靠山木。

    当瞎眼猫在磨盘上张嘴的时候,一根靠山木,突然歪到一边。

    那根靠山木,正是曹猎户当初插的。

    靠山木歪倒的时候,曹猎户一脚踩空,突然从房顶滚了下来。

    幸好他皮粗肉糙,只擦伤了皮肉,没有伤到骨头。

    芳儿还是很疼老公的,扶起丈夫,又找来药水,给他涂伤口。

    曹猎户推开芳儿,抬眼望山坡,道:“贤妻,俺有预感,俺当初立下的靠山木,倒了!这是凶兆!”

    曹猎户预感的没错。

    在瞎眼猫复活之后,他即将迎来人生中,第二个克星。

    芳儿只是教育曹猎户,不会伤害自己丈夫,但是假如瞎眼猫恢复真身,那曹猎户的未来,可就悬了!

    正如宋时声说的那样:“你也插过靠山木,山彪作为山神就是你的靠山,你为什么出卖你的靠山!”

    出卖自己的靠山,是要遭到报应的。

    ……

    回头再说瞎眼猫。

    它张嘴之后,珠子吓得要死,结果她没想到,瞎眼猫做足了虎踞山巅的架势,最后发出来的却不是虎吼,而是“喵呜”的一声。

    声音也不大,没有惊动任何人。

    珠子一边庆幸,一边把瞎眼猫抱下磨盘,又检查它的伤势。

    瞎眼猫口中的伤势,复活后已经缓解不少,不过恢复还需要时间,暂时还不能吃东西,只能喝流食。

    珠子从冰窖里,提出来一条大鱼。

    她煮了鱼汤,又用小勺喂到瞎眼猫的嘴边。

    相对于狗来说,猫都是比较傲娇的,瞎眼猫更傲娇。

    它扭头不理珠子,也不喝鱼汤,珠子不管它是谁,根本没打算惯它这臭毛病,当时就拿起来了戒尺。

    “我给了你第二次生命,说简单点,我就是你妈,你敢不喝试试!”

    “就连独眼龙,也要听我的!你还敢跟我较劲!喝不喝!”

    曾经在骑龙山,横行无忌的瞎眼猫,面对戒尺喝骂,只能低头喝汤。

    珠子摸了摸猫头。

    “这才乖嘛!等我慢慢想办法,看能不能治好你的眼……”

    珠子说到这里,先放开猫头,又抄起了戒尺:“另外,小猫你记住了,你跟其他的任何人,都可以傲娇,唯独跟我,不可以!”

    哄一句吼一句,恩威并施。

    瞎眼猫认清了情形,知道她不好惹,连忙对她点点头。

    珠子又摸摸猫头,就在自己床边,给瞎眼猫做了一个猫窝,她脸上表情严肃,不过心里却乐开了花。

    “等到独眼龙冲破封锁,瞎眼猫恢复视力,本姑娘左青龙右白虎,除了刽子手的刀和仵作的眼,试问这天下,谁敢与我为敌!”

    ……

    懂行的高人,肯定知道珠子这话,绝对不是吹牛。

    不过,独眼龙冲破封锁,瞎眼猫恢复视力,都还需要时间。

    而钱以宁,带着能决定珠子存亡的密信,距离彭州府,已经不远了。

    ……

    想要截杀钱以宁的三档头,胯下骑着的,是皇家御马监的宝马。

    皇家御马监,以前掌管四卫营,自从皇帝打压宦官,削弱太监兵权,四卫营就落到了昌宁候的手里。

    不过四卫营的军马,都归御马监喂养拨付。

    而三档头骑着的快马,就是喂养合格,暂时还没交付四卫营的好马。

    三档头本以为,钱以宁只能单臂骑马,而且骑的是彭州府地方上的马,肯定比不上皇家御马监的宝马,自己一定能追上钱以宁。

    三档头失算了。

    他没想到,文朝天治下的彭州府,也是有好马的。

    而且钱以宁虽然是单臂骑马,但是急着回家葬母,跑起来照样飞快。

    三档头一路没追上钱以宁。

    东厂虽然只剩空架子了,不过在地方上,埋伏的暗线耳目还在。

    于是三档头一路飞鸽传书,许下重金,只要谁能截杀京城往彭州府,那个单臂双刀的骑客,赏千金。

    这样一来,钱以宁这一路走得曲折,真是险象环生,所以离开京城这么多天了,他才终于冲破围追堵截,绕路赶到马陵山脚下。

    三档头只要经过钱以宁经过的地方,总能看到荒野里有尸体。

    死者都是在他悬赏之下,截杀钱以宁的勇夫,这些尸体不是掉了脑袋,就是缺胳膊少腿,致命伤都很明显,就是无双刀造成的。

    三档头实在想不明白,一个右臂骨折的刀客,怎么还能杀人!

    在马陵山脚下一处密林里,三档头终于找到了答案。

    ……

    瞎眼猫复活的当天晚上,马陵山下一处密林里。

    “等我吃完这口干粮,绕过马陵山,就是彭州府地界了。”

    钱以宁右臂骨折未愈,还吊在脖子上,右手食指虽然断了,不过在临行前,也被黄锦给包扎好了,而雌雄无双刀,就挂在腰间。

    就在这时,会鲁班术的三档头,杀到了!

132 独臂斗羽箭

    钱以宁当时,刚刚吃完最后一口干粮,想到只要绕过马陵山,进入彭州府地界,自己就彻底安全了,站起来也稍稍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密林外面,有得得的马蹄疾驰声。

    从京城到马陵山,一道杀出一条血路的钱以宁,都有点麻木了。

    他和段初的想法一样,追兵不是问题,手起刀落的事。

    不过这次的追兵,不同于往常,这次追兵人还没到,箭先到了。

    竟然还是三箭齐发。

    三根都是火箭,一箭射钱以宁头颅,两箭射钱以宁快马的脖子。

    钱以宁身子一歪,躲过了射向自己的箭,却来不及去救马。

    那匹陪伴了他,绕道超过三千里的快马,脖颈要害,全中两箭。

    箭头上的松油火很旺,哪怕插进马肉,还在啪啪燃烧出声。

    快马轰然倒地,一阵烤肉的糊味,在密林里弥漫开来。

    而没射中的那支箭,钉到一颗枯树上,就像悬起来的灯笼,把钱以宁身边方圆三丈,照得亮亮堂堂。

    抬头看看那支箭,距离地面并不算矮,钱以宁明白了。

    对方射出这支火箭,并不是为了射杀自己,就是为了照明。

    密林里面,有一处方圆四五丈的空地,钱以宁就站在空地中心。

    行囊里面,还装着黄锦给的,四十多两金叶子,那是钱以宁一路用命拼来的,他绝对不会放弃这笔钱。

    所以他并没有弃马而逃,甚至都没有表现出一丝慌张。

    作为一个刀客,只要刀还在身上,那就谈不上失败和绝望。

    此刻无双刀,就挂在他腰间。

    林子的地面上,满是积雪融化后,枯黄而又潮湿的树叶,三档头的脚踩在树叶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钱以宁面无表情,顺着声音,借着火光抬头一看。

    “我认识你,你是东厂扫地的小太监。”

    钱以宁的语气,比表情还冷。

    三档头身材消瘦,这时听了钱以宁的话,抬头哈哈一笑。

    他是成年后才做的太监,声音并不阴柔。

    只是下巴上早已没了胡须。

    “你在东厂好多天,我听到你说话,总共没超过十个字,没想到再次见面,刚刚你竟然一口气,说出了十四个字,真是难得。”

    钱以宁点点头:“我平时确实话很少,但是有一种情况,是例外。”

    三档头这次亲自出马,对付一个只有十五岁的少年,经历过江湖仇杀和官场倾轧的他,是信心满满。

    所以他并不介意,跟钱以宁聊一聊。

    在他眼里,独臂的钱以宁,就像死人一样。

    “哦,哪种情况是例外?”三档头问。

    “面对一个即将要死的人,我不在乎多说几句话,这匹马,随我奔波三千多里,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杀了它,我就杀你!”

    三档头没想到,他看钱以宁像死人,而钱以宁看他,也像是看死人。

    “你有把握杀我?”三档头反问。

    “你擅长的是弓箭远射,而不是剑法近战,现在你弓在背上,剑在腰间,我能给你时间拔剑,但是绝对不会,给你机会拉弓!”

    这句话直击要害,毫不留情的,揭穿了三档头的弱点。

    没想到一个少年,竟然也有如此眼力!

    三档头突然感觉,自己的气势,被人家压了一头。

    轻敌了!

    三档头心里忍不住咯噔一下,不过他很快又恢复了镇定。

    “不错,我确实不擅长剑法,但是我也观察过,你是右手使刀,现在你右臂骨折,就算左臂能挥刀,不过刀法也要大打折扣。”

    “所以论起来,我的剑,还是有胜算的。”

    三档头说到这,语气加重,抬手一指钱以宁:“小小娃儿,尚未懂得男欢女爱的乐趣,死了可惜……留下东西,可饶你不死!”

    “哈哈哈……”这是丧母之后,钱以宁第一次笑。

    笑完之后,钱以宁才说:

    “我不懂男欢女爱,但是总有懂的时候,而你,这缺零件的太监,从你进宫的那一刻起,想懂,你也懂不了了!”

    三档头之前就推算,钱以宁是送信人。

    所以他打算,拿到密信得到龙女的信息之后,再杀钱以宁灭口。

    不过现在他改变了主意。

    因为钱以宁的话,实在太伤人了。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三档头没想到,对面这个十五岁的少年,少年老成,不但手擅长使刀子,这时就连一张嘴也像刀子。

    “你揭我的短,我挖你的心!”三档头一声狂吼。

    距离太近,弓箭无法发挥威力,他拔出宝剑,就奔向钱以宁。

    钱以宁一直等三档头跑到自己身边,这才伸手去拔刀。

    当然,独臂只能拔出一把刀,并不能发挥出,无双刀的真实威力。

    “你射我的马,我砍你的头!”

    钱以宁说完,无双刀的雄刀,已经出鞘。

    三档头这个时候才明白,为什么之前那些人,会死在钱以宁刀下了。

    钱以宁真正擅长的,不是右手刀。

    而是左手刀。

    他藏得最深的秘密,就是——他其实是个天生左撇子。

    不过为了隐藏实力,不到生死关头,钱以宁不会露出左手刀的秘密。

    之前那些人和三档头一样,全轻敌了。

    他们都以为钱以宁右臂骨折,刀法大打折扣,这才会被钱以宁反杀。

    左手刀速度,实在太快。

    再加上无双刀锋锐无双,所以三档头手中的宝剑,被无双刀一掠而过之后,仓啷一声,断成了两截。

    无双刀又掠过三档头的脖子。

    当时血就喷了出来,把头颅顶到半空,转了几圈之后才落地。

    钱以宁的刀法,是自学成才。

    跟段初比,他还差了不少火候。

    假如是段初在这里,面对持剑的三档头,那三档头不但死定了,而且就算他死了,也不会有一滴血,能溅到段初的衣服上。

    钱以宁不行,三档头的血,就溅了他一身。

    钱以宁闻闻身上的血腥味,感觉不太对,连忙向一边一闪。

    果然有两根羽箭射来。

    不过钱以宁早有准备,羽箭擦着他的脖子和脑袋,堪堪飞了过去。

    再看被砍了头的三档头,落地的头颅,已变成了一个木球。

    木球上画着五官,眼睛竟然是红漆点成。

    而那站立不倒的无头尸体,这时也现出了原形。

    明明就是一棵,刚被拔出土不久,根茎还带着新鲜泥土的小树。

    钱以宁嘿嘿一笑,左手刀再次出手,那棵小树,顿时被他砍成了七八截,就连根须也被劈成了两半。

    ……

    三档头是会鲁班术的人,他怎么可能以己之短,攻敌之所长呢。

    刚刚和钱以宁拔剑相对的,不过是他利用鲁班术,用木球和小树,搭配一张符箓,另加一碗木屑黑狗血,精心做成的一个假人。

    假人是被三档头用意念驱使,这才能跟钱以宁对战。

    能被钱以宁察觉,主要是因为假人头被砍掉后,滋出来的血,是黑狗血,钱以宁一路杀过不少人,人血和狗血,还是分得清的。

    三档头看假人失败,马上拉弓放箭,暗算钱以宁。

    不过钱以宁经过一路血拼,经验值直线上升,反应也变快了。

    这志在必得的一箭,竟然被他躲过去了。

    当三档头再次拉弓,想继续射的时候,钱以宁把小树砍成了七八截。

    三档头操控假人的意念,还没来得及收回来。

    一刀两刀还好,但是一连七八刀砍在假人身上,三档头就受不了鸟。

    刀上的杀气,顺着三档头的意念,找上了三档头的身体。

    三档头的胸口,如遭铁锤重击,在暗处哇啦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

    幸好由于离得远,钱以宁没有听到他吐血的声音。

    三档头躲在树坑里,唯恐被钱以宁发现,捂着胸口,大气都不敢出。

    钱以宁从死马身上取下行囊,又在林子边,找到了三档头拴在树上的御马监宝马,上马后扬长而去。

    ……

    魏先生,终于等到了钱以宁!

133 还能挥刀杀人

    却说钱以宁走后,三档头才敢从暗处走出来,把木球切成碎木片,掩埋在树坑里,又拔下那根,插在树上依然还在燃烧的火箭。

    这根火箭,目的其实并不是照明,而是三档头用来迷惑钱以宁的手段。

    主要还是因为,三档头的鲁班术学的不到家。

    只有搭配箭头的离魂火,他才能利用假人迷惑钱以宁。

    所谓离魂火,就是他收集那些被钱以宁,一路杀掉的人的残魂做成的。

    三档头也不是傻瓜夯货,这时坐在地上,一边调养胸口内伤,一边总结这次,截杀失败的经验教训。

    都怪自己太轻敌了!

    错失这个大好良机,后面就只能按照白切鸣说的,乔装打扮去彭州府,悄悄打听龙女的蛛丝马迹了。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三档头打算先用鲁班术,精心打造一件超级木器工具。

    哪怕花费一个月的时间,那也在所不惜,毕竟只有那样,才有胜算。

    白切鸣的目标,是能取代黄锦,成为帝国首席大宦官。

    而三档头也是壮志凌云,从小太监升为三档头的他雄心勃勃,下一步目标,就是东厂大掌刑的位子。

    这次失败,并没让他沮丧颓废,反而激发了他的斗志。

    虽然鲁班术里面,化骨水和木头人,三档头学得并不到家,但是有一样,这世间没有人比他更精通。

    未来不久,三档头必将祭出一招,震惊整座彭州府的杀棋!

    ……

    下半夜里,魏先生依然夜宿妆粉店。

    粉娘趴在魏先生胸口沉沉睡去。

    在她看来,只要能睡在这个胸膛上,那自己就是天下间,最最幸福的人,因为这胸膛里,藏着一颗有情有义又有智的韬略之心。

    楼下传来重重三响敲门声。

    粉娘翻身坐起,听到门上又重重三响,连忙起床,挂肚兜穿衣裳。

    “钱以宁,回来了。”粉娘又叫醒了魏先生。

    魏先生本来睡得昏昏沉沉,听到钱以宁三个字,弹簧一般弹了起来。

    钱以宁身上有魏先生的名帖,守城兵丁不敢拦他,也没有盘问。

    只用一条胳膊骑马的钱以宁,辛苦奔波十几天,经过无数博杀,终于带着大小伤口,到达彭州城内,大步走进了粉娘的妆粉店。

    这时的他,坐在一楼的小凳上,浑身都是血。

    魏先生对他深深鞠了一躬:“钱壮士,辛苦!”

    “银子,经过来回花销,还剩十七两,先生交给以宁的两匹马,去时路上累死一匹,回来途中,又被追兵射死一匹,另外……”

    钱以宁还打算,把黄锦给他四十两金叶子的事,一并告诉魏先生。

    能做大事的人,总是会把金钱用度,说个一清二楚。

    钱以宁不想交给魏先生一笔糊涂账。

    魏先生摆摆手,道:“钱壮士,只要你能安全回来,银两马匹的损耗,都不算什么,其他的你也不要说了,我给你看看伤吧。”

    钱以宁摇头,示意魏先生等等。

    他解开了自己胳膊上的正骨夹板,露出一条三寸多长的伤口。

    伤口已经用针线缝合,钱以宁用小刀,一条条挑开缝线。

    那封密函,就缝在这伤口里面。

    而这伤口,也是钱以宁自己划开,做成的伪装。

    经过大风大浪的魏先生,此时见了,也为之动容。

    粉娘早就被吓得扭过了头,那里敢睁眼去看。

    钱以宁又从伤口血缝里,小心翼翼拿出密函,递到魏先生面前。

    能看到密函蜡封如初,并没有一丝拆过的痕迹。

    使命到此为止,非常圆满。

    “先生信任以宁,托付千斤重担,以宁全力以赴,终是不辱使命。”

    钱以宁说完这句话,这些天心里绷紧的弦,顿时松懈,劳累奔波全部袭来,他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魏先生亲自动手,给钱以宁洗了一个澡,然后在粉娘帮助下,给钱以宁缝合伤口,又重新用正骨夹板,夹好骨折的胳膊和食指。

    换上了干净衣服,涂好了消炎创药的钱以宁,躺在床上睡得非常香。

    “粉娘,你知道卸任首辅谢江岚嘛,严综吕以前就是他管家。”

    粉娘点点头,说知道。

    “谢江岚门生故吏遍天下,仇人也多,所以他门下,养了七个剑走偏锋,也算一等一高手的死士。”

    魏先生说到这里,指了指钱以宁:

    “不过谢江岚门下七个死士加起来,也不如一个钱以宁,此子坚毅隐忍,必将成为帝国第一死士!”

    粉娘听了,微微一笑。

    魏先生这是表扬钱以宁,同时也是表扬,发现了钱以宁的伯乐粉娘。

    魏先生慢慢打开密函。

    黄锦带着三分阴柔气的隶书,魏先生是再熟悉不过了。

    确定笔迹不假,又看了那十六个字,魏先生打开窗户,抬头看夜空。

    粉娘感觉魏先生心思沉重。

    “老爷,是一个坏消息吗?”自从滚过床单之后,粉娘也学世俗女子,称呼魏先生为当家的老爷了。

    魏先生转身把密函,递给粉娘,示意她可以看看。

    “无常焖心,食殇不知,傻虾疯狗,锱铢磨纹。”

    这十六个字,粉娘字字认识,但是其中的涵义,她半点也没有明白。

    男女之间哪怕再好,有些事,不该问的也不要问。

    粉娘还是明白事理的。

    “不必还我,烧了吧。”魏先生说。

    粉娘就把密函放到了烛焰上,火光腾空燃起。

    魏先生这时还背对粉娘,面对夜空,闻到烧纸的糊味,一声长叹:

    “我本不想再造杀孽,无奈世事无常,造化弄人!”

    ……

    珠子这时在房间里,突然从睡梦中惊醒,还连着打了三个喷嚏。

    坐起身子,珠子面带微笑,心道:难道今夜我陪猫咪,没去呆瓜房间和他同床共枕,呆瓜想念我了?

    还真说不定来!

    珠子想到这里本想去找段初,不过瞎眼猫听到动静,尾巴一抖。

    “乖猫咪,别害怕,我不走,就陪着你,睡吧。”

    珠子由于刚刚想到段初,心里还泛着甜蜜,对瞎眼猫说话也很温柔。

    瞎眼猫听了,胆子也大了一点,它一纵身,就从猫窝跳到床上。

    没等珠子赶它走,它就蜷缩在珠子枕头边,打起了猫咪特有的呼噜。

    珠子母性大发,伸出小手搭在瞎眼猫的尾巴上,轻轻抚摸。

    ……

    潮湿地牢里,刘瞎子翻来覆去睡不着,又起身打坐。

    他现在不但左眼皮跳,连右眼皮都跳了,跳得心神不宁。

    钱大公子和老狗,都被刘瞎子惊醒了。

    钱大公子揉揉眼,老狗打个哈欠,都去看龙困浅滩的刘半仙。

    只见刘半仙坐在稻草堆上,几根指头掐来算去,不停变幻指诀。

    “半仙,最近又是龙吼,又是虎啸的……”

    钱大公子又一指老狗:“还有这狗东西,竟然都成精了!半仙,是不是妖孽频现,天下将要大乱?”

    刘瞎子心情明显不是很好,回答地很不耐烦:“天下乱不乱,又关瞎子屁事,瞎子现在,就关心自己,还有家里的老婆孩子!”

    钱大公子讨了个没趣,只能用高人都有怪脾气来安慰自己。

    老狗突然嘿嘿一笑。

    老狗笑完还对刘瞎子,频繁地伸着舌头。

    地牢里不见日月,沾不到灵光,刘瞎子算来算去,也没算出来头绪。

    算不出来,他索性就不算了。

    “你这狗精,这些天瞎子对你不错,吃剩的排骨鸡爪,都喂给了你,你竟然幸灾乐祸,哼,就算瞎子有事,也要先杀你陪葬!”

    刘瞎子恶狠狠的,竟然把老狗给吓得一哆嗦,连忙对他摇尾巴示好。

    ……

    钱以宁,一直睡到了第二天半夜,醒来就看到了,一桌子酒菜米饭。

    当天夜里,魏先生陪着钱以宁,一场酒,一直喝到下半夜。

    快天亮的时候,魏先生把酒杯一摔。

    “左臂能挥刀吗?”魏先生问。

    钱以宁没有对魏先生,隐瞒左手刀的秘密:“能挥刀,也能杀人!”

134 都是老夫接待的

    魏先生看看钱以宁的左臂,以及旁边的无双刀。

    他相信钱以宁现在,确实还能杀人,于是点点头,道:“好!”

    钱以宁赫然起立:“先生这次的任务,让以宁不但赚到了黄金,还得到了无双宝刀,先生要杀谁,尽管开口,以宁免费赠送。”

    魏先生摇摇头,按着钱以宁的肩膀,让他坐下了。

    “令堂还没安葬,此刻不宜动刀,早点休息,明日送你回钟吾县。”

    ……

    七天之后,钱以宁家的葬礼,轰动了整个钟吾县。

    本来钱以宁家是小门小户,丧礼上帮忙的本家就几个人。

    不过得知将会有很多大人物到来,钟吾县令不得不亲自到钱家坐镇。

    县里的师爷,也被县令给拉来,客串唱礼的司仪。

    师爷的儿子,在京城大理寺,是一个七品官。

    不过虽然同是七品,但是京官比地方上的县令,可要牛气多了。

    所以师爷平时在钟吾县,走路都是两眼看天。

    正在家里喝茶,结果被拉来当丧礼上的鸟司仪,师爷很不开心。

    站在钱家门口,师爷吹胡子瞪眼。

    “有人来了,关键时刻,别掉链子!”县令提醒他。

    师爷接过来人的名帖和便签,看过之后,朗声唱道:“彭州府知府文大人,送来琉璃长明灯一盏!”

    师爷唱完,又向代表文朝天前来的马千里拱手:“马捕头,辛苦!”

    马千里向师爷拱拱手,又过去跟县令寒暄。

    “文大人在隔壁的彭州府,怎么会和钱以宁家有交情?”师爷暗自寻思着,脸上不再吹胡子瞪眼了。

    又来人了!

    而且来的是淮安府的五品同知!

    文朝天官再大也管不到钟吾县,而同知大人,是淮安府的第二长官!

    师爷满脸笑开了花,上前去迎接淮安府同知。

    淮安同知,都没有搭理他,直接递过来一张便签。

    师爷连忙唱道:“淮安府知府,黄大人,送来亲笔挽联一副!”

    等他唱完,同知拿出挽联,亲自送去了灵堂。

    “没想到钱家这小孩,竟然和黄大人也有交情,怪不得上次,他杀了钱主簿,黄大人还把他放了!”

    师爷想到这里,笔直的腰,顿时就塌了下去。

    又来人了,来人年龄不大,走着阴柔的小碎步,身上还是太监打扮。

    “司礼监掌印太监,黄公公,托人送来压棺檀木弓箭一副!”

    师爷念完,上下打量小太监,忍不住问:“兄台,你不是假冒的吧?”

    他怎么都不相信,钱以宁和帝国首席宦官黄锦,能有什么交情。

    他这一问,小太监明显不乐意了,掏出一块腰牌,给师爷看了一眼。

    黄澄澄的,上面还刻着四爪狂蟒。

    “咱家是给万岁爷做事,你说咱家是假冒的,难道暗有所指?”

    师爷也是识货的,知道这是出入禁宫的凭证,胆敢伪造,以谋反论!

    而且小太监反问的话,潜台词杀机重重。

    小太监的意思就是,我是给皇帝办事的,你说我是假冒的,是不是怀疑当今皇帝,也是一个假冒的?

    儿子交代过,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太监!

    太监都特别会上纲上线!

    师爷想到这里,噗通就给小太监跪下了。

    等他再次抬头,小太监已经被钟吾县令和淮安府同知,围在了中间,就连马千里,这时都厚着老脸,凑上去跟小太监巴结一番。

    师爷回头看看灵堂里面,单手托着哭丧棍的钱以宁。

    钱以宁对他点点头,意思是你辛苦了。

    师爷连忙对钱以宁弯腰鞠躬,表示自己一点不辛苦。

    “没想到钱以宁钱公子,竟然还认识京城的黄大公公,老夫往日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之前对他还有些偏见,惭愧!惭愧!”

    师爷再次抬头,又来人了。

    这次来的,是一个年近五十的老书生,身边跟着一个穿黑衣的小子。

    换做一开始,师爷肯定不搭理这俩。

    但是现在不同了,谁知道这俩是不是,换上普通衣衫的贵人!

    师爷想到这里,笑脸相迎。

    没想到老书生很不讲究,对身边的黑衣小子,使了一个眼色。

    黑衣小子抡起一巴掌,把师爷打得眼冒金星。

    “来的是那位爷?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你们为何打……”

    老书生没理他,径直去了灵堂。

    黑衣小子道:“伸手不打笑脸人,那也要看什么场合,今天钱府发丧,孝子悲痛,你身为司仪,却笑脸灿烂,不打你,打谁!”

    黑衣小子说完,甩手又给了师爷一耳光。

    师爷先被淮安同知忽略,接着被小太监威胁。

    现在又挨了两巴掌,脾气再好,此刻也受不了鸟!

    “你小子是谁,有种报上名来!”师爷一时,吹胡子瞪眼。

    旁边有钟吾县的衙役,帮着回答了:“师爷,这位就是在年前,砍掉袁老余脑袋的,段初段老爷。”

    袁老余据说是千年王八成精。

    在陆地上,谁砍他一刀,谁家里死人,要是把他放到水里,能搅浑三江五湖,结果被段初一刀斩了。

    所以这位段老爷,虽然不是大官,师爷自认也惹不起他。

    师爷马上把脸上,换成了哭丧表情,表示对钱母的离去,很是悲痛。

    ……

    当天,钱以宁在钟吾县大操大办,风风光光葬母。

    各路大人物的到来,更是给死去的钱母,脸上贴了不少金。

    躺在棺材里的钱母,得到了生前从没得到的荣光。

    但是无论如何,她已经埋入地下。

    而师爷就不一样了,当天身为司仪,他简直比钱母还倍感荣光。

    而且这荣光还能给师爷,带来不少面子,于是他逢人就说:

    “那天,文大人派人来,是老夫接待;黄大人派人来,还是老夫接待;就连司礼监掌印太监,黄公公派人来,也是老夫接待!”

    听到这话的人,对师爷都是肃然起敬:“师爷,想必是贵公子在大理寺,和这些大官,都有交情。”

    每逢这时,师爷总是微微一笑。

    否认?不可能的!

    在衙门里做事,不会拉大旗作虎皮,怎么能镇住街面上的人!

    有一天在衙门里,师爷又说起这个事,最后依然以那一句结尾:

    “这些大人物,都是老夫接待的!”

    三班衙役,都听师爷把这事说了无数遍,耳朵都快起了茧子。

    那个亲眼看到师爷,被段初打脸的衙役,实在忍不住了。

    他就揭了师爷的短:“师爷,那天那些大人物,确实都是你接待的,我能给你证明,而且段初段老爷,也是你亲自去接待的。”

    他是暗示师爷,这事你别说了,再说就把段老爷打你的事,捅出来!

    师爷是何许人也,那可是培养出京官的老爷子!

    师爷是这么回答的:

    “对!段初段老爷,也是老夫接待的,段老爷刀法无双,却没高人脾气,真是平易近人和蔼可亲!”

    师爷说到这里,又轻轻地拍拍自己的两边脸:

    “当时段老爷看老夫虚弱,判断老夫被阴气缠身,甩手两耳光打来……那可是驱邪辟煞的手掌啊!”

    “段老爷只用两巴掌,就把老夫身上的阴气,统统打散!”

    “段老爷,真是好手段!”

    “从那以后,老夫只觉得腿脚矫健,浑身通透!”

    刚才揭短的衙役听了,佩服地五体投地,心说:师爷到底厉害!被他这么一说,丑闻竟然成了好事!

    反正钱母风光下葬这件事,钟吾县师爷,成了最卖力的宣传者。

    死去的钱母和活着的钱以宁,都被钟吾县的人另眼相看了。

    再也没有一个人,敢说钱以宁当初挥刀,谋杀了自己亲生父亲。

    钱以宁心里清楚,这一切不是有钱就能做成的,都是拜魏先生所赐。

    钱以宁直接把房子,送给了离家时帮他看门的邻居。

    他腰挂雌雄无双刀,怀揣四十两金叶子,单人匹马,来到了彭州府。

    他要替魏先生杀人!

    杀魏先生想杀的任何人!

有事说明一下

    今天凌晨两点到上午九点,读者的书评和本章说,我本想回复,结果点开一点,都被删除了——确实不是我删的。

    比如读者“百夫长杨”说我水文的,我想解释一下。

    还有读者“苍白的灰色”,说看这本书,就像坐在茶馆里,听单口相声一般的有味。

    我都想回复一下,没想到点开之后,这些书评本章说,已经被删除了。

    最近发生了很多不愉快的事,比如一张卖身契的出现,这让我对自己,如此差的成绩,还继续坚持的信念,动摇了。

    同时也产生了几分怀疑,坚持下去,是否有意义?

    本来已经总结了不少心得,下一本有进步,是一定的,但是……

    说实话,心情不好加上生病,我已经三天没写了,最近都是用存稿撑着的。

    因为我有个习惯,就是经常回去改文,所以至少要有二三十章存稿,假如存稿消耗完了,来不及回去修改,那么肯定就会写崩。

    想了想,至少这本书,要坚持写完,然后再观后续吧。

    不能半途而废,那样也对不起付费订阅,花钱支持的读者。

    这就是今天,更新延迟的原因。

    希望大家理解。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4890/ 第一时间欣赏聊斋千妖斩最新章节! 作者:吴铭之所写的《聊斋千妖斩》为转载作品,聊斋千妖斩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聊斋千妖斩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聊斋千妖斩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聊斋千妖斩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聊斋千妖斩介绍:
新书名《聊斋千妖斩》,原书名《聊斋之快刀》。
殿中龙椅端坐一人,穿明黄袍,袍绣九龙,纹十二章,间五色云。
门分左右,烛影摇摆,一黑衣人跨步进殿,手中鬼头刀寒光夺目。
帝问:“持刃入宫,来者何人!”
来人答道:“应天府刑狱司红阳班,市曹行刑刽子手段初,奉诏前来斩杀锦衣卫镇抚使、斗牛将军步高升。”
话音刚落,平地起风,蜡烛尽灭窗扉全开,月冷光寒。
步高升盔甲带泥,如破土而出,双目血红,踏月而来……聊斋千妖斩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聊斋千妖斩,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聊斋千妖斩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