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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斋千妖斩全文阅读

作者:吴铭之     聊斋千妖斩txt下载     聊斋千妖斩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66 到娘亲这里来

    朱紫墨耍起了小性子,段初笑笑,道:“既然妹子喜欢,我心里有数了,我这就去跟她说,花钱从她手里,把猫买下来好了。”

    朱紫墨这才露出笑脸。

    “哥,我告诉你,她是马千里的女儿,马清爽,就是那个随便把丫环,送给了一个猎户的大小姐。”

    一听是恶名远播的马清爽,段初也皱起了眉头。

    “没想到她长得挺清秀,做事却是无情无义,都是马捕头给惯的!不过……”

    朱紫墨知道段初这不过两个字后面,肯定是说,不过既然猫是人家的,不管她是什么人,都要好好商量买下来,不能夺人所爱。

    朱紫墨知道马清爽的脾气。

    你是越想买,她就越不会卖。

    所以她打断了段初:“哥,这事你不用问了,我自己来解决,保证不打架也不吵吵,也保证不会让马千里,来咱家找后账的。”

    段初听了,抬手在朱紫墨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

    “千万注意,不要起冲突,我跟马捕头,其实关系也过得去。”

    朱紫墨打开段初的手,头一昂,傲娇地走进了正堂。

    “还我猫咪来!”马清爽说。

    “还瞎子的宝贝灵符来!”刘瞎子说。

    朱紫墨哼了一声,道:“怎么,你俩还联手了?咱们先一件一件解决。”

    她指了指刘瞎子:“你那张什么破符,被本姑娘烧了。”

    “不可能,那张符水火不侵,你是烧不掉的!”刘瞎子说的很肯定。

    朱紫墨看骗不了刘瞎子,转身又指了指马清爽:“你的猫咪早死了,我抱着的,根本就不是你的!”

    马清爽一声冷哼:

    “这只猫咪,明明就是我的!莫姑娘你心里有数,它的瞎眼没有眼球,放眼彭州府,你再也找不出第二只!”

    段初坐在旁边,忍不住叹气。

    “昨晚还说自己是公主,这倒好,一觉醒来,家里来了讨债的,还来了两个!”

    “莫姑娘,君子不夺人之爱,那张灵符,是瞎子师父,留下的唯一念想,还请莫姑娘成全,还给瞎子,不然瞎子就是死了,也没脸去见师父。”

    刘瞎子说到这里,还挤出两滴眼泪。

    真是一副忠徒孝子的惨样。

    有段初在,马清爽打算给他留个好印象。

    所以这次她决定走感性路线,不再跟朱紫墨针尖对麦芒。

    于是马大小姐掏出手绢,摆出了讲道理的架势,语气也客气了很多:

    “小莫妹妹,这只猫,是我用丫环换来的,价值之高,还有对我的重要性,就不要我说了,就像刘半仙说的,君子不夺人之爱,猫咪还给我吧,求你了……”

    马清爽说到这里,呜咽说不下去了。

    那两行眼泪,断线珠帘一般。

    瞬间打湿了手绢。

    刘瞎子忍不住打心底佩服。

    “到底是女人,说哭就哭,一哭还就有眼泪,瞎子就不行了,刚才要不是用芥辣,两滴眼泪也挤不出来。”

    ……

    这两人哭哭啼啼的,段初就有点受不了了。

    朱紫墨看段初频频摇头,心说必须尽快打发这俩才好。

    这时马清爽和刘瞎子,互飙演技,你一言我一语。

    朱紫墨感觉同时对付两个人,有点吃力,就想来一个各个击破。

    “刘半仙,没想你这么孝顺师父,本姑娘还真被你感动了,这样吧,你稍等一会,我就把灵符还你。”

    刘瞎子听了,连连点头。

    “怪不得自古以来,圣人就说以孝治国,还真有道理,你看这隐藏身份的公主,不是也被瞎子感动了。”

    刘瞎子想到这里,偷偷又往眼上抹了一点芥辣,再次挤出几滴眼泪。

    “半仙,本姑娘话都撂在这里了,你先去外面等着,好不好?反正你堵住大门,本姑娘又跑不了。”

    刘瞎子点点头,自己搬个小板凳,去外面等着了。

    朱紫墨稳住了刘瞎子,又面向了马清爽。

    “马小姐,你说这猫是你的,我说这猫是我的,这样吧,咱俩坐在两边,然后把猫咪放在中间,看猫咪跟谁亲,怎么样?”

    马清爽本来不想同意。

    结果段初点了点头:“这个方法很公平,谁是猫主人,一看便知。”

    马清爽听了段初的意见,没好意思跟他唱反调,就勉强同意了朱紫墨的提议。

    于是猫咪被放到了茶几上。

    朱紫墨和马清爽,分别坐在茶几两边。

    “小猫咪,你肯定记得姐姐的声音,那天为了你,姐姐把丫环都送人了,姐姐才是你的主人,快点,到姐姐这里来。”

    马清爽的语气,前所未有的温柔。

    她一边说,还一边对瞎眼猫招手,哪怕瞎眼猫看不见。

    珠子一句话没说。

    “小猫咪,姐姐最温柔,最疼你了,对不对,快点过来,姐姐带你回家……”

    马清爽继续蛊惑。

    珠子还是一句话没说。

    在马清爽的柔声细语下,瞎眼猫最后竖起尾巴,慢慢走向她。

    马清爽暗自得意:

    “本小姐的柔声细语,诱惑力真是强,连猫咪都抵不住!”

    结果瞎眼猫刚走到她面前,朱紫墨就开口了:“大虎,到娘亲这里来!”

    瞎眼猫马上刹车,一个转身,就跳到了朱紫墨怀里。

    谁对它好,它还是分得清的。

    当初在马府大半天,马清爽连口水都没给它喝。

    现在在段家,朱紫墨可是顿顿鱼汤喂它,说实话,鱼汤它都快喝腻了。

    瞎眼猫都到了手边,又叛变了!

    马清爽很憋火。

    尤其是她自称是瞎眼猫姐姐,结果朱紫墨自称是瞎眼猫娘亲。

    这就等于,朱紫墨又在辈分上,占了她的大便宜。

    朱紫墨怀抱瞎眼猫,满脸的得意。

    “马小姐,谁是猫主人,已经很明了了,请回吧!”

    马清爽眼珠子一转,就有了主意,对段初说:

    “段公子,假如让潘金莲选择,她肯定跟西门庆,而不是武大郎,但是这种选择,并不能改变,潘金莲是武大郎妻子的事实,你说对不对?”

    马清爽这个逻辑,很巧妙,唯一的缺点就是,用来比喻的三个人,最后构成了一个悲剧。

    所以段初没有采纳她这个建议。

    “马小姐,你的猫咪,是怎么丢的?”段初问。

    马清爽还以为段初被她的话,给说动了,马上回答:“不是我丢的,是我爹丢的……也不是丢的,而是被他扔出去的。”

    段初一听,马上开始维护自己妹子了。

    这种女儿随意把丫环送人,老子随便把小猫扔了的人家,怎么照顾瞎眼猫!

    他想到这里,说话的时候,就不是那么客气了:

    “马小姐,没想到马捕头看着很忠厚,对小猫咪却这么残忍,它两眼都瞎了,干嘛还要遗弃它?”

    “既然是被你们遗弃的,那我妹子捡回家喂养,她不就是这只猫咪,名正言顺的新主人了嘛!”

    “马小姐,午饭时间到了,快点回家吃饭吧,省得马捕头担心。”

    段初不耐烦地,下了逐客令。

    就在这时,朱紫墨使劲敲了一下瞎眼猫的头,马清爽刚想告她一个虐待小猫咪,结果朱紫墨挪开瞎眼猫,地上有一截猫屎。

    “下次要方便,去后院墙角沙堆方便,再拉在房间里,揍你!”

    朱紫墨一边说,一边拿出一个香囊,好一番收拾。

    就在这时,刘瞎子也进来了。

    “莫姑娘,时间不早了,瞎子等着回家抱孩子,要不……”

    珠子笑笑,亮出来一个香囊:“半仙,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东西就还你。”

    “莫姑娘请说,只要能还我灵符,一切但随你吩咐。”刘瞎子言之凿凿。

    “东西就在香囊里,到家你再打开,你先发誓,越毒越好!然后我给你香囊。”

    刘瞎子没犹豫,马上把全家人押上,发了一个毒誓。

    于是香囊就到了他手里,又被他小心翼翼放到包袱里。

    老江湖也有翻船的时候。

    刘瞎子提着包袱,心满意足地走了。

    马清爽也被段初,礼送出门了。

167 我想搬出去住

    马清爽一走,朱紫墨就试探问段初:“哥,我看马小姐不错,要不,咱托人去马府,给你提亲吧。”

    段初当时就掏出眉尖刀,塞到了珠子手里:“妹子,让我娶她这么一个,不懂情义为何物的女子?你还是杀了我吧!”

    朱紫墨看段初态度非常之坚决,这才放了心。

    于是就把情敌名单上,马清爽那三个字,在心里抹了去。

    ……

    马清爽一步三回头,离开了段家,说实话,这个时候,她也只承认是因为自己,没有接触过几个年轻男子,才会觉得段初好。

    要嫁给朝廷命官的想法,依然没有改变。

    不过也稍微有了动摇,至少不会像以前一样,那么看不起段初了。

    马清爽本想追上刘瞎子,告诉他香囊里,到底是什么。

    无奈刘瞎子发过毒誓,急着回家拆开香囊,青竹杖急速点地,虽然没有翻出黑瞳,但是走得比正常人还快。

    马清爽看着刘瞎子离去的背影,想想香囊里的东西,摇了摇头。

    马清爽回到家里时,能看到满地狼藉。

    一场混战,毁坏了花园。

    就连里面的八角亭,都差点被拆了。

    要不是铁司狱赶来解围,今天那一场混战,都不知道怎么收场。

    马千里手提环首刀,鼻青脸肿,坐在椅子上穿着粗气,看到女儿来了,一拍桌子:“老子今天,就问你一句话,嫁不嫁段初!”

    马千里气急败坏,马清爽看清了局势,哪里敢敢说半个不字。

    这个时候,只适合做一个言听计从的乖宝宝。

    “爹爹,女儿终于想明白了,也懂事了,以后一切,但凭爹爹做主。”

    马千里这才消了一点气,吩咐同样鼻青脸肿的马夫人,把女儿领到闺房去了。

    ……

    刘瞎子到家后,心情慢慢平静下来。

    拆开香囊,拿出百鬼破煞符的想法,反而不是那么急了,好东西,好滋味,是需要慢慢品的。

    在钱以宁的护送下,老婆孩子去了妆粉店,晚上才能回来。

    而且老婆孩子,已经习惯了,每天去妆粉店报道玩耍。

    于是刘瞎子嘴里哼着小曲,亲自下厨,炒了几个可口小菜。

    又拿出一壶珍藏的美酒。

    二五八盅下肚,感觉喝得差不多了,刘瞎子这才拿出香囊。

    “师父,多亏您老人家在天之灵保佑,徒弟才能拿回灵符……”

    刘瞎子面对京城方向,说到这里,把手伸进香囊,拿出来一片纸。

    “真是欺人太甚!呀呀呀!朱紫墨,瞎子跟你没完!”

    确实有一张灵符大小的纸。

    不过纸里面,却包着一截猫屎,糊了刘瞎子一手。

    ……

    朱紫墨当时在家里,想起来送给刘瞎子的香囊,就笑得前仰后合。

    “狗东西刘瞎子,敢出卖本公主,就该这样治你!”

    天黑之后,段初衣衫整齐,鬼头刀斜插在背后,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妹子,牛哥不小心被马捕头误伤了,在家躺着呢,今晚我要替他去巡检司值守,你一个人在家,就跟小猫玩,千万别乱跑。”

    朱紫墨忙着给瞎眼猫洗澡,摆了摆满是泡沫的手:“知道了。”

    可怜的瞎眼猫,不想沾水,结果被朱紫墨硬按在水里,动弹不得。

    昔日呼啸山林的威猛,早已荡然无存。

    也只能在被抱出水盆之后,抖抖身子甩甩泡沫水珠,显示自己曾经也是王者。

    结果这一甩,把泡沫甩得到处都是。

    于是它头上,马上就被戒尺,啪啪敲了两下。

    “还当你是横行骑龙山的山彪啊!”

    “要不是你舍弃真身,化作一只小猫,你能回光返照?你能被猎户带下山?不被猎户带下山,你能碰到对你这么好的老娘嘛!”

    “乖乖听话!老娘自然有恢复你眼睛的法子!”

    只有面对瞎眼猫的时候,朱紫墨才会毫不客气地自称老娘。

    她连番训斥,瞎眼猫是一声也不敢吭。

    ……

    段初先去找到魏先生,归还了那枚夜明珠,又去巡检司溜达了一圈。

    可怜的赵裁缝,还被关在马棚里。

    段初看天黑透了,走出巡检司,一路来到赵家布店楼下。

    他刚亮出飞龙爪,赵婆娘就从暗处钻了出来。

    “好小子!我说怎么最近见不到你,原来你都是钻窗户!”

    段初连忙收起飞龙爪,又掏出五两银子。

    赵如意给他的银子,他没动,这五两银子,是从那二十两赏银里面扣下来的。

    他只交给朱紫墨十五两。

    只要有银子,段初什么客气话都不用说,赵婆娘就把他领进了布店。

    赵婆娘就像一个老鸨。

    她把段初送进赵如意的房间之后,又给端来了茶水和点心。

    等她一走,赵如意就说:

    “叔叔性格古怪,经常发脾气,婶娘又过分贪财,说不定哪天就把我卖了……段郎,我想搬出去。”

    段初听了,一拍大腿。

    “姐姐,你终于想通了,这个好办,我家有现成的房间。”

    赵如意看看段初。

    她忍不住试探着问:“那天从我这里离开,你回家之后,就没有发生什么?”

    “姐姐,别提了,那晚我没回家,去看了一个朋友,结果他们两口子,看到我脸上那么多唇脂的红印子,都误会我去了倚翠楼。”

    赵如意听了,还挺失望。

    她本来想提醒一下朱紫墨,段初身边,还有自己这个存在的。

    她也是为了投石问路,看看朱紫墨,对她是个什么态度。

    现在没有得到答案,她不想贸然搬去段家。

    她早已准备好了,第二个选择。

    “段郎,那个包子铺现在还空着,你出面去盘下来,我暂时栖身那里,以后做一点小生意,也能养活自己。”

    段初听了,也感觉让赵如意,没名没分搬去自己家,有点唐突了。

    “盘下包子铺其实也挺好,不过不需要姐姐辛苦做什么小买卖,我养你……”

    段初说到这里,又想起一件事:

    “还有,人家都说包子铺里,惨死的老板阴魂不散,姐姐,我担心你害怕。”

    赵如意听了,在心底暗笑。

    别说存在传言里的阴魂不散,就算包子铺老板,那副没有血肉的骷髅架子,突然起尸了,她也不怕。

    “就算里面真有老板的阴魂,段郎,这不是还有你的嘛,有你在,我就不怕。”

    段初当时就想歪了:“哎呀,如意姐姐这不就是在暗示我,盘下包子铺,到时可以留宿在那里嘛!”

    光棍了二十年,说不急,那是骗人的。

    于是段初茶也没喝,点心也没吃,唯恐包子铺被人先下手,站起来就要跳窗。

    “你去哪里?”赵如意问。

    “去找包子铺老板的堂弟,这就跟他,谈盘下包子铺的事。”段初说。

    赵如意笑笑,心说小冤家,真是猴急猴急的。

    “第一,你不需要走窗户,毕竟你刚才,给过我婶娘银子了,难道你忘了?”

    “第二,包子铺现在还叫价上百两,你有钱吗?”

    赵如意这两个问题,问得段初面红耳赤。

    赵如意捏捏段初鼻子,说一声小傻瓜,然后掏出一百两银票,还有段初之前,给她的四十五两银子,都塞到段初手里。

    “一百四十五两,足够盘下包子铺了,去吧,最近我就想搬过去。”

    段初还以为,银票是赵如意之前存下的,也就没多问。

    而且自己身上没钱,也没打肿脸充胖子,所以就收下了银票银子。

    大摇大摆走出赵家布店,段初直接去了客栈。

    包子铺老板的堂弟,就住在客栈里。

    铺面这么久没出手,每天在客栈里,吃住都要钱,早就烦躁了。

    所以段初只用一百两银子,就达成了交易。

    从对方手里,接过写着赵如意名字的房契,段初又连夜去找工匠。

    他出高价让工匠,明天就入场,把包子铺重新整理一下。

    换做别人来,工匠肯定不接这个活,毕竟害怕阴魂不散。

    不过段老爷来,那就另说了。

168 菩萨难度要死鬼

    别人来,工匠不去。

    但是段初来,工匠就去。

    不因为别的,就因为段初段老爷,是能镇得住厉鬼的人。

    段初和工匠,当天夜里拿着火把,站在包子铺里面,说了怎么装修,打造哪些家具,还需要购置什么东西,商量好还付了订金。

    段初又交代,让工匠替他保密。

    不要出去到处乱说,是哪个主顾找他来干活的。

    段初之前和包子铺老板的堂弟,也交代过。

    哪怕那个堂弟明天就要回乡下,段初也警告他,在乡下也不准暴露买家是谁。

    毕竟包子铺距离布店很近。

    而且赵裁缝,明天就会被放出巡检司。

    段初不想让赵裁缝,猜到自己和赵如意,打的是什么主意。

    走出包子铺的工匠,先锁好房门,然后站在黑夜里,回头看看阴森森的包子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连忙走到段初身边,这才觉得暖和一点。

    “段爷,你还别说,有你在,我一点没觉得这包子铺里有什么阴气,但是你不在,我还真有点怕,所以,咱们只能白天施工。”

    段初笑笑,道:“慢工出细活,不急,不急。”

    反正包子铺什么时候收拾好,什么时候就把赵如意接过来。

    到时木已成舟,自己又有文大人和魏先生撑腰,不怕赵裁缝再出什么鬼主意。

    告别工匠之后,段初又去找了赵如意。

    把剩下的银子交给她,约定有需要再来拿,两个人又说了情话,互诉相思苦。

    快天亮的时候,段初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值守了一夜”的段初,在回家时,半路遇到了宋时声。

    段初本来不想搭理宋时声。

    无奈宋时声对他很客气,抱拳又拱手。

    “段班主,可否行个方便,在下有些话,要跟你说。”

    抬手不打笑脸人。

    段初决定,给宋时声一个机会。

    包子铺垮台之后,不远处的肉饼店,生意就好起来了。

    段初就和宋时声,来到这家肉饼店,找个僻静地方坐下。

    要了一沓肉饼,还有热乎乎的三碗鸡蛋汤。

    要三碗是因为,段初饭量大,怎么也要喝两碗。

    吃的差不多了,宋时声才说明来意:

    “段班主,最近,你又去找赵姑娘了吧?”

    “姓宋的,你怎么知道?”

    段初以为宋时声,在夜里跟踪了自己,语气非常严厉。

    “段班主,千万别误会,宋某绝对没跟踪你,再说了,就宋某这两下子,跟踪你,你肯定能发现。”

    段初确定宋时声并不知道,自己已经盘下了包子铺的秘密,这才松了一口气。

    “老宋,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假如你敢跟踪我,我的鬼头刀不饶人!”

    “段班主,宋某确实不想招惹你的鬼头刀,今天宋某,跟你说说掏心窝子话。”

    段初打个饱嗝,道:

    “老宋,别绕圈子,有话快说,我急着回家。”

    “段班主,宋某知道你对赵姑娘爱慕有意,不过赵姑娘身上,有个天大的秘密,你肯定不知道,那就是凡有男子触她,立死!”

    “老宋这狗东西,还以为我跟如意姐姐,没有肢体接触呢!”

    段初冷哼一声:“就算是阎王爷,我摸一下,也不会马上就死吧。”

    “段班主,阎王爷是阎王爷,赵姑娘是赵姑娘,不一样的。”

    段初嘿嘿一笑:“老宋,假如我说,我拉过如意姐姐的手,如意姐姐也摸过我的脑袋,你信不信?”

    段初对宋时声印象不好,所以说话很冲。

    不过宋时声没生气,反而夸段初:“段班主刀法无双,身体素质,也是非同一般,宋某不敢不信。”

    “老宋,你说如意姐姐有秘密,男子触之必死,我怎么没死!”

    “段班主,你比普通人强,简单接触不会死,不过……”

    宋时声说到这里,凑近一点,压低了声音:

    “不过,假如你再进一步,比如……算了,宋某还是直接挑最严重的说吧,假如你跟她成亲,那么洞房之夜,就是你的死期!”

    “怎么,洞房夜还有人来杀我不成!”段初冷笑着说。

    “段班主,不会有人杀你,而是当你和她,在床上行夫妻之礼时,你俩的接触,就不是浮于表面这么简单,到时你抵挡不了她的阴杀之气,就一定会死!”

    段初根本不信这个邪。

    “老宋,人生两大喜事,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我没读过书,所以金榜题名这大喜事,这辈子肯定是别想了,但是洞房花烛夜,我绝不会错过。”

    “而且我的洞房花烛夜,红盖头下蒙着的,一定是如意姐姐!”

    段初说完站起来,对老板挥挥手。

    “打包十块肉饼,六根油条,再来两碗鸡蛋汤……宋班主结账!”

    段初不是贪小便宜。

    而是宋时声耽误他休息,必须给他一点赔偿。

    段初提着东西走出油饼店,都没有回头看宋时声一眼。

    快到巷子口的时候,宋时声又追了上来。

    “段班主,宋某良言苦劝,你却不知好歹,宋某实话跟你说了吧,有鳞未必是龙,无足未必是虫!”

    宋时声话里有话。

    不过段初听不出来这弦外之音。

    毕竟他没见过赵如意的额头。

    并不知道白色飘带之下,遮掩着整整七片逆鳞。

    所以段初对宋时声的话,嗤之以鼻:

    “姓宋的,你说的这些,不都是废话嘛!有鳞的,有可能是鱼,当然未必就是龙,无足的,也有可能是鱼,当然也未必是虫。”

    段初一句话,说得宋时声无言以对。

    他摇头叹息,对着段初的背影说:“宋某一再苦口婆心,良言相劝,结果段班主还要一意孤行,这真是,菩萨难度要死的鬼!”

    段初耳力很好,听了这话,又扭头来找宋时声。

    “老宋,我看你才是,提着猪头找不到庙门,不知道该拜哪尊菩萨!这事,以后不要再跟我提半句,不然我不会对你客气!”

    宋时声没想到段初的听力,是这么好。

    背后说人坏话,被人家知道了,宋时声显得很尴尬。

    不过他还是说:“段班主,这么说吧,赵如意,就是白虎丧门星!”

    “老宋,我不管她是龙是虫,是白虎是丧门星。”

    “反正我只给你一次机会,如果再有下次,胆敢到处胡言乱语,段爷弄死你!”

    段初说完,扬长而去。

    “还真有不怕死的!”宋时声喃喃自语。

    ……

    当段初走进家门,回头突然发现,刘瞎子打开了对面的门。

    “老刘,你怎么在宋时声的空房子里?”段初以为刘瞎子,和宋时声有勾结。

    刘瞎子微微一笑,直接搬个竹躺椅,就仰躺在对面院子里。

    “段兄弟,瞎子刚想跟你说呢,这套房子,宋时声已经卖给瞎子了,瞎子从今以后,常住这里了。”

    刘瞎子又嘿嘿一笑:

    “莫姑娘什么时候,把百鬼破煞符还回来,瞎子什么时候搬走,不然,瞎子就在对门,让她见了就恶心,恶心也要把她恶心死!”

    朱紫墨抱着瞎眼猫,走了出来。

    “刘瞎子,你来就来呗,本姑娘不恶心,这条巷子里,住着一大帮老古董,能有你这个活宝,给这条巷子一点生机,挺好。”

    朱紫墨都不在乎,段初就更不会在乎了。

    于是刘瞎子,转眼就成了,段初的对门邻居。

    听到朱紫墨的声音,刘瞎子就走出家门。

    老婆孩子早晨就去了妆粉店,刘瞎子一个人,也懒得做饭。

    这时他正愁没吃食,闻到段初手里早餐的香味,突然伸手抢夺。

    段初猝不及防,被刘瞎子一招得手。

    刘瞎子一边得意洋洋吃着肉饼,一边还对朱紫墨示威:

    “从今以后,瞎子家里,就不开火做饭了!”

    面对厚脸皮吃肉的刘瞎子,段初摇了摇头,朱紫墨倍感无奈。

    假如不是怕暴露瞎眼猫的秘密,朱紫墨一定会把真相告诉刘瞎子,让他抓紧搬走,有多远滚多远。

169 清明节

    第二天,赵裁缝被放出了巡检司。

    由于被关在马棚里好几天,赵裁缝出来之后,人有点蔫头耷脑的。

    不知是不是被马粪熏晕了头脑,反正他也没有追查,段初这几天有没有偷吃。

    而段初谈好了的工匠,连工匠带学徒有五六个人,当天也抬着相应的工具,来到了包子铺。

    他们入场之后,很快按计划开始施工。

    要把原来的家具隔断,清理出去,全部换新的。

    还要把那个,杀人剔肉藏骷髅的地窖,用白灰消毒,再用泥土砂砾填实心了。

    工程量不小,段初又要求必须手工精制,所以三天五天干不完。

    清明节,很快就到了。

    而包子铺的工程,还刚完成一半。

    有一个小工匠,家是钟吾县的,胆子还挺大。

    他最近白天干活,晚上也舍不得花钱去住客栈,穷人嘛,能省一点,是一点。

    这几天晚上,他就打着地铺,睡在包子铺里面。

    白天累了一天,所以每天夜里他都一觉睡到大天亮,根本就没有阴魂来骚扰。

    清明历来有雨,今年也不例外,小雨淅沥沥的下。

    其他几个工匠都去祭祖了,只有这个小工匠,留守在包子铺里。

    毕竟施工场地要是没人,工具和材料,说不定会被偷干净。

    没有人陪着聊天,他就买了一个素凉拼,还有一壶烧刀子解闷。

    提着东西,经过杂货铺的时候,杂货铺老板还吓唬他。

    “今天清明,微雨湿街,白天呢,大家都去祭祖,等到夜晚,就是百鬼夜行的时间,小兄弟,我劝你还是不要住在包子铺里。”

    杂货铺老板说到这里,用手比划了一个包子形状:

    “小兄弟,你可能还不知道上一任包子铺老板,是怎么死的吧?老惨了!怨气冲天,清明节他肯定要回来看看,你小心一点!”

    小工匠家在钟吾县,也听说过段初的威名。

    心说反正咱背后,有段老爷撑腰,阴魂也不敢来找麻烦!

    所以他没把杂货铺老板的吓唬,放在心上。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小工匠想起为了赚钱养家,今天都没来得及去祭祖,心情一时比路上那些行人,还要郁闷。

    喝光了烧刀子,看看时近傍晚,他钻进地铺里,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半夜三更的时候,突然有人敲门。

    敲门声时急时缓,没有半点规律,不过就是敲个不停。

    小工匠头脑还没有清醒,揉揉眼站起来,过去打开了房门。

    外面黑漆漆一片,人影也没有一个。

    小工匠迷迷糊糊再次睡下,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打开门看看外面,还是不见敲门人的踪影。

    五次三番响起敲门声,小工匠睡不安稳,索性也不睡了。

    他直接站在门后,就等敲门声响起,就马上开门,看是谁搞恶作剧。

    敲门声再次响起,小工匠立马开门。

    外面还是黑漆漆一片,什么都没有发现。

    这时的小工匠,发觉事情不对,已经彻底醒酒了,想想杂货铺老板的话,老觉得身后有什么阴森森的东西,冲得后脊梁骨发冷。

    容不得他多想,拼了命的抬起腿,马上就冲出包子铺。

    杂货铺的窗户没关严,小工匠打开之后,连滚带爬翻了进去。

    没想到杂货铺老板,这时正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还用被子蒙着头。

    小工匠还能听到,他在被窝里,瓮声瓮气地念叨个不停:

    “小鬼勿拍我门,小鬼勿拍我门……”

    小工匠掀开他的被窝,一声老板还没叫出口,杂货铺老板就被吓晕了过去。

    小工匠好不容易把他掐醒,他就把小工匠也拉进被窝。

    两个人在一起抱团,多少也能壮壮胆子。

    “这是小鬼拍门,就是恶鬼杀人之前,派小鬼过来,拍门提个醒,同时惊扰得活人心神不宁……”

    杂货铺老板言尽于此,杂货铺外面,又响起了敲门声。

    于是两个大男人,就在被窝里抱团壮胆。

    彼此都能感觉到,对方砰砰的心跳。

    ……

    马清爽马大小姐,历来不按常理出牌。

    清明的晚上,别家都要避开各种禁忌,而她竟然关门,玩起了请邪神的游戏。

    找不到丫环,马千里就给她配了一个,家里的使唤老婆子。

    老婆子在马府呆了近二十年,一直尽职尽责。

    她对主家的吩咐,无不言听计从。

    这次马清爽拿出一截,细细的黝黑的东西,用锉刀把表面,磨得光滑了,又穿在一枚铜钱的方孔里。

    然后用红红的丝线,系在那东西两头。

    接着老婆子照说照办,在马清爽的指点之下,站在烛光之下,用手提着红线。

    马清爽跪在老婆子面前,眼睛盯着铜钱,嘴里开始念念叨叨。

    那个东西连着铜钱,在马清爽的念叨中,在空中慢悠悠晃荡个不停。

    直到马清爽念完了,老婆子才感觉有点不对。

    大小姐念的,好像是什么咒语。

    于是老婆子就问马清爽:“大小姐,这个穿在铜钱里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马清爽眼皮一抬:

    “哦,这个东西啊,是出生就夭折的幼儿指骨,我好不容易在药铺买来的。”

    老婆子低头看看那个穿在铜钱里的东西,确定马清爽没有撒谎。

    还真是一根,幼儿的指骨。

    老婆子看清楚了,一时浑身颤抖着问:

    “大小姐,难道你刚才是念咒语,想在清明夜里请邪神?”

    马清爽点点头,大方的承认了。

    “确切的说,我是在请邪神中的邪神——鬼婴!鬼婴你见过没?据说他穿一个蓝肚兜,嘴角能裂开到耳根,满口都是尖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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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等她说完,小院的门,就被敲响了。

    敲门声,和包子铺那边一样,同样没有规律。

    不过这边的,除了敲门声,还传来一阵,咯吱磨牙的声音。

    “肯定是鬼婴来了!大小姐,鬼婴被你招来了!”

    老婆子满脸惊恐,说完之后,扔掉手里的铜钱指骨,一头栽倒在地。

    老婆子晕了过去,外面的敲门声,却没有停。

    微微细雨中,磨牙声,婴儿的哭声,不断传到马清爽的两只耳朵里。

    马大小姐这时才知道害怕。

    幸好她还算是一个傻大胆,没有被当场吓晕。

    她连滚带爬走过去,打开窗户,伸出头用尽所有力气,大喊一声:“救命!”

    ……

    应天府最高处,紫金山,山势险峻蜿蜒如龙,正是皇家龙脉所在地。

    黄锦等了多少天,终于等到了一个,来应天府传旨的机会。

    传完圣旨之后,黄锦谢绝了留都官员的宴请,也没有急着赶回京城。

    他在紫金山下,找到了两个,早已不在宫中做事的老太监。

    三人密谋一番之后,等夜幕降临,就登上了紫金山。

    山腰一块半悬空巨石后不起眼处,有一座无碑无头的坟墓。

    无碑,就是无名。

    无头,就是没有坟头,坟堆只是比平地,高了那么几寸土。

    三个人操起铁锨和鹤嘴锄,合力开挖。

    就在彭州府,包子铺被小鬼拍门,马府的小院,又被婴儿哭声笼罩时,黄锦三个人,也挖开了无碑无头坟墓。

    飘着微雨的夜空里,一时金光灿灿。

    这是墓坑里,那些陪葬的金银珠宝,发出来的光。

    两个老太监跳进墓坑,把那些金银珠宝都扒拉开,继续往下挖。

    下挖三尺之后,两人又摸索一番,最后都很失望,一齐抬头看黄锦。

    “黄公公,虽然坟中陪葬冥器都在,但是雕刻日月星辰的黑棺,已经不翼而飞,就连黑棺的木屑,都没有留下一片!”一个说。

    “小公主生前坎坷,死后又遭盗尸,苍天无眼啊!”另一个说。

    两个老太监说完又无比颓废,双双扔下铁锨鹤嘴锄。

    看自己的同伴坐在墓坑里,抱头痛哭,黄锦默不作声。

    不过他那张脸上,这时也是浊泪横流。

    不同的是,那两个太监是伤心,而黄锦则是暗自高兴。

170 小鬼拍门

    那两个太监的眼泪,是伤心的眼泪。

    而黄锦的眼泪,是激动的眼泪。

    魏先生果然没有骗我,小公主确实已经破土而出,复活了!

    当年就是黄锦和这两个太监,还有陈皇后的贴身宫女,四人齐心合力,在杀机重重的皇宫里,战战兢兢又尽心尽力抚养小公主。

    他们眼看着小公主,从襁褓幼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虽然按道理讲,朱紫墨是长公主,但是他们称呼小公主,已经称呼地习惯了。

    坑里两个老太监,哭完之后爬了上来。

    三个人操起工具,默默无言,往坟坑里填土。

    等无碑无头坟被重新填上了,一个白眉老太监扶着巨石,摇着头说:

    “可怜小公主,假如她不是棺材子,天生就异于常人,怎么会遭受这等连番的横祸!她可是老夫在这世上,唯一的寄托!”

    老太监说完这句话,人突然怔住了。

    黄锦连忙上前查看。

    没想到白眉老太监,由于伤心气绝,这时已经猝然身亡。

    白眉老太监最早,是伺候朱紫墨生母陈皇后的,陈皇后不幸身亡之后,他就沦落到了,皇宫里最底层的太监一列。

    朱紫墨在棺材里降生,没几个太监宫女,敢去伺候她。

    于是白眉老太监毛遂自荐,主动加入到,照顾朱紫墨起居的队伍。

    直到朱紫墨被段朝用暗算,他才离开皇宫。

    回到老家之后,他那些同族的本家人,认为他在皇宫里,也没混出个人样,所以对他都不是很待见。

    再加上没有子嗣,所以这两年,白眉老太监的生活,是倍感孤寂落寞。

    他最大的念想,就是小公主在天之灵,能够安歇。

    刚刚发现朱紫墨的坟里,尸体连着棺材不翼而飞,他本就伤心欲绝。

    再加上年龄大了,连续挖坑填土又累,一口气没上来,这才会当场气绝身亡。

    黄锦看到白眉老太监身亡,后悔不迭。

    他刚才怕把秘密说出来,万一这两个太监守不住,消息传出去,会危害到朱紫墨的安全。

    白眉老太监一死,黄锦怕另外一个老太监也会出事。

    所以他连忙把朱紫墨,在彭州府隐姓埋名悄然生活的事,说了出来。

    这个太监听了,微微一笑。

    “黄公公,我为人嘴碎,又胆小怕事,万一陶子安或者段朝用找上门,我断然扛不住拷打……为防走漏风声,咱们下辈子见!”

    他说完之后,没等黄锦反应过来,就一头撞死在大石头上。

    没想到两个昔日伙伴,转眼化作死尸。

    黄锦忍不住捶石痛哭。

    “跟小公主相处过的宫女太监,都愿意为她而死,但是皇帝,你身边愿意为你而死的宫女太监,又能有几个!”

    黄锦哭过之后,找到一处隐秘的小山坑。

    他把两个老太监的尸体,还有铁锨鹤嘴锄,全部放到小山坑里,又挖土埋上。

    消除了痕迹之后,他才慢慢下山。

    经过山脚一处小溪时,黄锦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脆响。

    是有人踩到溪边鹅卵石的声音。

    黄锦回头一看,一个粗壮身影,就在自己身后不远。

    发现自己暴露了行迹,那个粗壮身影,转身拔腿,跑得飞快。

    黄锦抽出一把匕首,也不说话,在后面猛追。

    那人熟悉地形,几次拐弯抹角,差点甩掉黄锦,后来又利用身强力壮的优势,始终和虽然练过武功,但是年老体衰的黄锦保持一段距离。

    黄锦没有放弃,一直跟在后面,穷追不舍。

    务必顺藤摸瓜,找到跟踪自己的人!

    务必杀人灭口!

    不然小公主坟中无棺的事,一旦暴露,那就前功尽弃了!

    ……

    马千里在夜里,被女儿的惨叫惊醒,翻身提刀杀过去,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唤醒那个老婆子,这才知道事情经过。

    马千里才不相信,自己这个傻女儿,能招来鬼婴。

    她要是有那本事,别说嫁个朝廷命官,自己直接去侍神科,抱皇帝大腿多好!

    那样她成了侍神科的大神婆,整个马府都能跟着沾光。

    于是马千里,没收了那一截指骨。

    “从哪里弄来的?”他又逼问女儿。

    马清爽看父亲还提着刀,也不敢撒谎,道:“在宋家药铺买的。”

    马千里对马清爽,又是一顿臭骂,最后恶狠狠地说:

    “以后再搞这些邪门玩意,老子不打断你两条腿,老子就不姓马!”

    骂完马清爽,马千里走出房间。

    他把那截指骨扔到地上,又用脚踩着转圈,生生给碾碎了。

    雨水在小院里积少成多,哗哗流淌。

    最后雨水把那夭折婴儿的指骨粉末,全部冲到了马小姐闺房的窗下。

    ……

    第二天,马千里先去了宋家药铺,把卖指骨给马清爽的抓药师傅,差点骂死。

    等他到了府衙才知道,不光女儿的小院,夜里遭遇了小鬼拍门,十字街还有几十个商家店铺,也都遭遇了小鬼拍门。

    这时牛巡检屁股上的皮肉伤,已经好了很多。

    马千里的左胳膊,暂时还不能活动,不过上次和牛巡检,在马府打架形成的鼻青脸肿,却早就好了。

    牛马二人很默契,这些天都没有提,两家群殴的丑事。

    反正提了也没好处。

    被文朝天知道了,搞不好还要吃军棍。

    ……

    “事情就是这样,夜里受到惊扰的商家,有几十户之多,不过受惊的,都是商铺,老百姓的住房,倒是没事。”

    “本府早晨,已经亲自和宋时声,乔装打扮,去勘测过现场了。”

    文朝天说到这里,看了看大家,又说:“不知道各位,有什么意见?”

    马千里没敢说自家女儿,夜里召唤鬼婴的事。

    因为其他家遭遇的小鬼拍门,只有敲门声,没有婴儿哭。

    而且小鬼拍门,拍的都是商家,像自己这种深宅大院,是唯一的例外。

    他感觉或许是女儿做法,招来了鬼婴,然后鬼婴看到自己提着刀,被自己的威武雄壮吓跑,所以才会溜街窜巷,敲门搞恶作剧。

    所以面对文朝天的提问,马千里保持了沉默。

    他不发言,牛巡检没了反驳对象,一时也没兴趣出声。

    文朝天再看看段初。

    段初捂着嘴,只顾打哈欠。

    段初连打哈欠,主要是因为他又累又困,最近不但要顾家里的珠子,还要忙着包子铺的装修。

    而且夜里那个小工匠,最后和杂货铺老板一起,过来敲了他家的门。

    要不是珠子睡得香,他装修裁缝铺的事,就露馅了。

    所以他连忙让小工匠和杂货铺老板带路,提着刀来到十字街,先把包子铺里里外外搜了一遍。

    包子铺没有发现什么,他又在十字街走来走去。

    十字街上也没有发现异常,于是段初就站在街中心大喝:

    “小鬼何在,出来跟段爷一战!”

    他连吼三嗓子,别说小鬼没出现,连敲门声都没有了。

    那些商家这才睡了一个安稳觉。

    文朝天看段初打哈欠,也没生气。

    毕竟这是夜里驱赶小鬼的大功臣。

    牛马二人和段初都不说话,铁司狱不得不发言。

    “大人,各位,这肯定是清明雨夜,雨水潮湿阴气过重,有那夜行的小鬼,连夜赶路不甘寂寞,这才会敲响百姓家门恶作剧,咳咳……”

    “现在清明已过,那些过路小鬼,也该去哪去哪儿了,大人,依下官看,这件事,就这样算了。”

    听了铁司狱的发言,文朝天微微一笑。

    笑完他就虎着脸,给马千里还有牛巡检,下了一条命令:

    “小鬼拍门的事,府衙只作不知,你二人暗中在十字街布下罗网,只要有江湖人,去被拍门的商家,说能破解小鬼拍门,务必拿下!”

    牛马二人领命而去。

    文朝天又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上门,有本府坐镇彭州,妖异虽然斩不断,但是鬼这东西,是断然不会来的!”

    回应文朝天的,是段初的一个大哈欠。

171 刘半仙出马

    文朝天说的大气又坚决,铁司狱连忙拍马屁:“有大人坐镇彭州府,野鬼过路,也不敢取道此处!”

    拍马屁,不是段初强项,所以他只顾捂嘴打哈欠。

    “元起,夜里辛苦了,先回家睡一觉吧。”文朝天说。

    ……

    最近这些天,刘瞎子在彭州府,简直是炙手可热。

    那天从段初手里,抢过早餐刚吃好,没等刘瞎子去找珠子的晦气,彭州府首富,钱庄的金老板,就派了管家,来找刘瞎子了。

    首富家的管家,本是穷苦人,后来投入金老板门下,不但甘心为奴,连姓都改成了金。

    大家都叫他金管家。

    金管家不但替首富打理家庭事务,经常还要帮钱庄过滤账目。

    谁要是缺钱,找金管家周转一下,利息比姜小妹的当铺,可低得多了。

    所以说起来,金管家在金府是奴才,但是拿到彭州府,绝对算响当当的人物。

    比如金管家推牌九的对手,都是张管营那个级别起步的。

    一般的衙役,普通的狱卒,金管家才懒得搭理。

    敲开刘瞎子家门,金管家就亮出了来意:

    “半仙怎么搬家了,让兄弟真是好一番找啊!我家老爷有点事情很疑惑,想请您老过去解惑……这十两银子,您老先收着。”

    刘瞎子哼了一声,偷偷翻眼一看。

    金管家说话挺客气,但是满脸不屑,还带着一丝阴笑。

    十两银子在他手里,就像打发叫花子的施舍。

    反正无论怎么看,都是看不起他这个瞎子,怀疑他没有真本事。

    其实这些,都不是事。

    刘瞎子看在那十两银子的份上,都能忍。

    唯一有一点,他不能忍!

    最近他在众人面前,称呼金老板,都是叫“小金”。

    结果这小金的管家一过来,竟然敢跟他这个半仙,称兄道弟!

    这样一来,刘瞎子拔高自己,称呼这么多小字辈,还有什么意义!

    “既然是金府有事,自然该是小金亲自过来,请瞎子过去看事,你来作甚!”

    刘瞎子说完,青竹杖一阵乱打。

    不但金管家手里的银子,被打落在地,就连金管家自己,也受不了棍棒毒打,抱着头叫着痛,连滚带爬夺路而逃。

    刘瞎子赶走了金管家,这才关上大门,捡起十两银子。

    吹去上面浮土,又用衣襟擦了擦,这才把银子,放进柜子里。

    “买卖可以不做,送进家的银子,万万不能再跑出门!”

    银子收下了,金管家也被赶跑了,但是买卖,并没有被赶跑。

    金老板竟然亲自上门了。

    “半仙,您老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鄙府下人一般见识,他不会说话,冒犯了您老,鄙人在这里,替他给你赔罪!”

    金老板说完,对刘瞎子深深一拜。

    主人都拜了,奴仆那就要跪着,所以金管家也跪在了刘瞎子面前。

    “兄弟刚才不知道哪里,冒犯了半仙,还请您老原谅。”

    刘瞎子这次连眼都不用翻,顺着声音来处,一脚就踹了过去。

    “对门那斩妖切鬼的段初,才配和瞎子攀个亲戚……你也配和瞎子,称兄道弟?你算老几!”

    金老板一听,马上知道刘瞎子忌讳什么,连忙瞪一眼金管家。

    “半仙老爷恕罪!半仙老爷恕罪!”金管家磕头如捣蒜。

    刘瞎子这才同意,跟金老板走一遭。

    要说这彭州府,论宅子占地面积,还有豪华程度,金府首屈一指。

    前后不知道有多少进的院子。

    反正除了正院和后院,其他每个院子里,都住着金老板一个老婆。

    大老婆小老婆,加起来怎么也有十几个之多。

    直到在金府里面转了大半天,金老板也没说,想让刘瞎子看什么事。

    刘瞎子有点担心了。

    金管家被他差点踹骨折,金老板又对他千般客气。

    假如事情他解决不了,那么以后在彭州府,这刘半仙的招牌,铁定就要砸了!

    刘瞎子想到这停住了脚步。

    “金老板,有病不瞒郎中,有事不瞒先生,既然让瞎子过来看事,你总要说一下,是什么事。”

    金老板指了指前面的小院。

    “半仙,金某妻妾成群,唉,虽说她们个个貌美如花,却总是结不成果……”

    “直到前年,金某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身体没有任何疾病的新夫人,又在寺庙里各种祈祷上香……”

    “有赖我心虔诚,取得佛祖保佑,新夫人,终于给金某,生下了一个儿子。”

    “结果金某这宝贝疙瘩,自从年后开始,每日大哭不止,表情痛苦,找郎中来看,药汤喝了多少种,结果还是没有半点好转。”

    刘瞎子听到这里,不禁暗自叫苦。

    假如是看风水,他没有问题,这看病,他实在不拿手。

    于是刘瞎子决定,这笔买卖再大,也不做了。

    “金老板,看病,你最好去找宋时声,瞎子家里还有事,告辞了!”

    刘瞎子在情急之下,小金也换成了金老板。

    金老板以为刘瞎子要提价,连忙出声挽留。

    “还请半仙留步,进了前面大院,就是小儿居所!”

    金老板说到这里摆摆手。

    金管家马上用铜盘,端上来一盘黄金。

    五两一锭,一共六锭。

    金老板敲敲盛金的铜盘,对刘瞎子说:“无论结果如何,这三十两黄金,还请半仙收下,总不能让您老,白跑一趟。”

    于是刘瞎子看在三十两黄金的面子上,冒着砸招牌的风险,进了那个大院子。

    进去之后,刘瞎子感觉院子里,有一股杀气。

    杀气隐现就说明,风水有问题,金公子不是生病,而是被恶煞冲了。

    这样一来,问题就落入刘瞎子的强项了。

    于是他背对众人,翻眼细细看过去。

    小院中央,正对正堂,有假山流水。

    假山上有微缩植物,流水潺潺围绕假山,腾起雾气,让假山显得云遮雾罩,颇有几分氤氲仙气。

    不过问题,就出在这里。

    因为流水的源头,是一条石雕鎏金的金龙。

    流水正是从龙嘴里流出来的。

    刘瞎子手一指金龙,道:“这条吐水金龙,在这里多久了?”

    一个瞎子,没有问任何人,竟然知道对面,有一条吐水的金龙!

    金老板当时就感觉,这次找对人了……不对,是找对神了!

    “半仙,就是除夕当天立的,咳咳……这不是龙,只是一条蟒,你看它连爪子都没有,只是有点像龙而已。”

    哪怕半仙发现了症结所在,金老板打死也不会承认,这是一条龙。

    再有钱,哪怕是首富,论起来也是平民百姓。

    平民百姓敢在家里立一条龙,那就是谋逆大罪。

    听金老板说是除夕立的龙,刘瞎子心里就有数了。

    金公子是年后开始多病,基本跟这条龙立起来的时间,相吻合了。

    “呵呵,金老板,我知道你不想谋反,立这条金龙……就当它是一条蟒好了,你立这条蟒,是为了贵公子长大之后,有个好前程,不过……”

    不过两个字后面,就是那价值三十两的答案。

    金老板是懂事的人。

    他连忙让金管家拿来一个小布袋,把金子都装了进去。

    提着金袋子的刘瞎子,就不啰嗦了:

    “金老板,这条金龙,正对正堂,吐出来的水带着杀气,所以冲了贵公子。”

    金老板连忙说:“那鄙人现在就把龙……呸呸,就把这条蟒砸了?”

    刘瞎子摇摇头:“万万砸不得!你没砸它,贵公子就病得不轻,你要是砸了它,贵公子难道还想活命!”

    刘瞎子说到这里,捏着下巴,脸上浮现微笑。

    胸有成竹,胜券在握的样子。

    金老板还在静候下文的时候,金管家却有点急了:

    “半仙,您老别卖关子,倒是抓紧说说,解决方法啊!”

    刘瞎子闻言,嘿嘿一笑:

    “龙口空空,便要吃人……放一个珠子在龙嘴里,就可以了,另外,记得把这条龙身上,多画几片蛇鳞,否则,祸及满门。”

172 半仙就要成仙

    刘瞎子说出答案时,房间里的幼儿,依然哭个不停。

    要说这金管家,对金老板,那是无比忠诚,听刘半仙已经划出道了,马上就去找石匠,打造能放进龙嘴的石珠子去了。

    金老板还有点担心。

    不是担心刘瞎子没有本事,而是担心儿子留下后遗症。

    “半仙,您老不需要看一看,小儿的病症?”

    刘瞎子摇摇头:“不必了,症结所在,瞎子已经点明了,按照瞎子说的,贵公子保准无事,另外……”

    刘瞎子说到这里,招了招手。

    金老板连忙凑近一点。

    “蛇鳞必须画完美!最好让这条龙,越像蟒蛇越好,锦衣卫耳目遍布四方,你家里这事,假如被他们侦知,免不了满门抄斩!”

    金老板听了,连连点头,又忍不住跟刘瞎子抱怨:

    “半仙,这假山氤氲,龙吐水的风水局,是应天府的金鎏子道长,指点鄙人打造,本想让我儿积累仙气……”

    金老板说到这里,重重叹了一口气:

    “没想到仙气没有积累,小儿反而生病,还险些招来了,全家的杀身之祸。”

    金老板叹气是因为,毕竟当初,花了不少金钱。

    现在经过刘瞎子指点,他已经明白,这钱,都打了水漂。

    金老板哪里知道,当初他送给金鎏子的金叶子,最后都到了段初和珠子手里。

    刘瞎子听了金老板的抱怨,马上在心里记下了金鎏子的道号。

    狗东西金鎏子!

    不知道彭州府,是瞎子的地盘嘛,竟然过来抢老子饭吃!

    以后万一让瞎子,遇到你这个金鎏子,瞎子必须让你知道,半仙到底几只眼!

    这些话当着金老板,刘瞎子肯定不会说出来。

    而且还有一件事,刘瞎子也不会说出来。

    “其实狗东西金鎏子,打造的这个风水局,格局方位,按理都不错,不过他只懂理论,不会联系实际……”

    刘瞎子想到这里,抬头看了看小院门口。

    小院门口,金管家估计一路跑得飞快,已经把石匠拉来了。

    金管家对这件事,好像比金老板还上心。

    这时他疾步如飞,把工匠拉到了风水局旁边。

    急忙忙地指点石匠,丈量龙嘴张开幅度,以便打造相应大小的石珠。

    刘瞎子偷偷翻眼,看了看骨瘦如柴的金老板。

    “就你这年龄,就你这身板,那些如花妻妾,能结果才怪了!”

    他想到这里,又看了看身强力壮的金管家。

    “这个风水局,主正堂嫡子,仙气凝聚前途无量,只是可惜了,这孩子,并不是金老板亲生……大多是他这管家,和小妾私通的产物……”

    这个发现,没有一百两黄金,刘瞎子绝对不会说出来。

    “小金,瞎子还有事,先走了……另外,假如你哪天生病了,暂时别吃药,先来找瞎子……”

    刘瞎子这么说是因为,他怕金老板,哪天走了武大郎的老路。

    石匠来之前,应该是受到了金管家的提醒,带了好几颗石珠。

    这时他已经挑选出一个,差不多大小的,稍作打磨就放进龙嘴里,非常合适。

    石珠一放进龙嘴,房间里的幼儿,马上就停止了哭泣。

    “半仙,您老真乃神人也!”

    金老板这次,佩服的五体投地。

    他不但嘴上夸,心里还承认了刘瞎子对自己的称呼,毕竟能被半仙称呼一声小金,不但显得亲切,传出去,也算是莫大荣耀。

    ……

    一连三天,金府的小公子,再也没有乱哭。

    而且病态全无,胃口也好,吃嘛嘛香。

    金管家作为孩子的疑似生父,对刘瞎子那是感恩戴德。

    他不遗余力的,对刘瞎子就是各种吹捧。

    哪怕是在牌桌上面,他也没忘了,替刘瞎子吹嘘一番。

    当然,府里那条龙的事,不能说出来,于是他就改了一番说辞,说是阴鬼入侵,被刘瞎子白眼发金光,照得阴鬼烟消云散。

    当时推牌九的人里,还有张管营,闻言第一个表示赞同:

    “刘半仙,那是神人!钱大公子,可是咱彭州府有名的拗种吧?结果在牢里,被刘半仙三言两语,就收拾得服服帖帖。”

    难得听张管营,讲起大牢里的秘闻,于是大伙齐声问:

    “张管营,怎么收拾的?”

    张管营放下牌九,做恭敬状,道:“话说钱大公子,一开始对刘半仙出言不逊,刘半仙念了两句咒语之后,地牢里就剑气纵横……”

    剑气纵横,那就证明有飞剑。

    只有飞剑来回飞舞,才会造成剑影重重,剑气纵横的效果。

    “钱大公子本来傲气的很,见了刘半仙的剑气,马上跪下磕头,还要拜刘半仙为师……”

    张管营说到这里,又做惋惜状:

    “当然,半仙看钱大公子资质不行,而且年龄过了三十岁,也没有打磨余地,最后终是没有收他。”

    张管营吹得煞有介事。

    金管家捧得言之凿凿。

    于是在大家眼里,刘瞎子马上就要从半仙,转变成活神仙了。

    ……

    刘瞎子在金府,指点风水的第二天,又发生一件事。

    那天有个虬髯大汉,过来找刘瞎子。

    他是要刘瞎子解梦。

    “半仙,您老帮俺解一下,俺夜里做梦,梦见两条狗,躲在俺窗户下,你一言我一语的拉呱,具体说些什么,俺也没听懂。”

    来人正是曹猎户,自从靠山木倒了之后,虽然每日在芳儿的催促下,卖力打猎干活,但是老是心神不宁。

    刘瞎子当时就一伸手,意思是先给钱再解梦。

    结果曹猎户那混不吝的性格,讲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不解梦,就是不给钱。

    刘瞎子嘿嘿一笑,道:“二犬对话,很明显,就是一个狱字,说明你有牢狱之灾,若想破解……”

    没等刘瞎子后面的话说完,曹猎户就掀了他的摊子。

    曹猎户现在除了山神,谁也不信,吼道:

    “俺大早上找你解梦,就是图个吉利,结果你凭空,给俺泼了晦气!”

    摊子也掀了,瞎子也骂了,钱更是不用给了。

    曹猎户扛着猎叉,扬长而去。

    结果当天下午,马千里带着几十个衙役,悄悄杀到了骑龙山脚下。

    他们亮着明晃晃的钢刀,还有黑黝黝的铁链,团团围住了,曹猎户的茅草屋。

    于是在芳儿的哭声中,曹猎户被绑走了。

    “当街叫卖伪劣山彪,欺骗良家民众,扰乱商业秩序,罚银十两,监禁一月。”

    就这个结果,还是病推官找文朝天说情,才得到的从轻发落。

    芳儿知道这个结果,也算松了一口气。

    至于那十两罚银,已经由病推官,先行垫上了,所以曹猎户,只要坐一个月的大牢,就可以出来了。

    大家不知道的是,曹猎户早上掀了刘瞎子的摊子,刘瞎子中午就气呼呼地,找到了马千里。

    “小马,这小子胆大包天,竟然敢掀算命摊子,这事你看着办吧!”

    马千里早就看着曹猎户不顺眼了。

    就是他欺骗自己女儿,拐走了丫环芳儿!

    弄得外面都说自己女儿是傻丫头,自己也是教女无方。

    再加上他也跟刘瞎子保证过,谁砸刘瞎子场子,他就蹚平谁。

    于是马千里才会找个罪名,抓捕曹猎户。

    文朝天不问内里缘由,确定曹猎户确实犯了事,所以就下了判罚。

    这里面的道道,大家哪里知道。

    于是曹猎户这边被关进大牢,那边刘瞎子,又被吹捧成了铁口神算。

    这些天,刘瞎子走到哪里,哪里就是一片吹捧声。

    刘半仙升级成了活神仙,在众人的吹捧中,刘瞎子慢慢找不到北了,他也不去街上出摊了,就在家门口,挂上了一块牌子:

    铁口神算。

    段初每次只要走出大门,抬头就能看到,那白底黑字的招牌,

    朱紫墨看了,满脸鄙夷。

    本来文朝天安排马千里牛巡检,破解小鬼拍门一案的路数,是对的,结果谁也没想到,被忘乎所以的刘瞎子,给破坏了!

173 刘神仙恍然入坑

    其实刘瞎子最近,也不是事事都收钱。

    朝廷官方所办学校,最高等级为国子监,下面有府州县学。

    彭州府学,就在巡检司斜对面。

    本来巡检司乃兵锋所在,众多健儿每日舞刀弄剑,一直是彭州府阳气最盛之所,府学靠近巡检司,就算有邪气凶煞,也能镇住。

    不过最近这两三天,府学经常会出现,入读学童无故摔倒,受伤流血的事件。

    听到刘瞎子名声鹊起,就有府学的老夫子,找上门了。

    虽然老夫子没有称呼一声刘半仙,更没有带银子过来,刘瞎子也答应去看看。

    段初那傻小子,都尊重读书人,咱刘半仙自然不能落后于他。

    刘瞎子到了地方,老规矩,让众人站在背后,偷偷翻眼一看。

    这一看,就被他看出了端倪。

    原来巡检司最近,运来了一尊虎蹲炮。

    这尊虎蹲炮也有历史,本朝开国之前,在骑龙山立过大功,据说击毙蒙元骑兵,连人带马不下百余。

    立功当夜,这尊虎蹲炮,在一场大雨中,被滑坡的山体掩埋。

    前些天才被采药的农户挖出,就被巡检司拉来放在门前,用来彰显兵峰威严。

    这种杀人利器,由于埋入土中多年,此次出土,自然杀气突然弥漫。

    它又是死物,分不清善恶。

    由于炮身斜放,所以炮口,正对着府学大院,产生的煞气,就冲了府学幼童。

    刘瞎子看出端倪,对老夫子耳语几句,竹杖点地,飘然离去。

    终是没有收一文钱。

    ……

    老夫子登门请求,巡检司没有不应之理。

    马上把虎尊炮调转炮口,对着空地。

    从那一刻起,直到今天,府学学童,再也没有一个摔倒受伤。

    于是刘瞎子,在不言怪力乱神的教育界,又打出了名声。

    按道理,刘瞎子该更加谦逊才是,但是他更飘了。

    他在家里,哪怕没有魏先生给全部答案,他也想明白了,那十六个字的意思。

    他又摸清了,魏先生是向善之人,不忍杀他,这才会胆大包天,也不去街上摆摊,打了一个“铁口神算”的招牌,挂在家门口。

    段初每次看到这白底黑字的招牌,就感觉晃眼。

    朱紫墨看了,是满脸鄙夷。

    她能关大门,就尽量不开着。

    唯恐那四个字,污了自己的眼。

    不过有一点好处,那就是刘瞎子生意不断,找他算命解梦的人天天排队,这样一来,刘瞎子也腾不出手,来恶心她。

    对于“铁口神算”的招牌,刘瞎子自有一番解释。

    “这是当今皇帝的御笔亲题。”刘瞎子总是神秘的,对主顾小声说。

    有那还有点脑子的,噗嗤一声笑了。

    “半仙,招牌上的字,既然是万岁爷的墨宝,底下怎么没有落款?”

    听了这有理有据的质疑,刘瞎子不慌不忙。

    他总是先对京城方向深深一拜,又对武当山方向拱一拱手。

    “武当山第一道门户,那个牌坊上面有治世玄岳四个大字,就是皇帝御笔亲题,不是也没有刻上皇帝的落款,咱这个也一样。”

    来人一听这话,确实是有此事,就不敢再质疑了。

    不是刘瞎子话说的真,而是他抬出武当山,以山压人。

    来算命的都信鬼神,哪个敢质疑武当。

    不敢质疑武当,你再质疑刘瞎子,这不是欺软怕硬嘛。

    来求人算命,心诚则灵,说了,你就别还嘴。

    你要是敢还嘴,再次质疑,刘瞎子马上就对门外一指:

    “想吵架,你去找赵裁缝那个二愣子去,别找瞎子,看不到门外还有人排队嘛!瞎子等着帮大家答疑解惑,没工夫陪你磨嘴皮子。”

    ……

    出狱的短短时间里,各路吹捧接踵而来,刘瞎子怎能不飘。

    在小鬼拍门的第二天,自然有商家找上门来,寻求刘瞎子破解。

    毕竟按照老人的说法,小鬼拍门不是恶作剧,而是做记号。

    用不了几天,恶鬼就会顺着记号,上门来索命。

    而且是索被拍门者,全家的命。

    对于恶鬼厉鬼,刘瞎子自有一番解释。

    厉鬼,是冤死的普通人,大多还是善人死后所化。

    厉鬼的目的性很强,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只杀仇人,还有阻挡自己报仇的人,报仇洗冤之后,就会离开,自入地府报道受罚。

    而恶鬼就不一样了。

    反正恶鬼心情好也杀人,心情不好也杀人。

    恶鬼这么做,目的只有一个。

    那就是采集阳气,尽可能久的停留在阳世人间。

    “唉,本以为包子铺老板,死后会化作厉鬼,没想到他鬼魂入了歧途,竟然化作恶鬼了,瞎子不才,自然替各位街坊,收拾了他!”

    刘瞎子还没看现场,就下了结论。

    于是带着灭鬼的家伙什,就来到了包子铺。

    这个时间点,文朝天已经开过会,对马千里和牛巡检下令,只要有江湖人,过来破解小鬼拍门,上去就拿下。

    刘瞎子这次又没算出来,自己将要跳进罗网。

    ……

    由于经过小鬼拍门,小工匠受到了惊吓,其他人也不敢过来,包子铺的装修工程,无奈之下,只能暂时停工。

    段初从府衙出来,打着哈欠,也没回家,就在包子铺一楼空地,把小工匠的被褥,重新打成地铺,往里面一钻。

    他也怕有小偷,不知道包子铺是段爷地盘,过来顺手牵羊。

    假如被朱紫墨知道,他躺进别人被褥,非逼他洗七八遍澡不可。

    要说真是无巧不成书。

    “兀那恶鬼,必定栖身于当初身死处,今日阳光灿烂,看瞎子送你魂归地府!”

    刘瞎子手提桃木剑,一脚踹开包子铺大门,先扔进去一把朱砂开路。

    段初听到踹门的动静,刚从被窝里钻出头,就被朱砂撒了满脸。

    没等他说话,刘瞎子的桃木剑就到了,由于被朱砂蒙了眼,一时晕头转向,被桃木剑砍了好几下。

    刘瞎子也感觉不对劲。

    毕竟桃木剑砍人跟砍鬼,感觉不一样。

    ……

    马千里带着一帮衙役,藏在天香楼里,本来摩拳擦掌,就等着江湖人露面,好冲出去抓个现行,然后送去府衙请功。

    让他没想到的是,前来破解小鬼拍门的江湖人,竟然是刘瞎子。

    刘半仙,那是抓不得的。

    先不说他能坏了自家女儿的婚姻大事,单是暗藏的那把飞剑,就被张管营形容的,剑影重重杀气弥漫。

    所以马千里按兵不动,没有冲出天香楼。

    牛巡检就不一样了。

    这些天他在家里养伤,又和牛夫人互相埋怨,没顾得上听街上的传言,并不知道刘瞎子,眼看就要从半仙,升级为神仙了。

    所以他一声令下,巡检官兵不敢不从,从藏身处一涌而出。

    ……

    没等段初开口,没等刘瞎子反应过来,牛巡检就带人冲了进来。

    可怜的刘半仙,哪里有什么剑影重重的飞剑,就连青竹杖今天都没带,手里只有一把,轻飘飘的桃木剑。

    等他发觉桃木剑砍到的是人,而且还是段初,当场蒙了。

    刘瞎子根本想不明白,跟他惺惺相惜的,大好知音段兄弟,为啥有家不回,偏偏要睡在包子铺里,装恶鬼吓人。

    所以牛巡检毫不费力,就把牛尾刀,架到了懵逼的刘瞎子脖子上。

    刘瞎子这才感觉不对劲,好像无意之中,又跳进了坑里。

    “牛巡检,给点面子。”刘瞎子想走的体面点。

    段初一听是刘瞎子声音,来不及擦眼,就大骂:“刘瞎子,你个倒霉催的!”

    牛巡检嘿嘿一笑,让亲兵领着段初,先去宋时声那洗眼,然后他押着刘瞎子,就去府衙找文朝天了。

    幸好牛巡检也算讲究,看在魏先生面子上,没有给刘瞎子上镣铐锁链。

    看刘瞎子被巡检司官兵围住,还有人问:“刘神仙,恶鬼抓到没,怎么突然又要去府衙?”

    刘瞎子还对问话声音出处拱手:

    “文大人找我有事相商,恶鬼回头再说。”

174 蛇鳝血

    刘瞎子抱拳拱手,牛巡检也没说什么,一帮巡检官兵,本来对刘瞎子就有敬畏之心,所以也没打压刘瞎子。

    于是刘瞎子在众人眼里,还真像是被重兵拥护,去府衙和知府大人议事去了。

    直到到了府衙,已经升天的刘神仙,这才被打回原形。

    牛巡检直接把刘瞎子,带进了文朝天的住处。

    文朝天一看是刘瞎子,当时就一拍桌案:“怎么是你!”

    “大人,事有不巧,没想到,咱们又见面了。”刘瞎子知道会有人来救,所以拖延时间。

    “我问的是,操纵小鬼拍门的,怎么是你!”文朝天怒了。

    “大人,瞎子一直奉公守法,你是知道的,怎么会操纵小鬼拍门。”

    文朝天问了事情经过,这才知道,真凶没露面,反而抓住刘瞎子这个搅局的。

    把文朝天气得,差点掀了桌子。

    他决定,不管刘瞎子,掌握了什么秘密,都要给他一个教训。

    “拉下去,打二十军棍!”

    二十军棍,比二十板子要厉害多了,最低能要刘瞎子半条命。

    关键时刻,魏先生和府学的老夫子,同时赶到了。

    魏先生还没说话,老夫子先开口了:

    “文大人,本朝开国太祖,当年曾言,郡县立学,乃速行之急务,乃国教之根本,刘先生为府学勘事,善莫大焉,还请放他一次。”

    文朝天不得不给面子。

    于是刘半仙,被老夫子领出府衙,他又千恩万谢,把老夫子送回府学。

    等他回到家里一看,傻眼了,那个“铁口神算”的牌匾,已经被钱以宁,用钢刀砍成了木屑。

    “魏先生说了,以后再敢胡言乱语,引来东厂锦衣卫的注意,杀无赦!”

    钱以宁转述完魏先生的话,扭头就走了。

    想到这个冷血的小子,隔三差五出没妆粉店,而自己老婆孩子,又经常在妆粉店里,刘瞎子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决定闭门谢客,一般的买卖,不接了。

    而且最近在家里不出去,也能缓一缓,今天这张掉到了地上的脸。

    钱以宁走出没几步,朱紫墨就抱着小猫出来了。

    “吆喝,这不是刘半仙嘛,怎么垂头丧气啦?哎呀,你的牌匾怎么也被砸了,是什么人,吃了熊心咽了豹子胆,敢砸刘半仙的招牌?”

    刘瞎子也感觉丢脸,没搭腔。

    朱紫墨还不算完,指着钱以宁的背影,继续讽刺刘瞎子:

    “半仙,画个圈圈,诅咒他呗!”

    直到钱以宁走出巷子口,刘瞎子才对朱紫墨冷笑。

    “莫梓珠,瞎子从今以后,算命打卦看风水的买卖,都不接了,就做一件事,就是恶心你,直到你把百鬼破煞符,还给瞎子为止!”

    朱紫墨笑笑,摸了摸瞎眼猫的肚皮。

    “刘瞎子,实不相瞒,你的百鬼破煞符,被我烧成灰又和成水,给我的猫咪喝了,那天给你一截猫臭臭,就是这个意思,你没明白吗?”

    刘瞎子听了,也不装瞎子了,直接翻出了白眼。

    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瞎眼猫。

    他自己也知道,百鬼破煞符虽然水火不侵,但是只要被吞进动物的肚子,断然是拿不回来了。

    不过,他还是没发现,瞎眼猫身上,藏着什么秘密。

    “莫梓珠,你知不知道,你这是暴殄天物!”

    刘瞎子暴跳如雷。

    “没办法,这只猫咪,当时被人扭断了脖子,本姑娘没办法,只好烧了你的救命符,给它续命。”

    朱紫墨举重若轻。

    “好你个莫梓珠,没有百鬼破煞符,那就用你的猫儿来抵偿!”

    刘瞎子说完,这就要去抢瞎眼猫。

    一把鬼头刀,突然从斜刺里伸出来,横到了刘瞎子脖子上。

    正是被朱砂撒眼,现在眼睛还带着血丝的段初。

    刘瞎子当时就蔫了,连忙翻出白眼,陪着笑说:“兄弟,莫姑娘养的猫咪,好可爱,瞎子就想抱抱。”

    “瞎子,看猫咪可爱,你自己养一只去!”

    段初说完,用刀把刘瞎子,逼进了对门刘瞎子家里。

    ……

    这个时候,黄锦还在追踪那个,看到了他在紫金山行踪的壮汉。

    黄锦本来以为,路上朝廷关卡重重,任何一道关卡,只要拦住壮汉,自己就能追上他杀人灭口。

    谁知壮汉一路面对关卡,竟然畅通无阻。

    这样一来,黄锦始终和他,还是保持一段距离。

    黄锦心道不妙。

    这种面对关卡,还能畅通无阻的人,不是身怀重要机密的信使,就是东厂或者锦衣卫,布下的耳目。

    东厂的白切鸣,胆子再大,也不敢派人跟踪他。

    而锦衣卫的陆冰,就不一样了。

    这天下,除了皇帝,就没有陆冰不敢监视的人。

    想到这个,黄锦就愈加坚定了,追上去杀人灭口的想法。

    ……

    彭州府,刘瞎子被抓又放出来的当天夜里。

    十字街灯火通明,大家都站在街上,聚众壮胆,没一个敢睡的。

    文朝天带着段初,还有宋时声,身后跟着巡检官兵,还有成群的衙役,一行人来到了十字街。

    “文大人,刘半仙现在闭门不出,谁来破解小鬼拍门呀!”

    “文大人,刘半仙其实有真本事,不是妖言惑众,您就开开恩,让他出来,给大家破解一下吧。”

    听了这些请求,文朝天哭笑不得。

    他随手指指一扇门。

    宋时声拿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点液体,在那扇门上,涂抹了几下。

    等宋时声退回来,文朝天一声令下:“熄灯,灭火!”

    牛巡检带领的巡检官兵,马千里领衔的衙役捕快,马上把火把全部熄灭了。

    在段初安排下,街上的灯笼也都被拿走了。

    整条十字街,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没过一会,刚才被宋时声涂抹的那扇门上,在黑暗中,突然传来一阵,没有规律的拍门声。

    段初手里拿着一团罗网,对着那扇门就出手了。

    等到灯光火把再次亮起,罗网里面,出现几只蝙蝠。

    “宋班主,好好跟百姓解释一下吧,牛大人,马捕头,元起,咱们走!”

    文朝天撂下一句话,潇洒地走了。

    大家马上把宋时声给围了起来,纷纷要答案。

    前面的人,都碰到宋时声了,后面的人还一个劲往前挤,真是求知若渴。

    “大家不要挤,大家不要挤……哎吆,谁踩到我的脚了!”

    宋时声好不容易劝退人群,这才开始解说:

    “阴阳相隔,人鬼殊途,所以妖异常有,而鬼魂不常有。”

    “昨夜里,并没有什么小鬼拍门,而是有江湖高人,用蛇鳝的血,抹在了大家的门上,而蝙蝠,又特别喜欢舔舐蛇鳝的血。”

    “要说这蝙蝠对蛇鳝血,嗜好程度,就像段班主对酒的嗜好程度。”

    宋时声这个解释很形象。

    段初身上,有时不带鬼头刀,但是酒袋子,一次没拉下。

    看大家点头,宋时声继续往下说:

    “所以夜深人静时,蝙蝠飞来撞门舔血,就造成了拍门的效果,这才让大家产生了,小鬼拍门的假象。”

    “所以,根本没有小鬼拍门做记号,厉鬼上门来索命!”

    “就是江湖高人,用来钓鱼骗财的伎俩,假如不是文大人,以前办过这种案子,而宋某恰好又有蛇鳝血,险些被他得逞。”

    听宋时声讲到这里,有人就说:“不可能,刘神仙不会这么下作!”

    宋时声并没有对刘瞎子落井下石。

    毕竟他听说过,刘瞎子师父当年,在京城的名头,绝对算一号人物。

    他心里有数,哪怕刘瞎子只学到他师父的一成,那也有真本事。

    而且刘瞎子做事,不像段初有那么守规矩。

    万一这次说他不好,保不齐哪天宋家祖坟,就会被戳个窟窿。

    他宋时声,得罪不起刘神仙。

    “那个想骗钱的江湖高人,不是刘神仙!不过他计策被识破了,一时半会,不会再出来兴风作浪了。”

    “那什么又是蛇鳝?到底是鳝还是蛇?”又有人问。

175 深夜敲窗

    面对蛇鳝,是鳝还是蛇的问题,宋时声微微一笑。

    他以前,还是有幸见过蛇鳝的。

    “蛇鳝嘛,自然是蛇和鳝,杂交的产物,不过很难得见。”

    有人还想继续追问,宋时声没给他机会,大声说:

    “各位,昨夜的小鬼拍门,就是这么一个情况,就是江湖人,先下套子,等着大家找他破解小鬼拍门,然后骗钱的路数。”

    宋时声说到这里,转身要走。

    赵裁缝拦住了他:“老宋,这个江湖人,既然不是刘半仙,那到底又是谁?”

    赵裁缝一边说,一边对宋时声挤眼。

    那意思是,今晚再来布店楼下,喝茶坐坐呗。

    “各位放心,文大人已经下令,严查这几天的外来人口,那个江湖人是谁,用不了多久,就会有眉目,到时一定抓他归案!”

    “所以,请大家放心,今夜尽管睡个安稳觉!”

    宋时声上面这番话,是回答赵裁缝,明面上的问题。

    说完这些,看众人逐渐散去,他才又小声对赵裁缝说:“老赵,令侄女的事,请恕宋某,没法继续帮忙,今夜,就此别过吧。”

    “为什么?”赵裁缝急了。

    “因为段初那小子,死脑筋,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偏要钻,反正就认准令侄女了,他要闯鬼门关,宋某也不能硬拉他。”

    宋时声说完,推开赵裁缝,直往家去了。

    赵裁缝看看宋时声的背影,又看看府衙方向。

    想想文朝天魏先生,这俩对段初的维护,赵裁缝忍不住对地上吐唾沫。

    “呸呸呸……”

    他真恨不得,能用唾沫,淹死文朝天魏先生,还有段初。

    ……

    府衙里面,文朝天一拍桌子。

    “牛不耕,马千里,你们二人,是不是有事,瞒着本府!”

    牛巡检和马千里对视一眼,又一起扭头去看段初。

    段初连忙两手一摊:“牛大人,马捕头,你俩别看我呀,你们两家群殴的事,我可没跟文大人说。”

    牛巡检和马千里,顿时傻眼了。

    你小子是没说,不过是之前没说,刚刚却什么都说了。

    没办法,段初都说漏嘴了,这俩连忙抢着坦白,一个比一个积极。

    一个是巡检司长官,一个是府衙总捕头,竟然又打架了!

    而且这次还是两口子带着下人,一起上阵。

    “荒谬!荒谬!荒谬!这事要是传出去,让本府如何有脸,面对彭州百姓!”

    哎呀把文朝天气得,要不是香儿过来给拍后背,差点闭气了。

    趁着文朝天低头咳嗽喘气,马千里一伸手。

    他从兜里掏出两个瓷瓶,都是妆粉店上好的粉黛。

    然后悄悄塞到香儿手里。

    香儿并不差这两瓶粉黛,不过看看马千里眼神,可怜兮兮的,她就知道马捕头这是期望,想让自己求情。

    香儿心软,叹一口气,对文朝天耳语一番,都是求情的话。

    “这次不罚你们,不过这事是谁告诉本府,你们不许追查,假如谁敢报复举报人,本府定不轻饶,到时最低三十军棍起步!”

    香儿听了,摆了摆手,意思是别傻站着,快点走吧。

    牛巡检和马千里,连忙悄然退出。

    段初看他俩走了,随后蹑手蹑脚跟上。

    文朝天叹一口气,马千里的小动作,他都看到了,不过他确实有了进步,不想再动手打骂属下。

    “大人,这次能忍住没出手,算你涵养上升,继续保持。”

    文朝天看看香儿,道:“我没出手打人,但是不代表明天不让他俩吃军棍。”

    香儿把手里的粉黛,亮给文朝天看。

    “大人,礼物我都收了,回头你再打军棍,让我面子往哪里搁?”

    文朝天正襟危坐,一声咳嗽。

    “身为本府家眷,竟然不经本府同意,私下收受贿赂,该当何罪!”

    香儿扑到文朝天怀里,又坐在他腿上,娇笑着说:“该当何罪,怎么处置,还不都是大人说了算!”

    二人一时在房间里,玩起了清官和女犯的角色扮演。

    ……

    走出府衙,马千里就跟牛巡检伸手了:“刚才那两瓶粉黛,都是上等货,总共是四两银子。”

    牛巡检装过看不见那只手,道:

    “四两银子,价格是有点高了,不过老马,你也知道,那是魏先生相好的……咳咳,魏先生红颜知己的店,价高,也是应该的,咱又不敢去找后账。”

    马千里这次直接拦在了牛巡检面前。

    “姓牛的,少废话,刚才要不是那两瓶粉黛,你我都要挨打!四两银子必须均摊,快点拿银子来!”

    牛府的财政大权,都在牛夫人手里。

    牛巡检平时只能悄默默,攒一点私房钱。

    最近好多天,才攒了二两,本想请段初喝酒,这时哪里舍得掏出来。

    马千里看牛巡检犹豫,马上张口大喊:“牛不耕,又打人了!”

    他这意思就是,你不掏钱,现在老子就拼了!

    幸好文朝天和香儿,正在玩角色扮演,没听到这一声。

    牛巡检并又不知道文朝天在做什么,怕文朝天听到,连忙捂住了马千里的嘴。

    “马捕头,干嘛非要两败俱伤呢,你这么一喊,文大人非把咱俩拉回去,再打一顿不可!唉,银子,老牛给你就是了!”

    牛巡检说完,掏出二两银子,递给了马千里。

    马千里装好银子,牛巡检这才想起来一件事,捂着屁股对马千里说:

    “不对!马捕头,你砍我一刀,一文钱还没赔给我呢!”

    马千里哼一声:“那一刀的伤,花了多少,文大人都给你报销过了!我家里的花园,都快被你拆了,到现在还没人赔我一文钱呢!”

    两人撕扯不清的时候,段初追上来了。

    于是牛巡检和马千里,同时把矛头对准了段初:“刚才,你干嘛出卖我们!”

    “谁让你俩瞪我,冤枉我来着!”段初表示很无辜。

    “我俩的意思,都是说铁司狱干的,看你,是表示,铁司狱不如你嘴严!”

    段初又是两手一摊:“两位,不好意思,怪我傻……”

    ……

    当天夜里,段初又去了布店。

    不过赵裁缝这次,虽然没了宋时声的陪伴,一个人也要把板凳坐穿。

    他坐在楼下面喝茶,也没人说话,就瞪着一双大眼。

    段初瞅了半天,也没找到机会,只好悻悻离开。

    ……

    马千里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跟马夫人,控诉铁司狱。

    “老铁那混蛋,拿了东西不办事,又怕我找他算账,提前在文大人那,告咱家和牛家的纠纷,这样一来,他就成了举报人!”

    “而文大人,又不让报复举报人!”

    马千里说到这,咬牙切齿:“姓铁的,如意算盘打得挺响啊!你给老子等着!”

    还没等马夫人发言,伺候马小姐的老婆子,就跑了进来。

    “老爷,夫人,不好了,下半夜的时候,那小鬼,又来拍门了——不对,这次不是拍门,而是敲窗,敲的还是小姐闺房的窗户。”

    马千里听了,心里一咯噔,连忙去检查,马清爽闺房的窗户。

    蛇鳝血的事,文朝天昨天下午就告诉他了,结果这次,窗户上不但没有,蛇鳝浓烈的血腥味,也没有蝙蝠撞击的痕迹。

    他连忙又去街上打听。

    ……

    十字街的商户,已经在大街上互相询问,最后他们确定,夜里街上没有一家,再发生小鬼拍门的事。

    于是大家又开始夸文朝天。

    “文大人真是火眼金睛,比刘半仙还要厉害。”

    “那当然了,文大人是文曲星转世,前世本来就是神仙。”

    这一番议论下来,刘神仙又降级成了刘半仙,而文朝天却升级成了神仙转世。

    一件小事,就能左右老百姓的看法。

    可惜他们不知道,没有哪个神仙,夜里会跟家里的小丫环,玩什么角色扮演。

    ……

    听到这些议论,马千里傻眼了。

    感情其他家的小鬼拍门,都是江湖人搞事。

    而自家的门窗,才是真的小鬼作祟!

176 醉酒好杀人

    街上的小鬼拍门,已经解除危险。

    而自家的鬼婴敲窗,不能不解决。

    马千里都到了段初家门口,本想找段初去斩鬼婴,想想还是没下手敲门,转身又去找刘瞎子。

    他不想让段初知道,自己女儿不但不靠谱,还是一个惹祸精。

    不是惹祸精,能在清明夜里玩招邪神,招来鬼婴嘛!

    现在的马千里,都有点理解铁司狱了。

    自家女儿的品行,铁司狱是最了解不过了。

    那年铁司狱来马府喝酒,当时马清爽只有六七岁,竟然趁马千里和铁司狱,双双醉酒酣睡,把铁司狱的胡子,差点揪了个精光。

    更过分的,还是马清爽十岁那年。

    二人再次醉酒,马清爽装作乖巧,送铁司狱出门。

    结果她用火折子,点着了铁司狱的长袍,可怜的铁司狱屁股着火冒烟,还以为做了亏心事,引来天火烧身,吓得抱头拼命逃窜。

    马千里听到惨叫,出门一看。

    哎呀呀,当时的铁司狱,那真是一溜火光,直奔西南。

    马千里回忆到这里,也不禁摇了摇头。

    “到底还是自家女儿不争气,老铁那边,看来不能逼他太紧,等鬼婴这事过去,把女儿打造好了,再找老铁慢慢协商。”

    ……

    老婆孩子不在家,刘瞎子正关门睡觉。

    听是马千里的声音,他才不情不愿开了门。

    “活神仙,救命啊!”马千里在刘瞎子房间里,鬼哭狼嚎。

    看马千里四五十岁的人了,却哭得像个孩子,连刘瞎子都动容了,连忙递过来擦眼泪的毛巾,又关心的问:“小马,怎么了?”

    马千里没敢隐瞒,把女儿招鬼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本来刘瞎子的手,都放到了胸口,就等马千里说出烦心事,他就拍胸脯保证,一定能给解决掉。

    毕竟马千里前些天,抓捕了曹猎户,帮他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结果听到鬼婴两个字,刘瞎子的手,立马放了下来。

    鬼婴,那可不是好对付的!

    所谓鬼婴,就是刚出娘胎就夭折的婴儿。

    这种怨鬼,刚刚呼吸一口人间香火气,结果就一命呜呼,死前带着没有能够留在人间的无限怨念,死后又被抛尸荒野。

    抛尸荒野是因为,夭折的婴儿,不能埋入祖坟。

    一般都是带到深山荒野,随便挖个坑埋了,万一尸身不腐,又被雨水冲刷露出地面,鬼婴就形成了。

    刘瞎子听师父说过鬼婴。

    鬼婴都是穿着蓝肚兜,嘴能裂开到耳根,满口的小尖牙。

    那小尖牙嘬起来,连刽子手的砍头刀都能咬碎。

    “段兄弟杀过的谢羽文和袁老余,这两个加起来,都不够鬼婴一指头戳的,让瞎子去对付鬼婴,这不是给鬼婴送饭吃嘛!”

    刘瞎子想到这里,说什么也不想出马。

    当然,他也不能推荐段初。

    一来他感觉段初那把鬼头刀,鬼婴未必咬不碎,二来把问题推给段初,岂不是显得自己没本事。

    现在他在心里,也不敢自称神仙了,只能勉强保住半仙的招牌。

    于是他退而求其次,给马千里,出了一个还算保险的法子。

    “小马,实在不好意思,夜里瞎子师父,给瞎子托梦了,最近不许瞎子外出,不然瞎子一去,鬼婴手到擒来。”

    “现在呢,你只能让令爱搬出那个小院。”

    “还要在小院里,摆上婴幼儿玩具,什么积木拼图,反正越多越好,再把小院的门锁上,然后把我这张符,贴在院门上,保他出不来。”

    刘瞎子说完,给马千里画了一张符。

    马千里叹口气,道:“既然半仙不能出关,那暂时只能这样了,只是希望您老尽快结束闭关,帮马某了却此事。”

    “只要师父再次托梦,说瞎子可以出门,瞎子第一件事,就是去你家,帮你解决鬼婴!”

    刘瞎子一番谎言,把马千里送走了。

    马千里一走,刘瞎子哪有什么闭关,马上开始翻书,查找对付鬼婴的法子了。

    临时抱佛脚,哪有这么好抱的,一时半会,他也翻不到答案。

    当然,书里有没有答案,这还不一定呢。

    ……

    却说马千里回家之后,先让女儿搬出小院,又按照刘瞎子说的,布置了小院。

    一夜过去,鬼婴确实没有再闹腾。

    不过扒着门缝,能看见摆在院子里的玩具,都被动过了,有不少拼图,还被撕成了满地的碎片。

    别说马千里,就是傻大胆马清爽见了这场景,也后悔不已。

    她想了半天,这才鼓足勇气,对马千里说:“爹,段大哥刀法无双,对付妖怪也有经验,要不,咱还是去找段大哥吧?”

    本来马千里是灰心丧气。

    不过听女儿称呼段初为段大哥,马千里突然就来了精神。

    没想到这个不成器的,一直看不起段初的女儿,终于上路了!

    现在不但称呼人家一声段大哥,而且还打心底,承认人家有本事了!

    马千里信心大增。

    只要女儿以后也这么懂事,而且继续保持下去,嫁给段初就有门了!

    到时把这样的乖女儿,往铁司狱面前一拉,还愁他不去给说亲!

    马千里越这么想,越不想惊动段初。

    绝对不能让乖巧的女儿,在段初心底,形成一个惹祸精的形象!

    反正半仙迟早会出关,这鬼婴又出不了这院子,那就等呗。

    马清爽看老爹发呆,又问:“爹,我说找段大哥,你怎么不说话?”

    马千里微微一笑:“女儿,这事爹自有计较,你不用操心了,先跟你娘挤一下,用不了多久,鬼婴自会烟消云散。”

    ……

    这个时候,马清爽的段大哥,正在工匠家里。

    把小鬼拍门的事,解释一番,这才说动一帮工匠,继续开工。

    段初安排好工匠,又买了一条大鱼提回家。

    他突然想起来,宋时声说赵如意是白虎丧门星的事。

    啥叫白虎丧门星,他不懂。

    于是他就问珠子:“妹子,问你个事,什么样的女人,是白虎……”

    丧门星三个字还没出口,段老爷脸上,就被重重甩了一巴掌。

    珠子打了人,也没后悔,甚至还想再捅一刀。

    她怀疑段初,偷看了自己。

    段初挨了打,捂着脸很委屈:“妹子,你怎么无缘无故打人!”

    “为什么挨打,你心里清楚!”朱紫墨说完,抱着瞎眼猫转身就走。

    段初一脸懵逼站在原地,半天也没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

    再说一路没歇脚的黄锦。

    经过三天两夜连续追赶,磨破了脚板,累死了马匹,他终于追上了那个壮汉。

    不过也只是目光追上了,脚步还没追上。

    他是眼睁睁地,隔着十丈的距离,看到那个壮汉,走进了锦衣卫的南镇抚司。

    黄锦没有进去,他太累了,他决定,在附近的酒馆,好好吃一顿饱饭,再喝上点酒,最好把自己喝得,微微有了醉意。

    不醉,怎么有胆子,硬闯锦衣卫南镇抚司,去里面杀人灭口!

    但是又不能醉得太过,不然人醉倒了,站都站不稳,哪有力气提刀杀人!

    ……

    锦衣卫南镇抚司,署衙正堂前面凭栏处。

    步高升屏退左右,小声向陆冰密报:

    “大人,应天府的眼线,发现黄锦以传旨为名抵达应天,又亲自带人夜上紫金山,连夜在紫金山山腰西北挖坑,有破坏龙脉之嫌。”

    陆冰闻言一愣。

    宫里宫外,在没有流淌皇家血脉的人里,跟皇帝最亲的,只有他和黄锦。

    要说别人破坏龙脉,他信。

    但是说黄锦破坏龙脉,他不信。

    看陆冰眼神里带着疑惑,步高升连忙说:

    “大人,眼线就在署衙里,属下在他睡前,已经跟他密谈过了,确定他没撒谎,而且黄锦一路追杀他,一直追到署衙门口……要不把他叫醒,大人再问问。”

    没等陆冰回答,外面就有人来报:

    “启禀镇抚使,黄公公酩酊大醉,正在硬闯署衙大门!”

177 你算什么英雄

    对眼线所说的事,陆冰本来有点怀疑,不过听步高升的意思,眼线在黄锦追击之下,已经将近三天三夜没合眼,撑不住睡下了。

    接着又得到门卫来报,黄锦醉酒,硬闯南镇抚司。

    这下陆冰就明白了,眼线说的一定不假。

    黄锦现在是借酒壮胆,也是借酒蒙面,想要硬闯南镇抚司,来杀眼线灭口了。

    换做别人,哪怕是尚书侍郎,敢硬闯南镇抚司衙门,陆冰保证让他品尝一下,锦衣卫诏狱的厉害。

    不过对于黄锦,陆冰有所顾忌。

    毕竟黄锦这个人,能屈能伸,知进知退。

    上次黄锦主动退出东厂,对自己示好,这就是退。

    这次黄锦为达目的,不惜硬闯自己的地盘来杀人,就是进。

    假如自己没有完全的证据,没有十足十的把握,就和黄锦发生正面冲突,那么皇帝感觉亲近的两个人,丢了自己面子,肯定要追究。

    黄锦那缺零件的残废人,可以去应天府守太祖皇陵。

    自己却绝对不能失去皇宠!

    所以自己绝对不能上了,黄锦这个死太监,同归于尽的当!

    陆冰正寻思的时候,又有门卫来报:“镇抚使,黄公公是天子伴伴,小的们不敢用兵刃,所以一时没拦住,接下来怎么处置?”

    陆冰感觉,脑袋都大了。

    真要格杀黄锦,回头皇帝会说他,对首席醉酒宦官下死手。

    不杀吧,眼看就要闯进来了。

    “高升,你抓紧把眼线,藏到隐秘的地方,保护起来!这次我先不跟黄锦顶牛,避一避他的风头,等我问过眼线,再参他一本!”

    陆冰说完,就急匆匆转身,走进了署衙大堂,躲了起来。

    幸好他躲得快,因为黄锦随后就到了。

    步高升还没来得及离开,手按刀柄又昂头挺胸,在大堂正门口,拦住了黄锦。

    他比黄锦高了半头,这时满脸杀气,居高临下俯视黄锦。

    “黄公公,醉酒硬闯锦衣卫,你就不怕天子怪罪嘛!”

    很明显,他并不了解,黄锦能进能退的品性。

    他还以为,当初为了躲避锦衣卫锋芒,就退出东厂的黄锦,本来就是胆小怕事,不值得陆大人回避。

    他没想到,自己这雄赳赳气昂昂的气势,却迎来黄锦这么一句:

    “步高升,好狗不挡道,唤你主人来见!”

    黄锦身后是众多锦衣卫,步高升当着这么多属下的面,被骂得这么惨,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

    在他眼里,只有天子和陆冰!

    虽然官不大,但是无论在地方州府,还是在留都京城,步高升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亏,挨过这样的骂!

    “黄锦,卧槽尼玛!敢骂老子!”步高升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仓啷一声响,他的腰刀已经出鞘,转眼又架在了黄锦的脖子上:“擅闯锦衣卫者,杀无赦!”

    然后他猛一挥刀。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

    ……

    人头落地,肯定不是啪的一声脆响,只有耳光打在脸上,才是这个声音。

    脸上挨了一巴掌,步高升的刀,也停在了半空。

    打步高升的,正是陆冰。

    他本来躲了起来,就等黄锦撒完酒疯离去,结果没想到,步高升竟然抽刀,要杀了黄锦这个,帝国首席大宦官。

    那可是掌管皇家印信,可以和内阁分庭抗礼的司礼监掌印太监!

    没办法,他只好跳出来,一个巴掌甩过去,制止了步高升。

    “胡闹!这是黄公公!天子的伴伴!你也敢擅自动刀杀他!是不是不想活了!”

    步高升听了训斥,这才明白过来。

    陆大人虽然打了他,但是也救了他一命。

    他刚才要是杀了黄锦,自己倒是痛快了,但是皇帝却不会痛快。

    到时皇帝追究下来,他区区一个副千户,可没有对黄伴伴,先斩后奏的权力。

    那么天子肯定拿他开刀。

    陆冰打完步高升,自己也很憋火,当着这么多手下,竟然吃了这么大一个亏。

    黄锦,你今天硬闯南镇抚司,老子还要打自己手下,来救你命!

    老子先留你一命,明天就在天子面前,告你私掘龙脉,看你那时,怎么收场!

    陆冰想到这里,对步高升使个眼色。

    步高升瞪着黄锦离开。

    他明白陆冰的意思,目前转移那个眼线,才是重中之重。

    ……

    南镇抚司天字号房间,陆冰的办公所在。

    他坐在桌案之后,黄锦坐在他对面,正在慢悠悠喝茶解酒。

    陆冰气愤难掩,大声痛斥黄锦不地道:

    “黄公公!你我素来,是井水不犯河水!”

    “平日本官对黄公公你,也是尊敬有加,今日你硬闯本官办公署衙,真是不给本官,留半点情面!”

    黄锦放下茶杯,没有搭陆冰话茬,而是说道:

    “陆大人,长公主八岁时……”

    听黄锦提到长公主,陆冰浑身一震。

    朱紫墨的事情,他都知道,不过他没和朱紫墨相处过。

    没相处过,就没有什么感情。

    而且朱紫墨在皇帝的授意下,被段朝用暗算,这件事,本来就是秘闻。

    满朝文武,知道朱紫墨存在以及身死的人,并不多。

    何况这件事,还是皇帝最大的忌讳,最怕被人提起,无论是谁。

    毕竟皇帝也不想这件事传开。

    传开,就会引来议论,肯定会有人说他,是连亲生女儿都要杀死的禽兽父亲。

    所以一听黄锦把话题,往朱紫墨身上拉,陆冰马上就不否认了:

    “黄公公,长安公主,今年龙龄刚满四岁,何曾到过八岁。”

    黄锦嘿嘿一笑:“陆大人,你明知长安公主,并不是长公主,紫墨公主,才是名正言顺的长公主!”

    陆冰当时就把房门打开了,对门外一指:

    “黄公公,你喝醉了,说些什么,本官听不懂,本官这就派人,送你回宫!”

    黄锦坐着没起来,吼道:“陆镜寒!”

    冰是名,镜寒,是陆冰的字。

    黄锦并不是陆冰的长辈上级,这么直呼陆冰为陆镜寒,已经是非常之不客气。

    “陆镜寒!”

    “世人都说,锦衣卫南镇抚司镇抚使陆冰,是堂堂七尺铁血男儿,刀法天下前三,英雄一身是胆,没想到都是狗屁妄言!”

    “本掌印跟你掏心窝,你却在这打马虎眼!你忘了陈皇后对你的恩情了嘛!”

    听黄锦提起陈皇后,陆冰怕被别人听到,马上又关上了房门。

    黄锦虽然压低了声音,但是仍然怒骂不止:

    “陆镜寒,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当年陈皇后有恩于你,现在她埋骨地下,你却连她女儿的名字,都不敢提起,算什么狗屁英雄!”

    “陆镜寒,你还不如我这个,比你缺一件物事的残缺太监!”

    陈皇后还在那会,陆冰因为带领锦衣卫,驱赶京城流民,造成流民在护城河里,溺死达数十人之多。

    当时天下哗然,民怨难平,言官纷纷拍案而起,弹劾陆冰的奏折,雪花一般。

    其实陆冰当时是冤枉的。

    那些流民,并不是锦衣卫推进护城河的,也不是自杀。

    具体怎么回事,到现在还是一桩悬案。

    不过当时必须有人站出来,承担这数十条人命的责任,皇帝那会的根基没有现在这么稳固,要想平息民怨众怒,只能罢他的官。

    最后还是陈皇后,在皇帝面前仗义执言。

    又去找了当时在都察院任职的谢江岚,让他安抚言官,这才替陆冰平了风波。

    这一桩过往悬案,一直压在陆冰心头。

    黄锦提起这事,让陆冰感觉压力如山,破解悬案的想法又冒了出来。

    同时因为黄锦,这个残缺太监的一番痛骂,也让陆冰恼羞成怒。

    尤其是黄锦骂完,还肆无忌惮地仰天大笑:“哈哈哈哈……”

    陆冰气急败坏,再也压不住胸中,滔天的怒火。

    他转身抽出了抽出墙上的御赐绣春刀。

    黄锦看他抽刀,竟然起身走过来。

    没等陆冰出手,黄锦就把脖子,伸到了刀锋之下。

178 步高升如愿以偿

    黄锦不但把脖子,伸到了刀锋之下,还继续怒骂陆冰。

    “陆镜寒,虽然你武艺高强,刀法精妙,但是胆小如鼠,做事畏首畏尾,谅你也不敢在锦衣卫南镇抚司的地盘,杀了本掌印!”

    “来吧,真有胆量,你就证明给本掌印看看,有没有这个种!”

    被一个断子绝孙的太监,骂是无种之人,这是何等的侮辱!

    是可忍,孰不可忍!

    陆冰手腕一扭,刀锋一动,刷刷出声!

    ……

    黄锦说的没错,他敢死,陆冰却不敢杀。

    假如黄锦死在陆冰的地盘上,那么用不了一个时辰,文武大臣就会议论纷纷,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

    无论陆冰作何解释,不会有人相信。

    就算有人相信,那他也是有了污点,有了污点,下一步怎么执掌整个锦衣卫!

    所以,他没有砍下黄锦脑袋,而是把刀,递到了黄锦面前。

    有个词,叫怒极反笑,陆冰现在,就是这个状态。

    “公公说笑了,本官抽刀,只是想给公公品鉴……请公公观刀……”

    陆冰笑了,黄锦也笑了。

    他心里明白,事情成了,陆冰不会再碍他的事,挡他的路了。

    于是黄锦接过绣春刀,横在手上扫了几眼。

    “此刀虽然名为绣春,却无刺绣女柔之气,又无阳春拂面之风,刀刃锐利难敌,刀背浑厚无比,皇家出品,果然好刀!好刀!”

    观刀品鉴,不过只是个小小插曲,黄锦客气了这么一句,就把刀还给了陆冰。

    陆冰插刀入鞘,坐下之后,心平气和道:“公公,刚才情急之下,没有转过念来,还请恕罪!现在我决定,不再辜负陈皇后。”

    陆冰不自称本官了,黄锦也不自称本掌印了。

    “陆大人,老奴去紫金山,挖的不是龙脉。”

    “而是长公主的无碑无头坟。”

    “想必你也知道,无碑无头坟的事,不过经过老奴查探,坟中,已无黑棺。”

    “陆大人,长公主身世可怜,难得黑棺脱命,侥幸存活。”

    “我不求你帮老奴做什么,只求你对此事,装作不知即可,而且长公主现在在什么地方,老奴为了保护你,也不想告诉你。”

    “只要你能保证这个,以后若是事发,哪怕万岁怪罪下来,老奴也会一肩独担,绝对不连累于你。”

    “但是,假如你打探长公主的下落……”

    “呵呵,那老奴就不能保证,到时候骨节会不会得病,肩头还能扛得住了。”

    听了黄锦的说法,陆冰放松了不少。

    只是让他装作不知道,以后也不去查探,这个不算太大的事。

    毕竟长公主,那是皇帝的家事,自己去掺和的话,未必能讨到好处。

    再说了,锦衣卫监视的,都是监视有无不利皇帝的事。

    特别是造反谋逆这种事。

    长公主纵然是帝女,哪怕身有灵异,那也不过是一介女子而已。

    一介女子,又是姓朱。

    她还能另起炉灶,凭空召集人马,冒天下之大不韪,造反谋逆,对自己亲爹皇帝,取而代之不成!

    于是陆冰对黄锦点点头。

    “公公,这等小事,我没有不答应之理。”

    黄锦听了,感觉今天挺顺利,杀人灭口的事,不用自己亲自操刀了。

    于是黄锦站了起来:“锦衣卫南镇抚司的茶,不错!”

    陆冰连忙奉上一盒茶叶。

    “公公说笑了,南镇抚司的茶叶再好,也比不上皇宫里的茶,只是公公换了口味,感觉新鲜罢了。”

    黄锦手捧木盒,大笑离去。

    在署衙大门口,他还表情和蔼,挨个拍了拍守卫的肩膀。

    拍完又掏出几片金叶子,一人一片打赏出去。

    “刚才有点醉了,没跟你们这些小孩说清楚,你们镇抚使,答应给本掌印的茶叶,竟然耍赖,害得本掌印闯进去,他才承认。”

    他这一句话,把刚才的硬闯,说成了醉酒的闹剧。

    守卫手捏金叶子,还都对他弯腰行礼:“恭送公公大驾。”

    黄锦带着仅剩的一分醉意,路过钦天监时,驻足看了看里面。

    以前息事宁人的想法,已经飞到了九霄云外。

    长公主不在,本掌印自然夹着尾巴做人。

    现在长公主复活了,为了她能够安生,有些人,不得不除去!

    “段朝用那厮,当初冒进谗言,非说长公主恶紫夺朱,是不祥之兆,害死长公主又黑棺镇压,哼!为得皇宠,无所不用其极!”

    “本掌印迟早取他狗命!”

    ……

    黄锦走后,陆冰一阵摇头叹息。

    没想到一个太监,竟然也如此有情有义,自己却差点忘恩负义!

    陆冰拿定主意之后,让人叫来了步高升。

    “大人,黄锦今日如此无礼,高升吃亏也就罢了,但是就这么放他离开,以后南镇抚司的颜面何在!如何镇得住其他人!”

    陆冰真想再给步高升一巴掌。

    要不是自己老爹一辈子,都是吃步高升父亲做的饭菜,临死特意交代,尽量提携步高升,陆冰早就把他,扔到鸟不拉屎的边关。

    没办法,父命难违,特别是父亲,临终的遗言。

    陆冰叹口气,道:“高升,你知道自己哪一点,不如青纯吗?”

    步高升摇摇头。

    “我不问话,青纯从不开口,而你,却是满脑子主意,我没问,也要说出来。”

    步高升马上就明白了。

    陆冰这是嫌他,话太多了!

    而且有些事,不该他寻思的,就不要去寻思,按照吩咐做事就行了。

    陆冰看步高升点头,这才转身,坐到桌案后面。

    他又问步高升:“留都来的眼线,带来的秘密,除了你之外,还有谁知道?”

    “除了高升和大人,并无其他人知道。”

    “这个眼线,是否单线联系,明面又是何等身份?”

    “回大人,这个眼线与高升,一直都是单线联系,其本人并不是锦衣卫编制,真实身份,是应天府古玩界,最大的掮客之一。”

    既然不是正式锦衣卫,只是一个民间的暗桩眼线,这事就好办了。

    陆冰都没有犹豫,就说了三个字:

    “杀了他!”

    ……

    步高升听说陆冰打算杀人灭口,脸都绿了,不过他没有其他选择,只能照办。

    对于一个锦衣卫来说,不经审判就杀人,简直是家常便饭。

    但是步高升这次杀人,动手时,自己却是浑身颤抖。

    擦掉刀口的血,又处理了尸体,步高升整整衣衫,回到了陆冰面前,用悲怆的语气,问道:“大人,这次,是不是,连高升……也要杀?”

    杀人灭口,自然就要杀掉这条线上,所有知情的人,这个道理,步高升明白。

    顺着一条线摸过去,见一个杀一个,杀光为止。

    这种事,他做过太多了。

    陆冰眼神冰冷,直视步高升,打量这个父亲给陆家做了一辈子饭,又鞍前马后跟随自己的高壮青年。

    步高升知道,假如自己一个眼神不对,死就是肯定的。

    这时他也懒得去想,陆冰和黄锦,到底做了什么交易,把刚刚杀人灭口的刀,又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想必是黄公公相逼,大人也是迫不得已,所以不必大人动手,高升自己了断,只是高升膝下无子,家中老父无人照顾,还请大人费心。”

    步高升说完,手上用力,刀锋一转,就要抹脖子。

    眼睛虽然闭上了,不过眼角还有泪,心中悲怆,不过手里突然空了。

    他睁眼一看,自己的刀,已经到了陆冰手里。

    ……

    步高升刚才是真的要抹脖子,所以他通过了陆冰的终极考验。

    人虽然笨了点,但是忠心,确实没得挑剔。

    陆冰把刀还给步高升,笑着说:“高升,恭喜你,明日我就起奏陛下,拿掉你副千户的副字!”

    ……

    皇帝想给陆冰升官,无数言官盯着,但是给步高升升官,却无人在意。

    步高升终于如愿以偿。

    成了正五品千户,就和最大的竞争对手沈青纯,平起平坐了。

179 又抓人

    只有和沈青纯平起平坐,以后才有资格,竞争南镇抚司镇抚使一职。

    他虽然把沈青纯当做潜在的竞争对手,但是他不得不佩服,沈青纯身上那种,不屈不挠,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精神和毅力。

    他相信,沈青纯一定会从西岭雪山,把雪娃娃带回来。

    沈青纯带回雪娃娃这事,和陆冰会升任锦衣卫都指挥使一样,都是迟早的事。

    只怕到时候,沈青纯又会压自己一头。

    所以到时自己,一定要想办法,立一个比他还大的功劳!

    步高升在心里不停盘算。

    ……

    三月中旬,包子铺终于完成了装修。

    盘下店面,花了一百两银子,装修连工带料包家具,花了四十多两。

    等油漆味跑得差不多了,段初又去妆粉店,找到了魏先生。

    把赵如意想搬出来的想法,跟魏先生一说。

    魏先生微微一笑。

    从魏先生的笑容里,段初已经知道了答案。

    他挺高兴,当时刘瞎子老婆孩子,还有钱以宁都在妆粉店里。

    段初不但给刘瞎子儿子,买了几袋,在彭州府平民百姓眼里,算是奢侈的牛奶,又给钱以宁,买了一条做工精美的白色腰带。

    “小兄弟,你不是刽子手,干嘛老是穿黑衣,死气沉沉的!”

    “配上这条白色腰带,多少能让你,显得精神一点,以后也好找媳妇,别像哥,还是个光棍。”

    段初拍着钱以宁肩膀说。

    钱以宁还没有找媳妇的心思,不过段初的好意,他领了,很快就系上了腰带。

    结果钱以宁黑衣外面,勒上白腰带,黑白配,整个人反而像个十字。

    就连来接老婆孩子的刘瞎子,偷偷翻黑眼,看到这个黑白十字,也不禁摇头。

    刘瞎子对钱以宁,还有怨气,嘴上不说,但是心里没好话:

    黑衣白腰带,看上去简直是无比晦气,唯恐别人,不知道他是孝子!

    ……

    段初下午去的妆粉店,当天傍晚,赵裁缝就被牛巡检抓走了。

    “姓牛的,是不是昨天,你那个彪悍的婆娘,在我店里发飙,我骂她两句,你就过来公报私仇了!我要去魏先生那里,告你!”

    赵裁缝没敢说去找文朝天告状。

    上次他去告过,结果文朝天没应诉。

    牛巡检听了,哈哈一笑:“赵裁缝,你尽管去告,因为本官这次来,绝对不是公报私仇,下命令要抓你的,本来就是魏先生!”

    赵裁缝急了:“我奉公守法,凭啥抓我!”

    “不好意思,还是上次你图谋不轨,妄图抢夺银库账目的事。”牛巡检说完一挥手,一帮兵丁拥上来,捆住了赵裁缝。

    赵裁缝听到答案,顿时警觉了,他回头对赵婆娘吼道:“孩他娘,看紧如意!”

    没等赵婆娘应声,牛巡检一帮人,就把赵裁缝给拖走了。

    赵裁缝到了地方,发现不是马棚,激动地差点流下眼泪,上次在马棚里关了几天,差点没被马粪熏死。

    “地牢也比马棚好!”赵裁缝还跟张管营感慨。

    “再好也不会让你多呆,最多三天,就会放你出去!”张管营还怕浪费牢饭。

    ……

    钱大公子在地牢里,没想到遇到了赵裁缝。

    他和赵裁缝关系不错。

    赵裁缝本身会裁缝手艺,不过以经营布料成衣为主,就算有顾客要做衣服,也是他婆娘,或者学徒出手给做。

    在彭州府,能让赵裁缝亲自动手给做衣服的,也就那么几个人。

    钱大公子,就是其中之一。

    当赵裁缝,看到钱大公子的衣衫下摆,被撕掉两块,他还心痛不已。

    “钱公子,彭州府官场,实在是太黑暗了,老赵都知道你是被冤枉的,结果你还是被关了这么久!”

    “关你这么久也就罢了,结果还对你严刑拷打,衣服都给你撕破了。”

    赵裁缝说着,眼里还落泪了。

    他对自己亲手缝制的衣服,确实是非常爱惜,哪怕衣服已经穿到了别人身上。

    看赵裁缝动情,钱大公子这才放下了手上的棋子。

    “老赵,这些天,外面都发生了什么?”

    赵裁缝连忙把外面最近发生的新鲜事,包括小鬼拍门,都说了一遍。

    钱大公子听了入神,就连那条老狗,听了也汪汪叫。

    其实魏先生把赵裁缝关进地牢,有两重意思。

    一来可以方便段初行事,二来,可以给钱大公子解闷。

    他也听说钱大公子,每日光顾着去摆弄象棋,也不跟别人说话。

    衣衫比炸油条的还油腻,头发比女人的还长,而胡子,都快赶上关公了。

    他也怕钱大公子,真的憋成了疯子。

    那样确实不好,跟昌宁候交代。

    因为魏先生已经得到消息,昌宁候的正妻,一直生不出孩子,已经郁郁而终。

    而钱大公子的亲姐姐,母凭子贵,在几个大小夫人里,拔地而起,现在成了昌宁候的正妻。

    而且还被皇帝特许,继任三品诰命夫人。

    正妻的亲爹,死后还停尸家中,这次昌宁候就一定会来奔丧。

    钱大公子,在这地牢里,最迟呆不过月底。

    ……

    赵婆娘在家里,紧紧盯着赵如意。

    果然,赵裁缝前脚刚被抓走,段初后脚就来了,拿着五两银子,要见赵如意。

    这次赵婆娘,开出了天价,张口就是一百两银子。

    少一文钱,都不许段初见赵如意。

    段初冷笑一声,走了。

    没过一会,仵作班的两个女稳婆,带着锁链就来了。

    “哎呀呀,我的老天爷,你看着彭州府,到底是有多黑暗!刚刚抓走了我夫君,这又来抓我啦,我犯了什么法,你们要抓我!”

    这两个稳婆,都是那种五大三粗的女汉子。

    其中一个一伸手,就把赵婆娘差点推翻一个跟头。

    “赵家的,我们不是来抓你,我们是来抓赵如意!”

    两个稳婆说完,噔噔噔上楼,就把锁链搭在赵如意手腕上。

    看到两个稳婆,押着赵如意走了,赵婆娘有点愣了。

    怎么回事?

    足不出户的侄女,还能犯事了?

    这棵摇钱树要是被抓走,以后怎么再跟段初那小子,要买路钱!

    赵婆娘想到这里,匆忙跟在后面看。

    天早黑了,幸好两个稳婆走得慢,不然她还未必跟得上。

    在街角位置,果然被她看到,那两个稳婆把赵如意的小手,交到了段初手上。

    她还看到,段初把两块碎银子,交给了两个稳婆。

    “辛苦,辛苦!”段初又点头哈腰,表示谢意。

    “不辛苦,反正也是魏先生交代的事。”两个稳婆跟段初客气。

    赵婆娘差点没气死。

    等两个稳婆走了,她才敢追过去质问段初。

    段初根本不理她那一套。

    段初对赵婆娘,扬了扬手里的户帖:

    “如意姐姐,现在已经单独立户,不受你家的管制了,刚才给你五两银子,你还嫌少不要,结果我二两银子,就把事办成了!”

    赵婆娘把户帖抢到手里,打开一看,段初真没骗她。

    她就没想想,凭段初在府衙里的关系,搞定这个户帖,连魏先生都不要麻烦。

    赵婆娘当时生气,就打算撕了户帖。

    “敢撕官府文书?撕!快撕!正愁没理由抓你!”段初在旁边撺掇。

    赵婆娘终是没敢撕碎户帖,不甘心的看赵如意一眼,放弃了。

    ……

    当天夜里,段初就把赵如意,领进了包子铺——不对,包子铺已经按照赵如意的意思,被改成了茶叶店,招牌都做好又挂上了。

    赵如意来到楼上,工匠精心打造的大卧室,看着宽阔的大床,还有崭新的被褥,一翻身就躺了上去。

    段初大着胆子,躺到了赵如意身边:“茶叶的生意,也就随便做做样子,你有个自己的买卖就行,反正从今以后,哥养你!”

    赵如意掏出五两银子,递到了段初手里:“小弟弟,身上又没钱了吧,先拿去花,花光了我再给。”

    五两银子,再加上这句话,把段初的脸,打得啪啪响。

180 喜报传来

    段初都有点后悔,上次把浴血杀鼠辈,换来的二十两赏银,全部交给珠子了。

    拿着赵如意给的五两银子,段初也没好意思,说留下来过夜。

    赵如意也没有挽留段初,毕竟已经逃出赵家的牢笼,她也不是那么着急了,在心里不停对自己说:“矜持点!一定要矜持点!”

    只有矜持,才能显得淑女。

    ……

    段初并不知道赵如意的厉害,所以在傍晚时分,还特意交代牛巡检,让巡检司的官兵,巡夜时多关照一下,茶叶店的安全。

    他自己也通过女稳婆,给茶叶店里,安排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女汉子。

    女汉子人称赵二娘。

    说是女汉子,其实不过是因为,以前是打把势卖艺的江湖人,并不像那两个稳婆,五大三粗的样子。

    而且年龄,也就十七八岁。

    无家可归,主要是因为,她现在长成了大姑娘,老是在江湖上飘,感觉不那么保险,毕竟觊觎她的江湖老男人,貌似有点多。

    所以她脱离卖艺的团体,一时没找到住处,这才会无家可归。

    赵二娘在白天,可以在柜台后面,摆摆样子,做出买卖茶叶的架势。

    晚上在一楼大门后面打个地铺,也可以给赵如意守门。

    每月二两银子的薪水。

    这个价钱,本来就不低,而且又不是伺候人的小丫环,赵二娘答应的很爽快。

    段初刚走,她就连夜进驻茶叶店,还和赵如意相谈甚欢。

    同是姓赵,赵如意和赵二娘,就以姐妹相称了。

    段初并不知道,当天晚上,赵二娘可没有在一楼打地铺,而是和赵如意,睡在了一张床上。

    那里,本来是属于他的位置。

    ……

    两天之后,赵裁缝被放了出来,经过婆娘一说,他才知道段初和赵如意,密谋已久,终于勾搭成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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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事情已成定局,他再做什么,也都是为时已晚。

    他也没法在茶叶店那边闹。

    那样不但于事无补,还会被人骂他对侄女不好。

    你对侄女好的话,人家怎么会搬出去。

    所以赵裁缝无奈,只能打掉牙往肚里咽。

    别人问起,他也只是说,是自己同意侄女搬出去的。

    由于段初每天都去茶叶店,经常天黑才离开,所以半个彭州城的人,都知道红阳班的段班主,在茶叶店养了个俏如花的赵如意。

    只有朱紫墨一个人,不知道这个事。

    她最近只顾关心,怎么恢复瞎眼猫的眼球,恢复眼球之后,能不能恢复视力。

    她在等一个机会。

    一个刘瞎子被寻仇的机会。

    只有刘瞎子被那个强敌寻仇,她才能有机会,帮瞎眼猫恢复眼球再恢复视力。

    这个念头在她心里盘旋,所以她也顾不上关心段初,每天去了哪里。

    每天她就盼着,刘瞎子什么时候倒霉,会被那个仇家找上门。

    ……

    这个时候,文朝天已经把银库和粮库,前任知府留下的缺漏,全部找明白了。

    都是前任知府,从银库粮库偷拿东西,塞进了自己腰包。

    不过由于他死的非常突然,所以还没有来得及,用其他的名目,把账目平上。

    文朝天把这件事的相关证据,以及相关账目,都报给了户部和皇帝。

    至于银库被盗,最终损失三百两银子,还有首犯贼妇已经伏法的消息,也已经形成文书,由锦衣卫先行送达到了皇帝那边。

    两件事很快都得到了回复。

    户部表扬了文朝天:查缺补漏,工作细致。

    皇帝那边,也由锦衣卫人员,来彭州府转话。

    虽然没责怪文朝天,不过皇帝批了四个字:下不为例。

    于是彭州府的银库,再次被重兵,里三层外三层把守起来。

    这样一来,文朝天也算是了却了,两件大心事。

    于是他就能腾出手来,继续追查严家小厮,被挖心一案了。

    他想在昌宁候来之前,洗脱钱大公子的罪名。

    哪怕魏先生之前说过,钱大公子关着也没事,不过文朝天,还是想争取主动。

    文朝天看了两天案卷。

    他又重新找钱大公子对了口供。

    得知钱大公子,和姜小妹在寺庙门口,有过言语上的不快。

    文朝天又叫来了严综吕,问他有没有和姜小妹,发生过什么冲突。

    严综吕已经把钱大公子告到了监狱里,钱大公子因此死了爹,所以他只能一条道走到黑,坚决否认和姜小妹,有过什么冲突。

    甚至连姜小妹要除掉钱大公子的话语,他都没有说出去。

    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整死钱大公子。

    然后再收拾有重大嫌疑,很可能是趁乱,在浑水里摸鱼的姜小妹。

    哪怕严综吕没有说,文朝天也从卷宗里发现,姜小妹嫌疑不小。

    就在他准备,再次抓捕姜小妹,细细拷问一番的时候,意外出现了。

    ……

    三月下旬,京城传来了大好消息。

    彭州府有两位才子,在殿试中中了进士。

    一个一甲第三名,一个二甲第一名。

    一甲总共就三名。

    一甲第三名,称探花,有一点非常有意思,就是探花在很多时候,比同期的第一名状元,和第二名榜眼还要受人关注。

    因为探花郎,不但要有才,而且长得还要帅。

    姜一山和姜小妹,是孪生兄妹,男子女相,看上去就非常讨人喜欢。

    二甲头名,称传胪。

    虽然在同科的殿试里,也是难得的名次,但是对比一甲来说,毕竟逊色不少。

    对于彭州府来说,一次中两个进士,自然是大喜报。

    文朝天作为一府长官,应当脸上有光。

    哪怕没有他的功劳,礼部的信函,还有府学的教授,都夸他在彭州教谕有功。

    一时彭州府的学童,还有举子,纷纷用心读书。

    大家都想在未来的科举中,崭露头角。

    对彭州府老百姓,以及府衙来说,中了两个进士,是大喜报。

    但是对于严家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大噩耗。

    因为备受彭州姑苏两城瞩目,承托了卸任首辅谢江岚,彭州大户严综吕厚望的严公子,竟然没能在殿试中独占鳌头,高中状元!

    这让严综吕这个,早就自封状元亲爹的面子人,上哪里找面子!

    更让他没法找面子的是,严公子连探花都不是!

    探花郎,竟然是他从没看得起的,出身杀猪屠狗家庭的姜一山!

    ……

    严公子去了翰林院,那是一个清水衙门,不过好在能接触到皇帝。

    相对于严公子,最让文朝天头疼的是,姜一山竟然进了都察院。

    都察院是御史大本营,换句话说,里面大大小小,都是言官。

    这里面有张公茂的安排。

    张公茂很快就要进入内阁,他打算做一番大事,到时怕言官不支持,所以把自己的得意门生姜一山,先行安排进了都察院。

    这样一来,至少言官有什么反应,到时他都能知道。

    这一点,张公茂在前两天,给文朝天的来信中,已经明说了。

    文朝天不头疼这个,主要是头疼,姜小妹,到底是抓,还是不抓。

    那些御史言官,大事小事都要监督。

    如果官员一有不慎,无论官职多高,都会被他们蜂拥弹劾。

    比如一些案件,在刑部审核,以及大理寺复核的时候,都察院的官员都会出面监督,以免出现对囚犯屈打成招的冤假错案,或者主审官员徇私舞弊的情况。

    文朝天怀疑姜小妹,但是没有有力的证据。

    假如他抓了姜小妹,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定了姜小妹的罪,那么姜一山肯定不会,跟他善罢甘休。

    就算不抓姜小妹,姜屠户还在牢里关着呢,到现在也没有认罪。

    昌宁候和谢江岚会来,这都在意料之中。

    唯有姜一山搭上张公茂,又中了探花,这个大出文朝天的意料。

    证据,愁的就是证据!文朝天想到这个不禁挠头。

    文朝天决定赌一把,在姜一山到来之前,先拿下姜小妹的口供。

    于是他让段初,去抓姜小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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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斋千妖斩介绍:
新书名《聊斋千妖斩》,原书名《聊斋之快刀》。
殿中龙椅端坐一人,穿明黄袍,袍绣九龙,纹十二章,间五色云。
门分左右,烛影摇摆,一黑衣人跨步进殿,手中鬼头刀寒光夺目。
帝问:“持刃入宫,来者何人!”
来人答道:“应天府刑狱司红阳班,市曹行刑刽子手段初,奉诏前来斩杀锦衣卫镇抚使、斗牛将军步高升。”
话音刚落,平地起风,蜡烛尽灭窗扉全开,月冷光寒。
步高升盔甲带泥,如破土而出,双目血红,踏月而来……聊斋千妖斩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聊斋千妖斩,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聊斋千妖斩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