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 到娘亲这里来
朱紫墨耍起了小性子,段初笑笑,道:“既然妹子喜欢,我心里有数了,我这就去跟她说,花钱从她手里,把猫买下来好了。”
朱紫墨这才露出笑脸。
“哥,我告诉你,她是马千里的女儿,马清爽,就是那个随便把丫环,送给了一个猎户的大小姐。”
一听是恶名远播的马清爽,段初也皱起了眉头。
“没想到她长得挺清秀,做事却是无情无义,都是马捕头给惯的!不过……”
朱紫墨知道段初这不过两个字后面,肯定是说,不过既然猫是人家的,不管她是什么人,都要好好商量买下来,不能夺人所爱。
朱紫墨知道马清爽的脾气。
你是越想买,她就越不会卖。
所以她打断了段初:“哥,这事你不用问了,我自己来解决,保证不打架也不吵吵,也保证不会让马千里,来咱家找后账的。”
段初听了,抬手在朱紫墨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
“千万注意,不要起冲突,我跟马捕头,其实关系也过得去。”
朱紫墨打开段初的手,头一昂,傲娇地走进了正堂。
“还我猫咪来!”马清爽说。
“还瞎子的宝贝灵符来!”刘瞎子说。
朱紫墨哼了一声,道:“怎么,你俩还联手了?咱们先一件一件解决。”
她指了指刘瞎子:“你那张什么破符,被本姑娘烧了。”
“不可能,那张符水火不侵,你是烧不掉的!”刘瞎子说的很肯定。
朱紫墨看骗不了刘瞎子,转身又指了指马清爽:“你的猫咪早死了,我抱着的,根本就不是你的!”
马清爽一声冷哼:
“这只猫咪,明明就是我的!莫姑娘你心里有数,它的瞎眼没有眼球,放眼彭州府,你再也找不出第二只!”
段初坐在旁边,忍不住叹气。
“昨晚还说自己是公主,这倒好,一觉醒来,家里来了讨债的,还来了两个!”
“莫姑娘,君子不夺人之爱,那张灵符,是瞎子师父,留下的唯一念想,还请莫姑娘成全,还给瞎子,不然瞎子就是死了,也没脸去见师父。”
刘瞎子说到这里,还挤出两滴眼泪。
真是一副忠徒孝子的惨样。
有段初在,马清爽打算给他留个好印象。
所以这次她决定走感性路线,不再跟朱紫墨针尖对麦芒。
于是马大小姐掏出手绢,摆出了讲道理的架势,语气也客气了很多:
“小莫妹妹,这只猫,是我用丫环换来的,价值之高,还有对我的重要性,就不要我说了,就像刘半仙说的,君子不夺人之爱,猫咪还给我吧,求你了……”
马清爽说到这里,呜咽说不下去了。
那两行眼泪,断线珠帘一般。
瞬间打湿了手绢。
刘瞎子忍不住打心底佩服。
“到底是女人,说哭就哭,一哭还就有眼泪,瞎子就不行了,刚才要不是用芥辣,两滴眼泪也挤不出来。”
……
这两人哭哭啼啼的,段初就有点受不了了。
朱紫墨看段初频频摇头,心说必须尽快打发这俩才好。
这时马清爽和刘瞎子,互飙演技,你一言我一语。
朱紫墨感觉同时对付两个人,有点吃力,就想来一个各个击破。
“刘半仙,没想你这么孝顺师父,本姑娘还真被你感动了,这样吧,你稍等一会,我就把灵符还你。”
刘瞎子听了,连连点头。
“怪不得自古以来,圣人就说以孝治国,还真有道理,你看这隐藏身份的公主,不是也被瞎子感动了。”
刘瞎子想到这里,偷偷又往眼上抹了一点芥辣,再次挤出几滴眼泪。
“半仙,本姑娘话都撂在这里了,你先去外面等着,好不好?反正你堵住大门,本姑娘又跑不了。”
刘瞎子点点头,自己搬个小板凳,去外面等着了。
朱紫墨稳住了刘瞎子,又面向了马清爽。
“马小姐,你说这猫是你的,我说这猫是我的,这样吧,咱俩坐在两边,然后把猫咪放在中间,看猫咪跟谁亲,怎么样?”
马清爽本来不想同意。
结果段初点了点头:“这个方法很公平,谁是猫主人,一看便知。”
马清爽听了段初的意见,没好意思跟他唱反调,就勉强同意了朱紫墨的提议。
于是猫咪被放到了茶几上。
朱紫墨和马清爽,分别坐在茶几两边。
“小猫咪,你肯定记得姐姐的声音,那天为了你,姐姐把丫环都送人了,姐姐才是你的主人,快点,到姐姐这里来。”
马清爽的语气,前所未有的温柔。
她一边说,还一边对瞎眼猫招手,哪怕瞎眼猫看不见。
珠子一句话没说。
“小猫咪,姐姐最温柔,最疼你了,对不对,快点过来,姐姐带你回家……”
马清爽继续蛊惑。
珠子还是一句话没说。
在马清爽的柔声细语下,瞎眼猫最后竖起尾巴,慢慢走向她。
马清爽暗自得意:
“本小姐的柔声细语,诱惑力真是强,连猫咪都抵不住!”
结果瞎眼猫刚走到她面前,朱紫墨就开口了:“大虎,到娘亲这里来!”
瞎眼猫马上刹车,一个转身,就跳到了朱紫墨怀里。
谁对它好,它还是分得清的。
当初在马府大半天,马清爽连口水都没给它喝。
现在在段家,朱紫墨可是顿顿鱼汤喂它,说实话,鱼汤它都快喝腻了。
瞎眼猫都到了手边,又叛变了!
马清爽很憋火。
尤其是她自称是瞎眼猫姐姐,结果朱紫墨自称是瞎眼猫娘亲。
这就等于,朱紫墨又在辈分上,占了她的大便宜。
朱紫墨怀抱瞎眼猫,满脸的得意。
“马小姐,谁是猫主人,已经很明了了,请回吧!”
马清爽眼珠子一转,就有了主意,对段初说:
“段公子,假如让潘金莲选择,她肯定跟西门庆,而不是武大郎,但是这种选择,并不能改变,潘金莲是武大郎妻子的事实,你说对不对?”
马清爽这个逻辑,很巧妙,唯一的缺点就是,用来比喻的三个人,最后构成了一个悲剧。
所以段初没有采纳她这个建议。
“马小姐,你的猫咪,是怎么丢的?”段初问。
马清爽还以为段初被她的话,给说动了,马上回答:“不是我丢的,是我爹丢的……也不是丢的,而是被他扔出去的。”
段初一听,马上开始维护自己妹子了。
这种女儿随意把丫环送人,老子随便把小猫扔了的人家,怎么照顾瞎眼猫!
他想到这里,说话的时候,就不是那么客气了:
“马小姐,没想到马捕头看着很忠厚,对小猫咪却这么残忍,它两眼都瞎了,干嘛还要遗弃它?”
“既然是被你们遗弃的,那我妹子捡回家喂养,她不就是这只猫咪,名正言顺的新主人了嘛!”
“马小姐,午饭时间到了,快点回家吃饭吧,省得马捕头担心。”
段初不耐烦地,下了逐客令。
就在这时,朱紫墨使劲敲了一下瞎眼猫的头,马清爽刚想告她一个虐待小猫咪,结果朱紫墨挪开瞎眼猫,地上有一截猫屎。
“下次要方便,去后院墙角沙堆方便,再拉在房间里,揍你!”
朱紫墨一边说,一边拿出一个香囊,好一番收拾。
就在这时,刘瞎子也进来了。
“莫姑娘,时间不早了,瞎子等着回家抱孩子,要不……”
珠子笑笑,亮出来一个香囊:“半仙,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东西就还你。”
“莫姑娘请说,只要能还我灵符,一切但随你吩咐。”刘瞎子言之凿凿。
“东西就在香囊里,到家你再打开,你先发誓,越毒越好!然后我给你香囊。”
刘瞎子没犹豫,马上把全家人押上,发了一个毒誓。
于是香囊就到了他手里,又被他小心翼翼放到包袱里。
老江湖也有翻船的时候。
刘瞎子提着包袱,心满意足地走了。
马清爽也被段初,礼送出门了。
167 我想搬出去住
马清爽一走,朱紫墨就试探问段初:“哥,我看马小姐不错,要不,咱托人去马府,给你提亲吧。”
段初当时就掏出眉尖刀,塞到了珠子手里:“妹子,让我娶她这么一个,不懂情义为何物的女子?你还是杀了我吧!”
朱紫墨看段初态度非常之坚决,这才放了心。
于是就把情敌名单上,马清爽那三个字,在心里抹了去。
……
马清爽一步三回头,离开了段家,说实话,这个时候,她也只承认是因为自己,没有接触过几个年轻男子,才会觉得段初好。
要嫁给朝廷命官的想法,依然没有改变。
不过也稍微有了动摇,至少不会像以前一样,那么看不起段初了。
马清爽本想追上刘瞎子,告诉他香囊里,到底是什么。
无奈刘瞎子发过毒誓,急着回家拆开香囊,青竹杖急速点地,虽然没有翻出黑瞳,但是走得比正常人还快。
马清爽看着刘瞎子离去的背影,想想香囊里的东西,摇了摇头。
马清爽回到家里时,能看到满地狼藉。
一场混战,毁坏了花园。
就连里面的八角亭,都差点被拆了。
要不是铁司狱赶来解围,今天那一场混战,都不知道怎么收场。
马千里手提环首刀,鼻青脸肿,坐在椅子上穿着粗气,看到女儿来了,一拍桌子:“老子今天,就问你一句话,嫁不嫁段初!”
马千里气急败坏,马清爽看清了局势,哪里敢敢说半个不字。
这个时候,只适合做一个言听计从的乖宝宝。
“爹爹,女儿终于想明白了,也懂事了,以后一切,但凭爹爹做主。”
马千里这才消了一点气,吩咐同样鼻青脸肿的马夫人,把女儿领到闺房去了。
……
刘瞎子到家后,心情慢慢平静下来。
拆开香囊,拿出百鬼破煞符的想法,反而不是那么急了,好东西,好滋味,是需要慢慢品的。
在钱以宁的护送下,老婆孩子去了妆粉店,晚上才能回来。
而且老婆孩子,已经习惯了,每天去妆粉店报道玩耍。
于是刘瞎子嘴里哼着小曲,亲自下厨,炒了几个可口小菜。
又拿出一壶珍藏的美酒。
二五八盅下肚,感觉喝得差不多了,刘瞎子这才拿出香囊。
“师父,多亏您老人家在天之灵保佑,徒弟才能拿回灵符……”
刘瞎子面对京城方向,说到这里,把手伸进香囊,拿出来一片纸。
“真是欺人太甚!呀呀呀!朱紫墨,瞎子跟你没完!”
确实有一张灵符大小的纸。
不过纸里面,却包着一截猫屎,糊了刘瞎子一手。
……
朱紫墨当时在家里,想起来送给刘瞎子的香囊,就笑得前仰后合。
“狗东西刘瞎子,敢出卖本公主,就该这样治你!”
天黑之后,段初衣衫整齐,鬼头刀斜插在背后,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妹子,牛哥不小心被马捕头误伤了,在家躺着呢,今晚我要替他去巡检司值守,你一个人在家,就跟小猫玩,千万别乱跑。”
朱紫墨忙着给瞎眼猫洗澡,摆了摆满是泡沫的手:“知道了。”
可怜的瞎眼猫,不想沾水,结果被朱紫墨硬按在水里,动弹不得。
昔日呼啸山林的威猛,早已荡然无存。
也只能在被抱出水盆之后,抖抖身子甩甩泡沫水珠,显示自己曾经也是王者。
结果这一甩,把泡沫甩得到处都是。
于是它头上,马上就被戒尺,啪啪敲了两下。
“还当你是横行骑龙山的山彪啊!”
“要不是你舍弃真身,化作一只小猫,你能回光返照?你能被猎户带下山?不被猎户带下山,你能碰到对你这么好的老娘嘛!”
“乖乖听话!老娘自然有恢复你眼睛的法子!”
只有面对瞎眼猫的时候,朱紫墨才会毫不客气地自称老娘。
她连番训斥,瞎眼猫是一声也不敢吭。
……
段初先去找到魏先生,归还了那枚夜明珠,又去巡检司溜达了一圈。
可怜的赵裁缝,还被关在马棚里。
段初看天黑透了,走出巡检司,一路来到赵家布店楼下。
他刚亮出飞龙爪,赵婆娘就从暗处钻了出来。
“好小子!我说怎么最近见不到你,原来你都是钻窗户!”
段初连忙收起飞龙爪,又掏出五两银子。
赵如意给他的银子,他没动,这五两银子,是从那二十两赏银里面扣下来的。
他只交给朱紫墨十五两。
只要有银子,段初什么客气话都不用说,赵婆娘就把他领进了布店。
赵婆娘就像一个老鸨。
她把段初送进赵如意的房间之后,又给端来了茶水和点心。
等她一走,赵如意就说:
“叔叔性格古怪,经常发脾气,婶娘又过分贪财,说不定哪天就把我卖了……段郎,我想搬出去。”
段初听了,一拍大腿。
“姐姐,你终于想通了,这个好办,我家有现成的房间。”
赵如意看看段初。
她忍不住试探着问:“那天从我这里离开,你回家之后,就没有发生什么?”
“姐姐,别提了,那晚我没回家,去看了一个朋友,结果他们两口子,看到我脸上那么多唇脂的红印子,都误会我去了倚翠楼。”
赵如意听了,还挺失望。
她本来想提醒一下朱紫墨,段初身边,还有自己这个存在的。
她也是为了投石问路,看看朱紫墨,对她是个什么态度。
现在没有得到答案,她不想贸然搬去段家。
她早已准备好了,第二个选择。
“段郎,那个包子铺现在还空着,你出面去盘下来,我暂时栖身那里,以后做一点小生意,也能养活自己。”
段初听了,也感觉让赵如意,没名没分搬去自己家,有点唐突了。
“盘下包子铺其实也挺好,不过不需要姐姐辛苦做什么小买卖,我养你……”
段初说到这里,又想起一件事:
“还有,人家都说包子铺里,惨死的老板阴魂不散,姐姐,我担心你害怕。”
赵如意听了,在心底暗笑。
别说存在传言里的阴魂不散,就算包子铺老板,那副没有血肉的骷髅架子,突然起尸了,她也不怕。
“就算里面真有老板的阴魂,段郎,这不是还有你的嘛,有你在,我就不怕。”
段初当时就想歪了:“哎呀,如意姐姐这不就是在暗示我,盘下包子铺,到时可以留宿在那里嘛!”
光棍了二十年,说不急,那是骗人的。
于是段初茶也没喝,点心也没吃,唯恐包子铺被人先下手,站起来就要跳窗。
“你去哪里?”赵如意问。
“去找包子铺老板的堂弟,这就跟他,谈盘下包子铺的事。”段初说。
赵如意笑笑,心说小冤家,真是猴急猴急的。
“第一,你不需要走窗户,毕竟你刚才,给过我婶娘银子了,难道你忘了?”
“第二,包子铺现在还叫价上百两,你有钱吗?”
赵如意这两个问题,问得段初面红耳赤。
赵如意捏捏段初鼻子,说一声小傻瓜,然后掏出一百两银票,还有段初之前,给她的四十五两银子,都塞到段初手里。
“一百四十五两,足够盘下包子铺了,去吧,最近我就想搬过去。”
段初还以为,银票是赵如意之前存下的,也就没多问。
而且自己身上没钱,也没打肿脸充胖子,所以就收下了银票银子。
大摇大摆走出赵家布店,段初直接去了客栈。
包子铺老板的堂弟,就住在客栈里。
铺面这么久没出手,每天在客栈里,吃住都要钱,早就烦躁了。
所以段初只用一百两银子,就达成了交易。
从对方手里,接过写着赵如意名字的房契,段初又连夜去找工匠。
他出高价让工匠,明天就入场,把包子铺重新整理一下。
换做别人来,工匠肯定不接这个活,毕竟害怕阴魂不散。
不过段老爷来,那就另说了。
168 菩萨难度要死鬼
别人来,工匠不去。
但是段初来,工匠就去。
不因为别的,就因为段初段老爷,是能镇得住厉鬼的人。
段初和工匠,当天夜里拿着火把,站在包子铺里面,说了怎么装修,打造哪些家具,还需要购置什么东西,商量好还付了订金。
段初又交代,让工匠替他保密。
不要出去到处乱说,是哪个主顾找他来干活的。
段初之前和包子铺老板的堂弟,也交代过。
哪怕那个堂弟明天就要回乡下,段初也警告他,在乡下也不准暴露买家是谁。
毕竟包子铺距离布店很近。
而且赵裁缝,明天就会被放出巡检司。
段初不想让赵裁缝,猜到自己和赵如意,打的是什么主意。
走出包子铺的工匠,先锁好房门,然后站在黑夜里,回头看看阴森森的包子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连忙走到段初身边,这才觉得暖和一点。
“段爷,你还别说,有你在,我一点没觉得这包子铺里有什么阴气,但是你不在,我还真有点怕,所以,咱们只能白天施工。”
段初笑笑,道:“慢工出细活,不急,不急。”
反正包子铺什么时候收拾好,什么时候就把赵如意接过来。
到时木已成舟,自己又有文大人和魏先生撑腰,不怕赵裁缝再出什么鬼主意。
告别工匠之后,段初又去找了赵如意。
把剩下的银子交给她,约定有需要再来拿,两个人又说了情话,互诉相思苦。
快天亮的时候,段初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值守了一夜”的段初,在回家时,半路遇到了宋时声。
段初本来不想搭理宋时声。
无奈宋时声对他很客气,抱拳又拱手。
“段班主,可否行个方便,在下有些话,要跟你说。”
抬手不打笑脸人。
段初决定,给宋时声一个机会。
包子铺垮台之后,不远处的肉饼店,生意就好起来了。
段初就和宋时声,来到这家肉饼店,找个僻静地方坐下。
要了一沓肉饼,还有热乎乎的三碗鸡蛋汤。
要三碗是因为,段初饭量大,怎么也要喝两碗。
吃的差不多了,宋时声才说明来意:
“段班主,最近,你又去找赵姑娘了吧?”
“姓宋的,你怎么知道?”
段初以为宋时声,在夜里跟踪了自己,语气非常严厉。
“段班主,千万别误会,宋某绝对没跟踪你,再说了,就宋某这两下子,跟踪你,你肯定能发现。”
段初确定宋时声并不知道,自己已经盘下了包子铺的秘密,这才松了一口气。
“老宋,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假如你敢跟踪我,我的鬼头刀不饶人!”
“段班主,宋某确实不想招惹你的鬼头刀,今天宋某,跟你说说掏心窝子话。”
段初打个饱嗝,道:
“老宋,别绕圈子,有话快说,我急着回家。”
“段班主,宋某知道你对赵姑娘爱慕有意,不过赵姑娘身上,有个天大的秘密,你肯定不知道,那就是凡有男子触她,立死!”
“老宋这狗东西,还以为我跟如意姐姐,没有肢体接触呢!”
段初冷哼一声:“就算是阎王爷,我摸一下,也不会马上就死吧。”
“段班主,阎王爷是阎王爷,赵姑娘是赵姑娘,不一样的。”
段初嘿嘿一笑:“老宋,假如我说,我拉过如意姐姐的手,如意姐姐也摸过我的脑袋,你信不信?”
段初对宋时声印象不好,所以说话很冲。
不过宋时声没生气,反而夸段初:“段班主刀法无双,身体素质,也是非同一般,宋某不敢不信。”
“老宋,你说如意姐姐有秘密,男子触之必死,我怎么没死!”
“段班主,你比普通人强,简单接触不会死,不过……”
宋时声说到这里,凑近一点,压低了声音:
“不过,假如你再进一步,比如……算了,宋某还是直接挑最严重的说吧,假如你跟她成亲,那么洞房之夜,就是你的死期!”
“怎么,洞房夜还有人来杀我不成!”段初冷笑着说。
“段班主,不会有人杀你,而是当你和她,在床上行夫妻之礼时,你俩的接触,就不是浮于表面这么简单,到时你抵挡不了她的阴杀之气,就一定会死!”
段初根本不信这个邪。
“老宋,人生两大喜事,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我没读过书,所以金榜题名这大喜事,这辈子肯定是别想了,但是洞房花烛夜,我绝不会错过。”
“而且我的洞房花烛夜,红盖头下蒙着的,一定是如意姐姐!”
段初说完站起来,对老板挥挥手。
“打包十块肉饼,六根油条,再来两碗鸡蛋汤……宋班主结账!”
段初不是贪小便宜。
而是宋时声耽误他休息,必须给他一点赔偿。
段初提着东西走出油饼店,都没有回头看宋时声一眼。
快到巷子口的时候,宋时声又追了上来。
“段班主,宋某良言苦劝,你却不知好歹,宋某实话跟你说了吧,有鳞未必是龙,无足未必是虫!”
宋时声话里有话。
不过段初听不出来这弦外之音。
毕竟他没见过赵如意的额头。
并不知道白色飘带之下,遮掩着整整七片逆鳞。
所以段初对宋时声的话,嗤之以鼻:
“姓宋的,你说的这些,不都是废话嘛!有鳞的,有可能是鱼,当然未必就是龙,无足的,也有可能是鱼,当然也未必是虫。”
段初一句话,说得宋时声无言以对。
他摇头叹息,对着段初的背影说:“宋某一再苦口婆心,良言相劝,结果段班主还要一意孤行,这真是,菩萨难度要死的鬼!”
段初耳力很好,听了这话,又扭头来找宋时声。
“老宋,我看你才是,提着猪头找不到庙门,不知道该拜哪尊菩萨!这事,以后不要再跟我提半句,不然我不会对你客气!”
宋时声没想到段初的听力,是这么好。
背后说人坏话,被人家知道了,宋时声显得很尴尬。
不过他还是说:“段班主,这么说吧,赵如意,就是白虎丧门星!”
“老宋,我不管她是龙是虫,是白虎是丧门星。”
“反正我只给你一次机会,如果再有下次,胆敢到处胡言乱语,段爷弄死你!”
段初说完,扬长而去。
“还真有不怕死的!”宋时声喃喃自语。
……
当段初走进家门,回头突然发现,刘瞎子打开了对面的门。
“老刘,你怎么在宋时声的空房子里?”段初以为刘瞎子,和宋时声有勾结。
刘瞎子微微一笑,直接搬个竹躺椅,就仰躺在对面院子里。
“段兄弟,瞎子刚想跟你说呢,这套房子,宋时声已经卖给瞎子了,瞎子从今以后,常住这里了。”
刘瞎子又嘿嘿一笑:
“莫姑娘什么时候,把百鬼破煞符还回来,瞎子什么时候搬走,不然,瞎子就在对门,让她见了就恶心,恶心也要把她恶心死!”
朱紫墨抱着瞎眼猫,走了出来。
“刘瞎子,你来就来呗,本姑娘不恶心,这条巷子里,住着一大帮老古董,能有你这个活宝,给这条巷子一点生机,挺好。”
朱紫墨都不在乎,段初就更不会在乎了。
于是刘瞎子,转眼就成了,段初的对门邻居。
听到朱紫墨的声音,刘瞎子就走出家门。
老婆孩子早晨就去了妆粉店,刘瞎子一个人,也懒得做饭。
这时他正愁没吃食,闻到段初手里早餐的香味,突然伸手抢夺。
段初猝不及防,被刘瞎子一招得手。
刘瞎子一边得意洋洋吃着肉饼,一边还对朱紫墨示威:
“从今以后,瞎子家里,就不开火做饭了!”
面对厚脸皮吃肉的刘瞎子,段初摇了摇头,朱紫墨倍感无奈。
假如不是怕暴露瞎眼猫的秘密,朱紫墨一定会把真相告诉刘瞎子,让他抓紧搬走,有多远滚多远。
169 清明节
第二天,赵裁缝被放出了巡检司。
由于被关在马棚里好几天,赵裁缝出来之后,人有点蔫头耷脑的。
不知是不是被马粪熏晕了头脑,反正他也没有追查,段初这几天有没有偷吃。
而段初谈好了的工匠,连工匠带学徒有五六个人,当天也抬着相应的工具,来到了包子铺。
他们入场之后,很快按计划开始施工。
要把原来的家具隔断,清理出去,全部换新的。
还要把那个,杀人剔肉藏骷髅的地窖,用白灰消毒,再用泥土砂砾填实心了。
工程量不小,段初又要求必须手工精制,所以三天五天干不完。
清明节,很快就到了。
而包子铺的工程,还刚完成一半。
有一个小工匠,家是钟吾县的,胆子还挺大。
他最近白天干活,晚上也舍不得花钱去住客栈,穷人嘛,能省一点,是一点。
这几天晚上,他就打着地铺,睡在包子铺里面。
白天累了一天,所以每天夜里他都一觉睡到大天亮,根本就没有阴魂来骚扰。
清明历来有雨,今年也不例外,小雨淅沥沥的下。
其他几个工匠都去祭祖了,只有这个小工匠,留守在包子铺里。
毕竟施工场地要是没人,工具和材料,说不定会被偷干净。
没有人陪着聊天,他就买了一个素凉拼,还有一壶烧刀子解闷。
提着东西,经过杂货铺的时候,杂货铺老板还吓唬他。
“今天清明,微雨湿街,白天呢,大家都去祭祖,等到夜晚,就是百鬼夜行的时间,小兄弟,我劝你还是不要住在包子铺里。”
杂货铺老板说到这里,用手比划了一个包子形状:
“小兄弟,你可能还不知道上一任包子铺老板,是怎么死的吧?老惨了!怨气冲天,清明节他肯定要回来看看,你小心一点!”
小工匠家在钟吾县,也听说过段初的威名。
心说反正咱背后,有段老爷撑腰,阴魂也不敢来找麻烦!
所以他没把杂货铺老板的吓唬,放在心上。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小工匠想起为了赚钱养家,今天都没来得及去祭祖,心情一时比路上那些行人,还要郁闷。
喝光了烧刀子,看看时近傍晚,他钻进地铺里,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半夜三更的时候,突然有人敲门。
敲门声时急时缓,没有半点规律,不过就是敲个不停。
小工匠头脑还没有清醒,揉揉眼站起来,过去打开了房门。
外面黑漆漆一片,人影也没有一个。
小工匠迷迷糊糊再次睡下,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打开门看看外面,还是不见敲门人的踪影。
五次三番响起敲门声,小工匠睡不安稳,索性也不睡了。
他直接站在门后,就等敲门声响起,就马上开门,看是谁搞恶作剧。
敲门声再次响起,小工匠立马开门。
外面还是黑漆漆一片,什么都没有发现。
这时的小工匠,发觉事情不对,已经彻底醒酒了,想想杂货铺老板的话,老觉得身后有什么阴森森的东西,冲得后脊梁骨发冷。
容不得他多想,拼了命的抬起腿,马上就冲出包子铺。
杂货铺的窗户没关严,小工匠打开之后,连滚带爬翻了进去。
没想到杂货铺老板,这时正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还用被子蒙着头。
小工匠还能听到,他在被窝里,瓮声瓮气地念叨个不停:
“小鬼勿拍我门,小鬼勿拍我门……”
小工匠掀开他的被窝,一声老板还没叫出口,杂货铺老板就被吓晕了过去。
小工匠好不容易把他掐醒,他就把小工匠也拉进被窝。
两个人在一起抱团,多少也能壮壮胆子。
“这是小鬼拍门,就是恶鬼杀人之前,派小鬼过来,拍门提个醒,同时惊扰得活人心神不宁……”
杂货铺老板言尽于此,杂货铺外面,又响起了敲门声。
于是两个大男人,就在被窝里抱团壮胆。
彼此都能感觉到,对方砰砰的心跳。
……
马清爽马大小姐,历来不按常理出牌。
清明的晚上,别家都要避开各种禁忌,而她竟然关门,玩起了请邪神的游戏。
找不到丫环,马千里就给她配了一个,家里的使唤老婆子。
老婆子在马府呆了近二十年,一直尽职尽责。
她对主家的吩咐,无不言听计从。
这次马清爽拿出一截,细细的黝黑的东西,用锉刀把表面,磨得光滑了,又穿在一枚铜钱的方孔里。
然后用红红的丝线,系在那东西两头。
接着老婆子照说照办,在马清爽的指点之下,站在烛光之下,用手提着红线。
马清爽跪在老婆子面前,眼睛盯着铜钱,嘴里开始念念叨叨。
那个东西连着铜钱,在马清爽的念叨中,在空中慢悠悠晃荡个不停。
直到马清爽念完了,老婆子才感觉有点不对。
大小姐念的,好像是什么咒语。
于是老婆子就问马清爽:“大小姐,这个穿在铜钱里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马清爽眼皮一抬:
“哦,这个东西啊,是出生就夭折的幼儿指骨,我好不容易在药铺买来的。”
老婆子低头看看那个穿在铜钱里的东西,确定马清爽没有撒谎。
还真是一根,幼儿的指骨。
老婆子看清楚了,一时浑身颤抖着问:
“大小姐,难道你刚才是念咒语,想在清明夜里请邪神?”
马清爽点点头,大方的承认了。
“确切的说,我是在请邪神中的邪神——鬼婴!鬼婴你见过没?据说他穿一个蓝肚兜,嘴角能裂开到耳根,满口都是尖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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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等她说完,小院的门,就被敲响了。
敲门声,和包子铺那边一样,同样没有规律。
不过这边的,除了敲门声,还传来一阵,咯吱磨牙的声音。
“肯定是鬼婴来了!大小姐,鬼婴被你招来了!”
老婆子满脸惊恐,说完之后,扔掉手里的铜钱指骨,一头栽倒在地。
老婆子晕了过去,外面的敲门声,却没有停。
微微细雨中,磨牙声,婴儿的哭声,不断传到马清爽的两只耳朵里。
马大小姐这时才知道害怕。
幸好她还算是一个傻大胆,没有被当场吓晕。
她连滚带爬走过去,打开窗户,伸出头用尽所有力气,大喊一声:“救命!”
……
应天府最高处,紫金山,山势险峻蜿蜒如龙,正是皇家龙脉所在地。
黄锦等了多少天,终于等到了一个,来应天府传旨的机会。
传完圣旨之后,黄锦谢绝了留都官员的宴请,也没有急着赶回京城。
他在紫金山下,找到了两个,早已不在宫中做事的老太监。
三人密谋一番之后,等夜幕降临,就登上了紫金山。
山腰一块半悬空巨石后不起眼处,有一座无碑无头的坟墓。
无碑,就是无名。
无头,就是没有坟头,坟堆只是比平地,高了那么几寸土。
三个人操起铁锨和鹤嘴锄,合力开挖。
就在彭州府,包子铺被小鬼拍门,马府的小院,又被婴儿哭声笼罩时,黄锦三个人,也挖开了无碑无头坟墓。
飘着微雨的夜空里,一时金光灿灿。
这是墓坑里,那些陪葬的金银珠宝,发出来的光。
两个老太监跳进墓坑,把那些金银珠宝都扒拉开,继续往下挖。
下挖三尺之后,两人又摸索一番,最后都很失望,一齐抬头看黄锦。
“黄公公,虽然坟中陪葬冥器都在,但是雕刻日月星辰的黑棺,已经不翼而飞,就连黑棺的木屑,都没有留下一片!”一个说。
“小公主生前坎坷,死后又遭盗尸,苍天无眼啊!”另一个说。
两个老太监说完又无比颓废,双双扔下铁锨鹤嘴锄。
看自己的同伴坐在墓坑里,抱头痛哭,黄锦默不作声。
不过他那张脸上,这时也是浊泪横流。
不同的是,那两个太监是伤心,而黄锦则是暗自高兴。
170 小鬼拍门
那两个太监的眼泪,是伤心的眼泪。
而黄锦的眼泪,是激动的眼泪。
魏先生果然没有骗我,小公主确实已经破土而出,复活了!
当年就是黄锦和这两个太监,还有陈皇后的贴身宫女,四人齐心合力,在杀机重重的皇宫里,战战兢兢又尽心尽力抚养小公主。
他们眼看着小公主,从襁褓幼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虽然按道理讲,朱紫墨是长公主,但是他们称呼小公主,已经称呼地习惯了。
坑里两个老太监,哭完之后爬了上来。
三个人操起工具,默默无言,往坟坑里填土。
等无碑无头坟被重新填上了,一个白眉老太监扶着巨石,摇着头说:
“可怜小公主,假如她不是棺材子,天生就异于常人,怎么会遭受这等连番的横祸!她可是老夫在这世上,唯一的寄托!”
老太监说完这句话,人突然怔住了。
黄锦连忙上前查看。
没想到白眉老太监,由于伤心气绝,这时已经猝然身亡。
白眉老太监最早,是伺候朱紫墨生母陈皇后的,陈皇后不幸身亡之后,他就沦落到了,皇宫里最底层的太监一列。
朱紫墨在棺材里降生,没几个太监宫女,敢去伺候她。
于是白眉老太监毛遂自荐,主动加入到,照顾朱紫墨起居的队伍。
直到朱紫墨被段朝用暗算,他才离开皇宫。
回到老家之后,他那些同族的本家人,认为他在皇宫里,也没混出个人样,所以对他都不是很待见。
再加上没有子嗣,所以这两年,白眉老太监的生活,是倍感孤寂落寞。
他最大的念想,就是小公主在天之灵,能够安歇。
刚刚发现朱紫墨的坟里,尸体连着棺材不翼而飞,他本就伤心欲绝。
再加上年龄大了,连续挖坑填土又累,一口气没上来,这才会当场气绝身亡。
黄锦看到白眉老太监身亡,后悔不迭。
他刚才怕把秘密说出来,万一这两个太监守不住,消息传出去,会危害到朱紫墨的安全。
白眉老太监一死,黄锦怕另外一个老太监也会出事。
所以他连忙把朱紫墨,在彭州府隐姓埋名悄然生活的事,说了出来。
这个太监听了,微微一笑。
“黄公公,我为人嘴碎,又胆小怕事,万一陶子安或者段朝用找上门,我断然扛不住拷打……为防走漏风声,咱们下辈子见!”
他说完之后,没等黄锦反应过来,就一头撞死在大石头上。
没想到两个昔日伙伴,转眼化作死尸。
黄锦忍不住捶石痛哭。
“跟小公主相处过的宫女太监,都愿意为她而死,但是皇帝,你身边愿意为你而死的宫女太监,又能有几个!”
黄锦哭过之后,找到一处隐秘的小山坑。
他把两个老太监的尸体,还有铁锨鹤嘴锄,全部放到小山坑里,又挖土埋上。
消除了痕迹之后,他才慢慢下山。
经过山脚一处小溪时,黄锦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脆响。
是有人踩到溪边鹅卵石的声音。
黄锦回头一看,一个粗壮身影,就在自己身后不远。
发现自己暴露了行迹,那个粗壮身影,转身拔腿,跑得飞快。
黄锦抽出一把匕首,也不说话,在后面猛追。
那人熟悉地形,几次拐弯抹角,差点甩掉黄锦,后来又利用身强力壮的优势,始终和虽然练过武功,但是年老体衰的黄锦保持一段距离。
黄锦没有放弃,一直跟在后面,穷追不舍。
务必顺藤摸瓜,找到跟踪自己的人!
务必杀人灭口!
不然小公主坟中无棺的事,一旦暴露,那就前功尽弃了!
……
马千里在夜里,被女儿的惨叫惊醒,翻身提刀杀过去,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唤醒那个老婆子,这才知道事情经过。
马千里才不相信,自己这个傻女儿,能招来鬼婴。
她要是有那本事,别说嫁个朝廷命官,自己直接去侍神科,抱皇帝大腿多好!
那样她成了侍神科的大神婆,整个马府都能跟着沾光。
于是马千里,没收了那一截指骨。
“从哪里弄来的?”他又逼问女儿。
马清爽看父亲还提着刀,也不敢撒谎,道:“在宋家药铺买的。”
马千里对马清爽,又是一顿臭骂,最后恶狠狠地说:
“以后再搞这些邪门玩意,老子不打断你两条腿,老子就不姓马!”
骂完马清爽,马千里走出房间。
他把那截指骨扔到地上,又用脚踩着转圈,生生给碾碎了。
雨水在小院里积少成多,哗哗流淌。
最后雨水把那夭折婴儿的指骨粉末,全部冲到了马小姐闺房的窗下。
……
第二天,马千里先去了宋家药铺,把卖指骨给马清爽的抓药师傅,差点骂死。
等他到了府衙才知道,不光女儿的小院,夜里遭遇了小鬼拍门,十字街还有几十个商家店铺,也都遭遇了小鬼拍门。
这时牛巡检屁股上的皮肉伤,已经好了很多。
马千里的左胳膊,暂时还不能活动,不过上次和牛巡检,在马府打架形成的鼻青脸肿,却早就好了。
牛马二人很默契,这些天都没有提,两家群殴的丑事。
反正提了也没好处。
被文朝天知道了,搞不好还要吃军棍。
……
“事情就是这样,夜里受到惊扰的商家,有几十户之多,不过受惊的,都是商铺,老百姓的住房,倒是没事。”
“本府早晨,已经亲自和宋时声,乔装打扮,去勘测过现场了。”
文朝天说到这里,看了看大家,又说:“不知道各位,有什么意见?”
马千里没敢说自家女儿,夜里召唤鬼婴的事。
因为其他家遭遇的小鬼拍门,只有敲门声,没有婴儿哭。
而且小鬼拍门,拍的都是商家,像自己这种深宅大院,是唯一的例外。
他感觉或许是女儿做法,招来了鬼婴,然后鬼婴看到自己提着刀,被自己的威武雄壮吓跑,所以才会溜街窜巷,敲门搞恶作剧。
所以面对文朝天的提问,马千里保持了沉默。
他不发言,牛巡检没了反驳对象,一时也没兴趣出声。
文朝天再看看段初。
段初捂着嘴,只顾打哈欠。
段初连打哈欠,主要是因为他又累又困,最近不但要顾家里的珠子,还要忙着包子铺的装修。
而且夜里那个小工匠,最后和杂货铺老板一起,过来敲了他家的门。
要不是珠子睡得香,他装修裁缝铺的事,就露馅了。
所以他连忙让小工匠和杂货铺老板带路,提着刀来到十字街,先把包子铺里里外外搜了一遍。
包子铺没有发现什么,他又在十字街走来走去。
十字街上也没有发现异常,于是段初就站在街中心大喝:
“小鬼何在,出来跟段爷一战!”
他连吼三嗓子,别说小鬼没出现,连敲门声都没有了。
那些商家这才睡了一个安稳觉。
文朝天看段初打哈欠,也没生气。
毕竟这是夜里驱赶小鬼的大功臣。
牛马二人和段初都不说话,铁司狱不得不发言。
“大人,各位,这肯定是清明雨夜,雨水潮湿阴气过重,有那夜行的小鬼,连夜赶路不甘寂寞,这才会敲响百姓家门恶作剧,咳咳……”
“现在清明已过,那些过路小鬼,也该去哪去哪儿了,大人,依下官看,这件事,就这样算了。”
听了铁司狱的发言,文朝天微微一笑。
笑完他就虎着脸,给马千里还有牛巡检,下了一条命令:
“小鬼拍门的事,府衙只作不知,你二人暗中在十字街布下罗网,只要有江湖人,去被拍门的商家,说能破解小鬼拍门,务必拿下!”
牛马二人领命而去。
文朝天又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上门,有本府坐镇彭州,妖异虽然斩不断,但是鬼这东西,是断然不会来的!”
回应文朝天的,是段初的一个大哈欠。
171 刘半仙出马
文朝天说的大气又坚决,铁司狱连忙拍马屁:“有大人坐镇彭州府,野鬼过路,也不敢取道此处!”
拍马屁,不是段初强项,所以他只顾捂嘴打哈欠。
“元起,夜里辛苦了,先回家睡一觉吧。”文朝天说。
……
最近这些天,刘瞎子在彭州府,简直是炙手可热。
那天从段初手里,抢过早餐刚吃好,没等刘瞎子去找珠子的晦气,彭州府首富,钱庄的金老板,就派了管家,来找刘瞎子了。
首富家的管家,本是穷苦人,后来投入金老板门下,不但甘心为奴,连姓都改成了金。
大家都叫他金管家。
金管家不但替首富打理家庭事务,经常还要帮钱庄过滤账目。
谁要是缺钱,找金管家周转一下,利息比姜小妹的当铺,可低得多了。
所以说起来,金管家在金府是奴才,但是拿到彭州府,绝对算响当当的人物。
比如金管家推牌九的对手,都是张管营那个级别起步的。
一般的衙役,普通的狱卒,金管家才懒得搭理。
敲开刘瞎子家门,金管家就亮出了来意:
“半仙怎么搬家了,让兄弟真是好一番找啊!我家老爷有点事情很疑惑,想请您老过去解惑……这十两银子,您老先收着。”
刘瞎子哼了一声,偷偷翻眼一看。
金管家说话挺客气,但是满脸不屑,还带着一丝阴笑。
十两银子在他手里,就像打发叫花子的施舍。
反正无论怎么看,都是看不起他这个瞎子,怀疑他没有真本事。
其实这些,都不是事。
刘瞎子看在那十两银子的份上,都能忍。
唯一有一点,他不能忍!
最近他在众人面前,称呼金老板,都是叫“小金”。
结果这小金的管家一过来,竟然敢跟他这个半仙,称兄道弟!
这样一来,刘瞎子拔高自己,称呼这么多小字辈,还有什么意义!
“既然是金府有事,自然该是小金亲自过来,请瞎子过去看事,你来作甚!”
刘瞎子说完,青竹杖一阵乱打。
不但金管家手里的银子,被打落在地,就连金管家自己,也受不了棍棒毒打,抱着头叫着痛,连滚带爬夺路而逃。
刘瞎子赶走了金管家,这才关上大门,捡起十两银子。
吹去上面浮土,又用衣襟擦了擦,这才把银子,放进柜子里。
“买卖可以不做,送进家的银子,万万不能再跑出门!”
银子收下了,金管家也被赶跑了,但是买卖,并没有被赶跑。
金老板竟然亲自上门了。
“半仙,您老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鄙府下人一般见识,他不会说话,冒犯了您老,鄙人在这里,替他给你赔罪!”
金老板说完,对刘瞎子深深一拜。
主人都拜了,奴仆那就要跪着,所以金管家也跪在了刘瞎子面前。
“兄弟刚才不知道哪里,冒犯了半仙,还请您老原谅。”
刘瞎子这次连眼都不用翻,顺着声音来处,一脚就踹了过去。
“对门那斩妖切鬼的段初,才配和瞎子攀个亲戚……你也配和瞎子,称兄道弟?你算老几!”
金老板一听,马上知道刘瞎子忌讳什么,连忙瞪一眼金管家。
“半仙老爷恕罪!半仙老爷恕罪!”金管家磕头如捣蒜。
刘瞎子这才同意,跟金老板走一遭。
要说这彭州府,论宅子占地面积,还有豪华程度,金府首屈一指。
前后不知道有多少进的院子。
反正除了正院和后院,其他每个院子里,都住着金老板一个老婆。
大老婆小老婆,加起来怎么也有十几个之多。
直到在金府里面转了大半天,金老板也没说,想让刘瞎子看什么事。
刘瞎子有点担心了。
金管家被他差点踹骨折,金老板又对他千般客气。
假如事情他解决不了,那么以后在彭州府,这刘半仙的招牌,铁定就要砸了!
刘瞎子想到这停住了脚步。
“金老板,有病不瞒郎中,有事不瞒先生,既然让瞎子过来看事,你总要说一下,是什么事。”
金老板指了指前面的小院。
“半仙,金某妻妾成群,唉,虽说她们个个貌美如花,却总是结不成果……”
“直到前年,金某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身体没有任何疾病的新夫人,又在寺庙里各种祈祷上香……”
“有赖我心虔诚,取得佛祖保佑,新夫人,终于给金某,生下了一个儿子。”
“结果金某这宝贝疙瘩,自从年后开始,每日大哭不止,表情痛苦,找郎中来看,药汤喝了多少种,结果还是没有半点好转。”
刘瞎子听到这里,不禁暗自叫苦。
假如是看风水,他没有问题,这看病,他实在不拿手。
于是刘瞎子决定,这笔买卖再大,也不做了。
“金老板,看病,你最好去找宋时声,瞎子家里还有事,告辞了!”
刘瞎子在情急之下,小金也换成了金老板。
金老板以为刘瞎子要提价,连忙出声挽留。
“还请半仙留步,进了前面大院,就是小儿居所!”
金老板说到这里摆摆手。
金管家马上用铜盘,端上来一盘黄金。
五两一锭,一共六锭。
金老板敲敲盛金的铜盘,对刘瞎子说:“无论结果如何,这三十两黄金,还请半仙收下,总不能让您老,白跑一趟。”
于是刘瞎子看在三十两黄金的面子上,冒着砸招牌的风险,进了那个大院子。
进去之后,刘瞎子感觉院子里,有一股杀气。
杀气隐现就说明,风水有问题,金公子不是生病,而是被恶煞冲了。
这样一来,问题就落入刘瞎子的强项了。
于是他背对众人,翻眼细细看过去。
小院中央,正对正堂,有假山流水。
假山上有微缩植物,流水潺潺围绕假山,腾起雾气,让假山显得云遮雾罩,颇有几分氤氲仙气。
不过问题,就出在这里。
因为流水的源头,是一条石雕鎏金的金龙。
流水正是从龙嘴里流出来的。
刘瞎子手一指金龙,道:“这条吐水金龙,在这里多久了?”
一个瞎子,没有问任何人,竟然知道对面,有一条吐水的金龙!
金老板当时就感觉,这次找对人了……不对,是找对神了!
“半仙,就是除夕当天立的,咳咳……这不是龙,只是一条蟒,你看它连爪子都没有,只是有点像龙而已。”
哪怕半仙发现了症结所在,金老板打死也不会承认,这是一条龙。
再有钱,哪怕是首富,论起来也是平民百姓。
平民百姓敢在家里立一条龙,那就是谋逆大罪。
听金老板说是除夕立的龙,刘瞎子心里就有数了。
金公子是年后开始多病,基本跟这条龙立起来的时间,相吻合了。
“呵呵,金老板,我知道你不想谋反,立这条金龙……就当它是一条蟒好了,你立这条蟒,是为了贵公子长大之后,有个好前程,不过……”
不过两个字后面,就是那价值三十两的答案。
金老板是懂事的人。
他连忙让金管家拿来一个小布袋,把金子都装了进去。
提着金袋子的刘瞎子,就不啰嗦了:
“金老板,这条金龙,正对正堂,吐出来的水带着杀气,所以冲了贵公子。”
金老板连忙说:“那鄙人现在就把龙……呸呸,就把这条蟒砸了?”
刘瞎子摇摇头:“万万砸不得!你没砸它,贵公子就病得不轻,你要是砸了它,贵公子难道还想活命!”
刘瞎子说到这里,捏着下巴,脸上浮现微笑。
胸有成竹,胜券在握的样子。
金老板还在静候下文的时候,金管家却有点急了:
“半仙,您老别卖关子,倒是抓紧说说,解决方法啊!”
刘瞎子闻言,嘿嘿一笑:
“龙口空空,便要吃人……放一个珠子在龙嘴里,就可以了,另外,记得把这条龙身上,多画几片蛇鳞,否则,祸及满门。”
172 半仙就要成仙
刘瞎子说出答案时,房间里的幼儿,依然哭个不停。
要说这金管家,对金老板,那是无比忠诚,听刘半仙已经划出道了,马上就去找石匠,打造能放进龙嘴的石珠子去了。
金老板还有点担心。
不是担心刘瞎子没有本事,而是担心儿子留下后遗症。
“半仙,您老不需要看一看,小儿的病症?”
刘瞎子摇摇头:“不必了,症结所在,瞎子已经点明了,按照瞎子说的,贵公子保准无事,另外……”
刘瞎子说到这里,招了招手。
金老板连忙凑近一点。
“蛇鳞必须画完美!最好让这条龙,越像蟒蛇越好,锦衣卫耳目遍布四方,你家里这事,假如被他们侦知,免不了满门抄斩!”
金老板听了,连连点头,又忍不住跟刘瞎子抱怨:
“半仙,这假山氤氲,龙吐水的风水局,是应天府的金鎏子道长,指点鄙人打造,本想让我儿积累仙气……”
金老板说到这里,重重叹了一口气:
“没想到仙气没有积累,小儿反而生病,还险些招来了,全家的杀身之祸。”
金老板叹气是因为,毕竟当初,花了不少金钱。
现在经过刘瞎子指点,他已经明白,这钱,都打了水漂。
金老板哪里知道,当初他送给金鎏子的金叶子,最后都到了段初和珠子手里。
刘瞎子听了金老板的抱怨,马上在心里记下了金鎏子的道号。
狗东西金鎏子!
不知道彭州府,是瞎子的地盘嘛,竟然过来抢老子饭吃!
以后万一让瞎子,遇到你这个金鎏子,瞎子必须让你知道,半仙到底几只眼!
这些话当着金老板,刘瞎子肯定不会说出来。
而且还有一件事,刘瞎子也不会说出来。
“其实狗东西金鎏子,打造的这个风水局,格局方位,按理都不错,不过他只懂理论,不会联系实际……”
刘瞎子想到这里,抬头看了看小院门口。
小院门口,金管家估计一路跑得飞快,已经把石匠拉来了。
金管家对这件事,好像比金老板还上心。
这时他疾步如飞,把工匠拉到了风水局旁边。
急忙忙地指点石匠,丈量龙嘴张开幅度,以便打造相应大小的石珠。
刘瞎子偷偷翻眼,看了看骨瘦如柴的金老板。
“就你这年龄,就你这身板,那些如花妻妾,能结果才怪了!”
他想到这里,又看了看身强力壮的金管家。
“这个风水局,主正堂嫡子,仙气凝聚前途无量,只是可惜了,这孩子,并不是金老板亲生……大多是他这管家,和小妾私通的产物……”
这个发现,没有一百两黄金,刘瞎子绝对不会说出来。
“小金,瞎子还有事,先走了……另外,假如你哪天生病了,暂时别吃药,先来找瞎子……”
刘瞎子这么说是因为,他怕金老板,哪天走了武大郎的老路。
石匠来之前,应该是受到了金管家的提醒,带了好几颗石珠。
这时他已经挑选出一个,差不多大小的,稍作打磨就放进龙嘴里,非常合适。
石珠一放进龙嘴,房间里的幼儿,马上就停止了哭泣。
“半仙,您老真乃神人也!”
金老板这次,佩服的五体投地。
他不但嘴上夸,心里还承认了刘瞎子对自己的称呼,毕竟能被半仙称呼一声小金,不但显得亲切,传出去,也算是莫大荣耀。
……
一连三天,金府的小公子,再也没有乱哭。
而且病态全无,胃口也好,吃嘛嘛香。
金管家作为孩子的疑似生父,对刘瞎子那是感恩戴德。
他不遗余力的,对刘瞎子就是各种吹捧。
哪怕是在牌桌上面,他也没忘了,替刘瞎子吹嘘一番。
当然,府里那条龙的事,不能说出来,于是他就改了一番说辞,说是阴鬼入侵,被刘瞎子白眼发金光,照得阴鬼烟消云散。
当时推牌九的人里,还有张管营,闻言第一个表示赞同:
“刘半仙,那是神人!钱大公子,可是咱彭州府有名的拗种吧?结果在牢里,被刘半仙三言两语,就收拾得服服帖帖。”
难得听张管营,讲起大牢里的秘闻,于是大伙齐声问:
“张管营,怎么收拾的?”
张管营放下牌九,做恭敬状,道:“话说钱大公子,一开始对刘半仙出言不逊,刘半仙念了两句咒语之后,地牢里就剑气纵横……”
剑气纵横,那就证明有飞剑。
只有飞剑来回飞舞,才会造成剑影重重,剑气纵横的效果。
“钱大公子本来傲气的很,见了刘半仙的剑气,马上跪下磕头,还要拜刘半仙为师……”
张管营说到这里,又做惋惜状:
“当然,半仙看钱大公子资质不行,而且年龄过了三十岁,也没有打磨余地,最后终是没有收他。”
张管营吹得煞有介事。
金管家捧得言之凿凿。
于是在大家眼里,刘瞎子马上就要从半仙,转变成活神仙了。
……
刘瞎子在金府,指点风水的第二天,又发生一件事。
那天有个虬髯大汉,过来找刘瞎子。
他是要刘瞎子解梦。
“半仙,您老帮俺解一下,俺夜里做梦,梦见两条狗,躲在俺窗户下,你一言我一语的拉呱,具体说些什么,俺也没听懂。”
来人正是曹猎户,自从靠山木倒了之后,虽然每日在芳儿的催促下,卖力打猎干活,但是老是心神不宁。
刘瞎子当时就一伸手,意思是先给钱再解梦。
结果曹猎户那混不吝的性格,讲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不解梦,就是不给钱。
刘瞎子嘿嘿一笑,道:“二犬对话,很明显,就是一个狱字,说明你有牢狱之灾,若想破解……”
没等刘瞎子后面的话说完,曹猎户就掀了他的摊子。
曹猎户现在除了山神,谁也不信,吼道:
“俺大早上找你解梦,就是图个吉利,结果你凭空,给俺泼了晦气!”
摊子也掀了,瞎子也骂了,钱更是不用给了。
曹猎户扛着猎叉,扬长而去。
结果当天下午,马千里带着几十个衙役,悄悄杀到了骑龙山脚下。
他们亮着明晃晃的钢刀,还有黑黝黝的铁链,团团围住了,曹猎户的茅草屋。
于是在芳儿的哭声中,曹猎户被绑走了。
“当街叫卖伪劣山彪,欺骗良家民众,扰乱商业秩序,罚银十两,监禁一月。”
就这个结果,还是病推官找文朝天说情,才得到的从轻发落。
芳儿知道这个结果,也算松了一口气。
至于那十两罚银,已经由病推官,先行垫上了,所以曹猎户,只要坐一个月的大牢,就可以出来了。
大家不知道的是,曹猎户早上掀了刘瞎子的摊子,刘瞎子中午就气呼呼地,找到了马千里。
“小马,这小子胆大包天,竟然敢掀算命摊子,这事你看着办吧!”
马千里早就看着曹猎户不顺眼了。
就是他欺骗自己女儿,拐走了丫环芳儿!
弄得外面都说自己女儿是傻丫头,自己也是教女无方。
再加上他也跟刘瞎子保证过,谁砸刘瞎子场子,他就蹚平谁。
于是马千里才会找个罪名,抓捕曹猎户。
文朝天不问内里缘由,确定曹猎户确实犯了事,所以就下了判罚。
这里面的道道,大家哪里知道。
于是曹猎户这边被关进大牢,那边刘瞎子,又被吹捧成了铁口神算。
这些天,刘瞎子走到哪里,哪里就是一片吹捧声。
刘半仙升级成了活神仙,在众人的吹捧中,刘瞎子慢慢找不到北了,他也不去街上出摊了,就在家门口,挂上了一块牌子:
铁口神算。
段初每次只要走出大门,抬头就能看到,那白底黑字的招牌,
朱紫墨看了,满脸鄙夷。
本来文朝天安排马千里牛巡检,破解小鬼拍门一案的路数,是对的,结果谁也没想到,被忘乎所以的刘瞎子,给破坏了!
173 刘神仙恍然入坑
其实刘瞎子最近,也不是事事都收钱。
朝廷官方所办学校,最高等级为国子监,下面有府州县学。
彭州府学,就在巡检司斜对面。
本来巡检司乃兵锋所在,众多健儿每日舞刀弄剑,一直是彭州府阳气最盛之所,府学靠近巡检司,就算有邪气凶煞,也能镇住。
不过最近这两三天,府学经常会出现,入读学童无故摔倒,受伤流血的事件。
听到刘瞎子名声鹊起,就有府学的老夫子,找上门了。
虽然老夫子没有称呼一声刘半仙,更没有带银子过来,刘瞎子也答应去看看。
段初那傻小子,都尊重读书人,咱刘半仙自然不能落后于他。
刘瞎子到了地方,老规矩,让众人站在背后,偷偷翻眼一看。
这一看,就被他看出了端倪。
原来巡检司最近,运来了一尊虎蹲炮。
这尊虎蹲炮也有历史,本朝开国之前,在骑龙山立过大功,据说击毙蒙元骑兵,连人带马不下百余。
立功当夜,这尊虎蹲炮,在一场大雨中,被滑坡的山体掩埋。
前些天才被采药的农户挖出,就被巡检司拉来放在门前,用来彰显兵峰威严。
这种杀人利器,由于埋入土中多年,此次出土,自然杀气突然弥漫。
它又是死物,分不清善恶。
由于炮身斜放,所以炮口,正对着府学大院,产生的煞气,就冲了府学幼童。
刘瞎子看出端倪,对老夫子耳语几句,竹杖点地,飘然离去。
终是没有收一文钱。
……
老夫子登门请求,巡检司没有不应之理。
马上把虎尊炮调转炮口,对着空地。
从那一刻起,直到今天,府学学童,再也没有一个摔倒受伤。
于是刘瞎子,在不言怪力乱神的教育界,又打出了名声。
按道理,刘瞎子该更加谦逊才是,但是他更飘了。
他在家里,哪怕没有魏先生给全部答案,他也想明白了,那十六个字的意思。
他又摸清了,魏先生是向善之人,不忍杀他,这才会胆大包天,也不去街上摆摊,打了一个“铁口神算”的招牌,挂在家门口。
段初每次看到这白底黑字的招牌,就感觉晃眼。
朱紫墨看了,是满脸鄙夷。
她能关大门,就尽量不开着。
唯恐那四个字,污了自己的眼。
不过有一点好处,那就是刘瞎子生意不断,找他算命解梦的人天天排队,这样一来,刘瞎子也腾不出手,来恶心她。
对于“铁口神算”的招牌,刘瞎子自有一番解释。
“这是当今皇帝的御笔亲题。”刘瞎子总是神秘的,对主顾小声说。
有那还有点脑子的,噗嗤一声笑了。
“半仙,招牌上的字,既然是万岁爷的墨宝,底下怎么没有落款?”
听了这有理有据的质疑,刘瞎子不慌不忙。
他总是先对京城方向深深一拜,又对武当山方向拱一拱手。
“武当山第一道门户,那个牌坊上面有治世玄岳四个大字,就是皇帝御笔亲题,不是也没有刻上皇帝的落款,咱这个也一样。”
来人一听这话,确实是有此事,就不敢再质疑了。
不是刘瞎子话说的真,而是他抬出武当山,以山压人。
来算命的都信鬼神,哪个敢质疑武当。
不敢质疑武当,你再质疑刘瞎子,这不是欺软怕硬嘛。
来求人算命,心诚则灵,说了,你就别还嘴。
你要是敢还嘴,再次质疑,刘瞎子马上就对门外一指:
“想吵架,你去找赵裁缝那个二愣子去,别找瞎子,看不到门外还有人排队嘛!瞎子等着帮大家答疑解惑,没工夫陪你磨嘴皮子。”
……
出狱的短短时间里,各路吹捧接踵而来,刘瞎子怎能不飘。
在小鬼拍门的第二天,自然有商家找上门来,寻求刘瞎子破解。
毕竟按照老人的说法,小鬼拍门不是恶作剧,而是做记号。
用不了几天,恶鬼就会顺着记号,上门来索命。
而且是索被拍门者,全家的命。
对于恶鬼厉鬼,刘瞎子自有一番解释。
厉鬼,是冤死的普通人,大多还是善人死后所化。
厉鬼的目的性很强,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只杀仇人,还有阻挡自己报仇的人,报仇洗冤之后,就会离开,自入地府报道受罚。
而恶鬼就不一样了。
反正恶鬼心情好也杀人,心情不好也杀人。
恶鬼这么做,目的只有一个。
那就是采集阳气,尽可能久的停留在阳世人间。
“唉,本以为包子铺老板,死后会化作厉鬼,没想到他鬼魂入了歧途,竟然化作恶鬼了,瞎子不才,自然替各位街坊,收拾了他!”
刘瞎子还没看现场,就下了结论。
于是带着灭鬼的家伙什,就来到了包子铺。
这个时间点,文朝天已经开过会,对马千里和牛巡检下令,只要有江湖人,过来破解小鬼拍门,上去就拿下。
刘瞎子这次又没算出来,自己将要跳进罗网。
……
由于经过小鬼拍门,小工匠受到了惊吓,其他人也不敢过来,包子铺的装修工程,无奈之下,只能暂时停工。
段初从府衙出来,打着哈欠,也没回家,就在包子铺一楼空地,把小工匠的被褥,重新打成地铺,往里面一钻。
他也怕有小偷,不知道包子铺是段爷地盘,过来顺手牵羊。
假如被朱紫墨知道,他躺进别人被褥,非逼他洗七八遍澡不可。
要说真是无巧不成书。
“兀那恶鬼,必定栖身于当初身死处,今日阳光灿烂,看瞎子送你魂归地府!”
刘瞎子手提桃木剑,一脚踹开包子铺大门,先扔进去一把朱砂开路。
段初听到踹门的动静,刚从被窝里钻出头,就被朱砂撒了满脸。
没等他说话,刘瞎子的桃木剑就到了,由于被朱砂蒙了眼,一时晕头转向,被桃木剑砍了好几下。
刘瞎子也感觉不对劲。
毕竟桃木剑砍人跟砍鬼,感觉不一样。
……
马千里带着一帮衙役,藏在天香楼里,本来摩拳擦掌,就等着江湖人露面,好冲出去抓个现行,然后送去府衙请功。
让他没想到的是,前来破解小鬼拍门的江湖人,竟然是刘瞎子。
刘半仙,那是抓不得的。
先不说他能坏了自家女儿的婚姻大事,单是暗藏的那把飞剑,就被张管营形容的,剑影重重杀气弥漫。
所以马千里按兵不动,没有冲出天香楼。
牛巡检就不一样了。
这些天他在家里养伤,又和牛夫人互相埋怨,没顾得上听街上的传言,并不知道刘瞎子,眼看就要从半仙,升级为神仙了。
所以他一声令下,巡检官兵不敢不从,从藏身处一涌而出。
……
没等段初开口,没等刘瞎子反应过来,牛巡检就带人冲了进来。
可怜的刘半仙,哪里有什么剑影重重的飞剑,就连青竹杖今天都没带,手里只有一把,轻飘飘的桃木剑。
等他发觉桃木剑砍到的是人,而且还是段初,当场蒙了。
刘瞎子根本想不明白,跟他惺惺相惜的,大好知音段兄弟,为啥有家不回,偏偏要睡在包子铺里,装恶鬼吓人。
所以牛巡检毫不费力,就把牛尾刀,架到了懵逼的刘瞎子脖子上。
刘瞎子这才感觉不对劲,好像无意之中,又跳进了坑里。
“牛巡检,给点面子。”刘瞎子想走的体面点。
段初一听是刘瞎子声音,来不及擦眼,就大骂:“刘瞎子,你个倒霉催的!”
牛巡检嘿嘿一笑,让亲兵领着段初,先去宋时声那洗眼,然后他押着刘瞎子,就去府衙找文朝天了。
幸好牛巡检也算讲究,看在魏先生面子上,没有给刘瞎子上镣铐锁链。
看刘瞎子被巡检司官兵围住,还有人问:“刘神仙,恶鬼抓到没,怎么突然又要去府衙?”
刘瞎子还对问话声音出处拱手:
“文大人找我有事相商,恶鬼回头再说。”
174 蛇鳝血
刘瞎子抱拳拱手,牛巡检也没说什么,一帮巡检官兵,本来对刘瞎子就有敬畏之心,所以也没打压刘瞎子。
于是刘瞎子在众人眼里,还真像是被重兵拥护,去府衙和知府大人议事去了。
直到到了府衙,已经升天的刘神仙,这才被打回原形。
牛巡检直接把刘瞎子,带进了文朝天的住处。
文朝天一看是刘瞎子,当时就一拍桌案:“怎么是你!”
“大人,事有不巧,没想到,咱们又见面了。”刘瞎子知道会有人来救,所以拖延时间。
“我问的是,操纵小鬼拍门的,怎么是你!”文朝天怒了。
“大人,瞎子一直奉公守法,你是知道的,怎么会操纵小鬼拍门。”
文朝天问了事情经过,这才知道,真凶没露面,反而抓住刘瞎子这个搅局的。
把文朝天气得,差点掀了桌子。
他决定,不管刘瞎子,掌握了什么秘密,都要给他一个教训。
“拉下去,打二十军棍!”
二十军棍,比二十板子要厉害多了,最低能要刘瞎子半条命。
关键时刻,魏先生和府学的老夫子,同时赶到了。
魏先生还没说话,老夫子先开口了:
“文大人,本朝开国太祖,当年曾言,郡县立学,乃速行之急务,乃国教之根本,刘先生为府学勘事,善莫大焉,还请放他一次。”
文朝天不得不给面子。
于是刘半仙,被老夫子领出府衙,他又千恩万谢,把老夫子送回府学。
等他回到家里一看,傻眼了,那个“铁口神算”的牌匾,已经被钱以宁,用钢刀砍成了木屑。
“魏先生说了,以后再敢胡言乱语,引来东厂锦衣卫的注意,杀无赦!”
钱以宁转述完魏先生的话,扭头就走了。
想到这个冷血的小子,隔三差五出没妆粉店,而自己老婆孩子,又经常在妆粉店里,刘瞎子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决定闭门谢客,一般的买卖,不接了。
而且最近在家里不出去,也能缓一缓,今天这张掉到了地上的脸。
钱以宁走出没几步,朱紫墨就抱着小猫出来了。
“吆喝,这不是刘半仙嘛,怎么垂头丧气啦?哎呀,你的牌匾怎么也被砸了,是什么人,吃了熊心咽了豹子胆,敢砸刘半仙的招牌?”
刘瞎子也感觉丢脸,没搭腔。
朱紫墨还不算完,指着钱以宁的背影,继续讽刺刘瞎子:
“半仙,画个圈圈,诅咒他呗!”
直到钱以宁走出巷子口,刘瞎子才对朱紫墨冷笑。
“莫梓珠,瞎子从今以后,算命打卦看风水的买卖,都不接了,就做一件事,就是恶心你,直到你把百鬼破煞符,还给瞎子为止!”
朱紫墨笑笑,摸了摸瞎眼猫的肚皮。
“刘瞎子,实不相瞒,你的百鬼破煞符,被我烧成灰又和成水,给我的猫咪喝了,那天给你一截猫臭臭,就是这个意思,你没明白吗?”
刘瞎子听了,也不装瞎子了,直接翻出了白眼。
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瞎眼猫。
他自己也知道,百鬼破煞符虽然水火不侵,但是只要被吞进动物的肚子,断然是拿不回来了。
不过,他还是没发现,瞎眼猫身上,藏着什么秘密。
“莫梓珠,你知不知道,你这是暴殄天物!”
刘瞎子暴跳如雷。
“没办法,这只猫咪,当时被人扭断了脖子,本姑娘没办法,只好烧了你的救命符,给它续命。”
朱紫墨举重若轻。
“好你个莫梓珠,没有百鬼破煞符,那就用你的猫儿来抵偿!”
刘瞎子说完,这就要去抢瞎眼猫。
一把鬼头刀,突然从斜刺里伸出来,横到了刘瞎子脖子上。
正是被朱砂撒眼,现在眼睛还带着血丝的段初。
刘瞎子当时就蔫了,连忙翻出白眼,陪着笑说:“兄弟,莫姑娘养的猫咪,好可爱,瞎子就想抱抱。”
“瞎子,看猫咪可爱,你自己养一只去!”
段初说完,用刀把刘瞎子,逼进了对门刘瞎子家里。
……
这个时候,黄锦还在追踪那个,看到了他在紫金山行踪的壮汉。
黄锦本来以为,路上朝廷关卡重重,任何一道关卡,只要拦住壮汉,自己就能追上他杀人灭口。
谁知壮汉一路面对关卡,竟然畅通无阻。
这样一来,黄锦始终和他,还是保持一段距离。
黄锦心道不妙。
这种面对关卡,还能畅通无阻的人,不是身怀重要机密的信使,就是东厂或者锦衣卫,布下的耳目。
东厂的白切鸣,胆子再大,也不敢派人跟踪他。
而锦衣卫的陆冰,就不一样了。
这天下,除了皇帝,就没有陆冰不敢监视的人。
想到这个,黄锦就愈加坚定了,追上去杀人灭口的想法。
……
彭州府,刘瞎子被抓又放出来的当天夜里。
十字街灯火通明,大家都站在街上,聚众壮胆,没一个敢睡的。
文朝天带着段初,还有宋时声,身后跟着巡检官兵,还有成群的衙役,一行人来到了十字街。
“文大人,刘半仙现在闭门不出,谁来破解小鬼拍门呀!”
“文大人,刘半仙其实有真本事,不是妖言惑众,您就开开恩,让他出来,给大家破解一下吧。”
听了这些请求,文朝天哭笑不得。
他随手指指一扇门。
宋时声拿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点液体,在那扇门上,涂抹了几下。
等宋时声退回来,文朝天一声令下:“熄灯,灭火!”
牛巡检带领的巡检官兵,马千里领衔的衙役捕快,马上把火把全部熄灭了。
在段初安排下,街上的灯笼也都被拿走了。
整条十字街,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没过一会,刚才被宋时声涂抹的那扇门上,在黑暗中,突然传来一阵,没有规律的拍门声。
段初手里拿着一团罗网,对着那扇门就出手了。
等到灯光火把再次亮起,罗网里面,出现几只蝙蝠。
“宋班主,好好跟百姓解释一下吧,牛大人,马捕头,元起,咱们走!”
文朝天撂下一句话,潇洒地走了。
大家马上把宋时声给围了起来,纷纷要答案。
前面的人,都碰到宋时声了,后面的人还一个劲往前挤,真是求知若渴。
“大家不要挤,大家不要挤……哎吆,谁踩到我的脚了!”
宋时声好不容易劝退人群,这才开始解说:
“阴阳相隔,人鬼殊途,所以妖异常有,而鬼魂不常有。”
“昨夜里,并没有什么小鬼拍门,而是有江湖高人,用蛇鳝的血,抹在了大家的门上,而蝙蝠,又特别喜欢舔舐蛇鳝的血。”
“要说这蝙蝠对蛇鳝血,嗜好程度,就像段班主对酒的嗜好程度。”
宋时声这个解释很形象。
段初身上,有时不带鬼头刀,但是酒袋子,一次没拉下。
看大家点头,宋时声继续往下说:
“所以夜深人静时,蝙蝠飞来撞门舔血,就造成了拍门的效果,这才让大家产生了,小鬼拍门的假象。”
“所以,根本没有小鬼拍门做记号,厉鬼上门来索命!”
“就是江湖高人,用来钓鱼骗财的伎俩,假如不是文大人,以前办过这种案子,而宋某恰好又有蛇鳝血,险些被他得逞。”
听宋时声讲到这里,有人就说:“不可能,刘神仙不会这么下作!”
宋时声并没有对刘瞎子落井下石。
毕竟他听说过,刘瞎子师父当年,在京城的名头,绝对算一号人物。
他心里有数,哪怕刘瞎子只学到他师父的一成,那也有真本事。
而且刘瞎子做事,不像段初有那么守规矩。
万一这次说他不好,保不齐哪天宋家祖坟,就会被戳个窟窿。
他宋时声,得罪不起刘神仙。
“那个想骗钱的江湖高人,不是刘神仙!不过他计策被识破了,一时半会,不会再出来兴风作浪了。”
“那什么又是蛇鳝?到底是鳝还是蛇?”又有人问。
175 深夜敲窗
面对蛇鳝,是鳝还是蛇的问题,宋时声微微一笑。
他以前,还是有幸见过蛇鳝的。
“蛇鳝嘛,自然是蛇和鳝,杂交的产物,不过很难得见。”
有人还想继续追问,宋时声没给他机会,大声说:
“各位,昨夜的小鬼拍门,就是这么一个情况,就是江湖人,先下套子,等着大家找他破解小鬼拍门,然后骗钱的路数。”
宋时声说到这里,转身要走。
赵裁缝拦住了他:“老宋,这个江湖人,既然不是刘半仙,那到底又是谁?”
赵裁缝一边说,一边对宋时声挤眼。
那意思是,今晚再来布店楼下,喝茶坐坐呗。
“各位放心,文大人已经下令,严查这几天的外来人口,那个江湖人是谁,用不了多久,就会有眉目,到时一定抓他归案!”
“所以,请大家放心,今夜尽管睡个安稳觉!”
宋时声上面这番话,是回答赵裁缝,明面上的问题。
说完这些,看众人逐渐散去,他才又小声对赵裁缝说:“老赵,令侄女的事,请恕宋某,没法继续帮忙,今夜,就此别过吧。”
“为什么?”赵裁缝急了。
“因为段初那小子,死脑筋,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偏要钻,反正就认准令侄女了,他要闯鬼门关,宋某也不能硬拉他。”
宋时声说完,推开赵裁缝,直往家去了。
赵裁缝看看宋时声的背影,又看看府衙方向。
想想文朝天魏先生,这俩对段初的维护,赵裁缝忍不住对地上吐唾沫。
“呸呸呸……”
他真恨不得,能用唾沫,淹死文朝天魏先生,还有段初。
……
府衙里面,文朝天一拍桌子。
“牛不耕,马千里,你们二人,是不是有事,瞒着本府!”
牛巡检和马千里对视一眼,又一起扭头去看段初。
段初连忙两手一摊:“牛大人,马捕头,你俩别看我呀,你们两家群殴的事,我可没跟文大人说。”
牛巡检和马千里,顿时傻眼了。
你小子是没说,不过是之前没说,刚刚却什么都说了。
没办法,段初都说漏嘴了,这俩连忙抢着坦白,一个比一个积极。
一个是巡检司长官,一个是府衙总捕头,竟然又打架了!
而且这次还是两口子带着下人,一起上阵。
“荒谬!荒谬!荒谬!这事要是传出去,让本府如何有脸,面对彭州百姓!”
哎呀把文朝天气得,要不是香儿过来给拍后背,差点闭气了。
趁着文朝天低头咳嗽喘气,马千里一伸手。
他从兜里掏出两个瓷瓶,都是妆粉店上好的粉黛。
然后悄悄塞到香儿手里。
香儿并不差这两瓶粉黛,不过看看马千里眼神,可怜兮兮的,她就知道马捕头这是期望,想让自己求情。
香儿心软,叹一口气,对文朝天耳语一番,都是求情的话。
“这次不罚你们,不过这事是谁告诉本府,你们不许追查,假如谁敢报复举报人,本府定不轻饶,到时最低三十军棍起步!”
香儿听了,摆了摆手,意思是别傻站着,快点走吧。
牛巡检和马千里,连忙悄然退出。
段初看他俩走了,随后蹑手蹑脚跟上。
文朝天叹一口气,马千里的小动作,他都看到了,不过他确实有了进步,不想再动手打骂属下。
“大人,这次能忍住没出手,算你涵养上升,继续保持。”
文朝天看看香儿,道:“我没出手打人,但是不代表明天不让他俩吃军棍。”
香儿把手里的粉黛,亮给文朝天看。
“大人,礼物我都收了,回头你再打军棍,让我面子往哪里搁?”
文朝天正襟危坐,一声咳嗽。
“身为本府家眷,竟然不经本府同意,私下收受贿赂,该当何罪!”
香儿扑到文朝天怀里,又坐在他腿上,娇笑着说:“该当何罪,怎么处置,还不都是大人说了算!”
二人一时在房间里,玩起了清官和女犯的角色扮演。
……
走出府衙,马千里就跟牛巡检伸手了:“刚才那两瓶粉黛,都是上等货,总共是四两银子。”
牛巡检装过看不见那只手,道:
“四两银子,价格是有点高了,不过老马,你也知道,那是魏先生相好的……咳咳,魏先生红颜知己的店,价高,也是应该的,咱又不敢去找后账。”
马千里这次直接拦在了牛巡检面前。
“姓牛的,少废话,刚才要不是那两瓶粉黛,你我都要挨打!四两银子必须均摊,快点拿银子来!”
牛府的财政大权,都在牛夫人手里。
牛巡检平时只能悄默默,攒一点私房钱。
最近好多天,才攒了二两,本想请段初喝酒,这时哪里舍得掏出来。
马千里看牛巡检犹豫,马上张口大喊:“牛不耕,又打人了!”
他这意思就是,你不掏钱,现在老子就拼了!
幸好文朝天和香儿,正在玩角色扮演,没听到这一声。
牛巡检并又不知道文朝天在做什么,怕文朝天听到,连忙捂住了马千里的嘴。
“马捕头,干嘛非要两败俱伤呢,你这么一喊,文大人非把咱俩拉回去,再打一顿不可!唉,银子,老牛给你就是了!”
牛巡检说完,掏出二两银子,递给了马千里。
马千里装好银子,牛巡检这才想起来一件事,捂着屁股对马千里说:
“不对!马捕头,你砍我一刀,一文钱还没赔给我呢!”
马千里哼一声:“那一刀的伤,花了多少,文大人都给你报销过了!我家里的花园,都快被你拆了,到现在还没人赔我一文钱呢!”
两人撕扯不清的时候,段初追上来了。
于是牛巡检和马千里,同时把矛头对准了段初:“刚才,你干嘛出卖我们!”
“谁让你俩瞪我,冤枉我来着!”段初表示很无辜。
“我俩的意思,都是说铁司狱干的,看你,是表示,铁司狱不如你嘴严!”
段初又是两手一摊:“两位,不好意思,怪我傻……”
……
当天夜里,段初又去了布店。
不过赵裁缝这次,虽然没了宋时声的陪伴,一个人也要把板凳坐穿。
他坐在楼下面喝茶,也没人说话,就瞪着一双大眼。
段初瞅了半天,也没找到机会,只好悻悻离开。
……
马千里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跟马夫人,控诉铁司狱。
“老铁那混蛋,拿了东西不办事,又怕我找他算账,提前在文大人那,告咱家和牛家的纠纷,这样一来,他就成了举报人!”
“而文大人,又不让报复举报人!”
马千里说到这,咬牙切齿:“姓铁的,如意算盘打得挺响啊!你给老子等着!”
还没等马夫人发言,伺候马小姐的老婆子,就跑了进来。
“老爷,夫人,不好了,下半夜的时候,那小鬼,又来拍门了——不对,这次不是拍门,而是敲窗,敲的还是小姐闺房的窗户。”
马千里听了,心里一咯噔,连忙去检查,马清爽闺房的窗户。
蛇鳝血的事,文朝天昨天下午就告诉他了,结果这次,窗户上不但没有,蛇鳝浓烈的血腥味,也没有蝙蝠撞击的痕迹。
他连忙又去街上打听。
……
十字街的商户,已经在大街上互相询问,最后他们确定,夜里街上没有一家,再发生小鬼拍门的事。
于是大家又开始夸文朝天。
“文大人真是火眼金睛,比刘半仙还要厉害。”
“那当然了,文大人是文曲星转世,前世本来就是神仙。”
这一番议论下来,刘神仙又降级成了刘半仙,而文朝天却升级成了神仙转世。
一件小事,就能左右老百姓的看法。
可惜他们不知道,没有哪个神仙,夜里会跟家里的小丫环,玩什么角色扮演。
……
听到这些议论,马千里傻眼了。
感情其他家的小鬼拍门,都是江湖人搞事。
而自家的门窗,才是真的小鬼作祟!
176 醉酒好杀人
街上的小鬼拍门,已经解除危险。
而自家的鬼婴敲窗,不能不解决。
马千里都到了段初家门口,本想找段初去斩鬼婴,想想还是没下手敲门,转身又去找刘瞎子。
他不想让段初知道,自己女儿不但不靠谱,还是一个惹祸精。
不是惹祸精,能在清明夜里玩招邪神,招来鬼婴嘛!
现在的马千里,都有点理解铁司狱了。
自家女儿的品行,铁司狱是最了解不过了。
那年铁司狱来马府喝酒,当时马清爽只有六七岁,竟然趁马千里和铁司狱,双双醉酒酣睡,把铁司狱的胡子,差点揪了个精光。
更过分的,还是马清爽十岁那年。
二人再次醉酒,马清爽装作乖巧,送铁司狱出门。
结果她用火折子,点着了铁司狱的长袍,可怜的铁司狱屁股着火冒烟,还以为做了亏心事,引来天火烧身,吓得抱头拼命逃窜。
马千里听到惨叫,出门一看。
哎呀呀,当时的铁司狱,那真是一溜火光,直奔西南。
马千里回忆到这里,也不禁摇了摇头。
“到底还是自家女儿不争气,老铁那边,看来不能逼他太紧,等鬼婴这事过去,把女儿打造好了,再找老铁慢慢协商。”
……
老婆孩子不在家,刘瞎子正关门睡觉。
听是马千里的声音,他才不情不愿开了门。
“活神仙,救命啊!”马千里在刘瞎子房间里,鬼哭狼嚎。
看马千里四五十岁的人了,却哭得像个孩子,连刘瞎子都动容了,连忙递过来擦眼泪的毛巾,又关心的问:“小马,怎么了?”
马千里没敢隐瞒,把女儿招鬼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本来刘瞎子的手,都放到了胸口,就等马千里说出烦心事,他就拍胸脯保证,一定能给解决掉。
毕竟马千里前些天,抓捕了曹猎户,帮他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结果听到鬼婴两个字,刘瞎子的手,立马放了下来。
鬼婴,那可不是好对付的!
所谓鬼婴,就是刚出娘胎就夭折的婴儿。
这种怨鬼,刚刚呼吸一口人间香火气,结果就一命呜呼,死前带着没有能够留在人间的无限怨念,死后又被抛尸荒野。
抛尸荒野是因为,夭折的婴儿,不能埋入祖坟。
一般都是带到深山荒野,随便挖个坑埋了,万一尸身不腐,又被雨水冲刷露出地面,鬼婴就形成了。
刘瞎子听师父说过鬼婴。
鬼婴都是穿着蓝肚兜,嘴能裂开到耳根,满口的小尖牙。
那小尖牙嘬起来,连刽子手的砍头刀都能咬碎。
“段兄弟杀过的谢羽文和袁老余,这两个加起来,都不够鬼婴一指头戳的,让瞎子去对付鬼婴,这不是给鬼婴送饭吃嘛!”
刘瞎子想到这里,说什么也不想出马。
当然,他也不能推荐段初。
一来他感觉段初那把鬼头刀,鬼婴未必咬不碎,二来把问题推给段初,岂不是显得自己没本事。
现在他在心里,也不敢自称神仙了,只能勉强保住半仙的招牌。
于是他退而求其次,给马千里,出了一个还算保险的法子。
“小马,实在不好意思,夜里瞎子师父,给瞎子托梦了,最近不许瞎子外出,不然瞎子一去,鬼婴手到擒来。”
“现在呢,你只能让令爱搬出那个小院。”
“还要在小院里,摆上婴幼儿玩具,什么积木拼图,反正越多越好,再把小院的门锁上,然后把我这张符,贴在院门上,保他出不来。”
刘瞎子说完,给马千里画了一张符。
马千里叹口气,道:“既然半仙不能出关,那暂时只能这样了,只是希望您老尽快结束闭关,帮马某了却此事。”
“只要师父再次托梦,说瞎子可以出门,瞎子第一件事,就是去你家,帮你解决鬼婴!”
刘瞎子一番谎言,把马千里送走了。
马千里一走,刘瞎子哪有什么闭关,马上开始翻书,查找对付鬼婴的法子了。
临时抱佛脚,哪有这么好抱的,一时半会,他也翻不到答案。
当然,书里有没有答案,这还不一定呢。
……
却说马千里回家之后,先让女儿搬出小院,又按照刘瞎子说的,布置了小院。
一夜过去,鬼婴确实没有再闹腾。
不过扒着门缝,能看见摆在院子里的玩具,都被动过了,有不少拼图,还被撕成了满地的碎片。
别说马千里,就是傻大胆马清爽见了这场景,也后悔不已。
她想了半天,这才鼓足勇气,对马千里说:“爹,段大哥刀法无双,对付妖怪也有经验,要不,咱还是去找段大哥吧?”
本来马千里是灰心丧气。
不过听女儿称呼段初为段大哥,马千里突然就来了精神。
没想到这个不成器的,一直看不起段初的女儿,终于上路了!
现在不但称呼人家一声段大哥,而且还打心底,承认人家有本事了!
马千里信心大增。
只要女儿以后也这么懂事,而且继续保持下去,嫁给段初就有门了!
到时把这样的乖女儿,往铁司狱面前一拉,还愁他不去给说亲!
马千里越这么想,越不想惊动段初。
绝对不能让乖巧的女儿,在段初心底,形成一个惹祸精的形象!
反正半仙迟早会出关,这鬼婴又出不了这院子,那就等呗。
马清爽看老爹发呆,又问:“爹,我说找段大哥,你怎么不说话?”
马千里微微一笑:“女儿,这事爹自有计较,你不用操心了,先跟你娘挤一下,用不了多久,鬼婴自会烟消云散。”
……
这个时候,马清爽的段大哥,正在工匠家里。
把小鬼拍门的事,解释一番,这才说动一帮工匠,继续开工。
段初安排好工匠,又买了一条大鱼提回家。
他突然想起来,宋时声说赵如意是白虎丧门星的事。
啥叫白虎丧门星,他不懂。
于是他就问珠子:“妹子,问你个事,什么样的女人,是白虎……”
丧门星三个字还没出口,段老爷脸上,就被重重甩了一巴掌。
珠子打了人,也没后悔,甚至还想再捅一刀。
她怀疑段初,偷看了自己。
段初挨了打,捂着脸很委屈:“妹子,你怎么无缘无故打人!”
“为什么挨打,你心里清楚!”朱紫墨说完,抱着瞎眼猫转身就走。
段初一脸懵逼站在原地,半天也没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
再说一路没歇脚的黄锦。
经过三天两夜连续追赶,磨破了脚板,累死了马匹,他终于追上了那个壮汉。
不过也只是目光追上了,脚步还没追上。
他是眼睁睁地,隔着十丈的距离,看到那个壮汉,走进了锦衣卫的南镇抚司。
黄锦没有进去,他太累了,他决定,在附近的酒馆,好好吃一顿饱饭,再喝上点酒,最好把自己喝得,微微有了醉意。
不醉,怎么有胆子,硬闯锦衣卫南镇抚司,去里面杀人灭口!
但是又不能醉得太过,不然人醉倒了,站都站不稳,哪有力气提刀杀人!
……
锦衣卫南镇抚司,署衙正堂前面凭栏处。
步高升屏退左右,小声向陆冰密报:
“大人,应天府的眼线,发现黄锦以传旨为名抵达应天,又亲自带人夜上紫金山,连夜在紫金山山腰西北挖坑,有破坏龙脉之嫌。”
陆冰闻言一愣。
宫里宫外,在没有流淌皇家血脉的人里,跟皇帝最亲的,只有他和黄锦。
要说别人破坏龙脉,他信。
但是说黄锦破坏龙脉,他不信。
看陆冰眼神里带着疑惑,步高升连忙说:
“大人,眼线就在署衙里,属下在他睡前,已经跟他密谈过了,确定他没撒谎,而且黄锦一路追杀他,一直追到署衙门口……要不把他叫醒,大人再问问。”
没等陆冰回答,外面就有人来报:
“启禀镇抚使,黄公公酩酊大醉,正在硬闯署衙大门!”
177 你算什么英雄
对眼线所说的事,陆冰本来有点怀疑,不过听步高升的意思,眼线在黄锦追击之下,已经将近三天三夜没合眼,撑不住睡下了。
接着又得到门卫来报,黄锦醉酒,硬闯南镇抚司。
这下陆冰就明白了,眼线说的一定不假。
黄锦现在是借酒壮胆,也是借酒蒙面,想要硬闯南镇抚司,来杀眼线灭口了。
换做别人,哪怕是尚书侍郎,敢硬闯南镇抚司衙门,陆冰保证让他品尝一下,锦衣卫诏狱的厉害。
不过对于黄锦,陆冰有所顾忌。
毕竟黄锦这个人,能屈能伸,知进知退。
上次黄锦主动退出东厂,对自己示好,这就是退。
这次黄锦为达目的,不惜硬闯自己的地盘来杀人,就是进。
假如自己没有完全的证据,没有十足十的把握,就和黄锦发生正面冲突,那么皇帝感觉亲近的两个人,丢了自己面子,肯定要追究。
黄锦那缺零件的残废人,可以去应天府守太祖皇陵。
自己却绝对不能失去皇宠!
所以自己绝对不能上了,黄锦这个死太监,同归于尽的当!
陆冰正寻思的时候,又有门卫来报:“镇抚使,黄公公是天子伴伴,小的们不敢用兵刃,所以一时没拦住,接下来怎么处置?”
陆冰感觉,脑袋都大了。
真要格杀黄锦,回头皇帝会说他,对首席醉酒宦官下死手。
不杀吧,眼看就要闯进来了。
“高升,你抓紧把眼线,藏到隐秘的地方,保护起来!这次我先不跟黄锦顶牛,避一避他的风头,等我问过眼线,再参他一本!”
陆冰说完,就急匆匆转身,走进了署衙大堂,躲了起来。
幸好他躲得快,因为黄锦随后就到了。
步高升还没来得及离开,手按刀柄又昂头挺胸,在大堂正门口,拦住了黄锦。
他比黄锦高了半头,这时满脸杀气,居高临下俯视黄锦。
“黄公公,醉酒硬闯锦衣卫,你就不怕天子怪罪嘛!”
很明显,他并不了解,黄锦能进能退的品性。
他还以为,当初为了躲避锦衣卫锋芒,就退出东厂的黄锦,本来就是胆小怕事,不值得陆大人回避。
他没想到,自己这雄赳赳气昂昂的气势,却迎来黄锦这么一句:
“步高升,好狗不挡道,唤你主人来见!”
黄锦身后是众多锦衣卫,步高升当着这么多属下的面,被骂得这么惨,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
在他眼里,只有天子和陆冰!
虽然官不大,但是无论在地方州府,还是在留都京城,步高升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亏,挨过这样的骂!
“黄锦,卧槽尼玛!敢骂老子!”步高升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仓啷一声响,他的腰刀已经出鞘,转眼又架在了黄锦的脖子上:“擅闯锦衣卫者,杀无赦!”
然后他猛一挥刀。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
……
人头落地,肯定不是啪的一声脆响,只有耳光打在脸上,才是这个声音。
脸上挨了一巴掌,步高升的刀,也停在了半空。
打步高升的,正是陆冰。
他本来躲了起来,就等黄锦撒完酒疯离去,结果没想到,步高升竟然抽刀,要杀了黄锦这个,帝国首席大宦官。
那可是掌管皇家印信,可以和内阁分庭抗礼的司礼监掌印太监!
没办法,他只好跳出来,一个巴掌甩过去,制止了步高升。
“胡闹!这是黄公公!天子的伴伴!你也敢擅自动刀杀他!是不是不想活了!”
步高升听了训斥,这才明白过来。
陆大人虽然打了他,但是也救了他一命。
他刚才要是杀了黄锦,自己倒是痛快了,但是皇帝却不会痛快。
到时皇帝追究下来,他区区一个副千户,可没有对黄伴伴,先斩后奏的权力。
那么天子肯定拿他开刀。
陆冰打完步高升,自己也很憋火,当着这么多手下,竟然吃了这么大一个亏。
黄锦,你今天硬闯南镇抚司,老子还要打自己手下,来救你命!
老子先留你一命,明天就在天子面前,告你私掘龙脉,看你那时,怎么收场!
陆冰想到这里,对步高升使个眼色。
步高升瞪着黄锦离开。
他明白陆冰的意思,目前转移那个眼线,才是重中之重。
……
南镇抚司天字号房间,陆冰的办公所在。
他坐在桌案之后,黄锦坐在他对面,正在慢悠悠喝茶解酒。
陆冰气愤难掩,大声痛斥黄锦不地道:
“黄公公!你我素来,是井水不犯河水!”
“平日本官对黄公公你,也是尊敬有加,今日你硬闯本官办公署衙,真是不给本官,留半点情面!”
黄锦放下茶杯,没有搭陆冰话茬,而是说道:
“陆大人,长公主八岁时……”
听黄锦提到长公主,陆冰浑身一震。
朱紫墨的事情,他都知道,不过他没和朱紫墨相处过。
没相处过,就没有什么感情。
而且朱紫墨在皇帝的授意下,被段朝用暗算,这件事,本来就是秘闻。
满朝文武,知道朱紫墨存在以及身死的人,并不多。
何况这件事,还是皇帝最大的忌讳,最怕被人提起,无论是谁。
毕竟皇帝也不想这件事传开。
传开,就会引来议论,肯定会有人说他,是连亲生女儿都要杀死的禽兽父亲。
所以一听黄锦把话题,往朱紫墨身上拉,陆冰马上就不否认了:
“黄公公,长安公主,今年龙龄刚满四岁,何曾到过八岁。”
黄锦嘿嘿一笑:“陆大人,你明知长安公主,并不是长公主,紫墨公主,才是名正言顺的长公主!”
陆冰当时就把房门打开了,对门外一指:
“黄公公,你喝醉了,说些什么,本官听不懂,本官这就派人,送你回宫!”
黄锦坐着没起来,吼道:“陆镜寒!”
冰是名,镜寒,是陆冰的字。
黄锦并不是陆冰的长辈上级,这么直呼陆冰为陆镜寒,已经是非常之不客气。
“陆镜寒!”
“世人都说,锦衣卫南镇抚司镇抚使陆冰,是堂堂七尺铁血男儿,刀法天下前三,英雄一身是胆,没想到都是狗屁妄言!”
“本掌印跟你掏心窝,你却在这打马虎眼!你忘了陈皇后对你的恩情了嘛!”
听黄锦提起陈皇后,陆冰怕被别人听到,马上又关上了房门。
黄锦虽然压低了声音,但是仍然怒骂不止:
“陆镜寒,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当年陈皇后有恩于你,现在她埋骨地下,你却连她女儿的名字,都不敢提起,算什么狗屁英雄!”
“陆镜寒,你还不如我这个,比你缺一件物事的残缺太监!”
陈皇后还在那会,陆冰因为带领锦衣卫,驱赶京城流民,造成流民在护城河里,溺死达数十人之多。
当时天下哗然,民怨难平,言官纷纷拍案而起,弹劾陆冰的奏折,雪花一般。
其实陆冰当时是冤枉的。
那些流民,并不是锦衣卫推进护城河的,也不是自杀。
具体怎么回事,到现在还是一桩悬案。
不过当时必须有人站出来,承担这数十条人命的责任,皇帝那会的根基没有现在这么稳固,要想平息民怨众怒,只能罢他的官。
最后还是陈皇后,在皇帝面前仗义执言。
又去找了当时在都察院任职的谢江岚,让他安抚言官,这才替陆冰平了风波。
这一桩过往悬案,一直压在陆冰心头。
黄锦提起这事,让陆冰感觉压力如山,破解悬案的想法又冒了出来。
同时因为黄锦,这个残缺太监的一番痛骂,也让陆冰恼羞成怒。
尤其是黄锦骂完,还肆无忌惮地仰天大笑:“哈哈哈哈……”
陆冰气急败坏,再也压不住胸中,滔天的怒火。
他转身抽出了抽出墙上的御赐绣春刀。
黄锦看他抽刀,竟然起身走过来。
没等陆冰出手,黄锦就把脖子,伸到了刀锋之下。
178 步高升如愿以偿
黄锦不但把脖子,伸到了刀锋之下,还继续怒骂陆冰。
“陆镜寒,虽然你武艺高强,刀法精妙,但是胆小如鼠,做事畏首畏尾,谅你也不敢在锦衣卫南镇抚司的地盘,杀了本掌印!”
“来吧,真有胆量,你就证明给本掌印看看,有没有这个种!”
被一个断子绝孙的太监,骂是无种之人,这是何等的侮辱!
是可忍,孰不可忍!
陆冰手腕一扭,刀锋一动,刷刷出声!
……
黄锦说的没错,他敢死,陆冰却不敢杀。
假如黄锦死在陆冰的地盘上,那么用不了一个时辰,文武大臣就会议论纷纷,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
无论陆冰作何解释,不会有人相信。
就算有人相信,那他也是有了污点,有了污点,下一步怎么执掌整个锦衣卫!
所以,他没有砍下黄锦脑袋,而是把刀,递到了黄锦面前。
有个词,叫怒极反笑,陆冰现在,就是这个状态。
“公公说笑了,本官抽刀,只是想给公公品鉴……请公公观刀……”
陆冰笑了,黄锦也笑了。
他心里明白,事情成了,陆冰不会再碍他的事,挡他的路了。
于是黄锦接过绣春刀,横在手上扫了几眼。
“此刀虽然名为绣春,却无刺绣女柔之气,又无阳春拂面之风,刀刃锐利难敌,刀背浑厚无比,皇家出品,果然好刀!好刀!”
观刀品鉴,不过只是个小小插曲,黄锦客气了这么一句,就把刀还给了陆冰。
陆冰插刀入鞘,坐下之后,心平气和道:“公公,刚才情急之下,没有转过念来,还请恕罪!现在我决定,不再辜负陈皇后。”
陆冰不自称本官了,黄锦也不自称本掌印了。
“陆大人,老奴去紫金山,挖的不是龙脉。”
“而是长公主的无碑无头坟。”
“想必你也知道,无碑无头坟的事,不过经过老奴查探,坟中,已无黑棺。”
“陆大人,长公主身世可怜,难得黑棺脱命,侥幸存活。”
“我不求你帮老奴做什么,只求你对此事,装作不知即可,而且长公主现在在什么地方,老奴为了保护你,也不想告诉你。”
“只要你能保证这个,以后若是事发,哪怕万岁怪罪下来,老奴也会一肩独担,绝对不连累于你。”
“但是,假如你打探长公主的下落……”
“呵呵,那老奴就不能保证,到时候骨节会不会得病,肩头还能扛得住了。”
听了黄锦的说法,陆冰放松了不少。
只是让他装作不知道,以后也不去查探,这个不算太大的事。
毕竟长公主,那是皇帝的家事,自己去掺和的话,未必能讨到好处。
再说了,锦衣卫监视的,都是监视有无不利皇帝的事。
特别是造反谋逆这种事。
长公主纵然是帝女,哪怕身有灵异,那也不过是一介女子而已。
一介女子,又是姓朱。
她还能另起炉灶,凭空召集人马,冒天下之大不韪,造反谋逆,对自己亲爹皇帝,取而代之不成!
于是陆冰对黄锦点点头。
“公公,这等小事,我没有不答应之理。”
黄锦听了,感觉今天挺顺利,杀人灭口的事,不用自己亲自操刀了。
于是黄锦站了起来:“锦衣卫南镇抚司的茶,不错!”
陆冰连忙奉上一盒茶叶。
“公公说笑了,南镇抚司的茶叶再好,也比不上皇宫里的茶,只是公公换了口味,感觉新鲜罢了。”
黄锦手捧木盒,大笑离去。
在署衙大门口,他还表情和蔼,挨个拍了拍守卫的肩膀。
拍完又掏出几片金叶子,一人一片打赏出去。
“刚才有点醉了,没跟你们这些小孩说清楚,你们镇抚使,答应给本掌印的茶叶,竟然耍赖,害得本掌印闯进去,他才承认。”
他这一句话,把刚才的硬闯,说成了醉酒的闹剧。
守卫手捏金叶子,还都对他弯腰行礼:“恭送公公大驾。”
黄锦带着仅剩的一分醉意,路过钦天监时,驻足看了看里面。
以前息事宁人的想法,已经飞到了九霄云外。
长公主不在,本掌印自然夹着尾巴做人。
现在长公主复活了,为了她能够安生,有些人,不得不除去!
“段朝用那厮,当初冒进谗言,非说长公主恶紫夺朱,是不祥之兆,害死长公主又黑棺镇压,哼!为得皇宠,无所不用其极!”
“本掌印迟早取他狗命!”
……
黄锦走后,陆冰一阵摇头叹息。
没想到一个太监,竟然也如此有情有义,自己却差点忘恩负义!
陆冰拿定主意之后,让人叫来了步高升。
“大人,黄锦今日如此无礼,高升吃亏也就罢了,但是就这么放他离开,以后南镇抚司的颜面何在!如何镇得住其他人!”
陆冰真想再给步高升一巴掌。
要不是自己老爹一辈子,都是吃步高升父亲做的饭菜,临死特意交代,尽量提携步高升,陆冰早就把他,扔到鸟不拉屎的边关。
没办法,父命难违,特别是父亲,临终的遗言。
陆冰叹口气,道:“高升,你知道自己哪一点,不如青纯吗?”
步高升摇摇头。
“我不问话,青纯从不开口,而你,却是满脑子主意,我没问,也要说出来。”
步高升马上就明白了。
陆冰这是嫌他,话太多了!
而且有些事,不该他寻思的,就不要去寻思,按照吩咐做事就行了。
陆冰看步高升点头,这才转身,坐到桌案后面。
他又问步高升:“留都来的眼线,带来的秘密,除了你之外,还有谁知道?”
“除了高升和大人,并无其他人知道。”
“这个眼线,是否单线联系,明面又是何等身份?”
“回大人,这个眼线与高升,一直都是单线联系,其本人并不是锦衣卫编制,真实身份,是应天府古玩界,最大的掮客之一。”
既然不是正式锦衣卫,只是一个民间的暗桩眼线,这事就好办了。
陆冰都没有犹豫,就说了三个字:
“杀了他!”
……
步高升听说陆冰打算杀人灭口,脸都绿了,不过他没有其他选择,只能照办。
对于一个锦衣卫来说,不经审判就杀人,简直是家常便饭。
但是步高升这次杀人,动手时,自己却是浑身颤抖。
擦掉刀口的血,又处理了尸体,步高升整整衣衫,回到了陆冰面前,用悲怆的语气,问道:“大人,这次,是不是,连高升……也要杀?”
杀人灭口,自然就要杀掉这条线上,所有知情的人,这个道理,步高升明白。
顺着一条线摸过去,见一个杀一个,杀光为止。
这种事,他做过太多了。
陆冰眼神冰冷,直视步高升,打量这个父亲给陆家做了一辈子饭,又鞍前马后跟随自己的高壮青年。
步高升知道,假如自己一个眼神不对,死就是肯定的。
这时他也懒得去想,陆冰和黄锦,到底做了什么交易,把刚刚杀人灭口的刀,又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想必是黄公公相逼,大人也是迫不得已,所以不必大人动手,高升自己了断,只是高升膝下无子,家中老父无人照顾,还请大人费心。”
步高升说完,手上用力,刀锋一转,就要抹脖子。
眼睛虽然闭上了,不过眼角还有泪,心中悲怆,不过手里突然空了。
他睁眼一看,自己的刀,已经到了陆冰手里。
……
步高升刚才是真的要抹脖子,所以他通过了陆冰的终极考验。
人虽然笨了点,但是忠心,确实没得挑剔。
陆冰把刀还给步高升,笑着说:“高升,恭喜你,明日我就起奏陛下,拿掉你副千户的副字!”
……
皇帝想给陆冰升官,无数言官盯着,但是给步高升升官,却无人在意。
步高升终于如愿以偿。
成了正五品千户,就和最大的竞争对手沈青纯,平起平坐了。
179 又抓人
只有和沈青纯平起平坐,以后才有资格,竞争南镇抚司镇抚使一职。
他虽然把沈青纯当做潜在的竞争对手,但是他不得不佩服,沈青纯身上那种,不屈不挠,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精神和毅力。
他相信,沈青纯一定会从西岭雪山,把雪娃娃带回来。
沈青纯带回雪娃娃这事,和陆冰会升任锦衣卫都指挥使一样,都是迟早的事。
只怕到时候,沈青纯又会压自己一头。
所以到时自己,一定要想办法,立一个比他还大的功劳!
步高升在心里不停盘算。
……
三月中旬,包子铺终于完成了装修。
盘下店面,花了一百两银子,装修连工带料包家具,花了四十多两。
等油漆味跑得差不多了,段初又去妆粉店,找到了魏先生。
把赵如意想搬出来的想法,跟魏先生一说。
魏先生微微一笑。
从魏先生的笑容里,段初已经知道了答案。
他挺高兴,当时刘瞎子老婆孩子,还有钱以宁都在妆粉店里。
段初不但给刘瞎子儿子,买了几袋,在彭州府平民百姓眼里,算是奢侈的牛奶,又给钱以宁,买了一条做工精美的白色腰带。
“小兄弟,你不是刽子手,干嘛老是穿黑衣,死气沉沉的!”
“配上这条白色腰带,多少能让你,显得精神一点,以后也好找媳妇,别像哥,还是个光棍。”
段初拍着钱以宁肩膀说。
钱以宁还没有找媳妇的心思,不过段初的好意,他领了,很快就系上了腰带。
结果钱以宁黑衣外面,勒上白腰带,黑白配,整个人反而像个十字。
就连来接老婆孩子的刘瞎子,偷偷翻黑眼,看到这个黑白十字,也不禁摇头。
刘瞎子对钱以宁,还有怨气,嘴上不说,但是心里没好话:
黑衣白腰带,看上去简直是无比晦气,唯恐别人,不知道他是孝子!
……
段初下午去的妆粉店,当天傍晚,赵裁缝就被牛巡检抓走了。
“姓牛的,是不是昨天,你那个彪悍的婆娘,在我店里发飙,我骂她两句,你就过来公报私仇了!我要去魏先生那里,告你!”
赵裁缝没敢说去找文朝天告状。
上次他去告过,结果文朝天没应诉。
牛巡检听了,哈哈一笑:“赵裁缝,你尽管去告,因为本官这次来,绝对不是公报私仇,下命令要抓你的,本来就是魏先生!”
赵裁缝急了:“我奉公守法,凭啥抓我!”
“不好意思,还是上次你图谋不轨,妄图抢夺银库账目的事。”牛巡检说完一挥手,一帮兵丁拥上来,捆住了赵裁缝。
赵裁缝听到答案,顿时警觉了,他回头对赵婆娘吼道:“孩他娘,看紧如意!”
没等赵婆娘应声,牛巡检一帮人,就把赵裁缝给拖走了。
赵裁缝到了地方,发现不是马棚,激动地差点流下眼泪,上次在马棚里关了几天,差点没被马粪熏死。
“地牢也比马棚好!”赵裁缝还跟张管营感慨。
“再好也不会让你多呆,最多三天,就会放你出去!”张管营还怕浪费牢饭。
……
钱大公子在地牢里,没想到遇到了赵裁缝。
他和赵裁缝关系不错。
赵裁缝本身会裁缝手艺,不过以经营布料成衣为主,就算有顾客要做衣服,也是他婆娘,或者学徒出手给做。
在彭州府,能让赵裁缝亲自动手给做衣服的,也就那么几个人。
钱大公子,就是其中之一。
当赵裁缝,看到钱大公子的衣衫下摆,被撕掉两块,他还心痛不已。
“钱公子,彭州府官场,实在是太黑暗了,老赵都知道你是被冤枉的,结果你还是被关了这么久!”
“关你这么久也就罢了,结果还对你严刑拷打,衣服都给你撕破了。”
赵裁缝说着,眼里还落泪了。
他对自己亲手缝制的衣服,确实是非常爱惜,哪怕衣服已经穿到了别人身上。
看赵裁缝动情,钱大公子这才放下了手上的棋子。
“老赵,这些天,外面都发生了什么?”
赵裁缝连忙把外面最近发生的新鲜事,包括小鬼拍门,都说了一遍。
钱大公子听了入神,就连那条老狗,听了也汪汪叫。
其实魏先生把赵裁缝关进地牢,有两重意思。
一来可以方便段初行事,二来,可以给钱大公子解闷。
他也听说钱大公子,每日光顾着去摆弄象棋,也不跟别人说话。
衣衫比炸油条的还油腻,头发比女人的还长,而胡子,都快赶上关公了。
他也怕钱大公子,真的憋成了疯子。
那样确实不好,跟昌宁候交代。
因为魏先生已经得到消息,昌宁候的正妻,一直生不出孩子,已经郁郁而终。
而钱大公子的亲姐姐,母凭子贵,在几个大小夫人里,拔地而起,现在成了昌宁候的正妻。
而且还被皇帝特许,继任三品诰命夫人。
正妻的亲爹,死后还停尸家中,这次昌宁候就一定会来奔丧。
钱大公子,在这地牢里,最迟呆不过月底。
……
赵婆娘在家里,紧紧盯着赵如意。
果然,赵裁缝前脚刚被抓走,段初后脚就来了,拿着五两银子,要见赵如意。
这次赵婆娘,开出了天价,张口就是一百两银子。
少一文钱,都不许段初见赵如意。
段初冷笑一声,走了。
没过一会,仵作班的两个女稳婆,带着锁链就来了。
“哎呀呀,我的老天爷,你看着彭州府,到底是有多黑暗!刚刚抓走了我夫君,这又来抓我啦,我犯了什么法,你们要抓我!”
这两个稳婆,都是那种五大三粗的女汉子。
其中一个一伸手,就把赵婆娘差点推翻一个跟头。
“赵家的,我们不是来抓你,我们是来抓赵如意!”
两个稳婆说完,噔噔噔上楼,就把锁链搭在赵如意手腕上。
看到两个稳婆,押着赵如意走了,赵婆娘有点愣了。
怎么回事?
足不出户的侄女,还能犯事了?
这棵摇钱树要是被抓走,以后怎么再跟段初那小子,要买路钱!
赵婆娘想到这里,匆忙跟在后面看。
天早黑了,幸好两个稳婆走得慢,不然她还未必跟得上。
在街角位置,果然被她看到,那两个稳婆把赵如意的小手,交到了段初手上。
她还看到,段初把两块碎银子,交给了两个稳婆。
“辛苦,辛苦!”段初又点头哈腰,表示谢意。
“不辛苦,反正也是魏先生交代的事。”两个稳婆跟段初客气。
赵婆娘差点没气死。
等两个稳婆走了,她才敢追过去质问段初。
段初根本不理她那一套。
段初对赵婆娘,扬了扬手里的户帖:
“如意姐姐,现在已经单独立户,不受你家的管制了,刚才给你五两银子,你还嫌少不要,结果我二两银子,就把事办成了!”
赵婆娘把户帖抢到手里,打开一看,段初真没骗她。
她就没想想,凭段初在府衙里的关系,搞定这个户帖,连魏先生都不要麻烦。
赵婆娘当时生气,就打算撕了户帖。
“敢撕官府文书?撕!快撕!正愁没理由抓你!”段初在旁边撺掇。
赵婆娘终是没敢撕碎户帖,不甘心的看赵如意一眼,放弃了。
……
当天夜里,段初就把赵如意,领进了包子铺——不对,包子铺已经按照赵如意的意思,被改成了茶叶店,招牌都做好又挂上了。
赵如意来到楼上,工匠精心打造的大卧室,看着宽阔的大床,还有崭新的被褥,一翻身就躺了上去。
段初大着胆子,躺到了赵如意身边:“茶叶的生意,也就随便做做样子,你有个自己的买卖就行,反正从今以后,哥养你!”
赵如意掏出五两银子,递到了段初手里:“小弟弟,身上又没钱了吧,先拿去花,花光了我再给。”
五两银子,再加上这句话,把段初的脸,打得啪啪响。
180 喜报传来
段初都有点后悔,上次把浴血杀鼠辈,换来的二十两赏银,全部交给珠子了。
拿着赵如意给的五两银子,段初也没好意思,说留下来过夜。
赵如意也没有挽留段初,毕竟已经逃出赵家的牢笼,她也不是那么着急了,在心里不停对自己说:“矜持点!一定要矜持点!”
只有矜持,才能显得淑女。
……
段初并不知道赵如意的厉害,所以在傍晚时分,还特意交代牛巡检,让巡检司的官兵,巡夜时多关照一下,茶叶店的安全。
他自己也通过女稳婆,给茶叶店里,安排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女汉子。
女汉子人称赵二娘。
说是女汉子,其实不过是因为,以前是打把势卖艺的江湖人,并不像那两个稳婆,五大三粗的样子。
而且年龄,也就十七八岁。
无家可归,主要是因为,她现在长成了大姑娘,老是在江湖上飘,感觉不那么保险,毕竟觊觎她的江湖老男人,貌似有点多。
所以她脱离卖艺的团体,一时没找到住处,这才会无家可归。
赵二娘在白天,可以在柜台后面,摆摆样子,做出买卖茶叶的架势。
晚上在一楼大门后面打个地铺,也可以给赵如意守门。
每月二两银子的薪水。
这个价钱,本来就不低,而且又不是伺候人的小丫环,赵二娘答应的很爽快。
段初刚走,她就连夜进驻茶叶店,还和赵如意相谈甚欢。
同是姓赵,赵如意和赵二娘,就以姐妹相称了。
段初并不知道,当天晚上,赵二娘可没有在一楼打地铺,而是和赵如意,睡在了一张床上。
那里,本来是属于他的位置。
……
两天之后,赵裁缝被放了出来,经过婆娘一说,他才知道段初和赵如意,密谋已久,终于勾搭成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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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事情已成定局,他再做什么,也都是为时已晚。
他也没法在茶叶店那边闹。
那样不但于事无补,还会被人骂他对侄女不好。
你对侄女好的话,人家怎么会搬出去。
所以赵裁缝无奈,只能打掉牙往肚里咽。
别人问起,他也只是说,是自己同意侄女搬出去的。
由于段初每天都去茶叶店,经常天黑才离开,所以半个彭州城的人,都知道红阳班的段班主,在茶叶店养了个俏如花的赵如意。
只有朱紫墨一个人,不知道这个事。
她最近只顾关心,怎么恢复瞎眼猫的眼球,恢复眼球之后,能不能恢复视力。
她在等一个机会。
一个刘瞎子被寻仇的机会。
只有刘瞎子被那个强敌寻仇,她才能有机会,帮瞎眼猫恢复眼球再恢复视力。
这个念头在她心里盘旋,所以她也顾不上关心段初,每天去了哪里。
每天她就盼着,刘瞎子什么时候倒霉,会被那个仇家找上门。
……
这个时候,文朝天已经把银库和粮库,前任知府留下的缺漏,全部找明白了。
都是前任知府,从银库粮库偷拿东西,塞进了自己腰包。
不过由于他死的非常突然,所以还没有来得及,用其他的名目,把账目平上。
文朝天把这件事的相关证据,以及相关账目,都报给了户部和皇帝。
至于银库被盗,最终损失三百两银子,还有首犯贼妇已经伏法的消息,也已经形成文书,由锦衣卫先行送达到了皇帝那边。
两件事很快都得到了回复。
户部表扬了文朝天:查缺补漏,工作细致。
皇帝那边,也由锦衣卫人员,来彭州府转话。
虽然没责怪文朝天,不过皇帝批了四个字:下不为例。
于是彭州府的银库,再次被重兵,里三层外三层把守起来。
这样一来,文朝天也算是了却了,两件大心事。
于是他就能腾出手来,继续追查严家小厮,被挖心一案了。
他想在昌宁候来之前,洗脱钱大公子的罪名。
哪怕魏先生之前说过,钱大公子关着也没事,不过文朝天,还是想争取主动。
文朝天看了两天案卷。
他又重新找钱大公子对了口供。
得知钱大公子,和姜小妹在寺庙门口,有过言语上的不快。
文朝天又叫来了严综吕,问他有没有和姜小妹,发生过什么冲突。
严综吕已经把钱大公子告到了监狱里,钱大公子因此死了爹,所以他只能一条道走到黑,坚决否认和姜小妹,有过什么冲突。
甚至连姜小妹要除掉钱大公子的话语,他都没有说出去。
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整死钱大公子。
然后再收拾有重大嫌疑,很可能是趁乱,在浑水里摸鱼的姜小妹。
哪怕严综吕没有说,文朝天也从卷宗里发现,姜小妹嫌疑不小。
就在他准备,再次抓捕姜小妹,细细拷问一番的时候,意外出现了。
……
三月下旬,京城传来了大好消息。
彭州府有两位才子,在殿试中中了进士。
一个一甲第三名,一个二甲第一名。
一甲总共就三名。
一甲第三名,称探花,有一点非常有意思,就是探花在很多时候,比同期的第一名状元,和第二名榜眼还要受人关注。
因为探花郎,不但要有才,而且长得还要帅。
姜一山和姜小妹,是孪生兄妹,男子女相,看上去就非常讨人喜欢。
二甲头名,称传胪。
虽然在同科的殿试里,也是难得的名次,但是对比一甲来说,毕竟逊色不少。
对于彭州府来说,一次中两个进士,自然是大喜报。
文朝天作为一府长官,应当脸上有光。
哪怕没有他的功劳,礼部的信函,还有府学的教授,都夸他在彭州教谕有功。
一时彭州府的学童,还有举子,纷纷用心读书。
大家都想在未来的科举中,崭露头角。
对彭州府老百姓,以及府衙来说,中了两个进士,是大喜报。
但是对于严家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大噩耗。
因为备受彭州姑苏两城瞩目,承托了卸任首辅谢江岚,彭州大户严综吕厚望的严公子,竟然没能在殿试中独占鳌头,高中状元!
这让严综吕这个,早就自封状元亲爹的面子人,上哪里找面子!
更让他没法找面子的是,严公子连探花都不是!
探花郎,竟然是他从没看得起的,出身杀猪屠狗家庭的姜一山!
……
严公子去了翰林院,那是一个清水衙门,不过好在能接触到皇帝。
相对于严公子,最让文朝天头疼的是,姜一山竟然进了都察院。
都察院是御史大本营,换句话说,里面大大小小,都是言官。
这里面有张公茂的安排。
张公茂很快就要进入内阁,他打算做一番大事,到时怕言官不支持,所以把自己的得意门生姜一山,先行安排进了都察院。
这样一来,至少言官有什么反应,到时他都能知道。
这一点,张公茂在前两天,给文朝天的来信中,已经明说了。
文朝天不头疼这个,主要是头疼,姜小妹,到底是抓,还是不抓。
那些御史言官,大事小事都要监督。
如果官员一有不慎,无论官职多高,都会被他们蜂拥弹劾。
比如一些案件,在刑部审核,以及大理寺复核的时候,都察院的官员都会出面监督,以免出现对囚犯屈打成招的冤假错案,或者主审官员徇私舞弊的情况。
文朝天怀疑姜小妹,但是没有有力的证据。
假如他抓了姜小妹,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定了姜小妹的罪,那么姜一山肯定不会,跟他善罢甘休。
就算不抓姜小妹,姜屠户还在牢里关着呢,到现在也没有认罪。
昌宁候和谢江岚会来,这都在意料之中。
唯有姜一山搭上张公茂,又中了探花,这个大出文朝天的意料。
证据,愁的就是证据!文朝天想到这个不禁挠头。
文朝天决定赌一把,在姜一山到来之前,先拿下姜小妹的口供。
于是他让段初,去抓姜小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