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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斋千妖斩全文阅读

作者:吴铭之     聊斋千妖斩txt下载     聊斋千妖斩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07 猛犬夜劫道

    只要姜小妹一起了杀心,就怎么也按不下去。

    她问大黄狗,是怎么在一夜之间,偷了上百家的东西,就是想确定,大黄狗有没有练出分身术。

    假如这条狗会分身术,能分出上百个分身,那谁知道,面前这个伸着舌头的狗东西,到底是分身,还是本尊。

    大黄狗摇摇头,又轻轻咬住了姜小妹裙摆,把她往外面拉。

    姜小妹知道,大黄狗是让自己去外面,再给自己答案。

    她想了想,就说:“大黄,现在我不方便出去,你先到我娘家老实睡一觉,等我这下人都睡着了,最迟三更天,再过去找你。”

    听姜小妹这次,没有决绝地赶自己走,大黄狗很开心。

    它舔了舔姜小妹鞋尖,这就要走。

    姜小妹又叫住了它,把手里的包袱重新扎好,又扔到狗嘴下面。

    “把这个包袱带上,夜里我再去你那边拿。”

    大黄狗很听话,叼起包袱就走。

    平时大黄狗是散养的,就爱到处转悠。

    彭州府的条条巷子道路,它都很熟悉,哪里有狗洞缺口,它比彭州所有的野狗野猫,都要清楚。

    所以大黄狗这一路,净走黑暗无人处,遇墙跳墙,逢洞钻洞,在没人发觉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又回到了,姜家自己的狗窝。

    就连姜屠户两口子,都不知道自家大黄狗,今天去了哪里干了什么。

    姜屠户两口子,现在最怕的就是,手握万两家财的姜小妹。

    根本不敢跟她顶一句嘴。

    怕有钱的女儿也就罢了,结果这一对夫妻,顺带着连女儿喜爱的大黄狗,也一样不敢去大声嚷嚷。

    所以这条狗年龄的事,今天马千里来问时,姜屠户一口否认是老狗。

    而且这条狗是出去还是在家,这两口子更不敢跑去问姜小妹。

    ……

    三更天的时候,街道上打更人的铜锣一响,姜小妹就出门了。

    她从小就喜欢化妆,那页驭灵术的残纸,就是她小时候去买胭脂,才会在妆粉店和香油铺中间发现的。

    姜小妹这次出门,换上了家里,被她辞退的男仆的衣服,脸上也描画了一番,走路也尽量做到几分阳刚,看上去确实像个男子。

    乌云遮月有大风,正是所谓的夜黑风高,杀人放火的天气。

    巡夜的巡检官兵,身穿甲胄手提兵器,走路动静很大。

    所以当巡检官兵出现时,姜小妹都能听到动静,提前躲了起来。

    许府距离姜家也不算远。

    当姜小妹用钥匙,打开家门的时候,姜屠户一探头,看到了她。

    乔装打扮,也瞒不住从小就看着自己长大的父母。

    姜屠户一眼就认出来,是自己的女儿回家了。

    姜屠户两口子,就算再傻,也能猜出来,最近彭州城里发生的事,多多少少和自己女儿,还有自家黄狗,有点联系。

    不过他们更不希望姜小妹倒台。

    又担心又害怕,所以他们两口子,夜里也睡不着。

    姜小妹上楼后,先把一锭黄橙橙的十两金锭子,放到了饭桌上。

    姜屠户看着金锭子,突然想起来曾经被珠子,用十两黄金戏耍的事。

    “奶奶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只要女儿经常给钱,老子管她做什么!”姜屠户揣好金锭子,一言不发扭头就走。

    姜屠户回到房间,婆娘问他女儿半夜回来做什么。

    姜屠户把金锭子一亮。

    “记住了,无论什么人问,咱的宝贝女儿,今夜都没有来过!”

    婆娘看到金锭子,两眼放光,连连点头。

    ……

    二楼有个角落,那里就搭了狗窝。

    姜小妹蹲下去轻抚狗头。

    大黄狗也不啰嗦,翻身从狗窝里爬出来,咬着她裤腿就往外拽。

    趁着夜色,一人一狗来到了,包子铺门口。

    包子铺门口,现在还挂着转让的招牌。

    包子铺老板的堂弟,本来一穷二白,结果堂兄惨死之后,他是唯一继承人,突然得了这么一家价值不菲的店铺,开心得不得了。

    他不是做生意的材料,就挂起了转让的招牌。

    三层楼的包子铺,又带着店面,这堂弟就挂出了三百两的高价。

    不过这么多天过去,价格已经降到了一百五十两。

    曾经也有几个生意人,想要盘下这家店面。

    不过当他们实地查看时,只要站在包子铺的房间里,哪怕穿着厚厚的皮袄,也觉得身上刺骨的寒冷。

    “包子铺老板,怨气冲天,死后阴魂不散!”

    这是大家最后得出的共识。

    于是这家包子铺,虽然地段好,但是也没人敢买。

    姜小妹深夜站在包子铺门口,也感觉身后阴嗖嗖的刮凉风。

    她老觉得,被消化掉外表皮肉的许夫人,还有浑身刀伤的许掌柜,就站在自己身后,死盯着自己。

    她几次回头去看,却只能看见一片黑暗。

    转过头来,却又感觉后脊梁发软,还起了白毛汗。

    “大黄,咱还是换个地方吧。”姜小妹哆嗦着说。

    许夫人的死,大黄狗是直接参与的,它似乎看出了姜小妹的害怕,眼里竟然有了怜香惜玉的神色。

    它摇着尾巴,带着姜小妹,又来到了赵家布店楼下。

    赵家布店大门朝南,朝西的那面墙边,有一条小路,小路尽头是田野。

    大黄狗就带着姜小妹,躲到了这条小路边。

    姜小妹在路边树后藏好,大黄狗就叼着包袱,走到了小路中间。

    这时遮住月亮的乌云,被风吹到了一边。

    微微月光下,一条大黄狗如拦路猛虎蹲坐,面前摊开一个包袱。

    一声猫叫之后,两只老鼠被吓得,从阴暗处窜出。

    这两只老鼠,一只朝着月亮仰躺在地,怀中抱着一锭银子,另一只咬着这只的尾巴,使劲往前拖拽。

    大黄狗对两只老鼠,龇了龇牙。

    两只老鼠吓得长尾巴哆嗦,连忙把那锭银子,放到了包袱里面。

    没过一会,又来了这么一对老鼠组合,这次抱着的,是一根银簪子。

    大黄狗又对两只老鼠龇牙。

    银簪再次落入它面前的包袱里,两只老鼠交过了买路钱,狼狈逃窜。

    如此反复几次之后,大黄狗扭头,对暗处的姜小妹,微微一笑。

    对,你没看错,狗笑了!

    而且笑得比人还甜!

    姜小妹现在终于明白,大黄狗并不会分身术!

    那些铜钱玉佩珍珠,都是它这么拦路劫道,从老鼠那里抢来的。

    至于老鼠为什么不避开它,这也很简单。

    现在彭州府的野猫野狗,都听令于大黄狗,这些老鼠,就是在被野猫围追堵截之下,只能走这条路。

    姜小妹心说,这彭州城里,肯定藏着一只,修行不浅的老鼠精!

    大黄狗拦路劫道,已经得罪了那只老鼠精。

    假如老鼠精知道,自己是大黄狗主人,一定要来报复自己。

    一想到可能会有,成千上万只恶心的老鼠,如一座小山对着许府翻滚而来,姜小妹差点没吐出晚饭。

    姜小妹的杀心,彻底按不住了。

    不过她没把握杀死大黄狗,这条狗的战斗力,已经远远超过许掌柜。

    于是她从暗处,走到大黄狗身边。

    “大黄,好样的,你就这样在这里收钱,我有点不舒服,先回去睡一会,天亮之前来找你,乖哈。”

    大黄狗听到夸奖,又看姜小妹眼放秋波,高兴地连连点头。

    ……

    段初带着马千里牛巡检,白天查了一天,抓来十几只有嫌疑的老狗,都关在了巡检司。

    不过怎么审问,可难住了他们,三个人一直愁眉苦脸坐到半夜。

    “这样干坐也不行,文大人还等消息呢,牛大人,这里你官最大,要不你和它们聊聊?”马千里说。

    牛巡检闻言,拍案而起:“姓马的,你又拐着弯骂老子是不是!老子还能说狗话!”

    段初连忙劝架:“牛哥你脾气怎么这么暴躁!马捕头无意中说错了而已,事情没有眉目,咱们不能内讧……”

    就在这时,姜小妹来了,说有大案要举报。

108 骑龙山神乃彪

    听说姜小妹求见,段初当时还愣了一下。

    曾经的情窦,现在还记在心间。

    不过这一页,在愣了一下之后,就不留痕迹地翻了过去,姜小妹现在,在他眼里,比不上赵如意的忧郁,也比不上珠子的刁蛮。

    哪怕姜小妹有钱,他也看不上。

    段初对于钱,要求很简单,足够温饱再加上一壶酒,这就行了。

    马千里早知道姜小妹,和段初有过一段故事,当时就说:“段班主,这丫头半夜不睡觉,也不知道是不是捣乱,我先去看看。”

    段初哈哈一笑。

    “马捕头,好意我心领了,在我心里,就没有过不去的美人关,既然文大人把这事交给我,有事我就必须承担。”

    段初说到这里,对牛巡检点点头。

    牛巡检会意,马上对过来通报的巡检兵说:“让她来见!”

    牛巡检人高马大,却很八卦,巡检兵一走,就歪着头问段初,对他来说,姜小妹又算哪门子美人关。

    马千里本想帮段初隐瞒,结果段初却说了出来。

    把牛巡检气得,又一拍桌案:“这一家泼皮街滑子,幸好对段兄弟看走了眼,不然娶了这丫头,兄弟你就是倒了八辈子大霉!”

    牛巡检虽然只是九品官,但是对坐拥万两的姜小妹,也是看不上眼。

    毕竟没钱不如有钱,有钱不如有权。

    牛大巡检,自然比姜小妹有权。

    “牛哥,以后你再这样,老是一惊一乍的,动不动就拍桌子,我就不跟你玩儿了!”段初说。

    牛巡检连忙道歉。

    没办法,在彭州府衙,论酒量,牛大巡检是杠杠的。

    除了段初,没人能陪他喝得过瘾。

    ……

    姜小妹进来时,看到段初坐在中间,马千里牛巡检坐在两边,再加上十几个衙役捕快和巡检官兵,围着段初真如众星捧月一般。

    而且除了赵裁缝,谁都敢收拾的牛大巡检,还像小孩子一般,正在给段初赔罪,说保证以后不再拍桌子。

    再看马千里,满脸严肃,就像陪坐的不是段初,而是文朝天。

    对于牛巡检来说,段初刀法无双,酒量又深海一般,自己最拿手的两样都比不过他,就算他坐在中间,又有什么关系。

    对于马千里来说,更没有什么可计较的了。

    未来的女婿,能坐在中间,这是给自己这个未来岳父长脸。

    姜小妹越看段初,越觉得喜欢。

    “看来我家段郎,在府衙里的排座地位,已经是凭空飞跃了好几级,除了文大人和魏先生,就属他了!”

    姜小妹心里想着,看段初的时候,两只眼里都是柔情。

    这柔情,肉麻肉麻的,看得段初浑身不自在。

    马千里也看出了这肉麻,心说不好,这心机丫头,对段初还没死心,女儿再不上路,前途无量的段初,就要被这个富婆抢走了!

    马千里心里有火,不过也不敢朝姜小妹身上发。

    毕竟许掌柜的死,他俩算得上是同谋。

    一条绳上的蚂蚱,轻易不能翻脸。

    姜小妹眉目传情太明显,就连牛大巡检这个粗人,也能看出来,姜小妹现在对段初,还有想法。

    不过他可不会惯姜小妹这毛病。

    牛巡检又是用力一拍桌案。

    “大胆民女,竟敢见官不跪!”

    姜小妹被吓得一激灵,当时就收回目光,垂头跪倒在地。

    段初看看牛巡检,又看了看桌案。

    牛巡检这才想起来,刚发誓不再拍桌子,就对段初笑笑,表示赔罪。

    段初摇摇头,表示他这次,拍的正好。

    有牛巡检挑头,马千里咳嗽一声,开始公事公办了,道:“姜小妹,你说有大案要来报线索,怎么不伦不类,做出丫环打扮?”

    姜小妹告别大黄狗之后,确实又去许府,再次乔装改扮了。

    毕竟大黄狗现在很厉害,全城的野狗野猫都听它使唤,姜小妹怕它派野猫野狗盯梢,所以才会这样。

    姜小妹本想独自找马千里报案,现在看情形,是不可能了。

    不过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她就咬牙不说话。

    段初咳嗽一声。

    牛巡检和马千里,马上对自己手下发话了,让他们暂时退下,到别的房间,先去眯一会儿。

    只剩他们三个,姜小妹就开口了。

    “回段班主、牛大人、马捕头:小女子这番打扮,是怕走漏风声。”

    “白天听说你们搜捕成精老狗,小女子心中惊惧,一天没敢出门,傍晚才在丫环管家婆陪同下,去了一趟外面。”

    “可不巧,就在赵家布店的西墙根,发现了昨夜丢失的一根银簪。”

    听她说到这里,段初打断了她:

    “丢了东西,你怎么不来报案?”

    “一根银簪,价值又不高,小女子不想给府衙添麻烦。”姜小妹答。

    牛巡检哼一声,道:“你倒是挺讲究!”

    姜小妹对牛巡检的讽刺,只做听不见,继续往下说:

    “小女子估计,那根银簪应是盗匪偷走后,不小心遗落的,所以晚上大着胆子,又去那里看了看。”

    “结果小女子发现,那边小路上,竟然……”

    “竟然蹲坐着一只比狗大一点,像虎又像豹的东西……”

    马千里听到这里,脸都变色了:“山彪?”

    牛巡检看看马千里,说:“你一惊一乍的,山彪又怎么了!”

    马千里摇摇头,开始讲起了山彪的由来。

    “牛大人,你是外地来此做官,不知道我彭州府骑龙山的神奇。”

    “那骑龙山几个山头连起来,看上去像是童子骑龙。”

    “山形是童子骑龙之势,所谓童子,就是山神。”

    “有人说山神是雪娃娃。”

    “不过我太爷爷还在时,听他说,雪娃娃远在川地的西岭,骑龙山里不过只有两个雪娃娃的雕像。”

    “他说其实骑龙山的山神,是山彪。”

    “山彪,乃虎之子也,皮毛刀枪不入,两眼可放灿烂金光。”

    “但凡人畜,只要和山彪对视,看到那两道金光,就会心灵迷失,任由它摆布,大多跟它走到山里,被它吃的只剩一副枯骨。”

    “虎之子修成山彪之后,身形会由大变小,这叫做返璞归真,等它体型再次暴涨,就会变成过山黄。”

    马千里说到这里喝口水,看向了骑龙山方向。

    “过山黄就是猛虎大仙,传说中的地八仙之首。”

    这句话,是马千里,一字一顿说出来的。

    牛巡检听了,心下一寒。

    老虎的凶猛,他以前在应天府当差,在山上亲身体会过。

    当时牛巡检带人,追踪吃人老虎,结果在山里猝然遇虎,他被老虎抡起前掌,一掌打得飞起来老高。

    当时要不是身上穿着重甲,浑身骨头都会被老虎拍碎了。

    “虎都不好对付,这下好了,来了只老虎精,老牛命真苦,在应天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来到彭州府,谁知又碰上了老虎精!”

    段初从小就在彭州府,却从来没听过这些话,这次听了,暗暗点头。

    年前自己追杀谢羽文,大雪封山,只能夜宿山洞。

    山洞里,确实有两尊雪娃娃的雕像。

    后来谢羽文唤醒了山彪,自己叠成长枪,烧给了独眼大个子。

    独眼大个子,也知道山彪眼神的厉害,出手先刺瞎了山彪的双眼。

    而且那只山彪,确实刀枪不入,后来自己用鬼头刀横切竖割,怎么都破坏不了山彪皮毛的一分一毫。

    当时自己也查看过,山彪被长枪从口中贯入,伤到了脏腑。

    难道被扔下悬崖的山彪尸体,又复活了?

    段初感觉,不大可能。

    不过姜小妹言之凿凿,这个线索,怎么也不能漏过。

    段初当时就要集合人马,去赵家布店西边看看。

    “段班主,小女子听说山彪能驱使野兽,更能驱使犬猫,你这样调动大批人马出门,万一有那野猫野狗,走漏了消息怎么办?”

    段初看了看马千里。

    马千里点点头,道:“姜小妹言之有理。”

    马千里说完就后悔了。

109 姜小妹借刀杀犬

    不带大队人马,难道就我们三个人,去对付那只山彪不成!

    这就是马千里后悔的原因,不过他没好意思说出来。

    他哪里知道,姜小妹是撒谎,故意把大黄狗,说成了山彪。

    姜小妹眼界虽然不宽,但是心眼子不少。

    其实她的想法很简单,既然自己杀不了大黄狗,那就借刀。

    上次杀许掌柜,是借刀杀人。

    这次,就是借刀杀狗。

    假如她现在,直接说是自家大黄狗,肯定会惹来麻烦。

    说成山彪,到时候哪怕段初等人发现不是,她也可以用“黄狗成精,竟然能幻化山彪模样”来解释。

    反正现在她想得挺美。

    大黄狗一定会拒捕,拒捕就会打起来。

    那样段初鬼头刀一挥,大黄狗狗头落地,于是她所有秘密,就都随着大黄狗的鬼魂,下到地府去了。

    牛巡检吃过老虎的亏,也顾不上面子,竟然把马千里的担心,说了出来:“段兄弟,咱可不能大意,毕竟那是一只成精老虎!”

    段初哼了一声,拔出鬼头刀,用手指一弹刀背。

    那个被斩仙飞刀洞穿的小孔里,隐隐传出龙吟之声。

    龙吼如广鲲巨鲸,气势雄壮,龙吟却如古琴余音,绕梁不绝。

    这把鬼头刀,经过斩仙飞剑的洗礼,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纵是千年蛇妖,我一刀也能砍两段,何况是区区山彪!牛巡检,马捕头,就由我打前锋,你们二人,带心腹手下给我压阵!”

    段初说着站起来,大步走出门厅。

    牛巡检和马千里对视一眼,两个死对头,这时同时称赞:“段兄弟(段班主)刚刚说话时,看上去,颇有几分文大人的风采!”

    段初说的大义凛然,牛巡检是热血沸腾。

    他挎刀背弓,叫来两个亲兵,跟在段初身后。

    马千里也没脸做一个缩头缩尾的孬种,叫来马步快班两个班头,提着刀和拿人的锁链,也跟着段初。

    来到巡检司的后门,段初没有急着出去。

    他跳起来扒住墙头,只露一颗脑袋,仔细看外面。

    后门对过的墙角阴暗处,有两只闪着幽光的眼。

    段初下来之后,对牛巡检和马千里小声说:

    “应该是受到山彪驱使,在这里监视咱们动静的野狗。”

    牛巡检让人搬来梯子,上墙按照段初说的方位,看了一眼就下来了。

    他取下背上硬弓,又从亲兵的箭壶里抽出羽箭。

    他是要射死外面那只,胆敢监视巡检司动静的野狗。

    马千里一时技痒,突然从牛巡检手里抢过弓箭,爬上墙头,嗖的一箭射了出去,可惜他准头差了一点,没有射到野狗。

    野狗被惊吓,爬起来撒腿就跑。

    幸好段初反应快,跳过墙头,右手在怀里一掏,接着又一甩。

    眉尖刀激射出去,正中野狗的后脑,一刀毙命。

    马千里为了将功补过,屁颠颠跑过去,拔出眉尖刀又擦干净,讪笑着把刀递过来,还给段初。

    牛巡检和马千里,刀法是平手,一直不服气。

    这下终于被他,找到了马千里的弱项,一时很是得意。

    “马捕头,刚才射箭的假如是我,那条野狗,一定也会像中了段兄弟飞刀一样,毙命当场!”

    马千里这次没跟牛巡检斗嘴。

    他一竖大拇指:“牛大人,你骑**湛,马某自愧不如。”

    之前说话针锋相对的两个人,突然之间,其中一个偃旗息鼓了,另一个肯定会觉得不是滋味。

    牛巡检现在就是这种感觉。

    “不对,马千里肯定肚子里藏着什么坏水,要打老牛的主意!”

    还真被他猜对了。

    姜小妹现在就跟着大家后面,两只眼带着火热,在段初背上扫来扫去,都被马千里看到了。

    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再高的山,也是一翻而过。

    自己再不下手,血气方刚的段初,肯定会被火辣辣的姜小妹撩上床。

    文朝天不帮忙提亲,王婆婆也拒绝给说媒。

    现在看来,段初的酒友牛巡检,就是最佳人选。

    可不能小看酒友,古今多少事,都在酒里!

    马千里打定主意,找机会托牛巡检提亲,所以才决定,从今以后,至少在女儿嫁给段初之前,不会再跟牛巡检,针尖对麦芒了。

    话说一行人分成三小队,悄悄向赵家布店西边摸了过去。

    牛巡检带两个亲兵一队,马千里带两个班头一队。

    段初本来自己一队,结果姜小妹装作害怕,拉着他袖子就是不放开。

    段初让她回家,她打死也不回去。

    她嘴上说怕独自回家,担心遇到坏人,心里想的却是,一定要亲眼看到,大黄狗的死才行。

    她最担心的就是,大黄狗不但会写字,还会说几句人话。

    那样大黄狗说不定会把她卖了。

    看段初和牛巡检马千里拉开了距离,姜小妹就用小手轻抚段初手腕。

    “段郎,那山彪好凶恶,吓得人家心慌,你可要替人家出气,到那什么话别说,一刀砍掉它的头。”

    夜晚凉风,星月微明,娇娘酥手,悠悠滑腕。

    你还别说,姜小妹无师自通,比倚翠楼那些姑娘,还懂得撩拨男人。

    段初只觉得手腕上麻酥酥的。

    要不是和珠子同床共枕过,姜小妹这番诱惑,还真的非常有杀伤力。

    不过,此时不同往日,现在的段初,早已不是姜小妹给个眼神,就会为她赴汤蹈火的那个段初了。

    这种被错过的男人,姜小妹休想追回来。

    段初甩开姜小妹的手,道:“许夫人,请自重!许掌柜哪怕罪有应得,也是尸骨未寒,你还在守孝期间,这样做对得起他嘛!”

    段初说完,疾行几步,刻意和姜小妹拉开了距离。

    姜小妹性格坚韧。

    她不会因为这几句斥责,就放弃自己的段郎。

    她停下脚步,又等马千里。

    姜小妹作为目击者,也是重要证人。

    马千里身为总捕头,没有不保护她之理,虽然很嫌弃,也只能和两个班头,把她围在三人中间。

    ……

    姜小妹临走时,表现地很开心,让大黄狗喜不自禁。

    区区一条成精老狗,早就做起了,变成人形之后,坐拥娇娘的美梦。

    所以它发出指示,让全城能自由活动的猫狗,把那些到处偷钱的老鼠,都往自己这边赶。

    这样一来,监视官府动静的猫狗,就只有几只了。

    不然的话,段初等人不会悄然到了地方,大黄狗还会一无所知。

    姜小妹之前看到的,大黄狗拦路劫道的情形,再次被段初牛巡检马千里,以及四个随行人员看到了。

    当然,在段初等人眼里,更像是大黄狗操纵众鼠盗窃,然后从中抽头子。

    街面上也有这种人,贼头是也!

    此时大黄狗面前,各种铜钱碎银子,已经堆成了小山。

    “你不说是山彪嘛!害得本官一路揪心!”牛巡检小声训姜小妹。

    “明明就是山彪嘛!”姜小妹指着大黄狗,咬死了口。

    看到只是一只大点的黄狗而已,马千里没有半点责怪姜小妹的意思。

    “牛大人,女人身上阳气弱,说不定这老狗成精在她眼里,就是山彪模样,再说了,是狗岂不更好,总比咱对阵山彪强。”

    牛巡检听了,心想也是啊。

    再看看马千里,牛巡检心里又犯嘀咕了。

    “这马千里,怎么今晚说话,这么碰老牛的心眼,听着很舒服……不对,他一定有阴谋!”

    马千里这时轻轻抽出环首刀。

    “杀人挖心,纵鼠窃财,这成精老狗,马上就要归案,这次要不是段初英勇,坚持过来擒拿,我险些错过了,这天大的功劳!”

    是山彪,自然由段班主上前打头阵。

    是狗,那马某当然要拔头筹。

    未来贤婿,实在不好意思,这次你老丈人,必须抢你一点功劳。

    马千里也没和其他人打招呼,蹑手蹑脚,悄悄走向大黄狗。

    就在这时,赵家布店三楼,朝西的窗户,吱呀一声打开了。

110 会演戏

    打开窗户的,正是丰腴美人赵如意。

    赵如意本来是住在,赵家布店三楼朝南的房间,不过赵裁缝,怕段初又站在包子铺门口窥探美人,就把她的房间,换到了西边。

    这些天段初实在太忙,先是被金鎏子搞得,在家满头大汗干活,又被挖心案,牵扯了不少精力。

    所以虽然飞龙爪在手,却没有来得及,会一会赵如意。

    窗户打开之后,额缠飘带的赵如意,在窗后一闪,看了看段初。

    得益于从小就锻炼在黑暗中视物,段初的视力非常好。

    赵如意闪一下就关上了窗户,不过段初也看到了她的眼神。

    像是带着丝丝……哎,那个词怎么说的来着?

    幽怨?

    对了,就是幽怨!

    段初早忘了大黄狗的事,一颗心差点跳出胸腔,心说,真没想到如意姐姐,因为我没来,还想我了!

    也就他看到了,等牛巡检和姜小妹抬头,那扇窗早关上了。

    至于马千里马总捕头,哪有闲心回头去看窗户。

    刚刚窗户一开一关的声音,已经惊动了大黄狗,它猛一回头,就看到了提着刀,悄悄逼近的马千里。

    成了精的老狗,狗头硬如铁球。

    大黄狗转身一个跳跃,脑袋迎着马千里雪亮的刀锋,一头撞了过来。

    “真是好狗,知道马爷要杀你,还主动过来碰刀,等你脑袋成了两半,马爷一定会多给你烧纸钱。”

    马千里心中暗喜,两手举起刀,一招力劈华山,对着狗头劈了下去。

    当啷一声巨响,火花四溅。

    环首刀脱手而出不说,就连马千里两手的虎口,也都被震出了口子。

    虎口流血是小事,狗头撞胸是大事。

    好个马千里,总捕头到底不是白给的。

    只见他危急时刻一转身,躲过了胸口要害……不过左肩没有躲过去。

    咔嚓一声响,左肩的骨头,应声折断。

    马千里还被撞得身体腾空,转着圈向后斜飞出去,他在半空中还庆幸,幸好躲过了胸口要害,不然肋骨骨折,一定会插进心脏。

    ……

    牛巡检抬头看窗户,什么也没有看到,刚收回目光,就看到马千里像一个大沙包,突然对他砸过来。

    这个时候,牛尾刀还在他手里。

    假如他装作收刀慢了,迎面砸过来的马千里,就会被牛尾刀洞穿。

    那么这个自己最看不上的,什么钱都想捞的衙役头子,就会一命呜呼。

    不过牛巡检是实在人。

    实在人不搞落井下石暗中下刀这种事。

    牛巡检当时就扔掉牛尾刀,张开双臂接住了马千里。

    马千里由于左肩骨折,左臂已经抬不起来了,虎口也都是血,疼得嘴抽冷气,还没忘了忽悠牛巡检:

    “牛大人,马某深知老狗成精,必定厉害无比,怎么忍心让你这个外地来彭州的武官,去冒风险!”

    “段初年龄小,对于马某来说,也是孩子,更不想让他冒险。”

    “所以马某刚才只能挺身上前,为你们试探一下,这狗精的虚实。”

    “结果,想必你也知道了……这狗头,是真硬!”

    “牛大人,以往咱俩斗嘴打架,大多是我不对,请你原谅!从今以后,希望你我能放下恩怨,好好做同僚,共同辅佐文大人!”

    马千里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根本不用伪装。

    疼得厉害,带动满脸肌肉抽搐。

    牛巡检作为老实人,看到虎口冒血,左肩骨折的马千里,咬牙抽着冷气说出这么一番话,被感动了。

    虽然马千里这厮经常捞钱,不过很少骚扰穷人,捞钱也都是吃大户。

    而且事出有因,因为他的薪俸,根本不够养活一家人。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牛巡检想到这里,轻轻把马千里放到地上,又用两手搀扶着他。

    “马捕头,以前也怪我老牛,脾气不大好,也请你多多包涵。”

    虽然马千里是大忽悠,不过这也是牛马二人,第一次冰释前嫌。

    二人再次对视,颇有惺惺相惜之感。

    ……

    段初正寻思,解决完目前的严家挖心案,以及百家失窃案之后,一定第一时间,来找赵如意的时候,环首刀已经飞到了他头顶。

    段初的反应,比马千里快了许多倍。

    就在环首刀就要插到他的脑袋,姜小妹看得揪心之际,鬼头刀出鞘,离头一尺画个半圆,环首刀就飞了出去。

    而且环首刀飞去的方向,正是赵如意刚刚打开的窗户。

    哆的一声响。

    环首刀牢牢插到了窗框上。

    马步快班两个班头,以及牛巡检的两个亲兵,同时松了一口气。

    他们都怕段初把环首刀扫进窗户,伤到房间里的无辜百姓。

    那样今晚就算破了大案,也是有过无功。

    大黄狗搞定马千里,这时杀气正盛,圆睁两只狗眼,直视段初。

    牛巡检把马千里交给马班捕头,带着两个亲兵,各自抽出武器,呈品字形包抄,断了大黄狗的退路。

    大黄狗根本不在乎后路,对段初一龇牙,钢铁狗头又撞了过来。

    段初翻过鬼头刀,用刀面对着狗头就是一拍。

    不可一世的大黄狗,登时被拍晕,咣当一声,落下来砸到地上。

    段初用刀指着狗脖子,扭头对牛巡检喊:“牛哥,抓活的!”

    牛巡检连忙从捕快那里要来锁链,把大黄狗四条狗腿,绑了个结结实实,又在狗腰上,绕了好几圈。

    大黄狗到底是头硬,绑好之后,竟然悠悠醒来。

    这时它闻到了,姜小妹的气息。

    眼看狗头就要转过来对着自己,姜小妹急中生智。

    她把一锭银子,塞进了步班捕头手里:

    “官爷,我今夜斗胆举报妖精,这妖精以后肯定要报复我,麻烦你帮我演一场戏,给它好好瞧瞧。”

    “你对我越凶越好,回头另有重谢!”

    姜小妹说着,主动把步班捕头手上的锁链,在手腕上缠了两圈。

    步班捕头一看,手里是五两银子,马上就答应了。

    这时大黄狗恰好看到这边,步班捕快对姜小妹吼一声:“老实点!”

    他吼完之后,还使劲抖了抖锁链。

    从大黄狗的角度来看,姜小妹被铁链锁住手腕,又在捕快的呵斥下,花容失色,尤其那铁链一抖,姜小妹娇弱身躯还跟着晃悠。

    这样就给了大黄狗一个错觉。

    肯定是官府这些狗腿子,找到美娇娘,威逼利诱,逼她供出了自己!

    美娇娘想过来看自己,结果被捕快骂老实点。

    唉,早知道有今日,就该听美娇娘的话,先避一避风头。

    大黄狗悔恨不已,还长长了叹了口气。

    马千里听到叹气声,让手下扶着走过来,对着狗肚子就是狠狠几脚。

    “你这狗东西还真成了精,竟然能学会活人叹气!”

    狗头虽然硬,但是狗肚子不硬,毕竟里面都是脏器。

    眼看大黄狗,被马千里踢得口吐白沫,段初连忙上前制止。

    “马捕头,它已是阶下囚,等文大人审讯后,你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现在还是搜集证据重要。”

    马千里听了,右手捂着左臂,带着马班捕快过去收拾包袱。

    姜小妹之前把大黄狗,穿过的孩童老虎鞋,悄悄放在包袱最底下。

    看到那双老虎鞋,马千里恍然大悟。

    “原来深夜潜入府衙,翻动文大人文书的,就是你这狗东西!害得老子挨了文大人,好一顿臭骂!”

    姜小妹听了暗暗叫苦。

    她本来想着,大黄狗一死,就什么都能推到它身上,没想到段初跟大黄狗,根本不是二虎相争,而是屠龙刀对土狗,一招制敌。

    现在好了,这一双老虎鞋,反而成了最大的破绽。

    姜小妹想到这里,心里惊恐,吓得眼泪都控制不住了。

    看姜小妹哭了,段初对步班捕头挥挥手。

    他和牛巡检马千里,以为姜小妹是被惊吓,都没多想。

    步班捕头用铁链,牵着姜小妹走了。

    段初抬头看看环首刀,就打算趁机去会会,他的如意姐姐。

111佳人浅笑

    刚才马千里环首刀脱手之后,飞向段初脑袋,段初用鬼头刀格挡那一下,劲道用得那是非常之巧妙。

    不但荡开了环首刀,还让环首刀插到了,赵如意房间的窗框上。

    这样一来,他就能以取回环首刀为由,去看看如意姐姐了。

    毕竟刚才赵如意那幽怨的眼神,让段初等不及过两天再来找她。

    姜小妹被步班捕头牵走之后,马千里仔细看看大黄狗。

    “这不是姜屠户家养的那条大狗嘛!狗曰的,今天这混账骗了咱们,还说这条狗,年龄只有几岁!”

    牛巡检道:“要不是姜小妹大义灭亲,还逮不到这个狗东西!”

    而大黄狗看到姜小妹,被捕快用锁链牵着走,临走时还一步三回头看自己,根本不相信牛巡检的话。

    它哪里知道,步班捕头是收了好处,打算把姜小妹送回家休息。

    它固执的以为,牛巡检为了挑拨离间,是故意这么说。

    美娇娘怎么可能背叛自己!

    它还以为姜小妹要被自己连累,会坐牢吃苦,急得嗷嗷直叫唤。

    段初急着上楼去看赵如意,怕大黄狗挣脱,这时反手用力,把鬼头刀刀背,结结实实拍到了狗头上。

    鬼头刀上,有昆仑虚飞云雷纹的加持。

    大黄狗纵然是铁头,也惊受不了这一下,登时晕了过去。

    马千里肩膀和虎口都疼痛难忍,气急败坏之下,就开始摇人了。

    一个炮仗被马班捕头扔到空中。

    一声巨响,烟花散开。

    马步快班的衙役,还有巡检兵丁,两百号人看到了信号,跑步拉风甲胄带响,从各条道路蜂拥而来。

    马千里一挥手:“兄弟们,跟我去姜家,抓捕纵狗行凶的姜屠户!”

    马千里带着一帮衙役,气势汹汹杀向了屠户家。

    牛巡检也一挥手:“孩儿们,押着这条成精老狗,回去府衙交差!”

    巡检官兵齐声应诺,相对于衙役,他们更加训练有素。

    段初刚刚敲狗头那一下,用力不小,他知道大黄狗一时半会醒不过来,所以就放心地让一队巡检官兵,押着大黄狗回府衙去了。

    牛巡检刚想跟上队伍,段初拉住了他。

    “牛哥,马捕头的刀,还在窗框上插着呢,咱俩上去取回来。”

    牛巡检点点头,不过看到是赵家布店的窗户,又叫住了大队的巡检兵丁,让他们在楼下拔剑持枪,把赵家布店团团地围了起来。

    周边的商家住户,被吵醒了不少,有人开窗伸头观望。

    牛巡检回头一声令下:

    “弓弩手听令,大案告破在即,哪个敢开窗窥视,射杀勿论!”

    噼里啪啦,又是一阵关窗声。

    真是兵锋所指,无不惊骇。

    牛巡检做足了派头,倒提牛尾刀,用刀柄使劲去砸布店门。

    以前在赵裁缝那里,丢掉的场子,牛大巡检打算,今夜一并找回来。

    赵裁缝早已醒来,一直坐在一楼,听外面的动静。

    他也就是听个热闹,事不关己,也懒得掺和。

    不过现在门被咚咚敲,再不去看看,那就不太合适了。

    赵裁缝突然开门,牛巡检收不住手,刀柄一下磕到了赵裁缝脑门上。

    鼓起来好大一个包。

    “姓牛的,老子跟你拼了!”

    赵裁缝吼完,挥舞着绣花针,要扎牛巡检的眼睛。

    牛巡检一闪身,露出后面成排的弓弩手。

    “本官今夜奉文大人将令,侦缉惊天大案,敢有阻拦者,格杀勿论!赵二愣子,你敢动本官一下试试,动一下把你射成刺猬!”

    赵裁缝一看外面剑拔弩张,顿时被镇住,确实不敢动了。

    “牛大人,你侦破大案,与我何干?为何围住我家,又私闯民宅?”

    牛巡检哼一声,把赵裁缝叫到西墙边,指了指上面的环首刀。

    “这把刀是马捕头的,上面粘着狗毛……粘着妖毛,这是重要物证,现在必须拿下来,明白了嘛!”

    “那我上去给你取来。”赵裁缝陪着小心说。

    “你不够专业,动了刀,可能会破坏物证。”段初淡淡地说。

    牛巡检一听,大帽子咣当当,接连扣到赵裁缝头上:

    “赵二愣子,你是不是跟那个,杀人挖心又窃财的妖怪,有什么瓜葛?是不是想替它,掩盖罪证!”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赵裁缝不得不让开。

    他也知道文朝天的脾气。

    文朝天平时对老百姓的态度,那绝对是没得说,但是只要牵扯大案,所有老百姓,必须无条件配合。

    牛巡检在前,段初在后,踩着楼梯来到赵家布店三楼。

    赵裁缝挡在赵如意窗户前,脑子灵光一闪,抬手指着段初。

    “小子,你好奸诈!那把刀肯定是你故意插到窗框上的,你就是为了,进去骚扰我侄女,对不对!”

    牛巡检当时就不乐意了。

    “来人,把这个阻挠本官办案的赵裁缝拿下,押到牢里先关几天!”

    赵裁缝顿时怂了。

    “牛巡检,取物证可以,但是不能让这小子一个人进去!”

    牛巡检看赵裁缝今晚,连续吃自己的瘪,忍不住的开心,哈哈一笑。

    “谁说让段兄弟一个人进去的,本官陪着他!”

    牛巡检说完,一把推开挡门的赵裁缝,又轻声说:“里面的小姐,请你听好了,本官要进去取重要物证,不知你现在方便否?”

    房间里传来轻轻一声咳嗽。

    “大人,小女子闺房,岂能让男子乱闯……”

    段初一听,心道不妙。

    如意姐姐好像很不愿意哎!

    自己怎么没想到到这一点,估计这次又要唐突如意姐姐了。

    牛巡检看段初眼神闪烁,又联想到赵裁缝,曾经骂过段初钻窗窃玉偷香,终于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小姐,我兄弟是刽子手,阴阳不忌,男女不分,让他进去拿吧。”

    他说完就双掌用力,使劲推开门,把段初一把塞进了门缝。

    段初进去之后,牛巡检又随手关上了门。

    他还用自己高大的身材,像堵墙一样挡着门,不让赵裁缝进去坏事。

    段初进去之后,闻到房间里的女人香,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的如意姐姐,上下穿戴整齐,就像是算准了他今夜会来。

    段初打了一声招呼:“姐姐好。”

    赵如意坐在床边,一言不发。

    段初以为自己上次,临走时抚她脸那一下,她还记恨,所以才会不搭理自己,一时有点窘迫,连忙打开窗户,去拔那把环首刀。

    等他把刀拔下来,再次回身,发现赵如意正对着他微笑。

    赵如意笑起来,脸上有两个酒窝。

    熟透了的佳人,浅笑的酒窝,就像两汪水潭。

    而且这水潭里不是水,而是盛着美酒。

    段初只看一眼,就已经醉了。

    环首刀当啷落地,刀背砸在他脚趾上,他都没有感觉到痛。

    赵如意捂着嘴笑,不过没敢笑出声。

    环首刀落地的动静,让外面的赵裁缝发狂了。

    能听到他在外面大喊:“姓牛的,你把我射成刺猬好了,把我剁成肉酱好了,没有这么欺负人的!”

    段初顾不了那么些,一时色胆包天,上去就抱住了赵如意。

    香喷喷又软绵绵的,跟抱着珠子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赵如意推开段初,小声说道:“小冤家,站好了,听话呀。”

    段初平时在家,都是他哄着珠子开心,现在赵如意的动作和语气,倒像是把他当做小孩子一样地哄。

    段初乖乖听话,站着没动。

    赵如意张开手指当尺子,在段初身上比比划划。

    “难道如意姐姐在嫁人之前,还要测量男方的尺寸?”段初心里虽然有疑问,但是没好意思说出口。

    赵如意连段初脚的长宽都量了。

    这时赵裁缝在外面闹得厉害,牛巡检也不敢真杀了他,两人正在激烈争吵,还夹杂着推搡的动静。

    “小冤家,走吧,以后别来了。”赵如意揉揉段初的脑袋,说完之后又打开了房门。

    这一揉,差点把段初揉傻了。

112 老狗阴冷笑

    那个天降魔咒,现在还在赵如意身上,依然挥之不去。

    男子触她必死。

    她触男子,那男子也必死。

    她就像是老天爷,精心设计的一把锁,等了二十多年,终于等来了一把,能打开自己这把锁的钥匙。

    换做其他男子,被她这么揉脑袋,立死当场是必然的。

    不过段初还好,没有死,也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只是觉得头顶有点痒,这痒痒又由上而下扩散,最后连脚趾头都有酥麻的感觉。

    赵如意这一揉,真让他如进蜜罐,浑身舒服。

    这一下比姜小妹轻抚段初手腕,造成的杀伤力,不知道高了多少倍。

    段初自己都不知道,最后怎么走出那扇门的。

    牛巡检看看段初两只手,都是空空如也。

    “兄弟,物证呢?”牛巡检问。

    段初这才如梦初醒,忆起那把环首刀,刚才落地都没有想到捡起来。

    此时赵如意把房门打开一条缝,把那把环首刀递了出来。

    段初连忙把刀抓在手里,这才缓解了一点尴尬。

    不过赵裁缝不依不饶,当场就乱蹦乱跳:“这小子进去,是取证的嘛!明显居心不良,图谋不轨!”

    牛巡检一把把他推开了。

    “明天文大人坐堂,赵二愣子,有种你尽管去告!不去就是孬种!”

    撂下这句狠话,牛巡检拉着段初,扬长而去。

    有那家是本地的巡检兵丁,认识赵裁缝,临走还劝他:

    “老赵,文大人升官,段班主也跟着水涨船高,假如他真有意,你何苦阻挠,成全美事岂不更好。”

    赵裁缝跺跺脚,憋得脸通红,话也没回。

    ……

    下半夜里,府衙大堂,灯笼火把通明,文朝天右手里,捏着那一双老虎鞋,正全力压制自己的怒火。

    经过验证,之前花园里的脚印,就是这双老虎鞋留下的。

    这就说明,困扰自己这么久的,偷入府衙投书案,同时也告破了。

    就因为这张纸条一行字,让自己把刘瞎子抓回来,也不知道刘瞎子在地牢里,又吐露了什么秘密,害得魏先生,紧张了多少天!

    堂下跪着的,正是姜屠户。

    文朝天一拍惊堂木,先来一通杀威棒,打得姜屠户屁股开了花。

    打过之后,又让姜屠户在拘押文书上,签字画押。

    姜屠户不会写字,就在屁股上蘸点血,按了几个血指印。

    “你不会写字?”文朝天问。

    “大人,小人没读过书,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哎吆,好痛……”

    “是不是你纵狗伤人,杀了严家的小厮,又挖走了心脏?”

    “大人,小人真是比窦娥还冤呐,这条狗成精的事,小人着实一概不知,平日里它也挺老实,吃饱了睡,睡饱了吃,哎吆……”

    姜屠户任凭怎么打,就是咬死口不承认。

    他也知道,不能把女儿说出来。

    不说出来,自家还有个盼头,说出来的话,自己两口子还有女儿,一个也跑不掉,都要把牢底坐穿。

    老话说,仗义每多屠狗辈,姜屠户做不到仗义,不过这次确实硬气。

    文朝天从他嘴里,没有掏出来一句实话。

    最后文朝天一声令下,先把姜屠户,押入大牢等候处置。

    接着,就是审问那条狗了。

    说实话,审问一条狗,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用板子打吧,它嗷嗷叫唤,不打吧,它蹲在那里伸着舌头,抬头看着文朝天,眼神里满满都是蔑视。

    铁司狱看了,也不禁摇头:“可惜,这里没人懂得狗语。”

    牛巡检看审讯陷入僵局,就悄悄对文朝天说:“大人,魏先生又夜宿妆粉店了,要不要下官,去把他叫来?说不定他有法子。”

    文朝天对牛巡检一瞪眼。

    “牛大人,谁让你跟踪魏先生的?”

    牛巡检连忙辩解:“大人,我没跟踪,只是派人暗中保护他。”

    文朝天语气这才缓和下来:“先生这两日,核对银库粮库的账目,查找前任知府的缺漏,已经很累,这件事就不要惊动他了。”

    牛巡检诺诺退下,走到段初身边,对段初窃窃私语。

    “真没想到,老古板魏先生,跟娇滴滴的粉娘,竟然有一腿……对了,房间里那女子,漂不漂亮?”

    段初眼望头顶,没有回答。

    “肯定漂亮,不然你现在,也不会是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

    ……

    姜小妹夜里前来举报的事,文朝天也都知道了。

    不过他位子高,想的也比其他人更全面,感觉这件事里面,有蹊跷。

    天还没亮,文朝天再次升堂,让人把姜小妹带来了。

    青衣小厮在寺院门口,恶言怒骂姜小妹的事,只有青衣小厮自己,还有姜小妹和她的贴身丫环知道。

    整个许府的下人,都拿姜小妹当好主人。

    贴身丫环和自己姨娘,全在许府里面做事,算是许府除了姜小妹之外的,二号三号人物,平日里吃香喝辣,更不会出卖姜小妹。

    青衣小厮已经死了,只要姜小妹和贴身丫环不说,谁也不会知道,青衣小厮和姜小妹之间有过过节。

    这件事不暴露,姜小妹就没有杀人动机。

    姜小妹在许府说一不二,这时到了府衙大堂,却是哭哭啼啼的模样。

    文朝天问什么,她只一个劲哭。

    文朝天想打,她就偷眼去看马千里。

    那意思很明显,就是告诉马千里,马捕头,奴家要是经不住打,把事情抖出来,你也吃不了兜着走。

    这样一来,弄得马千里比姜小妹还紧张。

    后来马千里被逼得没办法,只好大着胆子,把那条老狗又牵来。

    “谁让你把它牵来的?”文朝天喝问。

    马千里脑子一转,马上撒谎:

    “大人,刚才卑职出去,看到这条狗在地上写写画画,卑职想看是什么,结果它又给擦掉了,形迹很可疑,就把它牵来了……”

    马千里撒谎时心说,这条老狗都能学会活人叹息,在地上写几个字,画两个圆圈圈,应该不成问题。

    文朝天一听,果然来了兴趣。

    他从桌案最底处,又把那张写着“刘瞎子妖言惑众,文朝天你为何还不抓捕”的纸条拿了出来。

    “姜小妹,把妖言惑众这四个字,写下来给本府瞧瞧!”

    文朝天一声令下,马上就有衙役,把笔墨纸砚放到了姜小妹面前。

    姜小妹不敢写。

    她怕自己写了字之后,文朝天核对笔迹,当场把她给抓起来。

    姜小妹装作吓得傻了,嘴里念念有词,就是不去拿笔。

    “这女子,怎地这般耍滑,来呀,打十个板子!”文朝天说完,把一根令签,直直扔到姜小妹面前。

    十个板子,男人屁股也能打得血肉模糊。

    姜小妹虽然杀人不眨眼,但是想到要挨板子,也吓得打哆嗦。

    这次她两眼里的泪水,就不是装出来的,如水闸打开,倾泻而出。

    大黄狗见不得姜小妹受屈。

    “嘿嘿嘿……”

    府衙大堂里,突然爆发一阵阴森森的冷笑,不说其他人,就连段初身边的牛巡检,也是浑身一哆嗦。

    文朝天大吃一惊,心说奇了怪了,真没想到,这老狗竟然还能笑出人声,假以时日,还不修成人形!

    大黄狗笑过之后,用爪子在地上划拉,马千里吊着左臂凑过去观看。

    “大人,是妖言惑众四个字!”马千里汇报。

    文朝天亲自走过去,看地上四个字和纸上笔迹,基本对应。

    “大人,想必一切都是这老狗捣鬼,姜小妹并不知道实情,毕竟夜里没有她,咱们也破不了案子。”马千里趁机帮姜小妹开脱。

    铁司狱被老狗刚才那一笑,笑得头皮发麻,只想早点回家歇息。

    他也附和马千里:

    “大人,夜间从老狗那查获的赃物,也清点了,都是碎银子,大概又要牵扯上百家,最好还是早点结案……”

    “不然明天府衙门口,又要被报案人,围得水泄不通了。”

    文朝天心里还藏着一件大事。

    所以他同意了。

113 二虎上场就位

    能让老成稳重的魏先生,紧张那么多天,可想而知,刘瞎子吐露的秘密,假如爆雷,就会捅破大天。

    魏先生只要不建议文朝天,放了刘瞎子,这件事就不算完。

    虽然魏先生做出多种措施,保护文朝天,但是假如这个秘密爆发了,文朝天作为总揽一府事务的长官,肯定不能撇得一干二净。

    到时候,被拿掉头顶的乌纱帽,也是说不定。

    文朝天担心的,就是这件事。

    所以他定下了基调,只要老狗能够吐露,严家小厮心脏的下落,就能证明是它杀人挖心,才能结案。

    至于盗窃百家钱财,那个简单。

    老狗坐地收赃,被段初牛巡检马千里等人亲眼所见,不用再追查了。

    马千里得了吩咐,走到老狗面前,喝道:“狗妖,严家小厮心脏何在,速速招来,免受皮肉之苦。”

    大黄狗看看姜小妹。

    刚才大家都议论,是姜小妹举报了它,它不由得不信了。

    但是它最终,还是没有把祸水引向姜小妹,在被喂了一个大馒头,喝了一碗水之后,老狗站了起来。

    它抖一抖身子,腰上的锁链哗哗响。

    段初这时终于从赵如意那一揉里,缓过神来了,明白老狗要带人去找心脏,连忙上前,牵住了锁链。

    于是他牵着老狗,马千里牛巡检带人跟在后头,出了府衙。

    最终的结果,出乎所有人意料。

    青衣小厮的心脏,竟然就藏在,钱大公子书房的书柜里面。

    心脏不但被煮熟了,还撒上了盐,用荷叶包裹好好的。

    这下姜小妹彻底摆脱了,纵狗行凶的嫌疑。

    那一顶天大的罪人帽子,又扣到了钱大公子的头上。

    也怪钱大公子,徒有一间书房,却从来不进去读书写字。

    假如他能心血来潮,那天早上,想到读一读圣贤书,而不是在意丢了的一文钱,早就能发现书柜里藏着一颗,煮熟腌过的心脏。

    这下钱大公子的冤枉,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

    看到那颗咸肉一般的心脏,钱老爷子大叫一声“我的儿……”,一口气没喘上来,当场就栽倒在地。

    家里人手忙脚乱的一通抢救,最后还是无力回天。

    也算懂事理的钱老爷子,就这样归天了。

    钱府很快挂起了白帘。

    ……

    严综吕在家里本来还感觉,错怪了钱大公子有点愧疚,这时听到消息,又感觉钱大公子就是真凶了。

    严综吕痛骂钱大公子之余,也大叫一声笔墨伺候。

    他运笔如飞,连写了两封书信。

    一封给卸任首辅,备述昌宁候依仗皇宠,纵容自己小舅子行凶杀人。

    一封给自己儿子,催促儿子今年必须高中状元,毕竟昌宁候的老丈人死了,回头追究起来,光靠卸任首辅,未必有全胜的把握。

    燃文

    ……

    姜小妹怨恨钱大公子和严老爷子,这次暗杀青衣小厮,又嫁祸给钱大公子,一石二鸟之计终于得逞。

    这一切,都有赖于大黄狗,没有出卖她。

    假如在府衙大堂上,大黄狗对她狂吠几声,她肯定会立马下狱。

    许府后院,姜小妹亲自挖坑,掩埋小母狗的尸体。

    填平了土,姜小妹仰天一声长叹。

    这是她人生中,少见的一次真情流露。

    “大黄,对我是真爱,它知道我背叛了它,却没对我以牙还牙……”

    ……

    心脏在钱府被发现,让案情又陷入到困境中。

    再次提审钱大公子,钱大公子连着天的叫冤,发誓不认识那条狗。

    无奈那条老狗,见到钱公子就很亲热,还上来舔他的脸。

    就连站在门外围观的老百姓,也都指指点点,都说钱大公子和这条狗之间,肯定有非常龌龊的关系。

    钱大公子有口难辩。

    再听到大堂外面有大哭声,他回头一看,一个家丁穿着孝服,跪在地上对他呜咽传话:“公子,老爷他……老爷他……走了!”

    钱大公子平时,虽然不把自己亲爹放在眼里,但是这时听到死讯,也不禁牙关紧咬,当场晕了过去。

    文朝天摇摇头,无奈退堂了。

    马千里看在,曾经收过钱大公子好处的份上,连忙掐人中抢救。

    不过他掐也白掐。

    最后还是段初看不下去,把鬼头刀放在钱大公子额头,鬼头刀的冰冷渗入脑门,钱大公子悠悠醒转。

    再次醒来的钱大公子,就像变了一个人。

    不再鸣冤也不再哭喊。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人生有两大成熟阶段。

    一个是结婚,一个和你毫无血缘关系的女子,把自己终身幸福托付给你,这能让你明白,责任在肩。

    另外一个,是生子。

    新生命的到来,能让你感觉到传承的奥秘,还有为人父的担当。

    钱大公子结婚时,没有想到责任,生子后,除了油嘴滑舌调戏民女,也没有什么能传承给下一代的。

    这两次成熟的机会,都被他白白错过了。

    但是亲爹的死,却让他突然之间成熟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段初鬼头刀上萦绕的灵气,对他的提点。

    钱大公子盘腿坐在地上,抬头看了看马千里。

    “马捕头,过往略过不提,你我今后,还是朋友,我就问你一句,文大人,能不能放我回家尽孝?”

    马千里不敢保证,所以摇摇头。

    钱大公子又看了看段初:

    “段兄,虽然你我之间,老是我挨揍,但是也算不打不相识,家父归西,烦请你在文大人那美言几句,能让我先行回家葬父。”

    没等段初回答,严综吕就跪在府衙门口,脑门磕出了血:“钱多多这恶贼,杀人诛心,文青天文老爷,可要给我严家做主啊!”

    大黄狗对姜小妹是真爱。

    严综吕对青衣小厮,看样子也是真爱。

    不然他不会因为青衣小厮和钱大公子杠上,毕竟钱大公子身后,站着掌管四千虎贲的猛虎将昌宁候。

    钱大公子马上就明白,假如文朝天放自己回家,严综吕不会善罢甘休。

    所以他不等段初回答就说:“段兄,不必了。”

    丧父的感觉,段初尝过,所以他很理解钱大公子此时的心情。

    “钱兄,放你回家不现实,不过有件事我能保证,我会让你家人去城外棺材铺找阴老板,打造一口好棺材,刷过防水漆那种。”

    “等棺材到位,可以先把钱老爷子放进去,然后我提供寒冰,能保证钱老爷子,数月内尸身不腐。”

    段初这不是说大话。

    骊炊还在他家地窖里,怨念不消,阴气不绝,一桶清水,放进地窖然后提上来,立马变成一桶寒冰。

    “谢过段兄了,只能如此了!”

    “另外,烦请段兄转告文大人,我相信他知道我是清白的,没揪出真凶之前,只是不好放我出去,他是职责所在,我不怪他。”

    钱大公子说到这,抬手指外面的严综吕。

    “严综吕,不是你诬告,我爹也不会死,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这笔血债,还需血来偿,你等着!”

    钱大公子说完抬起双手,主动要求缠上锁链。

    然后他站起来,不用狱卒搀扶,挺直腰杆走向大牢,嘴里还唱:“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杀父仇不报,不能不返!”

    钱大公子不伦不类的歌声,一字不落传到严综吕耳里。

    他感到了浓浓的杀气。

    不过严综吕何许人也,不但没怕,反而更坚定了决心。

    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二虎相争必有一伤,那就只能全力以赴,保证最后受伤的,不是严家就行了!

    之前严综吕也怀疑过姜小妹,不过他实在看不起人家。

    他不相信姜小妹敢纵狗去他家杀人,在他眼里,彭州民间有资格跟他为敌的,只有钱大公子一个。

    战天斗地都无趣,与钱大公子斗,其乐无穷。

    其实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他潜意识里,是不想承认自己看走了眼。

    姜小妹没想到自己会搅动,京城两大势力的明争暗斗。

114 她负我我不负她

    钱大公子再次回到地牢,就像变了一个人。

    刘瞎子这次没有拿捏高人风范,而是不耻下问:“怎么回事?”

    “我爹没了,严综吕害死的!”

    钱大公子回答了问题,对刘瞎子的虔诚,却也没有改变,又问刘瞎子:“半仙,你能不能再精准一点,算算我何时能够出狱?”

    刘瞎子大概问了经过,心里就有数了。

    他又拿捏了高人风范,然后装模作样手掐指诀。

    “昌宁候来奔丧之日,就是公子你出狱之时!”刘瞎子断言。

    对于昌宁候,刘瞎子很了解,毕竟昌宁候派人追杀过他。

    不过哪怕刘瞎子,现在站在昌宁候面前,昌宁候也认不出来。

    曾经快意恩仇,站在山巅指点江山……不对,是指点风水宝地的青年术士,现在翻着白眼,人虽是中年,面相却显得垂垂老矣。

    就在这时,一条狗被张管营带着狱卒,牵进了地牢。

    钱大公子现在和刘瞎子,是面对面的牢房。

    而大黄狗,却是关在刘瞎子旁边。

    从来不对牢房环境挑三拣四的刘瞎子,这时也忍不住了。

    “张管营,你们是什么意思,把一条臭狗,和瞎子同时关在地牢里,这不是拐着弯,来骂瞎子嘛!”

    张管营嘿嘿一笑。

    “半仙,这条狗可不是普通的狗,它不但能杀人挖心,还能纵鼠窃财,这可是成了精的老狗,没想到,你也有走眼的时候……”

    张管营说到这里,自己也感觉,好像不对劲。

    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又道:“半仙,这条狗一声也没叫唤,你怎么知道我牵下来的,是一条狗!”

    刘瞎子刚才偷偷看了,没发现狗身上的灵气。

    被张管营说他看走了眼,他还很惭愧。

    不过张管营后面的话,却让他找到了场子。

    刘瞎子再次高人附体,一时大言不惭:“瞎子虽然看不见,但是能感受到妖气,狗妖又如何,在瞎子眼里,也是吃屎的畜生!”

    听到刘瞎子的话,大黄狗嘿嘿冷笑,笑得刘瞎子头皮发麻。

    等张管营一走,他就给大黄狗道歉了:

    “这位兄台,瞎子刚刚又抽鼻子感受一下,能闻出来,你是骨骼清奇天赋异禀,咱们聊一聊可好?”

    钱大公子对大黄狗,虽然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不过这时以为刘瞎子,想要帮他从大黄狗那里套话。

    于是他就闭上眼睛,装作睡着了。

    刘瞎子喷了大半天唾沫,终于换来大黄狗几声落寞的狗叫。

    随后,人狗对话就结束了。

    钱大公子睁开眼,急忙忙问刘瞎子:“它说什么?”

    刘瞎子叹了口气,答道:“它说,女子是清水做成,男人是精钢铸就,她可负我,我却不可负她。”

    这句话,虽然没有真凶的信息,但是却直击钱大公子心灵。

    他以前头脑发热,把夫人从倚翠楼赎身娶回家。

    之后被人笑话,娶了一个红馆女子,再回家看夫人,也感觉脏。

    所以一直对夫人,不冷不热的。

    没想到自己对枕边人,还不如一条狗做得好!

    钱大公子羞愤难当,爬起来就把身下的稻草,对大黄狗大把扔过去。

    “狗东西,你懂个屁!”

    骂了一会,他回过神来,就怀疑姜小妹了。

    这狗东西说的,水做的女人,肯定是姜家那扫把星!

    他大吼大叫,好不容易叫来张管营,又许诺出狱有好处给人家,张管营这才答应帮他给文朝天传话。

    ……

    铁司狱很快得到张管营的汇报。

    “钱大公子在牢里举报,说姜小妹才是真凶,他还申请,让文大人派稳婆去查验,说姜小妹和黄狗有过苟且,保证不是处子。”

    稳婆,就是女仵作。

    男女有别,女子的尸体,查验必须由女子进行,假如由男性仵作查看,就代表女子死后也丢了清白。

    那样死者家属就算再怂,在悲愤之下,也会大闹公堂。

    民情不可不查,民心不可不测,所以才会有稳婆。

    查验女子是否处子,也在稳婆职责范围之内。

    宋时声虽然只用眼睛观看,就知道是否童男处子,但是口说无凭,具体的定论,确实需要解衣查验。

    铁司狱听了张管营的话,当时就是一皱眉,道:“姜小妹嫁给许掌柜多日,怎么可能还是处子,钱大公子这不是胡乱栽赃嘛!”

    铁司狱说完,张管营就是不走。

    没办法,钱大公子许诺了五两白银,这可不是小数目。

    铁司狱看看自己外甥,无奈摇摇头,道:“你走吧,我会说的。”

    张管营离去之后,铁司狱捏捏太阳穴,打消了早点回家睡觉的念头。

    ……

    文朝天的住处,院子里有石头雕成的圆桌圆凳,文朝天魏先生,铁司狱和段初,四人围着圆桌坐下。

    香儿怕魏先生又让她说见解,倒满茶杯之后,又放下一个灌满了茶水的茶壶,扭头就走。

    “稳婆查验过了,姜小妹竟然真是处子!”铁司狱摇头说。

    “不会吧,她年前就嫁了!”段初表示怀疑。

    “姜小妹说许掌柜不行,马捕头也派人,去倚翠楼问了,许掌柜每次在那过夜,都是醉酒酣睡,而且,他也一直没有孩子……”

    许掌柜人虽然死了,不过这疮疤,却被揭开了。

    坏事干多了,天天夜里担惊受怕,他确实有点不行。

    最近几年他唯一一次雄起,就是和姜小妹的洞房花烛夜,可惜,姜小妹剪刀一亮,坏了他的好兴致。

    姜小妹再一次,跨过了悬崖。

    文朝天看看段初:“元起,你抓住狗妖立了大功,这事你怎么看?”

    段初两手一摊。

    “大人,你们都在,哪有我说话的份,还是听听魏先生的吧。”

    魏先生喝了口茶,微微一笑。

    “钱府和严家,这次是斗上了。”

    魏先生答非所问。

    文朝天亲自给魏先生满上茶杯,又问:“先生,钱大公子,很明显是冤枉的,按道理,该放了他。”

    魏先生摇摇头,道:“不能放!”

    “理由呢?”文朝天铁司狱还有段初,同时发问。

    “现在你放了钱公子,严家的关系,一定会鼓动那些言官,无事生非弹劾你包庇凶嫌,于你不利。”

    “那什么时候放?”文朝天再问。

    “假如钱府在昌宁候心中有地位,他一定会来奔丧!”

    “到时你放了钱公子,一来可以送一个顺水人情,二来那些言官要弹劾,弹劾的就不是你包庇凶嫌,而是昌宁候欺压地方官。”

    文朝天点点头,道:“先生高明!”

    就连铁司狱,也在心里暗暗称赞:

    “马千里他们,动不动就说,我是彭州府第一老狐狸,其实跟魏先生一比,我连狐狸尾巴都不如!”

    段初想得就简单多了:官场的道道,真多!

    打死也不做官!

    这时马千里吊着胳膊,牛巡检挎着腰刀,一起走了进来。

    不用文朝天问,马千里就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姜屠户那短斤少两的夯货糙汉子,姜小妹那见钱眼开的馊抠小娘们,都不像能驱使老狗精的人!”

    “大人,我感觉,老狗就是自己成精嗜血惹事,没受任何人指使!”

    牛巡检表达了不同意见:“大人,虽然真凶隐藏很深,但是直觉告诉我,姜小妹就是,咱们把她抓起来,跟老狗精一起斩了!”

    马千里唯恐牵扯姜小妹,再牵连自己,跟牛巡检争辩起来。

    夜里冰释前嫌,不代表白天就能统一意见。

    文朝天一声咳嗽,制止了争吵。

    “办案讲究证据,假如我把姜小妹当成真凶报上去,刑部审核不通过,再有言官告我断案不明,放纵真凶草菅人命,怎么办?”

    文朝天一句话,牛巡检哑口无言,马千里洋洋自得。

    “大人,那真凶……”铁司狱欲言又止。

    魏先生端起茶杯,道:“真凶再敢动手,就会浮出水面,其实目前来说,真凶是谁,并不重要……”

115太黑暗

    魏先生竟然说到底真凶是谁,现在来讲并不重要。

    这句话让在场所有人,包括段初和文朝天,都愣住了。

    “先生,总不能放纵真凶,逍遥法外吧?”段初忍不住问。

    他不相信,魏先生会对如此大案,采取糊弄的态度。

    魏先生知道段初嫉恶如仇,也没介意,喝了一口茶,又说:

    “现在杀人挖心案,盗窃百家钱财案,搅和在一起了,案情如乱麻一般,苦思冥想只会钻进牛角尖,要想抓住真凶,只能等!”

    “除非真凶收手,否则只要他继续作案,就一定会落网!”

    铁司狱点点头,表示赞同:

    “先生说的有道理,只要真凶再次犯案,就会露出更多马脚,如今看来,只能等了,就是不知道,下一个倒霉的,又会是谁。”

    文朝天想了想,又问魏先生:

    “先生,你说真凶是谁不重要,但是现在严家死了小厮,钱府死了老爷子,这两股势力都在观望,查不到真凶,不好交代啊!”

    魏先生闻言,看了看文朝天。

    “朝天,你没在天子脚下,当过三品以上京官,所以,你还年轻,很多事情,你未必能想得明白。”

    这是魏先生第一次,当着众人的面,没有称呼文朝天为文大人。

    听了魏先生这句话,段初心里,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就是:

    魏先生,肯定在京城当过大官,绝对不简单!

    其他人也都是这么想的。

    不过他们有一点想不明白,为什么魏先生,这个曾经的朝廷大员,会屈尊在彭州府,这个并不富饶的地方,辅佐一个四品知府?

    严家背后的卸任首辅,在江南鱼米之乡,坐拥上万亩良田。

    魏先生就算没当过首辅,也不该沦落到彭州府来!

    众人都在心里猜测,一时默默无言。

    文朝天对魏先生的过往,也不是很清楚。

    他只知道,自己的父亲和魏先生,是过命的交情。

    而且几年前,他父亲临死时,躺在病榻上,还拉着他的手,一副托孤的架势,把他托付给了魏先生。

    ……

    众人静默之际,魏先生站起身来,背对大家。

    他抬头远望的,正是京城方向。

    “朝天,就算卸任首辅,带着严家公子,回来探望严综吕,就算昌宁候千里奔丧,从京城来到这里,你没查到真凶,也没事。”

    “强者,很多时候,要的是面子,而不是真相。”

    “被严综吕倚仗的卸任首辅,门生故吏遍布朝野,给钱公子撑腰的昌宁候,身在大内紧靠皇宠……”

    “他们,都是这样的强者。”

    文朝天一听,马上就明白了,这次连忙站起来,给魏先生倒茶。

    段初心说,没想到这些大人物,为了面子,宁可算糊涂账。

    “卸任首辅和昌宁候,未来将在彭州府,进行一次明争暗斗,大家拭目以待吧,到时,朝天你坐观其变,或许可以左右逢源。”

    魏先生说完,转身迈步离开,连文朝天刚倒的茶,他都没有喝。

    文朝天心里有底了。

    既然魏先生说可以让他左右逢源,想来魏先生,已经有了妙计。

    杀人挖心案,就这样被搁置起来了。

    文朝天要做的,就是在彭州府衙,静候卸任首辅和昌宁候大驾光临。

    在段初的安排下,钱老爷子的尸身,被搁进了冰棺,就等钱大公子放出来,再寻风水宝地安排下葬。

    不过消息传递到昌宁候那里,还需要时间。

    只要昌宁候不来,钱大公子就只能在地牢老实呆着,每天都要面对,那条被他恨之入骨的成精老狗。

    哔嘀阁

    ……

    当天晚上,还发生了一件事。

    段初和牛巡检,正在和文朝天商量,告诫全城百姓,收好家中钱财的时候,赵裁缝真来府衙告状了。

    鸣冤鼓,轻易敲不得。

    赵裁缝假如因为,侄女被骚扰这点小事去敲鼓,文朝天会打他板子。

    所以他找到了,同样讨厌段初的宋时声。

    宋时声就把他直接领到了,文朝天的住处门外。

    文朝天对宋时声,平常也很倚重,所以并没有斥责他。

    他还面目可亲的,听了赵裁缝的投诉。

    听完之后,他回头看看段初,道:“这彭州城里,你看中哪个,本府亲自去给你提亲,干嘛要纠缠一个,嫁过三次的小寡妇!”

    赵裁缝一听,心里很不是滋味。

    文朝天的意思,并不像是责怪段初胡来,倒像是责怪段初饥不择食。

    对于这件事,段初习惯性否定:“大人,我没有去骚扰。”

    他这话说的很有底气。

    如意姐姐不乐意,那才是骚扰,如意姐姐乐意,就是情投意合。

    “我没有去骚扰”这句话的弦外之音,被文朝天听出来了。

    “你真相中她了?”文朝天又问段初。

    段初没说话,文朝天就当他默认了。

    于是文朝天又招呼香儿,给赵裁缝倒了一杯茶水,问道:“赵老板,令侄女目前,可有婚约在身?”

    赵裁缝闻言,使劲一跺脚。

    老子举报红阳班班主骚扰民女,魏先生说要做主,把侄女嫁给段初。

    现在这个文大人,竟然也是这个意思!

    这个话题,不能再聊下去了!

    赵裁缝想到这里,茶也不喝,猛然站起来。

    他指了指额头上的大包。

    “大人,段初骚扰民女的事,小民不想追究了,现在小民要告发,牛巡检无故殴打小民,你看小民脑门的大包,现在还青肿。”

    文朝天也能看出来,赵裁缝不想把侄女嫁给段初。

    作为知府,这种事,当面不能强求。

    不过只要段初相中了,而且那女子又能配得上他,本府有一万个法子,绕过赵裁缝,成全段初美事!

    文朝天意味深长看了看段初,然后又去看赵裁缝脑门的大包。

    去赵家布店拿刀的事,牛巡检已经隐去要点,跟文朝天汇报过了。

    段初牛巡检和马千里立了大功,文朝天也不想因为小事去责罚他们。

    于是他对赵裁缝点点头:“赵老板,你放心,本府一定给你做主。”

    然后文朝天又去问宋时声:“宋班主,你经营药铺,听说也懂点医术,本府问你,治好赵老板脑门的肿包,需要多少汤药费?”

    宋时声只好实话实说:“回禀大人,十文钱足矣。”

    文朝天叫香儿,拿来了一两银子。

    “赵老板,本府就替牛大人,百倍赔偿于你,这件事,到此为止,相对你脑门的小包,马捕头昨夜左肩膀骨折,比你惨多了。”

    文朝天说完,把银子塞进赵裁缝手里。

    赵裁缝就是为了出口气,并不缺这一两银子。

    他还想说什么,宋时声看文朝天已经不耐烦了,连忙拉走了赵裁缝。

    “大人,我出去送送,顺便道个歉。”牛巡检说。

    文朝天同意了。

    牛巡检就拉着段初,追了出来。

    牛大巡检,就没想过要给赵裁缝道歉,而是推开宋时声,拍拍赵裁缝肩膀,说道:“老赵,这次认识门了,以后多来告老子。”

    赵裁缝想骂他,被宋时声一把捂住了嘴。

    “我带你进来,已经引得文大人不高兴了,你再大声嚷嚷,就是破坏府衙清净,有损朝廷威严……你想让我吃不了兜着走嘛!”

    赵裁缝掰开宋时声的手,到底没敢嚷嚷。

    “你们这些人,怎么都这么会给人扣大帽子!”赵裁缝很委屈。

    牛巡检得意洋洋,又指了指赵家布店方向:“老赵,你等着,我段兄弟,今夜就爬墙去会你侄女!”

    赵裁缝脸憋得通红,带着无限恨意走出了府衙。

    他也不理宋时声,仰天一声长叹,咬牙切齿地说:

    “没想到彭州官场,从上到下,竟是如此黑暗!”

    ……

    府衙门口,看着宋时声和赵裁缝远去,牛巡检对地上呸了一口。

    “兄弟,宋时声这狗东西,十几年前就死了老婆,一直没有续弦,他肯定也看上了赵家侄女!”

    段初听了,恨得咬牙切齿。

116 兄弟情深

    哪怕牛巡检不这么说宋时声,段初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段初回忆一下,在自己见过赵如意之前,宋时声对自己还算客气。

    而当自己见过赵如意之后,宋时声对自己的态度就变了。

    尤其今天晚上,宋时声能直接把赵裁缝,领到文朝天的住处告状,简直就是明目张胆,跟自己作对!

    打小报告,本就为人所不齿,何况是当着面打小报告。

    这不是欺负你段爷,拿你无可奈何嘛!

    别的事情,段爷都可以不计较。

    但是牵扯到赵如意,段爷不能不计较!

    别的东西,段爷都可以让给你。

    但是赵如意这俏佳人,段爷死也不让!

    彭州城这么多人里面,假如说魏先生是段初的好老师,文朝天是段初的好上司,那么段初最要好朋友这个角色,非牛巡检莫属。

    牛巡检看段初半天不说话,两眼冒火,就明白段初恨上了宋时声。

    “兄弟,宋时声这老东西,年龄比赵裁缝,还要大好几岁,竟然妄想癞蛤蟆吃天鹅肉,真是混账!”

    牛巡检看左右无人,做了个抹脖子的姿势:“要不,咱干掉他吧!”

    段初看看牛巡检。

    牛巡检表情凶狠,不像开玩笑。

    每个人心里,都藏着一个魔鬼,牛巡检这老实人也不例外。

    宋时声太过分了,竟然带着一个平民,进入知府大人住处,先是状告自己小兄弟,接着又投诉自己。

    假如你大公无私,我老牛别无怨言!

    但是你这么做,不是为了公平,只是为了挤开老牛的兄弟,然后把赵家侄女扛回家,真是太卑鄙了!

    不杀你,不足以解恨!

    牛巡检这么想着,右手也去摸牛尾刀刀柄,对段初说:“兄弟,这事不要你出手,哥哥来做,这种卑鄙小人,绝对不能留着!”

    段初从牛巡检眼里,看到了前所未有的杀意。

    牛巡检,从来没有这么恨过一个人。

    “牛哥,咱俩都是文大人的属下,宋时声也是文大人的属下,杀了宋时声,你说让文大人怎么处理这件事!你别钻牛角尖啊!”

    “再说了,他宋时声,哪有资格当我的情敌!”

    “如意姐姐,对我很中意的!”

    幸好牛巡检不像姜小妹,起了杀心还能按得下去。

    段初好一通劝,又拉着牛巡检去喝酒,这才说服了牛巡检。

    牛巡检今晚喝高了,段初扶着他,把他往家里送。

    回家路上,牛巡检才吐露真言,当年他在应天府,看上了一个姑娘,也托人去说亲了,结果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抢走了姑娘。

    “那会他是推官,应天府三号人物,我终是没有拧过他!”

    “那狗推官,当时年龄都四十多了,而那个小姑娘,才十八!”

    牛巡检又高又大一个人,回忆这件事,抱头蹲在地上流泪。

    段初嘿嘿一笑:“牛哥,不知那个狗推官,叫什么名字?”

    牛巡检叹了口气,站起来擦干了眼泪。

    “知道他名字又如何,他现在虽然还在应天府,却已经不是府衙的人了,而是留都刑部侍郎,这大仇,这辈子牛哥报不了了!”

    留都也有六部。

    留都刑部,虽然不如京城刑部那么有实权,不过级别,是一样的。

    留都刑部侍郎,是正三品。

    别小看三品官,虽然朝廷有正一品和从一品的设置,但是这两者一般都是皇家,给死去官员的追封。

    活着的官员,拿到二品头衔,基本就是顶天了。

    文朝天都因为四品知府的任命,发愁多少天,所以三品官真不小了。

    关于官员品级,魏先生和珠子都跟段初讲过,所以他明白。

    把牛巡检送到他家门口,段初终于问出了,那个三品官的真实姓名。

    把牛巡检交给家人后,段初没有回家,也没有去找赵如意。

    他径直出了城。

    ……

    棺材铺里,阴老板打着哈欠,突然敲门声响起:“开门!”

    阴老板一听是段初的声音,连忙开门:“段爷,又来照顾我生意?”

    阴老板这么说,是因为经过段初介绍,他这里最好的一口棺材,就卖到了钱府,而且对方没有压价。

    那口棺材,是乌木打造。

    正所谓黄金万两送地府,换来乌木祭天灵。

    阴老板精心打造好之后,因为单价太高,三年都没有出手,要不是段初,那口乌木棺材,还不知道在他手里,要捂到什么时候。

    “阴老板,这次我没有生意介绍给你,你帮我去前面的骡马铺,租两匹最好的马来,租一夜就行。”

    段初救了拐子三一命,阴老板对段初,很尊敬。

    他也没有问段初要干什么,很快去骡马铺租来两匹骏马。

    段初要给他钱,他也没有收。

    这次赚钱府的钱,算起来,够租一个月骏马的,怎么能收恩人的钱!

    段初和钱以宁一样,骑一匹又牵一匹,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

    第二天早上,牛巡检吃过早饭,来到巡检司坐班。

    “牛大人,段爷在里面,候你多时了。”一个亲兵小声说。

    宿酒的劲头过去,牛巡检早忘记了昨晚自己哭过。

    他笑眯眯的走进了房间,看到段初趴在桌案上,睡得挺香。

    “这小子,夜里肯定又跟表妹撒谎说值夜班,然后偷偷去爬窗私会美人,白天又跑我这来睡觉了。”

    牛巡检寻思着,就想把段初,扶起来去床上休息。

    由于经常值夜班,这个房间后面,放着一张大床,牛巡检经常睡在这。

    谁知道他刚把段初扶起来,一个包袱从段初腿上滚落。

    包袱上有血渗出。

    牛巡检打开一看,吓了一大跳,竟然是一颗,头发白了一半的头颅。

    看着头颅,牛巡检终于想起昨夜自己哭过,也把委屈说给段初听了。

    牛巡检连忙把段初放到椅子上,又关上了房门。

    段初这时也醒了。

    “兄弟,刺杀朝廷命官,还是三品大员,这是死罪呀!”牛巡检说。

    段初微微一笑。

    “牛哥,你把我当兄弟,才会打算帮我杀宋时声,虽然我拒绝了,但是这个人情,兄弟不能不还。”

    “从今以后,你就是老牛亲兄弟!”牛巡检握着段初手说。

    “牛哥,别这么激动,对我来说,也就是手起刀落的事,只不过,这是我第一次破戒,刽子手,不该杀没有被判斩刑的人……”

    段初说到这里,一脚踩在头颅上。

    “本来,我只是想给这狗侍郎一个教训,结果我到了他家,看到他正在欺负一个,脸上还带着童稚的小丫环,硬亲人家的脸。”

    “我怒火烧起来,就没有忍住。”

    牛巡检佩服的五体投地,大拇指一竖:“兄弟,夜行八百里,杀人往返,又不留痕迹,真侠客也!”

    ……

    段初刺杀留都刑部侍郎之前,在应天府城外,碰到了一伙劫匪。

    当时那一伙劫匪,不但要抢他的马匹,还要杀他灭口。

    段初轻松用刀背,挨个把他们敲晕,又抢了领头的衣服,刺杀留都侍郎,穿的就是劫匪头目的衣服。

    当天下午,消息就由快马,传到了彭州府。

    铁司狱在府衙门口,还跟马千里八卦:

    “昨夜留都刑部陶侍郎,被城外的劫匪入城,砍掉了脑袋,应天府派出大批军兵,把劫匪剿灭了。”

    ……

    段初傍晚回家,珠子连他的饭都没准备。

    “早上我找马捕头,还有铁司狱问过了,他们都说你夜里没在府衙坐班,说,这漫漫长夜,你去哪儿了!是不是去倚翠楼了!”

    “我虽然没在府衙,但是在巡检司值了一夜班,不信你问牛哥!”

    牛巡检上班怕文朝天,回家怕牛夫人,在彭州府是有名的妻管严,所以从来不敢,踏进倚翠楼一步,这一点,珠子还是知道的。

    珠子这才给段初做饭。

    段初看着珠子忙忙碌碌的背影,突然发问:

    “妹子,京城被锁的井龙,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四月总结

    从下午到半夜,才写了两章半。

    其实我打字速度很快,十几年前就自学了盲打,不过写东西还要思考,所以写一章,要三个多小时。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才有灵感,所以一般都是在天黑之后,效率才高点。

    最近的平均睡眠,也就每天不到五个小时,一来码字需要时间,二来压力有点大,到点就醒,醒来怎么也睡不着。

    就连家人都说,我是在修仙,又担心我的健康,唯恐我不小心猝死在电脑前。

    刚才写着写着,由于困极了,竟然趴在电脑桌前睡着了。

    现在刚醒,看看烟灰缸里,插满了密密麻麻的烟头,突然什么也写不出来了。

    想了想,还是写个四月的码字总结吧。

    也算是跟大家唠唠嗑。

    上次发了单章,求盗版读者转正来个全订,已经有十几个盗版读者转正了,事实证明,人心确实是肉长成。

    再加上少量收藏的加成,均订目前已经过了两百,不过新的章节发出来,就会把均订拉低,所以我还是希望,大家能继续支持。

    目前全订,也就六七块钱。

    我相信还有很多人也想支持,不过可能是财力不足,我表示理解。

    假如这本书,你看不上眼,打开就感觉恶心,那绝对没有支持的必要。

    但是假如你感觉,本书有嚼头,又是有心人,看在我这么辛苦的份上,哪怕只充值五块十块钱,也能给我增加几十个新增订阅。

    至少会让我哪怕扑街,也扑得不至于太过分。

    其实对于刚刚已经开始的五月,我真的已经不敢奢求什么,只求均订能够稳中微微有涨,千万不要跌破均订两百的警戒线就行。

    虽然本书还不到三十万字,但是我也收获了很多。

    第一,关于书名,当初确实没有好好用心,挂上聊斋两个字,写的却是原创故事,这一点,其实是有苦衷的,就不明说了。

    第二,由于以前忙着养家糊口,很少看网文,所以不懂套路不懂爽点,书里的行文布局,大多是受到金古两位大师的影响。

    当然,我连这两位大师的皮毛都没学到,这一点是事实。

    这本书只要能完美落幕,至少不辜负订阅支持的各位,我想我还会收获更多。

    发现行文的缺点,对起点程序的了解,都是收获的经验。

    我接受诚挚的批评,但不接受无端挑刺,以及阴阳怪气的指责,所以那些一分钱没花,又跑到书评区指点江山激扬文字(还都是错别字)的,很让我恶心。

    希望你们躲远一点,不要影响我的玻璃心,不然会耽误我码字。

    我之前说过,我绞尽脑汁码字,是本书的妈,你订阅支持,就是本书的爸,现在请容我,感谢你们这些孩子爸!真诚谢谢你们!

    还有经常评论回复、投票打赏的热心读者,我都在小本本上记着呢。

    感谢你们这些白衣刀客!

    对了,段初以后,会从黑衣换白衣的。

    提前剧透一下,五月中旬,珠子的身份揭晓,赵如意也会搬出赵家,就是她亲手给段初,缝制了两身衣服,其中一身就是白衣。

    ……

    头脑蒙蒙的,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下面挂名感谢一下粉丝榜前十吧:

    1

    黑岩最靓的仔

    2

    书友20180325224637685

    3

    孤山树下

    4

    书友15052500284850610000

    5

    无常元帅逍遥游6946

    6

    机场没有飞机4224

    7

    书友202003181906468633246

    8

    毕竟东流去m2275

    9

    俗卉2000

    10

    XF999991542

117 我不是龙女

    段初昨天夜里潜入应天府,用飞龙爪爬上城墙,躲在暗处,凑巧听到了,两个守城将官之间的对话。

    他们说的事情,正是京城龙吼之后,段朝用锁井龙的事情。

    段朝用,就是侍神科那个,往井里撒白米,封住了井龙出路的道人。

    段初听到那两个将官说的细节,竟然和珠子在二月二晚上,让他去找刘瞎子破解的噩梦,一一对应。

    此刻看着珠子的背影,段初就想到了这个事。

    珠子在彭州府做梦,竟然能梦见,一千五六百里之外的京城,发生了锁龙的事,这里面一定有玄机。

    所以段初才会问,珠子和那条井龙,到底是什么关系。

    听到段初发问,珠子也没躲避这个问题。

    该来的,迟早会来。

    珠子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

    “哥,京城被锁住的井龙,就是当初在骑龙山上,雪夜里山洞前,帮你抵挡山彪的大个子独眼龙。”

    段初愣了一下,道:“不对啊,大个子应该是死人的鬼魂啊,假如他不是鬼魂,怎么需要我用金箔纸叠一把长枪,再烧给他?”

    珠子微微一笑。

    “有个词,叫元神出窍,你应该听说过吧?”

    “井龙也是龙,是龙就是神。”

    “是神,就能元神出窍,也就是化出分身,出现在其他地方,跨越千里的距离,并不算什么难度。”

    “所以,你见到的,不是鬼魂,而是井龙元神出窍,化出的分身。”

    珠子解释的很清楚,段初听得很明白。

    “妹子,你的身份,你不说,我肯定不会问,但是我真的想知道,你和那条井龙,到底是什么关系,他难道是你的亲生父亲?”

    珠子这时做好了饭菜,从灶房端到餐室。

    段初看她没有回答,坐在餐桌边上,也不去拿筷子,就盯着珠子看。

    珠子看这个问题回避不了了,只好搭茬。

    “哼!还说不问我的身份!你问我父亲是谁,不就是问我身份嘛!”

    “妹子,你好像说错了!”

    段初拿起了筷子:“我不是问你父亲是谁,而是问独眼龙是不是你父亲,就像你教我学墨辨一样,这两个问题不能混为一谈。”

    珠子确实给段初,浅显讲过墨辨的选段。

    墨辨,就是辩学。

    可以理解为逻辑。

    总有一些徒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师父难免有被打脸的时候。

    懂得逻辑的人,都明白段初的话,无可挑剔。

    珠子身为师父,被徒弟揪住了话柄,只能以身作则回答问题了。

    “我以前住在京城,我家后院,很大……”

    段初突然打断了珠子的话:“我就说嘛,你肯定享受过大富大贵,对了,你家的院子,有没有彭州府衙里,文大人住的院子大?”

    珠子眼望京城方向,对段初这个问题,感觉非常好笑。

    “比文大人的院子……差不多大吧,你别打断我,你听我说。”

    “那年我很小,一个人在后花园玩耍,突然看到花园隐蔽处,蹲着一个铁塔般的壮汉,身上都是泥,很狼狈,还用手捂着眼。”

    “我走过去一看,他捂着眼的指缝里,竟然有血流出来。”

    “小孩子嘛,都很天真,也很好奇。”

    “我就问他,是怎么回事。”

    “他说和玉骷髅打了一架,结果输了,被人家戳瞎了眼睛。”

    “我那会并不知道,玉骷髅是什么。”

    “看他疼得嘴抽冷气,小孩子心眼也善良纯洁,我就想帮帮他。”

    “他让我到父亲书房里,用父亲的印章,蘸了印泥,盖在一张黄纸上,我照做了,又偷偷跑回来,把盖着印章的黄纸交给他。”

    “他把那张纸塞进嘴里,囫囵吞了下去,这才恢复体力。”

    “他站了起来,临走时还说,以后只要我有难,他一定会来帮我。”

    珠子说到这里,看看段初。

    段初没有怀疑。

    于是她脑子转了转,接着往下说:

    “所以骑龙山下大雪,我不小心掉进了那个深坑,他就元神出窍,帮你一个忙,然后换你来帮我。”

    听到这句话,段初墨辨学的不错,又抓住了珠子的话柄:

    “他元神出窍,干嘛不直接把你从深坑里面拉出来,为什么要绕圈子,先来帮我,再换我去帮你?”

    珠子心说真倒霉,教会了老虎爬树,猫就要遭殃了!

    “那是因为,独眼龙跟你不一样,他懂得男女授受不亲,哪像你!”

    珠子先是批判一下段初,接着趁机转移话题:

    “假如独眼龙是我的亲生父亲,那我就是龙女,龙女哪怕化人,也会留下龙的痕迹,比如,额头有金鳞,颌下有逆鳞之类的。”

    “哪怕没有鳞片,也会留下龙鳞脱落的印记,你看,我有吗?”

    珠子说完,坐下来把脑袋凑到段初面前。

    她先向段初,展示自己的额头。

    又昂起头分开衣领,让段初看自己脖子。

    额头挂着阎王漆,乌黑一片,脖子晶莹雪白,美玉一般泛着光。

    段初仔细看看,确实没有鳞片,也没有鳞片脱落的痕迹。

    不过珠子的额头和脖子,上下肤色对比鲜明,这时看上去,让段初产生了一种错觉:珠子很像是一黑一白两个人,拼接而成的。

    再仔细看看脖子,越看越觉得白。

    “比如意姐姐的肤色,好像也不差哎!”

    段初忍不住抬起手,在珠子的脖子上,划拉了一下。

    珠子可不像赵如意那么好脾气。

    她这时早就忘了,自己一害怕,就会钻段初被窝的事了。

    当时她就用戒尺,使劲打开了段初的手。

    “干嘛呢!有你这样当哥的嘛!还懂不懂男女有别了!”

    骂完之后,又发现段初手上,被戒尺抽出一道红印,她又很心疼。

    她把段初手抓在手心里,轻轻吹了吹,还问他疼不疼。

    段初没有在意这个问题。

    “行了,我知道独眼龙不是你父亲,你也不是龙女了。”

    段初说到这里,一拍桌子:

    “脸上粗糙黝黑,脖颈却白亮光滑!”

    “可见黝黑的阎王漆背后,藏着一个小美人儿的俏脸,我估计咱家妹子,不比传说中的玉骷髅差!”

    “不行,我必须给你洗掉阎王漆!”

    “到时,我妹子露出真面目,肯定会惊艳整个彭州城,那些青年才俊,上门提亲都要踏破门槛了!”

    “到时候哥哥我脸上,那是无限荣光,哈哈哈……”

    段初下定了决心,哈哈大笑后,又端起碗,大口扒饭吃菜。

    珠子才不想露出真面目,而且她还把段初的玩笑话给当真了,走出餐室偷看段初吃饭,晃荡着戒尺。

    “哼,肯定是猜不透我的来历,就想把我往外推!”

    “除了你这呆瓜,谁有资格迎娶本姑娘!”

    珠子想到这,突然发觉自己的话里,产生了另外一层意思,这世间,只有这呆瓜,才有资格娶自己。

    难道,假如这呆瓜开口要娶我,我真会答应他?

    珠子思绪至此,脸也跟着发热。

    本来段初两夜没回来,珠子打算钻他被窝,再次枕在那宽阔胸膛上,睡一个无忧无虑的安稳觉。

    不过这个嫁或不嫁的想法一冒出来,她就打消了钻被窝的念头。

    不行,本姑娘必须矜持一点!

    哪有没名没分,就钻男子被窝的道理,万一被他看低了怎么办!

    ……

    幸好珠子夜里,几次按住了,去段初房间钻被窝的想法。

    不然的话,她一定会发现一个问题。

    段初床上鼓起来的被子里,其实塞了一个枕头和一件棉衣。

    鬼头刀还挂在墙上,不过那个夜驰八百里,往返应天府,杀人不留行的刀客,却穿好夜行衣,带着飞龙爪,悄悄来到十字街上。

    昨夜为了替牛巡检,了却平生最大憾事,段初都没有时间,去看望眼神幽怨的如意姐姐,今天夜里,再也不能耽误了。

    经过昨夜实验,飞龙爪很管使。

    爬城墙都没问题,爬赵家布店,小菜一碟!

118别怪贫道手黑

    赵家布店拐角路口,放着一张小桌。

    赵裁缝和宋时声两个,面对面坐着喝茶,一个目光巡视布店入口,一个不时抬头,去看三楼的窗户。

    两个拦路虎,为了阻止段初夜探佳人,竟然想了这么个笨法子!

    段初一直等到下半夜,那二位虽然喝光了几壶茶水,还哈欠连连,但是也没有回家上床睡觉的意思。

    “宋时声,你这狗东西,好狠毒!”段初忍不住咒骂。

    不过他再恨宋时声,也不会让牛巡检,真的去暗杀宋时声。

    耳听五更天铜锣响起,段初无奈,只好打道回府。

    经过一条小巷子时,低头赶路,闷闷不乐的段初,突然停止了脚步。

    他手攥眉尖刀,猛然一回头。

    身后三丈远,正站着一个道袍朴素,看上去很低调的道士。

    来人正是金鎏子。

    按道理,昆仑雪山的无上道长,斩仙飞剑的唯一传人,出场穿着,应该仙风道骨,而不该这么低调。

    没办法,五岳灵图冠还有羽衣仙鹤氅,这一身行头,都被珠子扒了去,金鎏子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行头,只能将就了。

    看到是金鎏子,段初郁闷的心情缓解了不少,忍不住笑了出来。

    “哈哈,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财神道长……”

    聋子也能听出来,段初话里的讽刺意味很浓。

    金鎏子装作听不出来:“小子,道爷那天占了天时,却没有占到地利,这才会输给你,识相的,抓紧把道袍和道冠,还回来!”

    段初两手一摊:

    “道长,你的行头,都在我妹子那里,被她洗得干干净净,又收拾包好保管起来了,想要拿回行头,你去找她呀,找我没用。”

    金鎏子闻言,差点没哭出来。

    ……

    他不是没去找过珠子。

    这两天趁段初不在家,金鎏子以为珠子一个人不是他对手,于是带着斩仙飞剑,大摇大摆去了段家。

    等他敲开大门,捧着宝葫芦进去之后,珠子也捧出了酒葫芦。

    没等他拧开宝葫芦的盖子,放出里面诛仙的小人,珠子一口酒含在嘴里,使劲喷出来,糊了他一脸。

    等他去擦脸,珠子的拳脚就到了。

    昆仑雪山的无上道长,吃亏就吃在不会武艺上。

    珠子有防备,不会给他打开斩仙飞剑的机会,所以道长又栽了跟头。

    又是一番拳打脚踢。

    别看珠子娇小玲珑,但她可不是什么花拳绣腿。

    又把金鎏子,好不容易恢复的面容,打得鼻青脸肿。

    玉佩还在应天府,道长身上,已经没有什么值钱的玩意。

    而斩仙飞剑,是火阳子道长的遗物。

    珠子很尊重火阳子这个前辈高人,所以也没打斩仙飞剑的主意。

    再次痛打金鎏子后,珠子指着大门,只说了一个字:“滚!”

    金鎏子大摇大摆进去,最后是垂头丧气出来。

    没办法了,他才会来找段初。

    按道理,他只要低头,好好求求段初,拿回道冠道袍,真不是难事。

    但是我们的金鎏子道长,武艺不高眼光高,拳头不大面子大。

    让他这个无上道长,去求一个小小刽子手,不可能!

    于是他就半夜尾随,又跟着恐吓段初。

    很可惜,操刀砍人的段老爷,还真不是被吓大的。

    所以段初听了恐吓,根本不鸟他,扭头就走。

    他还摇头晃脑背对着金鎏子,甚至都不怕金鎏子暗算他。

    金鎏子几次想拧开,斩仙飞剑的盖子。

    不过想到段初手里有眉尖刀,他最终还是放弃了。

    在他眼里,那把眉尖刀绝对不普通,就是无往不利的真龙刺。

    不过看着段初的背影,金鎏子又计上心头。

    “既然你不识好歹,就别怪贫道心黑,拿你的心上人,做做文章!”

    上次斩蛇之前的那天晚上,金鎏子躲在暗处,就看出来段初,对赵家三楼窗后的女子,非常有意思。

    今夜经过跟踪,他又发现,段初私会佳人无功而返,唉声叹气。

    他能猜出来赵家三楼的女子,对段初的重要性。

    “道爷如此无情,也是被你们所逼,姓段的,你等着,等道爷绑了那个女子,然后就要你,用那一身行头,还有夜明珠来换!”

    金鎏子打定主意,顺着段初的回头路,来到赵家布店附近。

    凡事只要分开来看,大多有利有弊。

    赵裁缝和宋时声两个,拦路虎一般,挡住了段初私会佳人的路。

    对段初来说,这就是弊。

    但是这两人在挡住段初的同时,也挡住了金鎏子,这又算是利。

    金鎏子心说,要想抓住楼上的女子,必须想办法,支开这两个讨厌的家伙,今夜有点累了,先回客栈休息休息,来日慢慢盘算!

    ……

    抓住大黄狗的那天夜里,确实有上百户人家失窃了。

    这次被盗的受害者,大多家境殷实,虽然比不上第一批有钱,不过在彭州府,也算是中等偏上水平。

    统计损失,发还钱财,需要一个经手人。

    马千里自然当仁不让,哪怕肩膀夹着稳固骨头的竹板,左胳膊抬不起来,他也主动跟文朝天请缨,拿下了牛巡检口中的苦差事。

    假如经手的是牛巡检,自然是苦差事。

    但是对于马千里来说,这就是一个肥得冒油的好差事。

    马千里经过两天的统计,在段初夜探佳人,又无功而返的第二天早上,就来府衙里跟文朝天汇报了。

    “大人,收缴的赃物,和被盗的钱财,数目上有差距,不知道是不是那些老鼠,中途弄丢了银子。”

    上一任知府死的突然,彭州府的银库粮库,都有一些对不上帐的地方。

    文朝天当时,正在查看魏先生盘点之后,交给他的账目。

    银库少了几千两银子,粮库,也少了几百石粮食。

    文朝天必须写文书,把事情跟户部说清楚。

    所以他正烦着,听了汇报头也没抬,对马千里挥挥手:

    “老狗纵鼠偷钱,狗是姜屠户家养的,他脱不了干系,由他赔偿好了,没钱赔,卖了他家的房子!”

    马千里一听,应声退下。

    姜屠户在牢里关着,他家也没有多少钱,要找,就去找姜小妹。

    马千里想到这里美滋滋。

    之前帮大户找护院,他从主家和护院那里,两头都拿到了好处。

    这次他又能赚不少。

    ……

    “许夫人……哦,不对,我听说你喜欢人家叫你姜小姐……姜小姐,实在不好意思,文大人说了,这钱必须得你掏,你看……”

    马千里又习惯性的,搬出了文朝天这个牌子。

    姜小妹本就心虚,听马千里说了来意,连忙答应。

    “马捕头,爹爹的事,就是奴家的事,该赔多少,一文不差!”

    马千里多报了一百两银子。

    姜小妹痛快地掏了钱,现银不够又给了银票,让马千里打收条。

    打收条,就会留下证据。

    马千里是钻空子的老手,对他来说,打收条?怎么可能!

    他最后装糊涂,揣着银票提着银子,不顾姜小妹呼唤,走出许府。

    “左肩膀骨折,就是拜你家老狗所赐,区区一百两银子,就当是汤药费了,本捕头拿得,心安理得!”

    马千里洋洋得意时,迎头碰上了手提包袱的珠子。

    珠子一看他手里沉甸甸的,就问:“马捕头,什么东西这么重?”

    马千里认为,珠子才是彭州府,最贪财的那个人。

    他警惕地看看珠子,没搭话。

    “马捕头,你一条胳膊提着银子不方便,要不让我帮你提着,送你一程好了。”珠子说完伸出手来。

    马千里唯恐珠子抢他银子,道一声不用,扭头就跑。

    “等女儿嫁给段初,一定要把这丫头,一脚踢出家门!”马千里想。

    珠子其实就是戏弄马千里,看街面上有头有脸的总捕头,被自己吓得落荒而逃,珠子脸上蒙着的面纱,差点也没遮住她的笑容。

    笑完她走进许家当铺,把包袱扔到了柜台上:“当东西!”

119 破帽子和烂衣衫

    珠子扔到当铺柜台上的包袱,里面装着的,正是金鎏子的行头。

    早上段初临出门还责怪珠子,就算不把道冠道袍还给金鎏子,也不该留在家里,让金鎏子贼心不死。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段初如是说。

    “假如金鎏子知道,你把他比喻成蟊贼,一定会羞愤难当、恼羞成怒,喷出一口,来自昆仑雪山的高人老血。”珠子是这么说。

    “开什么玩笑,咱们的金鎏子道长,脸皮哪有这么薄!”

    段初这句话一出来,兄妹俩都忍不住哈哈大笑。

    笑完之后,段初就去府衙了。

    而珠子本来打算,把金鎏子的道袍还有道冠,用剪刀剪成条,然后再烧掉,不过想想又舍不得,感觉那样做,实在是太过浪费。

    后来她眼珠子一转,就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把这一身行头,拿去当铺当掉算了!

    既能换点钱花,也能省掉金鎏子的骚扰。

    所以,珠子才会来到当铺。

    接待珠子的朝奉,是新来的,先是把道冠拿起来看看,然后开始唱当。

    所谓唱当,是当铺的朝奉,必修的课程之一。

    凡是来当铺当东西的,都是急用钱的人。

    你越急,他越好压价,而唱当,就是压价首选手段。

    唱当,就是把东西的描述,大嗓门再拉长音,慢慢悠悠地说一遍,表面是方便旁边的文书记录,实际上,就是磨磨主顾的性子。

    主顾越急,当铺的朝奉,唱当就越慢。

    一来二去的,他不紧不慢,昂头朝天,你等米下锅,就要低声下气。

    不过珠子现在虽然急着攒钱,但是并不差钱。

    她也知道当铺里的规矩,还有朝奉的作风。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她巴不得听个新鲜,看个热闹。

    只听这四十来岁的朝奉,唱道:“当……破洞撒气……穿孔跑风……下雨、不挡雨……刮风、不遮风……的……破帽子一件!”

    珠子一听,差点笑出声来。

    她不动声色,又把道袍抖抖,递到朝奉手里。

    朝奉继续唱当:“当……捉襟见肘……鹑衣百结……冬天穿着……不御寒……夏日沾身……不爽利……的……破衣烂衫一件!”

    金鎏子买这身行头,花的银子,绝对不少。

    比如覆斗形的五岳灵图冠,上面还刻着货真价实的五岳真形图。

    再看羽衣仙鹤氅,取自道家羽化成仙之意,虽然并不是真正的鸟羽做成,但是用料上乘,厚实的很。

    而且做工尤其精妙,就连针眼,都没一针有偏斜!

    结果就是这两件,价值最低五十两的上等货,竟然被这个朝奉习惯性压价,说成了破帽子和烂衣衫!

    珠子听完这两次唱当后,再也忍不住了。

    她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朝奉看看珠子,心说这小姑娘,家里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自己都急到,去道观偷道士衣物的地步了,现在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珠子看朝奉打量自己,抬手一拍柜台。

    啪的一声脆响。

    “你这朝奉,少废话,你就说,给多少钱吧。”

    “终于还是要谈钱了!”朝奉心说。

    他又习惯性唱当,而且还是自问自答的那种:“……当……多少……如此破帽……烂衫……本铺、最多……只出……一吊钱!”

    珠子当时就揪住了朝奉的脖领子。

    她使劲一拽,就把裁缝从柜台里面拽了出来。

    裁缝下半截在柜台里,上半身在柜台外,一时呈悬空之势。

    只要珠子松手,他保证最低摔掉两颗牙。

    “一吊钱。”朝奉这次回答的很干脆,没有拿腔捏调。

    珠子气得七窍冒烟:“信不信本姑娘,砸了你们这黑店!”

    朝奉也想求饶,不过职业习惯,实在是太走心了。

    听珠子骂当铺是黑店,朝奉这时又习惯性的,甩出一句官面话:“本铺奉公守法,官府备案齐全,乃彭州府衙许可之经营……”

    珠子听了,暗暗发狠:“假如本姑娘能当上女皇,保证把你们这些,喝血吃肉的当铺,统统关闭!”

    这话想想可以,绝对不可以说出来。

    说出来,就是谋逆大罪。

    所以珠子心里发狠,这就要把朝奉,给摔到地上。

    “莫姑娘,且慢!”

    珠子扭头一看,说话的竟然是姜小妹。

    ……

    姜小妹给马千里拿了银子,心里很清楚,马千里肯定虚报了数目。

    所以她才会提要求,让马千里打一张收条。

    不过她心里也有数,马千里这老油条,不会留下证据的。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姜小妹的意思,其实很简单。

    马捕头你做了什么手脚,我都知道,以后不要太过分。

    马千里是有名的头皮痒,不在乎脑袋上,再多那么一两只虱子。

    所以他虽然明白姜小妹的意思,不过照样还是提着银子,潇洒离去。

    姜小妹心里不快,就来当铺看看。

    只有看到当铺,日日进钱,她的心情才能好点。

    不过这次一进门,就看到珠子要揍新来的朝奉,她连忙好言相劝。

    她不用问都知道,肯定是朝奉压价造成的。

    天下的当铺,就没有不压价的。

    只不过其他来当东西的人,要么东西来路不明,要么急着用钱走投无路,基本上不会跟这个,官府挂牌的合法买卖,计较罢了。

    珠子就不一样了,她背后是如日中天的段初。

    所以姜小妹一进来,先是替朝奉求饶,接着又给珠子道歉。

    在后堂坐镇的老朝奉,也被姜小妹叫了出来。

    老朝奉眼虽然花了,但是看情势,比新来的朝奉看得清。

    哪怕珠子很少出门,不过老朝奉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哎吆,这姑娘额头发黑,不就是那个砍头挥刀,见血连眼都不眨一下的,红阳班班主,彭州首席刽子手,段初段老爷的妹子嘛!

    老朝奉认出了珠子,都没有唱当。

    “五岳灵图冠一顶,羽衣仙鹤氅一件,货真价实,可当纹银五十。”

    这句话他一口气就说了出来。

    姜小妹听了,语气温柔地问珠子:

    “莫姑娘,你是要银票,还是要银子?要不给你银票吧,拿着不坠手,揣在怀里也不会露富,免得被街面上的惯偷看见惦记。”

    姜小妹竟然这么大气,让珠子对她都有点刮目相看了。

    “要银子吧,银票虽然轻便,但是本姑娘,生怕钱庄哪天倒闭了,还是白花花的银子,更合我意!”

    “再说了,在这彭州府,谁敢抢我银子,我哥剁谁的手!”

    珠子一提段初,姜小妹心里一甜。

    看来我段郎的威名,已经达到让贼人都闻风丧胆的地步了!

    姜小妹心里高兴,也没啰嗦,扭头对管账的先生说:“快给莫姑娘拿五十两银子,用牛皮纸封上。”

    银子她给的痛快,不过约定的利息,很高。

    契约上写得很清楚:一年后赎当,纹银八十两。

    珠子就没打算来赎当,痛快地签了字,拿着当票开心离去。

    “以后一定要善待金鎏子,假如他再来,必须管他吃饱饭!财神爷登门,没有慢待之理!”

    出来一趟拿到五十两银子,这钱就像是天上掉下来的。

    珠子很开心,连金鎏子都不恨了,她提着两封银子,走路也蹦蹦跳跳。

    在包子铺门口,珠子迎面碰上了段初和牛巡检。

    鉴于挖心案和窃财案,很可能存在另外的真凶,段初和牛巡检,今天领文朝天的令,带着巡检兵丁,满城贴安民的告示。

    本来文朝天的意思,是让段初召集红阳班的人,由他领头办这件事。

    但是段初不想出风头。

    而且拐子三腿不方便,鬼眼七最近也精神恍惚。

    小六和小八两个,一边拿着红阳班的薪俸,一边趁着不是斩首的季节,也各自找了兼职,正在忙着赚钱。

    段初也不想打扰他们。

    珠子看到段初和牛巡检,上前扭住牛巡检的耳朵,喝道:

    “老牛怪,哪里走!”

120喜欢你

    牛巡检虎背熊腰,个头又高大,用刀切开,能改珠子三个还多。

    这时被珠子扭住耳朵,却不敢还手:“妹子,这里人多,求放过!”

    正所谓按倒葫芦又起瓢。

    牛巡检现在就是这样的遭遇。

    刚刚摆平赵裁缝那个葫芦,转眼又碰到了珠子这个,按不下去的瓢。

    他嘴上求饶,心底还念叨:“在彭州府,文大人扇过马千里,踢过铁司狱,一般不打老牛,谁知道这个女夜叉,就敢打老牛!”

    牛巡检怕珠子这件事,要怪,只能怪他酒瘾太深。

    跟别人喝酒不过瘾,所以他经常找各种理由,让段初陪他喝酒。

    有时珠子在家做好饭,等不来段初,就知道又被牛巡检拉去喝酒了。

    所以珠子对牛巡检,那是一肚子意见。

    刚开始见到牛巡检,还能称呼一声牛大人。

    后来熟悉了,就叫牛哥。

    等到牛巡检经常拉段初陪酒,牛哥的称呼,就变成了老牛。

    再后来,老牛两个字后面,又加了一个怪字。

    所以珠子叫牛巡检为老牛怪,只是一个发泄心底怨愤的称呼。

    牛巡检并不是,老牛不死修成的妖怪。

    牛巡检自知理亏,只要见到珠子,气势就短了三分。

    他也知道,假如别人老是拉着自己出去喝酒,家里做好饭都不吃,那牛夫人非上门,把那人给骂死。

    看珠子扭住了牛巡检的耳朵,任牛巡检求饶还不撒手,周围的老百姓,围成一圈,又指指点点。

    “看到没,牛大人肯定是老牛成精,被人家小姑娘看破了身份,揪住了耳朵,也不敢说一个不字!”

    “不错,牛巡检肯定是孙大圣的把兄弟,牛魔王是也!”

    段初听了议论,连忙把手里的告示,交给一个巡检兵。

    告示上其实写得很简单:最近飞贼猖獗,屡发入室盗窃,受害者已有两百户之多,彭州民众请藏好银钱,外出时家中留人守门。

    巡检兵接过告示,段初上来劝珠子:“这么多百姓围观,你这样做有损牛哥在彭州的威严,别闹!”

    珠子哼一声,道:“你闭嘴!”

    珠子嚷过段初,这才松开牛巡检的耳朵,然后又喝问道:“老牛怪,我问你,前天夜里,你怎么又把我哥拉去喝了一夜的酒!”

    珠子这话,问的很有水平。

    段初跟她说,前天晚上和牛巡检,在巡检司值守了一整夜。

    她心底还有疑心,所以这么问牛巡检。

    她知道男人之间,会互相打掩护。

    她直接问牛巡检,为什么拉段初喝了一夜酒,牛巡检肯定以为,段初在家就是这么说的。

    那样牛巡检为了替段初遮掩,就会承认拉着段初,喝了一夜的酒。

    果然,牛巡检上当了。

    “不对啊,昨天早上,段兄弟不是说好了,回家告诉妹子,跟我一起值了一夜班嘛,怎么又变成,我拉着他,喝了一夜的酒?”

    心里有疑问,但是不能不帮兄弟打掩护。

    毕竟兄弟那晚上,去应天府杀人,是替他了结了心中第一大恨。

    于是牛巡检点点头,还装作满脸羞愧的样子:

    “妹子,实在对不起,前天夜里,我确实拉着段兄弟,喝了一整夜的酒,不过以后,请你放心……”

    没等牛巡检下保证,珠子就转向了段初。

    “哼,好你个段初,你还说你没去倚翠楼!”

    珠子说这话的时候,声音被压低了,不过情绪却是压不住的。

    连牛巡检都能听出来,珠子很生气。

    老实人牛巡检,还以为自己兄弟真去逛了窑子,当时还喝退围观百姓,小声问了段初一句:“兄弟,你什么时候去的倚翠楼?”

    段初心说这下完了,说不清了!

    他苦着脸对牛巡检说:“牛哥,有本书叫墨辨,建议你看看,看完你就能知道,我什么时候去的倚翠楼……呸呸,我没去过倚翠楼!”

    珠子跺跺脚,扭头就走。

    “这呆瓜,果然守不住寂寞,真的去了倚翠楼!怎么办!怎么办!”

    这时珠子听到段初叫她。

    她把那一封银子,对段初使劲砸了过去:“段初,你这混蛋!”

    段初伸手接住银子,又追上去还给珠子。

    “妹子,我真没去倚翠楼,那天夜里,其实我去应天府杀人了,这件事现在除了牛哥,没人知道!”

    珠子这才停下脚步。

    “真的?”

    段初指天发誓,说是真的。

    珠子还不信,段初没办法,让牛巡检带人贴告示,自己带着珠子,一路来到巡检司,在牛巡检房间里,拿出了那颗人头。

    珠子看一眼人头,感觉害怕,让段初抓紧收起来。

    现在,她相信段初没去倚翠楼了。

    “你竟然杀了陶子谦,你知道他哥哥是谁吗?”珠子认识那颗人头。

    段初不屑地笑笑:“妹子,难道我杀人之前,还要问他有没有哥哥,有哥哥的话,又叫什么名字?”

    珠子叹了口气,又骂段初一句呆瓜。

    “陶子谦不学无术,他能混上侍郎的位子,就是靠他哥哥,他哥哥的名字叫陶子安,钦天监有个侍神科,主事,就是陶子安。”

    段初听说过侍神科。

    他也知道侍神科,虽然挂在钦天监的名下,其实却是皇家御用。

    “妹子,你别担心,事情我做的没留半点痕迹,留都那边,以为是流寇入城杀了陶子谦,已经派兵,剿灭了被我嫁祸的劫匪。”

    珠子摇了摇头。

    “你这呆瓜,哪里懂得官场!”

    “你不留痕迹杀了陶子谦,应天府的捕快巡检,还有留都兵部的斥候,找不出痕迹,所以只能将错就错,怪到那些劫匪身上。”

    “他们出城剿杀劫匪,是为了尽快结案,把这事糊弄过去。”

    “不然找不到真凶,皇帝怪罪下来,不知道有多少官吏要掉脑袋!”

    “他们现在是糊弄过去了,但是那陶子安,是不好糊弄的!”

    “陶子安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继续追查!”

    “你千万不要轻视陶子安!”

    “把独眼龙锁在井里的道人,叫段朝用,段朝用本事那么大,也只是陶子安手下的一个下属而已!”

    珠子把事情分析很明白。

    结果段初还是不怕。

    “妹子,杀陶子谦,我不后悔!”

    段初说到这里,遥望应天府方向。

    “你不知道他那晚上,做了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情,假如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还会杀他一次!”

    其实那天夜里,段初看到的,不是陶子谦硬亲小丫环。

    而是陶子谦抢了一个良家弱女,还要毁人家清白!

    珠子知道段初嫉恶如仇,他杀陶子谦,肯定有足够的理由。

    所以她没有继续责怪段初。

    “陶子谦的脑袋不能留,这是证据,必须抓紧销毁!”

    这句话,珠子叮嘱了好几遍,这才离开。

    牛巡检随后赶来,听了事情经过,也吓出一身冷汗。

    “兄弟,我都不知道陶子谦哥哥是陶子安,你放心,假如出事,我肯定说是我做的,绝不连累你!”

    段初冷笑一声。

    “弟弟这么混蛋,哥哥包庇他,肯定也不是好人!”

    段初说到这里,推开后窗,眼望京城方向,接着说道:

    “可惜京城离得实在太远,无法一夜往返,不然我一定再骑快马,连陶子安的人头,也一并砍下!”

    看段初如此镇定,牛巡检也不怕了。

    他把话题转到了珠子身上:“兄弟,莫姑娘对你,好像也有意思,她今天这种行为,有个说法叫吃醋,而且是,没醋找醋……”

    段初听了,马上把目光从京城收了回来。

    “牛哥,你这话什么意思?”

    牛巡检一副过来人的表情:“兄弟,我说的够明白了,你这刁蛮表妹,很喜欢你!她只是嘴上不愿意承认罢了!”

    段初感觉问题严重,挠着头说:“不会吧?我一直拿她当亲妹妹。”

    牛巡检笑笑,道:“你把人家当亲妹妹,并不妨碍人家把你当亲老公!”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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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4890/ 第一时间欣赏聊斋千妖斩最新章节! 作者:吴铭之所写的《聊斋千妖斩》为转载作品,聊斋千妖斩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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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斋千妖斩介绍:
新书名《聊斋千妖斩》,原书名《聊斋之快刀》。
殿中龙椅端坐一人,穿明黄袍,袍绣九龙,纹十二章,间五色云。
门分左右,烛影摇摆,一黑衣人跨步进殿,手中鬼头刀寒光夺目。
帝问:“持刃入宫,来者何人!”
来人答道:“应天府刑狱司红阳班,市曹行刑刽子手段初,奉诏前来斩杀锦衣卫镇抚使、斗牛将军步高升。”
话音刚落,平地起风,蜡烛尽灭窗扉全开,月冷光寒。
步高升盔甲带泥,如破土而出,双目血红,踏月而来……聊斋千妖斩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聊斋千妖斩,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聊斋千妖斩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