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 猛犬夜劫道
只要姜小妹一起了杀心,就怎么也按不下去。
她问大黄狗,是怎么在一夜之间,偷了上百家的东西,就是想确定,大黄狗有没有练出分身术。
假如这条狗会分身术,能分出上百个分身,那谁知道,面前这个伸着舌头的狗东西,到底是分身,还是本尊。
大黄狗摇摇头,又轻轻咬住了姜小妹裙摆,把她往外面拉。
姜小妹知道,大黄狗是让自己去外面,再给自己答案。
她想了想,就说:“大黄,现在我不方便出去,你先到我娘家老实睡一觉,等我这下人都睡着了,最迟三更天,再过去找你。”
听姜小妹这次,没有决绝地赶自己走,大黄狗很开心。
它舔了舔姜小妹鞋尖,这就要走。
姜小妹又叫住了它,把手里的包袱重新扎好,又扔到狗嘴下面。
“把这个包袱带上,夜里我再去你那边拿。”
大黄狗很听话,叼起包袱就走。
平时大黄狗是散养的,就爱到处转悠。
彭州府的条条巷子道路,它都很熟悉,哪里有狗洞缺口,它比彭州所有的野狗野猫,都要清楚。
所以大黄狗这一路,净走黑暗无人处,遇墙跳墙,逢洞钻洞,在没人发觉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又回到了,姜家自己的狗窝。
就连姜屠户两口子,都不知道自家大黄狗,今天去了哪里干了什么。
姜屠户两口子,现在最怕的就是,手握万两家财的姜小妹。
根本不敢跟她顶一句嘴。
怕有钱的女儿也就罢了,结果这一对夫妻,顺带着连女儿喜爱的大黄狗,也一样不敢去大声嚷嚷。
所以这条狗年龄的事,今天马千里来问时,姜屠户一口否认是老狗。
而且这条狗是出去还是在家,这两口子更不敢跑去问姜小妹。
……
三更天的时候,街道上打更人的铜锣一响,姜小妹就出门了。
她从小就喜欢化妆,那页驭灵术的残纸,就是她小时候去买胭脂,才会在妆粉店和香油铺中间发现的。
姜小妹这次出门,换上了家里,被她辞退的男仆的衣服,脸上也描画了一番,走路也尽量做到几分阳刚,看上去确实像个男子。
乌云遮月有大风,正是所谓的夜黑风高,杀人放火的天气。
巡夜的巡检官兵,身穿甲胄手提兵器,走路动静很大。
所以当巡检官兵出现时,姜小妹都能听到动静,提前躲了起来。
许府距离姜家也不算远。
当姜小妹用钥匙,打开家门的时候,姜屠户一探头,看到了她。
乔装打扮,也瞒不住从小就看着自己长大的父母。
姜屠户一眼就认出来,是自己的女儿回家了。
姜屠户两口子,就算再傻,也能猜出来,最近彭州城里发生的事,多多少少和自己女儿,还有自家黄狗,有点联系。
不过他们更不希望姜小妹倒台。
又担心又害怕,所以他们两口子,夜里也睡不着。
姜小妹上楼后,先把一锭黄橙橙的十两金锭子,放到了饭桌上。
姜屠户看着金锭子,突然想起来曾经被珠子,用十两黄金戏耍的事。
“奶奶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只要女儿经常给钱,老子管她做什么!”姜屠户揣好金锭子,一言不发扭头就走。
姜屠户回到房间,婆娘问他女儿半夜回来做什么。
姜屠户把金锭子一亮。
“记住了,无论什么人问,咱的宝贝女儿,今夜都没有来过!”
婆娘看到金锭子,两眼放光,连连点头。
……
二楼有个角落,那里就搭了狗窝。
姜小妹蹲下去轻抚狗头。
大黄狗也不啰嗦,翻身从狗窝里爬出来,咬着她裤腿就往外拽。
趁着夜色,一人一狗来到了,包子铺门口。
包子铺门口,现在还挂着转让的招牌。
包子铺老板的堂弟,本来一穷二白,结果堂兄惨死之后,他是唯一继承人,突然得了这么一家价值不菲的店铺,开心得不得了。
他不是做生意的材料,就挂起了转让的招牌。
三层楼的包子铺,又带着店面,这堂弟就挂出了三百两的高价。
不过这么多天过去,价格已经降到了一百五十两。
曾经也有几个生意人,想要盘下这家店面。
不过当他们实地查看时,只要站在包子铺的房间里,哪怕穿着厚厚的皮袄,也觉得身上刺骨的寒冷。
“包子铺老板,怨气冲天,死后阴魂不散!”
这是大家最后得出的共识。
于是这家包子铺,虽然地段好,但是也没人敢买。
姜小妹深夜站在包子铺门口,也感觉身后阴嗖嗖的刮凉风。
她老觉得,被消化掉外表皮肉的许夫人,还有浑身刀伤的许掌柜,就站在自己身后,死盯着自己。
她几次回头去看,却只能看见一片黑暗。
转过头来,却又感觉后脊梁发软,还起了白毛汗。
“大黄,咱还是换个地方吧。”姜小妹哆嗦着说。
许夫人的死,大黄狗是直接参与的,它似乎看出了姜小妹的害怕,眼里竟然有了怜香惜玉的神色。
它摇着尾巴,带着姜小妹,又来到了赵家布店楼下。
赵家布店大门朝南,朝西的那面墙边,有一条小路,小路尽头是田野。
大黄狗就带着姜小妹,躲到了这条小路边。
姜小妹在路边树后藏好,大黄狗就叼着包袱,走到了小路中间。
这时遮住月亮的乌云,被风吹到了一边。
微微月光下,一条大黄狗如拦路猛虎蹲坐,面前摊开一个包袱。
一声猫叫之后,两只老鼠被吓得,从阴暗处窜出。
这两只老鼠,一只朝着月亮仰躺在地,怀中抱着一锭银子,另一只咬着这只的尾巴,使劲往前拖拽。
大黄狗对两只老鼠,龇了龇牙。
两只老鼠吓得长尾巴哆嗦,连忙把那锭银子,放到了包袱里面。
没过一会,又来了这么一对老鼠组合,这次抱着的,是一根银簪子。
大黄狗又对两只老鼠龇牙。
银簪再次落入它面前的包袱里,两只老鼠交过了买路钱,狼狈逃窜。
如此反复几次之后,大黄狗扭头,对暗处的姜小妹,微微一笑。
对,你没看错,狗笑了!
而且笑得比人还甜!
姜小妹现在终于明白,大黄狗并不会分身术!
那些铜钱玉佩珍珠,都是它这么拦路劫道,从老鼠那里抢来的。
至于老鼠为什么不避开它,这也很简单。
现在彭州府的野猫野狗,都听令于大黄狗,这些老鼠,就是在被野猫围追堵截之下,只能走这条路。
姜小妹心说,这彭州城里,肯定藏着一只,修行不浅的老鼠精!
大黄狗拦路劫道,已经得罪了那只老鼠精。
假如老鼠精知道,自己是大黄狗主人,一定要来报复自己。
一想到可能会有,成千上万只恶心的老鼠,如一座小山对着许府翻滚而来,姜小妹差点没吐出晚饭。
姜小妹的杀心,彻底按不住了。
不过她没把握杀死大黄狗,这条狗的战斗力,已经远远超过许掌柜。
于是她从暗处,走到大黄狗身边。
“大黄,好样的,你就这样在这里收钱,我有点不舒服,先回去睡一会,天亮之前来找你,乖哈。”
大黄狗听到夸奖,又看姜小妹眼放秋波,高兴地连连点头。
……
段初带着马千里牛巡检,白天查了一天,抓来十几只有嫌疑的老狗,都关在了巡检司。
不过怎么审问,可难住了他们,三个人一直愁眉苦脸坐到半夜。
“这样干坐也不行,文大人还等消息呢,牛大人,这里你官最大,要不你和它们聊聊?”马千里说。
牛巡检闻言,拍案而起:“姓马的,你又拐着弯骂老子是不是!老子还能说狗话!”
段初连忙劝架:“牛哥你脾气怎么这么暴躁!马捕头无意中说错了而已,事情没有眉目,咱们不能内讧……”
就在这时,姜小妹来了,说有大案要举报。
108 骑龙山神乃彪
听说姜小妹求见,段初当时还愣了一下。
曾经的情窦,现在还记在心间。
不过这一页,在愣了一下之后,就不留痕迹地翻了过去,姜小妹现在,在他眼里,比不上赵如意的忧郁,也比不上珠子的刁蛮。
哪怕姜小妹有钱,他也看不上。
段初对于钱,要求很简单,足够温饱再加上一壶酒,这就行了。
马千里早知道姜小妹,和段初有过一段故事,当时就说:“段班主,这丫头半夜不睡觉,也不知道是不是捣乱,我先去看看。”
段初哈哈一笑。
“马捕头,好意我心领了,在我心里,就没有过不去的美人关,既然文大人把这事交给我,有事我就必须承担。”
段初说到这里,对牛巡检点点头。
牛巡检会意,马上对过来通报的巡检兵说:“让她来见!”
牛巡检人高马大,却很八卦,巡检兵一走,就歪着头问段初,对他来说,姜小妹又算哪门子美人关。
马千里本想帮段初隐瞒,结果段初却说了出来。
把牛巡检气得,又一拍桌案:“这一家泼皮街滑子,幸好对段兄弟看走了眼,不然娶了这丫头,兄弟你就是倒了八辈子大霉!”
牛巡检虽然只是九品官,但是对坐拥万两的姜小妹,也是看不上眼。
毕竟没钱不如有钱,有钱不如有权。
牛大巡检,自然比姜小妹有权。
“牛哥,以后你再这样,老是一惊一乍的,动不动就拍桌子,我就不跟你玩儿了!”段初说。
牛巡检连忙道歉。
没办法,在彭州府衙,论酒量,牛大巡检是杠杠的。
除了段初,没人能陪他喝得过瘾。
……
姜小妹进来时,看到段初坐在中间,马千里牛巡检坐在两边,再加上十几个衙役捕快和巡检官兵,围着段初真如众星捧月一般。
而且除了赵裁缝,谁都敢收拾的牛大巡检,还像小孩子一般,正在给段初赔罪,说保证以后不再拍桌子。
再看马千里,满脸严肃,就像陪坐的不是段初,而是文朝天。
对于牛巡检来说,段初刀法无双,酒量又深海一般,自己最拿手的两样都比不过他,就算他坐在中间,又有什么关系。
对于马千里来说,更没有什么可计较的了。
未来的女婿,能坐在中间,这是给自己这个未来岳父长脸。
姜小妹越看段初,越觉得喜欢。
“看来我家段郎,在府衙里的排座地位,已经是凭空飞跃了好几级,除了文大人和魏先生,就属他了!”
姜小妹心里想着,看段初的时候,两只眼里都是柔情。
这柔情,肉麻肉麻的,看得段初浑身不自在。
马千里也看出了这肉麻,心说不好,这心机丫头,对段初还没死心,女儿再不上路,前途无量的段初,就要被这个富婆抢走了!
马千里心里有火,不过也不敢朝姜小妹身上发。
毕竟许掌柜的死,他俩算得上是同谋。
一条绳上的蚂蚱,轻易不能翻脸。
姜小妹眉目传情太明显,就连牛大巡检这个粗人,也能看出来,姜小妹现在对段初,还有想法。
不过他可不会惯姜小妹这毛病。
牛巡检又是用力一拍桌案。
“大胆民女,竟敢见官不跪!”
姜小妹被吓得一激灵,当时就收回目光,垂头跪倒在地。
段初看看牛巡检,又看了看桌案。
牛巡检这才想起来,刚发誓不再拍桌子,就对段初笑笑,表示赔罪。
段初摇摇头,表示他这次,拍的正好。
有牛巡检挑头,马千里咳嗽一声,开始公事公办了,道:“姜小妹,你说有大案要来报线索,怎么不伦不类,做出丫环打扮?”
姜小妹告别大黄狗之后,确实又去许府,再次乔装改扮了。
毕竟大黄狗现在很厉害,全城的野狗野猫都听它使唤,姜小妹怕它派野猫野狗盯梢,所以才会这样。
姜小妹本想独自找马千里报案,现在看情形,是不可能了。
不过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她就咬牙不说话。
段初咳嗽一声。
牛巡检和马千里,马上对自己手下发话了,让他们暂时退下,到别的房间,先去眯一会儿。
只剩他们三个,姜小妹就开口了。
“回段班主、牛大人、马捕头:小女子这番打扮,是怕走漏风声。”
“白天听说你们搜捕成精老狗,小女子心中惊惧,一天没敢出门,傍晚才在丫环管家婆陪同下,去了一趟外面。”
“可不巧,就在赵家布店的西墙根,发现了昨夜丢失的一根银簪。”
听她说到这里,段初打断了她:
“丢了东西,你怎么不来报案?”
“一根银簪,价值又不高,小女子不想给府衙添麻烦。”姜小妹答。
牛巡检哼一声,道:“你倒是挺讲究!”
姜小妹对牛巡检的讽刺,只做听不见,继续往下说:
“小女子估计,那根银簪应是盗匪偷走后,不小心遗落的,所以晚上大着胆子,又去那里看了看。”
“结果小女子发现,那边小路上,竟然……”
“竟然蹲坐着一只比狗大一点,像虎又像豹的东西……”
马千里听到这里,脸都变色了:“山彪?”
牛巡检看看马千里,说:“你一惊一乍的,山彪又怎么了!”
马千里摇摇头,开始讲起了山彪的由来。
“牛大人,你是外地来此做官,不知道我彭州府骑龙山的神奇。”
“那骑龙山几个山头连起来,看上去像是童子骑龙。”
“山形是童子骑龙之势,所谓童子,就是山神。”
“有人说山神是雪娃娃。”
“不过我太爷爷还在时,听他说,雪娃娃远在川地的西岭,骑龙山里不过只有两个雪娃娃的雕像。”
“他说其实骑龙山的山神,是山彪。”
“山彪,乃虎之子也,皮毛刀枪不入,两眼可放灿烂金光。”
“但凡人畜,只要和山彪对视,看到那两道金光,就会心灵迷失,任由它摆布,大多跟它走到山里,被它吃的只剩一副枯骨。”
“虎之子修成山彪之后,身形会由大变小,这叫做返璞归真,等它体型再次暴涨,就会变成过山黄。”
马千里说到这里喝口水,看向了骑龙山方向。
“过山黄就是猛虎大仙,传说中的地八仙之首。”
这句话,是马千里,一字一顿说出来的。
牛巡检听了,心下一寒。
老虎的凶猛,他以前在应天府当差,在山上亲身体会过。
当时牛巡检带人,追踪吃人老虎,结果在山里猝然遇虎,他被老虎抡起前掌,一掌打得飞起来老高。
当时要不是身上穿着重甲,浑身骨头都会被老虎拍碎了。
“虎都不好对付,这下好了,来了只老虎精,老牛命真苦,在应天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来到彭州府,谁知又碰上了老虎精!”
段初从小就在彭州府,却从来没听过这些话,这次听了,暗暗点头。
年前自己追杀谢羽文,大雪封山,只能夜宿山洞。
山洞里,确实有两尊雪娃娃的雕像。
后来谢羽文唤醒了山彪,自己叠成长枪,烧给了独眼大个子。
独眼大个子,也知道山彪眼神的厉害,出手先刺瞎了山彪的双眼。
而且那只山彪,确实刀枪不入,后来自己用鬼头刀横切竖割,怎么都破坏不了山彪皮毛的一分一毫。
当时自己也查看过,山彪被长枪从口中贯入,伤到了脏腑。
难道被扔下悬崖的山彪尸体,又复活了?
段初感觉,不大可能。
不过姜小妹言之凿凿,这个线索,怎么也不能漏过。
段初当时就要集合人马,去赵家布店西边看看。
“段班主,小女子听说山彪能驱使野兽,更能驱使犬猫,你这样调动大批人马出门,万一有那野猫野狗,走漏了消息怎么办?”
段初看了看马千里。
马千里点点头,道:“姜小妹言之有理。”
马千里说完就后悔了。
109 姜小妹借刀杀犬
不带大队人马,难道就我们三个人,去对付那只山彪不成!
这就是马千里后悔的原因,不过他没好意思说出来。
他哪里知道,姜小妹是撒谎,故意把大黄狗,说成了山彪。
姜小妹眼界虽然不宽,但是心眼子不少。
其实她的想法很简单,既然自己杀不了大黄狗,那就借刀。
上次杀许掌柜,是借刀杀人。
这次,就是借刀杀狗。
假如她现在,直接说是自家大黄狗,肯定会惹来麻烦。
说成山彪,到时候哪怕段初等人发现不是,她也可以用“黄狗成精,竟然能幻化山彪模样”来解释。
反正现在她想得挺美。
大黄狗一定会拒捕,拒捕就会打起来。
那样段初鬼头刀一挥,大黄狗狗头落地,于是她所有秘密,就都随着大黄狗的鬼魂,下到地府去了。
牛巡检吃过老虎的亏,也顾不上面子,竟然把马千里的担心,说了出来:“段兄弟,咱可不能大意,毕竟那是一只成精老虎!”
段初哼了一声,拔出鬼头刀,用手指一弹刀背。
那个被斩仙飞刀洞穿的小孔里,隐隐传出龙吟之声。
龙吼如广鲲巨鲸,气势雄壮,龙吟却如古琴余音,绕梁不绝。
这把鬼头刀,经过斩仙飞剑的洗礼,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纵是千年蛇妖,我一刀也能砍两段,何况是区区山彪!牛巡检,马捕头,就由我打前锋,你们二人,带心腹手下给我压阵!”
段初说着站起来,大步走出门厅。
牛巡检和马千里对视一眼,两个死对头,这时同时称赞:“段兄弟(段班主)刚刚说话时,看上去,颇有几分文大人的风采!”
段初说的大义凛然,牛巡检是热血沸腾。
他挎刀背弓,叫来两个亲兵,跟在段初身后。
马千里也没脸做一个缩头缩尾的孬种,叫来马步快班两个班头,提着刀和拿人的锁链,也跟着段初。
来到巡检司的后门,段初没有急着出去。
他跳起来扒住墙头,只露一颗脑袋,仔细看外面。
后门对过的墙角阴暗处,有两只闪着幽光的眼。
段初下来之后,对牛巡检和马千里小声说:
“应该是受到山彪驱使,在这里监视咱们动静的野狗。”
牛巡检让人搬来梯子,上墙按照段初说的方位,看了一眼就下来了。
他取下背上硬弓,又从亲兵的箭壶里抽出羽箭。
他是要射死外面那只,胆敢监视巡检司动静的野狗。
马千里一时技痒,突然从牛巡检手里抢过弓箭,爬上墙头,嗖的一箭射了出去,可惜他准头差了一点,没有射到野狗。
野狗被惊吓,爬起来撒腿就跑。
幸好段初反应快,跳过墙头,右手在怀里一掏,接着又一甩。
眉尖刀激射出去,正中野狗的后脑,一刀毙命。
马千里为了将功补过,屁颠颠跑过去,拔出眉尖刀又擦干净,讪笑着把刀递过来,还给段初。
牛巡检和马千里,刀法是平手,一直不服气。
这下终于被他,找到了马千里的弱项,一时很是得意。
“马捕头,刚才射箭的假如是我,那条野狗,一定也会像中了段兄弟飞刀一样,毙命当场!”
马千里这次没跟牛巡检斗嘴。
他一竖大拇指:“牛大人,你骑**湛,马某自愧不如。”
之前说话针锋相对的两个人,突然之间,其中一个偃旗息鼓了,另一个肯定会觉得不是滋味。
牛巡检现在就是这种感觉。
“不对,马千里肯定肚子里藏着什么坏水,要打老牛的主意!”
还真被他猜对了。
姜小妹现在就跟着大家后面,两只眼带着火热,在段初背上扫来扫去,都被马千里看到了。
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再高的山,也是一翻而过。
自己再不下手,血气方刚的段初,肯定会被火辣辣的姜小妹撩上床。
文朝天不帮忙提亲,王婆婆也拒绝给说媒。
现在看来,段初的酒友牛巡检,就是最佳人选。
可不能小看酒友,古今多少事,都在酒里!
马千里打定主意,找机会托牛巡检提亲,所以才决定,从今以后,至少在女儿嫁给段初之前,不会再跟牛巡检,针尖对麦芒了。
话说一行人分成三小队,悄悄向赵家布店西边摸了过去。
牛巡检带两个亲兵一队,马千里带两个班头一队。
段初本来自己一队,结果姜小妹装作害怕,拉着他袖子就是不放开。
段初让她回家,她打死也不回去。
她嘴上说怕独自回家,担心遇到坏人,心里想的却是,一定要亲眼看到,大黄狗的死才行。
她最担心的就是,大黄狗不但会写字,还会说几句人话。
那样大黄狗说不定会把她卖了。
看段初和牛巡检马千里拉开了距离,姜小妹就用小手轻抚段初手腕。
“段郎,那山彪好凶恶,吓得人家心慌,你可要替人家出气,到那什么话别说,一刀砍掉它的头。”
夜晚凉风,星月微明,娇娘酥手,悠悠滑腕。
你还别说,姜小妹无师自通,比倚翠楼那些姑娘,还懂得撩拨男人。
段初只觉得手腕上麻酥酥的。
要不是和珠子同床共枕过,姜小妹这番诱惑,还真的非常有杀伤力。
不过,此时不同往日,现在的段初,早已不是姜小妹给个眼神,就会为她赴汤蹈火的那个段初了。
这种被错过的男人,姜小妹休想追回来。
段初甩开姜小妹的手,道:“许夫人,请自重!许掌柜哪怕罪有应得,也是尸骨未寒,你还在守孝期间,这样做对得起他嘛!”
段初说完,疾行几步,刻意和姜小妹拉开了距离。
姜小妹性格坚韧。
她不会因为这几句斥责,就放弃自己的段郎。
她停下脚步,又等马千里。
姜小妹作为目击者,也是重要证人。
马千里身为总捕头,没有不保护她之理,虽然很嫌弃,也只能和两个班头,把她围在三人中间。
……
姜小妹临走时,表现地很开心,让大黄狗喜不自禁。
区区一条成精老狗,早就做起了,变成人形之后,坐拥娇娘的美梦。
所以它发出指示,让全城能自由活动的猫狗,把那些到处偷钱的老鼠,都往自己这边赶。
这样一来,监视官府动静的猫狗,就只有几只了。
不然的话,段初等人不会悄然到了地方,大黄狗还会一无所知。
姜小妹之前看到的,大黄狗拦路劫道的情形,再次被段初牛巡检马千里,以及四个随行人员看到了。
当然,在段初等人眼里,更像是大黄狗操纵众鼠盗窃,然后从中抽头子。
街面上也有这种人,贼头是也!
此时大黄狗面前,各种铜钱碎银子,已经堆成了小山。
“你不说是山彪嘛!害得本官一路揪心!”牛巡检小声训姜小妹。
“明明就是山彪嘛!”姜小妹指着大黄狗,咬死了口。
看到只是一只大点的黄狗而已,马千里没有半点责怪姜小妹的意思。
“牛大人,女人身上阳气弱,说不定这老狗成精在她眼里,就是山彪模样,再说了,是狗岂不更好,总比咱对阵山彪强。”
牛巡检听了,心想也是啊。
再看看马千里,牛巡检心里又犯嘀咕了。
“这马千里,怎么今晚说话,这么碰老牛的心眼,听着很舒服……不对,他一定有阴谋!”
马千里这时轻轻抽出环首刀。
“杀人挖心,纵鼠窃财,这成精老狗,马上就要归案,这次要不是段初英勇,坚持过来擒拿,我险些错过了,这天大的功劳!”
是山彪,自然由段班主上前打头阵。
是狗,那马某当然要拔头筹。
未来贤婿,实在不好意思,这次你老丈人,必须抢你一点功劳。
马千里也没和其他人打招呼,蹑手蹑脚,悄悄走向大黄狗。
就在这时,赵家布店三楼,朝西的窗户,吱呀一声打开了。
110 会演戏
打开窗户的,正是丰腴美人赵如意。
赵如意本来是住在,赵家布店三楼朝南的房间,不过赵裁缝,怕段初又站在包子铺门口窥探美人,就把她的房间,换到了西边。
这些天段初实在太忙,先是被金鎏子搞得,在家满头大汗干活,又被挖心案,牵扯了不少精力。
所以虽然飞龙爪在手,却没有来得及,会一会赵如意。
窗户打开之后,额缠飘带的赵如意,在窗后一闪,看了看段初。
得益于从小就锻炼在黑暗中视物,段初的视力非常好。
赵如意闪一下就关上了窗户,不过段初也看到了她的眼神。
像是带着丝丝……哎,那个词怎么说的来着?
幽怨?
对了,就是幽怨!
段初早忘了大黄狗的事,一颗心差点跳出胸腔,心说,真没想到如意姐姐,因为我没来,还想我了!
也就他看到了,等牛巡检和姜小妹抬头,那扇窗早关上了。
至于马千里马总捕头,哪有闲心回头去看窗户。
刚刚窗户一开一关的声音,已经惊动了大黄狗,它猛一回头,就看到了提着刀,悄悄逼近的马千里。
成了精的老狗,狗头硬如铁球。
大黄狗转身一个跳跃,脑袋迎着马千里雪亮的刀锋,一头撞了过来。
“真是好狗,知道马爷要杀你,还主动过来碰刀,等你脑袋成了两半,马爷一定会多给你烧纸钱。”
马千里心中暗喜,两手举起刀,一招力劈华山,对着狗头劈了下去。
当啷一声巨响,火花四溅。
环首刀脱手而出不说,就连马千里两手的虎口,也都被震出了口子。
虎口流血是小事,狗头撞胸是大事。
好个马千里,总捕头到底不是白给的。
只见他危急时刻一转身,躲过了胸口要害……不过左肩没有躲过去。
咔嚓一声响,左肩的骨头,应声折断。
马千里还被撞得身体腾空,转着圈向后斜飞出去,他在半空中还庆幸,幸好躲过了胸口要害,不然肋骨骨折,一定会插进心脏。
……
牛巡检抬头看窗户,什么也没有看到,刚收回目光,就看到马千里像一个大沙包,突然对他砸过来。
这个时候,牛尾刀还在他手里。
假如他装作收刀慢了,迎面砸过来的马千里,就会被牛尾刀洞穿。
那么这个自己最看不上的,什么钱都想捞的衙役头子,就会一命呜呼。
不过牛巡检是实在人。
实在人不搞落井下石暗中下刀这种事。
牛巡检当时就扔掉牛尾刀,张开双臂接住了马千里。
马千里由于左肩骨折,左臂已经抬不起来了,虎口也都是血,疼得嘴抽冷气,还没忘了忽悠牛巡检:
“牛大人,马某深知老狗成精,必定厉害无比,怎么忍心让你这个外地来彭州的武官,去冒风险!”
“段初年龄小,对于马某来说,也是孩子,更不想让他冒险。”
“所以马某刚才只能挺身上前,为你们试探一下,这狗精的虚实。”
“结果,想必你也知道了……这狗头,是真硬!”
“牛大人,以往咱俩斗嘴打架,大多是我不对,请你原谅!从今以后,希望你我能放下恩怨,好好做同僚,共同辅佐文大人!”
马千里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根本不用伪装。
疼得厉害,带动满脸肌肉抽搐。
牛巡检作为老实人,看到虎口冒血,左肩骨折的马千里,咬牙抽着冷气说出这么一番话,被感动了。
虽然马千里这厮经常捞钱,不过很少骚扰穷人,捞钱也都是吃大户。
而且事出有因,因为他的薪俸,根本不够养活一家人。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牛巡检想到这里,轻轻把马千里放到地上,又用两手搀扶着他。
“马捕头,以前也怪我老牛,脾气不大好,也请你多多包涵。”
虽然马千里是大忽悠,不过这也是牛马二人,第一次冰释前嫌。
二人再次对视,颇有惺惺相惜之感。
……
段初正寻思,解决完目前的严家挖心案,以及百家失窃案之后,一定第一时间,来找赵如意的时候,环首刀已经飞到了他头顶。
段初的反应,比马千里快了许多倍。
就在环首刀就要插到他的脑袋,姜小妹看得揪心之际,鬼头刀出鞘,离头一尺画个半圆,环首刀就飞了出去。
而且环首刀飞去的方向,正是赵如意刚刚打开的窗户。
哆的一声响。
环首刀牢牢插到了窗框上。
马步快班两个班头,以及牛巡检的两个亲兵,同时松了一口气。
他们都怕段初把环首刀扫进窗户,伤到房间里的无辜百姓。
那样今晚就算破了大案,也是有过无功。
大黄狗搞定马千里,这时杀气正盛,圆睁两只狗眼,直视段初。
牛巡检把马千里交给马班捕头,带着两个亲兵,各自抽出武器,呈品字形包抄,断了大黄狗的退路。
大黄狗根本不在乎后路,对段初一龇牙,钢铁狗头又撞了过来。
段初翻过鬼头刀,用刀面对着狗头就是一拍。
不可一世的大黄狗,登时被拍晕,咣当一声,落下来砸到地上。
段初用刀指着狗脖子,扭头对牛巡检喊:“牛哥,抓活的!”
牛巡检连忙从捕快那里要来锁链,把大黄狗四条狗腿,绑了个结结实实,又在狗腰上,绕了好几圈。
大黄狗到底是头硬,绑好之后,竟然悠悠醒来。
这时它闻到了,姜小妹的气息。
眼看狗头就要转过来对着自己,姜小妹急中生智。
她把一锭银子,塞进了步班捕头手里:
“官爷,我今夜斗胆举报妖精,这妖精以后肯定要报复我,麻烦你帮我演一场戏,给它好好瞧瞧。”
“你对我越凶越好,回头另有重谢!”
姜小妹说着,主动把步班捕头手上的锁链,在手腕上缠了两圈。
步班捕头一看,手里是五两银子,马上就答应了。
这时大黄狗恰好看到这边,步班捕快对姜小妹吼一声:“老实点!”
他吼完之后,还使劲抖了抖锁链。
从大黄狗的角度来看,姜小妹被铁链锁住手腕,又在捕快的呵斥下,花容失色,尤其那铁链一抖,姜小妹娇弱身躯还跟着晃悠。
这样就给了大黄狗一个错觉。
肯定是官府这些狗腿子,找到美娇娘,威逼利诱,逼她供出了自己!
美娇娘想过来看自己,结果被捕快骂老实点。
唉,早知道有今日,就该听美娇娘的话,先避一避风头。
大黄狗悔恨不已,还长长了叹了口气。
马千里听到叹气声,让手下扶着走过来,对着狗肚子就是狠狠几脚。
“你这狗东西还真成了精,竟然能学会活人叹气!”
狗头虽然硬,但是狗肚子不硬,毕竟里面都是脏器。
眼看大黄狗,被马千里踢得口吐白沫,段初连忙上前制止。
“马捕头,它已是阶下囚,等文大人审讯后,你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现在还是搜集证据重要。”
马千里听了,右手捂着左臂,带着马班捕快过去收拾包袱。
姜小妹之前把大黄狗,穿过的孩童老虎鞋,悄悄放在包袱最底下。
看到那双老虎鞋,马千里恍然大悟。
“原来深夜潜入府衙,翻动文大人文书的,就是你这狗东西!害得老子挨了文大人,好一顿臭骂!”
姜小妹听了暗暗叫苦。
她本来想着,大黄狗一死,就什么都能推到它身上,没想到段初跟大黄狗,根本不是二虎相争,而是屠龙刀对土狗,一招制敌。
现在好了,这一双老虎鞋,反而成了最大的破绽。
姜小妹想到这里,心里惊恐,吓得眼泪都控制不住了。
看姜小妹哭了,段初对步班捕头挥挥手。
他和牛巡检马千里,以为姜小妹是被惊吓,都没多想。
步班捕头用铁链,牵着姜小妹走了。
段初抬头看看环首刀,就打算趁机去会会,他的如意姐姐。
111佳人浅笑
刚才马千里环首刀脱手之后,飞向段初脑袋,段初用鬼头刀格挡那一下,劲道用得那是非常之巧妙。
不但荡开了环首刀,还让环首刀插到了,赵如意房间的窗框上。
这样一来,他就能以取回环首刀为由,去看看如意姐姐了。
毕竟刚才赵如意那幽怨的眼神,让段初等不及过两天再来找她。
姜小妹被步班捕头牵走之后,马千里仔细看看大黄狗。
“这不是姜屠户家养的那条大狗嘛!狗曰的,今天这混账骗了咱们,还说这条狗,年龄只有几岁!”
牛巡检道:“要不是姜小妹大义灭亲,还逮不到这个狗东西!”
而大黄狗看到姜小妹,被捕快用锁链牵着走,临走时还一步三回头看自己,根本不相信牛巡检的话。
它哪里知道,步班捕头是收了好处,打算把姜小妹送回家休息。
它固执的以为,牛巡检为了挑拨离间,是故意这么说。
美娇娘怎么可能背叛自己!
它还以为姜小妹要被自己连累,会坐牢吃苦,急得嗷嗷直叫唤。
段初急着上楼去看赵如意,怕大黄狗挣脱,这时反手用力,把鬼头刀刀背,结结实实拍到了狗头上。
鬼头刀上,有昆仑虚飞云雷纹的加持。
大黄狗纵然是铁头,也惊受不了这一下,登时晕了过去。
马千里肩膀和虎口都疼痛难忍,气急败坏之下,就开始摇人了。
一个炮仗被马班捕头扔到空中。
一声巨响,烟花散开。
马步快班的衙役,还有巡检兵丁,两百号人看到了信号,跑步拉风甲胄带响,从各条道路蜂拥而来。
马千里一挥手:“兄弟们,跟我去姜家,抓捕纵狗行凶的姜屠户!”
马千里带着一帮衙役,气势汹汹杀向了屠户家。
牛巡检也一挥手:“孩儿们,押着这条成精老狗,回去府衙交差!”
巡检官兵齐声应诺,相对于衙役,他们更加训练有素。
段初刚刚敲狗头那一下,用力不小,他知道大黄狗一时半会醒不过来,所以就放心地让一队巡检官兵,押着大黄狗回府衙去了。
牛巡检刚想跟上队伍,段初拉住了他。
“牛哥,马捕头的刀,还在窗框上插着呢,咱俩上去取回来。”
牛巡检点点头,不过看到是赵家布店的窗户,又叫住了大队的巡检兵丁,让他们在楼下拔剑持枪,把赵家布店团团地围了起来。
周边的商家住户,被吵醒了不少,有人开窗伸头观望。
牛巡检回头一声令下:
“弓弩手听令,大案告破在即,哪个敢开窗窥视,射杀勿论!”
噼里啪啦,又是一阵关窗声。
真是兵锋所指,无不惊骇。
牛巡检做足了派头,倒提牛尾刀,用刀柄使劲去砸布店门。
以前在赵裁缝那里,丢掉的场子,牛大巡检打算,今夜一并找回来。
赵裁缝早已醒来,一直坐在一楼,听外面的动静。
他也就是听个热闹,事不关己,也懒得掺和。
不过现在门被咚咚敲,再不去看看,那就不太合适了。
赵裁缝突然开门,牛巡检收不住手,刀柄一下磕到了赵裁缝脑门上。
鼓起来好大一个包。
“姓牛的,老子跟你拼了!”
赵裁缝吼完,挥舞着绣花针,要扎牛巡检的眼睛。
牛巡检一闪身,露出后面成排的弓弩手。
“本官今夜奉文大人将令,侦缉惊天大案,敢有阻拦者,格杀勿论!赵二愣子,你敢动本官一下试试,动一下把你射成刺猬!”
赵裁缝一看外面剑拔弩张,顿时被镇住,确实不敢动了。
“牛大人,你侦破大案,与我何干?为何围住我家,又私闯民宅?”
牛巡检哼一声,把赵裁缝叫到西墙边,指了指上面的环首刀。
“这把刀是马捕头的,上面粘着狗毛……粘着妖毛,这是重要物证,现在必须拿下来,明白了嘛!”
“那我上去给你取来。”赵裁缝陪着小心说。
“你不够专业,动了刀,可能会破坏物证。”段初淡淡地说。
牛巡检一听,大帽子咣当当,接连扣到赵裁缝头上:
“赵二愣子,你是不是跟那个,杀人挖心又窃财的妖怪,有什么瓜葛?是不是想替它,掩盖罪证!”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赵裁缝不得不让开。
他也知道文朝天的脾气。
文朝天平时对老百姓的态度,那绝对是没得说,但是只要牵扯大案,所有老百姓,必须无条件配合。
牛巡检在前,段初在后,踩着楼梯来到赵家布店三楼。
赵裁缝挡在赵如意窗户前,脑子灵光一闪,抬手指着段初。
“小子,你好奸诈!那把刀肯定是你故意插到窗框上的,你就是为了,进去骚扰我侄女,对不对!”
牛巡检当时就不乐意了。
“来人,把这个阻挠本官办案的赵裁缝拿下,押到牢里先关几天!”
赵裁缝顿时怂了。
“牛巡检,取物证可以,但是不能让这小子一个人进去!”
牛巡检看赵裁缝今晚,连续吃自己的瘪,忍不住的开心,哈哈一笑。
“谁说让段兄弟一个人进去的,本官陪着他!”
牛巡检说完,一把推开挡门的赵裁缝,又轻声说:“里面的小姐,请你听好了,本官要进去取重要物证,不知你现在方便否?”
房间里传来轻轻一声咳嗽。
“大人,小女子闺房,岂能让男子乱闯……”
段初一听,心道不妙。
如意姐姐好像很不愿意哎!
自己怎么没想到到这一点,估计这次又要唐突如意姐姐了。
牛巡检看段初眼神闪烁,又联想到赵裁缝,曾经骂过段初钻窗窃玉偷香,终于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小姐,我兄弟是刽子手,阴阳不忌,男女不分,让他进去拿吧。”
他说完就双掌用力,使劲推开门,把段初一把塞进了门缝。
段初进去之后,牛巡检又随手关上了门。
他还用自己高大的身材,像堵墙一样挡着门,不让赵裁缝进去坏事。
段初进去之后,闻到房间里的女人香,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的如意姐姐,上下穿戴整齐,就像是算准了他今夜会来。
段初打了一声招呼:“姐姐好。”
赵如意坐在床边,一言不发。
段初以为自己上次,临走时抚她脸那一下,她还记恨,所以才会不搭理自己,一时有点窘迫,连忙打开窗户,去拔那把环首刀。
等他把刀拔下来,再次回身,发现赵如意正对着他微笑。
赵如意笑起来,脸上有两个酒窝。
熟透了的佳人,浅笑的酒窝,就像两汪水潭。
而且这水潭里不是水,而是盛着美酒。
段初只看一眼,就已经醉了。
环首刀当啷落地,刀背砸在他脚趾上,他都没有感觉到痛。
赵如意捂着嘴笑,不过没敢笑出声。
环首刀落地的动静,让外面的赵裁缝发狂了。
能听到他在外面大喊:“姓牛的,你把我射成刺猬好了,把我剁成肉酱好了,没有这么欺负人的!”
段初顾不了那么些,一时色胆包天,上去就抱住了赵如意。
香喷喷又软绵绵的,跟抱着珠子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赵如意推开段初,小声说道:“小冤家,站好了,听话呀。”
段初平时在家,都是他哄着珠子开心,现在赵如意的动作和语气,倒像是把他当做小孩子一样地哄。
段初乖乖听话,站着没动。
赵如意张开手指当尺子,在段初身上比比划划。
“难道如意姐姐在嫁人之前,还要测量男方的尺寸?”段初心里虽然有疑问,但是没好意思说出口。
赵如意连段初脚的长宽都量了。
这时赵裁缝在外面闹得厉害,牛巡检也不敢真杀了他,两人正在激烈争吵,还夹杂着推搡的动静。
“小冤家,走吧,以后别来了。”赵如意揉揉段初的脑袋,说完之后又打开了房门。
这一揉,差点把段初揉傻了。
112 老狗阴冷笑
那个天降魔咒,现在还在赵如意身上,依然挥之不去。
男子触她必死。
她触男子,那男子也必死。
她就像是老天爷,精心设计的一把锁,等了二十多年,终于等来了一把,能打开自己这把锁的钥匙。
换做其他男子,被她这么揉脑袋,立死当场是必然的。
不过段初还好,没有死,也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只是觉得头顶有点痒,这痒痒又由上而下扩散,最后连脚趾头都有酥麻的感觉。
赵如意这一揉,真让他如进蜜罐,浑身舒服。
这一下比姜小妹轻抚段初手腕,造成的杀伤力,不知道高了多少倍。
段初自己都不知道,最后怎么走出那扇门的。
牛巡检看看段初两只手,都是空空如也。
“兄弟,物证呢?”牛巡检问。
段初这才如梦初醒,忆起那把环首刀,刚才落地都没有想到捡起来。
此时赵如意把房门打开一条缝,把那把环首刀递了出来。
段初连忙把刀抓在手里,这才缓解了一点尴尬。
不过赵裁缝不依不饶,当场就乱蹦乱跳:“这小子进去,是取证的嘛!明显居心不良,图谋不轨!”
牛巡检一把把他推开了。
“明天文大人坐堂,赵二愣子,有种你尽管去告!不去就是孬种!”
撂下这句狠话,牛巡检拉着段初,扬长而去。
有那家是本地的巡检兵丁,认识赵裁缝,临走还劝他:
“老赵,文大人升官,段班主也跟着水涨船高,假如他真有意,你何苦阻挠,成全美事岂不更好。”
赵裁缝跺跺脚,憋得脸通红,话也没回。
……
下半夜里,府衙大堂,灯笼火把通明,文朝天右手里,捏着那一双老虎鞋,正全力压制自己的怒火。
经过验证,之前花园里的脚印,就是这双老虎鞋留下的。
这就说明,困扰自己这么久的,偷入府衙投书案,同时也告破了。
就因为这张纸条一行字,让自己把刘瞎子抓回来,也不知道刘瞎子在地牢里,又吐露了什么秘密,害得魏先生,紧张了多少天!
堂下跪着的,正是姜屠户。
文朝天一拍惊堂木,先来一通杀威棒,打得姜屠户屁股开了花。
打过之后,又让姜屠户在拘押文书上,签字画押。
姜屠户不会写字,就在屁股上蘸点血,按了几个血指印。
“你不会写字?”文朝天问。
“大人,小人没读过书,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哎吆,好痛……”
“是不是你纵狗伤人,杀了严家的小厮,又挖走了心脏?”
“大人,小人真是比窦娥还冤呐,这条狗成精的事,小人着实一概不知,平日里它也挺老实,吃饱了睡,睡饱了吃,哎吆……”
姜屠户任凭怎么打,就是咬死口不承认。
他也知道,不能把女儿说出来。
不说出来,自家还有个盼头,说出来的话,自己两口子还有女儿,一个也跑不掉,都要把牢底坐穿。
老话说,仗义每多屠狗辈,姜屠户做不到仗义,不过这次确实硬气。
文朝天从他嘴里,没有掏出来一句实话。
最后文朝天一声令下,先把姜屠户,押入大牢等候处置。
接着,就是审问那条狗了。
说实话,审问一条狗,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用板子打吧,它嗷嗷叫唤,不打吧,它蹲在那里伸着舌头,抬头看着文朝天,眼神里满满都是蔑视。
铁司狱看了,也不禁摇头:“可惜,这里没人懂得狗语。”
牛巡检看审讯陷入僵局,就悄悄对文朝天说:“大人,魏先生又夜宿妆粉店了,要不要下官,去把他叫来?说不定他有法子。”
文朝天对牛巡检一瞪眼。
“牛大人,谁让你跟踪魏先生的?”
牛巡检连忙辩解:“大人,我没跟踪,只是派人暗中保护他。”
文朝天语气这才缓和下来:“先生这两日,核对银库粮库的账目,查找前任知府的缺漏,已经很累,这件事就不要惊动他了。”
牛巡检诺诺退下,走到段初身边,对段初窃窃私语。
“真没想到,老古板魏先生,跟娇滴滴的粉娘,竟然有一腿……对了,房间里那女子,漂不漂亮?”
段初眼望头顶,没有回答。
“肯定漂亮,不然你现在,也不会是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
……
姜小妹夜里前来举报的事,文朝天也都知道了。
不过他位子高,想的也比其他人更全面,感觉这件事里面,有蹊跷。
天还没亮,文朝天再次升堂,让人把姜小妹带来了。
青衣小厮在寺院门口,恶言怒骂姜小妹的事,只有青衣小厮自己,还有姜小妹和她的贴身丫环知道。
整个许府的下人,都拿姜小妹当好主人。
贴身丫环和自己姨娘,全在许府里面做事,算是许府除了姜小妹之外的,二号三号人物,平日里吃香喝辣,更不会出卖姜小妹。
青衣小厮已经死了,只要姜小妹和贴身丫环不说,谁也不会知道,青衣小厮和姜小妹之间有过过节。
这件事不暴露,姜小妹就没有杀人动机。
姜小妹在许府说一不二,这时到了府衙大堂,却是哭哭啼啼的模样。
文朝天问什么,她只一个劲哭。
文朝天想打,她就偷眼去看马千里。
那意思很明显,就是告诉马千里,马捕头,奴家要是经不住打,把事情抖出来,你也吃不了兜着走。
这样一来,弄得马千里比姜小妹还紧张。
后来马千里被逼得没办法,只好大着胆子,把那条老狗又牵来。
“谁让你把它牵来的?”文朝天喝问。
马千里脑子一转,马上撒谎:
“大人,刚才卑职出去,看到这条狗在地上写写画画,卑职想看是什么,结果它又给擦掉了,形迹很可疑,就把它牵来了……”
马千里撒谎时心说,这条老狗都能学会活人叹息,在地上写几个字,画两个圆圈圈,应该不成问题。
文朝天一听,果然来了兴趣。
他从桌案最底处,又把那张写着“刘瞎子妖言惑众,文朝天你为何还不抓捕”的纸条拿了出来。
“姜小妹,把妖言惑众这四个字,写下来给本府瞧瞧!”
文朝天一声令下,马上就有衙役,把笔墨纸砚放到了姜小妹面前。
姜小妹不敢写。
她怕自己写了字之后,文朝天核对笔迹,当场把她给抓起来。
姜小妹装作吓得傻了,嘴里念念有词,就是不去拿笔。
“这女子,怎地这般耍滑,来呀,打十个板子!”文朝天说完,把一根令签,直直扔到姜小妹面前。
十个板子,男人屁股也能打得血肉模糊。
姜小妹虽然杀人不眨眼,但是想到要挨板子,也吓得打哆嗦。
这次她两眼里的泪水,就不是装出来的,如水闸打开,倾泻而出。
大黄狗见不得姜小妹受屈。
“嘿嘿嘿……”
府衙大堂里,突然爆发一阵阴森森的冷笑,不说其他人,就连段初身边的牛巡检,也是浑身一哆嗦。
文朝天大吃一惊,心说奇了怪了,真没想到,这老狗竟然还能笑出人声,假以时日,还不修成人形!
大黄狗笑过之后,用爪子在地上划拉,马千里吊着左臂凑过去观看。
“大人,是妖言惑众四个字!”马千里汇报。
文朝天亲自走过去,看地上四个字和纸上笔迹,基本对应。
“大人,想必一切都是这老狗捣鬼,姜小妹并不知道实情,毕竟夜里没有她,咱们也破不了案子。”马千里趁机帮姜小妹开脱。
铁司狱被老狗刚才那一笑,笑得头皮发麻,只想早点回家歇息。
他也附和马千里:
“大人,夜间从老狗那查获的赃物,也清点了,都是碎银子,大概又要牵扯上百家,最好还是早点结案……”
“不然明天府衙门口,又要被报案人,围得水泄不通了。”
文朝天心里还藏着一件大事。
所以他同意了。
113 二虎上场就位
能让老成稳重的魏先生,紧张那么多天,可想而知,刘瞎子吐露的秘密,假如爆雷,就会捅破大天。
魏先生只要不建议文朝天,放了刘瞎子,这件事就不算完。
虽然魏先生做出多种措施,保护文朝天,但是假如这个秘密爆发了,文朝天作为总揽一府事务的长官,肯定不能撇得一干二净。
到时候,被拿掉头顶的乌纱帽,也是说不定。
文朝天担心的,就是这件事。
所以他定下了基调,只要老狗能够吐露,严家小厮心脏的下落,就能证明是它杀人挖心,才能结案。
至于盗窃百家钱财,那个简单。
老狗坐地收赃,被段初牛巡检马千里等人亲眼所见,不用再追查了。
马千里得了吩咐,走到老狗面前,喝道:“狗妖,严家小厮心脏何在,速速招来,免受皮肉之苦。”
大黄狗看看姜小妹。
刚才大家都议论,是姜小妹举报了它,它不由得不信了。
但是它最终,还是没有把祸水引向姜小妹,在被喂了一个大馒头,喝了一碗水之后,老狗站了起来。
它抖一抖身子,腰上的锁链哗哗响。
段初这时终于从赵如意那一揉里,缓过神来了,明白老狗要带人去找心脏,连忙上前,牵住了锁链。
于是他牵着老狗,马千里牛巡检带人跟在后头,出了府衙。
最终的结果,出乎所有人意料。
青衣小厮的心脏,竟然就藏在,钱大公子书房的书柜里面。
心脏不但被煮熟了,还撒上了盐,用荷叶包裹好好的。
这下姜小妹彻底摆脱了,纵狗行凶的嫌疑。
那一顶天大的罪人帽子,又扣到了钱大公子的头上。
也怪钱大公子,徒有一间书房,却从来不进去读书写字。
假如他能心血来潮,那天早上,想到读一读圣贤书,而不是在意丢了的一文钱,早就能发现书柜里藏着一颗,煮熟腌过的心脏。
这下钱大公子的冤枉,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
看到那颗咸肉一般的心脏,钱老爷子大叫一声“我的儿……”,一口气没喘上来,当场就栽倒在地。
家里人手忙脚乱的一通抢救,最后还是无力回天。
也算懂事理的钱老爷子,就这样归天了。
钱府很快挂起了白帘。
……
严综吕在家里本来还感觉,错怪了钱大公子有点愧疚,这时听到消息,又感觉钱大公子就是真凶了。
严综吕痛骂钱大公子之余,也大叫一声笔墨伺候。
他运笔如飞,连写了两封书信。
一封给卸任首辅,备述昌宁候依仗皇宠,纵容自己小舅子行凶杀人。
一封给自己儿子,催促儿子今年必须高中状元,毕竟昌宁候的老丈人死了,回头追究起来,光靠卸任首辅,未必有全胜的把握。
燃文
……
姜小妹怨恨钱大公子和严老爷子,这次暗杀青衣小厮,又嫁祸给钱大公子,一石二鸟之计终于得逞。
这一切,都有赖于大黄狗,没有出卖她。
假如在府衙大堂上,大黄狗对她狂吠几声,她肯定会立马下狱。
许府后院,姜小妹亲自挖坑,掩埋小母狗的尸体。
填平了土,姜小妹仰天一声长叹。
这是她人生中,少见的一次真情流露。
“大黄,对我是真爱,它知道我背叛了它,却没对我以牙还牙……”
……
心脏在钱府被发现,让案情又陷入到困境中。
再次提审钱大公子,钱大公子连着天的叫冤,发誓不认识那条狗。
无奈那条老狗,见到钱公子就很亲热,还上来舔他的脸。
就连站在门外围观的老百姓,也都指指点点,都说钱大公子和这条狗之间,肯定有非常龌龊的关系。
钱大公子有口难辩。
再听到大堂外面有大哭声,他回头一看,一个家丁穿着孝服,跪在地上对他呜咽传话:“公子,老爷他……老爷他……走了!”
钱大公子平时,虽然不把自己亲爹放在眼里,但是这时听到死讯,也不禁牙关紧咬,当场晕了过去。
文朝天摇摇头,无奈退堂了。
马千里看在,曾经收过钱大公子好处的份上,连忙掐人中抢救。
不过他掐也白掐。
最后还是段初看不下去,把鬼头刀放在钱大公子额头,鬼头刀的冰冷渗入脑门,钱大公子悠悠醒转。
再次醒来的钱大公子,就像变了一个人。
不再鸣冤也不再哭喊。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人生有两大成熟阶段。
一个是结婚,一个和你毫无血缘关系的女子,把自己终身幸福托付给你,这能让你明白,责任在肩。
另外一个,是生子。
新生命的到来,能让你感觉到传承的奥秘,还有为人父的担当。
钱大公子结婚时,没有想到责任,生子后,除了油嘴滑舌调戏民女,也没有什么能传承给下一代的。
这两次成熟的机会,都被他白白错过了。
但是亲爹的死,却让他突然之间成熟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段初鬼头刀上萦绕的灵气,对他的提点。
钱大公子盘腿坐在地上,抬头看了看马千里。
“马捕头,过往略过不提,你我今后,还是朋友,我就问你一句,文大人,能不能放我回家尽孝?”
马千里不敢保证,所以摇摇头。
钱大公子又看了看段初:
“段兄,虽然你我之间,老是我挨揍,但是也算不打不相识,家父归西,烦请你在文大人那美言几句,能让我先行回家葬父。”
没等段初回答,严综吕就跪在府衙门口,脑门磕出了血:“钱多多这恶贼,杀人诛心,文青天文老爷,可要给我严家做主啊!”
大黄狗对姜小妹是真爱。
严综吕对青衣小厮,看样子也是真爱。
不然他不会因为青衣小厮和钱大公子杠上,毕竟钱大公子身后,站着掌管四千虎贲的猛虎将昌宁候。
钱大公子马上就明白,假如文朝天放自己回家,严综吕不会善罢甘休。
所以他不等段初回答就说:“段兄,不必了。”
丧父的感觉,段初尝过,所以他很理解钱大公子此时的心情。
“钱兄,放你回家不现实,不过有件事我能保证,我会让你家人去城外棺材铺找阴老板,打造一口好棺材,刷过防水漆那种。”
“等棺材到位,可以先把钱老爷子放进去,然后我提供寒冰,能保证钱老爷子,数月内尸身不腐。”
段初这不是说大话。
骊炊还在他家地窖里,怨念不消,阴气不绝,一桶清水,放进地窖然后提上来,立马变成一桶寒冰。
“谢过段兄了,只能如此了!”
“另外,烦请段兄转告文大人,我相信他知道我是清白的,没揪出真凶之前,只是不好放我出去,他是职责所在,我不怪他。”
钱大公子说到这,抬手指外面的严综吕。
“严综吕,不是你诬告,我爹也不会死,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这笔血债,还需血来偿,你等着!”
钱大公子说完抬起双手,主动要求缠上锁链。
然后他站起来,不用狱卒搀扶,挺直腰杆走向大牢,嘴里还唱:“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杀父仇不报,不能不返!”
钱大公子不伦不类的歌声,一字不落传到严综吕耳里。
他感到了浓浓的杀气。
不过严综吕何许人也,不但没怕,反而更坚定了决心。
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二虎相争必有一伤,那就只能全力以赴,保证最后受伤的,不是严家就行了!
之前严综吕也怀疑过姜小妹,不过他实在看不起人家。
他不相信姜小妹敢纵狗去他家杀人,在他眼里,彭州民间有资格跟他为敌的,只有钱大公子一个。
战天斗地都无趣,与钱大公子斗,其乐无穷。
其实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他潜意识里,是不想承认自己看走了眼。
姜小妹没想到自己会搅动,京城两大势力的明争暗斗。
114 她负我我不负她
钱大公子再次回到地牢,就像变了一个人。
刘瞎子这次没有拿捏高人风范,而是不耻下问:“怎么回事?”
“我爹没了,严综吕害死的!”
钱大公子回答了问题,对刘瞎子的虔诚,却也没有改变,又问刘瞎子:“半仙,你能不能再精准一点,算算我何时能够出狱?”
刘瞎子大概问了经过,心里就有数了。
他又拿捏了高人风范,然后装模作样手掐指诀。
“昌宁候来奔丧之日,就是公子你出狱之时!”刘瞎子断言。
对于昌宁候,刘瞎子很了解,毕竟昌宁候派人追杀过他。
不过哪怕刘瞎子,现在站在昌宁候面前,昌宁候也认不出来。
曾经快意恩仇,站在山巅指点江山……不对,是指点风水宝地的青年术士,现在翻着白眼,人虽是中年,面相却显得垂垂老矣。
就在这时,一条狗被张管营带着狱卒,牵进了地牢。
钱大公子现在和刘瞎子,是面对面的牢房。
而大黄狗,却是关在刘瞎子旁边。
从来不对牢房环境挑三拣四的刘瞎子,这时也忍不住了。
“张管营,你们是什么意思,把一条臭狗,和瞎子同时关在地牢里,这不是拐着弯,来骂瞎子嘛!”
张管营嘿嘿一笑。
“半仙,这条狗可不是普通的狗,它不但能杀人挖心,还能纵鼠窃财,这可是成了精的老狗,没想到,你也有走眼的时候……”
张管营说到这里,自己也感觉,好像不对劲。
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又道:“半仙,这条狗一声也没叫唤,你怎么知道我牵下来的,是一条狗!”
刘瞎子刚才偷偷看了,没发现狗身上的灵气。
被张管营说他看走了眼,他还很惭愧。
不过张管营后面的话,却让他找到了场子。
刘瞎子再次高人附体,一时大言不惭:“瞎子虽然看不见,但是能感受到妖气,狗妖又如何,在瞎子眼里,也是吃屎的畜生!”
听到刘瞎子的话,大黄狗嘿嘿冷笑,笑得刘瞎子头皮发麻。
等张管营一走,他就给大黄狗道歉了:
“这位兄台,瞎子刚刚又抽鼻子感受一下,能闻出来,你是骨骼清奇天赋异禀,咱们聊一聊可好?”
钱大公子对大黄狗,虽然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不过这时以为刘瞎子,想要帮他从大黄狗那里套话。
于是他就闭上眼睛,装作睡着了。
刘瞎子喷了大半天唾沫,终于换来大黄狗几声落寞的狗叫。
随后,人狗对话就结束了。
钱大公子睁开眼,急忙忙问刘瞎子:“它说什么?”
刘瞎子叹了口气,答道:“它说,女子是清水做成,男人是精钢铸就,她可负我,我却不可负她。”
这句话,虽然没有真凶的信息,但是却直击钱大公子心灵。
他以前头脑发热,把夫人从倚翠楼赎身娶回家。
之后被人笑话,娶了一个红馆女子,再回家看夫人,也感觉脏。
所以一直对夫人,不冷不热的。
没想到自己对枕边人,还不如一条狗做得好!
钱大公子羞愤难当,爬起来就把身下的稻草,对大黄狗大把扔过去。
“狗东西,你懂个屁!”
骂了一会,他回过神来,就怀疑姜小妹了。
这狗东西说的,水做的女人,肯定是姜家那扫把星!
他大吼大叫,好不容易叫来张管营,又许诺出狱有好处给人家,张管营这才答应帮他给文朝天传话。
……
铁司狱很快得到张管营的汇报。
“钱大公子在牢里举报,说姜小妹才是真凶,他还申请,让文大人派稳婆去查验,说姜小妹和黄狗有过苟且,保证不是处子。”
稳婆,就是女仵作。
男女有别,女子的尸体,查验必须由女子进行,假如由男性仵作查看,就代表女子死后也丢了清白。
那样死者家属就算再怂,在悲愤之下,也会大闹公堂。
民情不可不查,民心不可不测,所以才会有稳婆。
查验女子是否处子,也在稳婆职责范围之内。
宋时声虽然只用眼睛观看,就知道是否童男处子,但是口说无凭,具体的定论,确实需要解衣查验。
铁司狱听了张管营的话,当时就是一皱眉,道:“姜小妹嫁给许掌柜多日,怎么可能还是处子,钱大公子这不是胡乱栽赃嘛!”
铁司狱说完,张管营就是不走。
没办法,钱大公子许诺了五两白银,这可不是小数目。
铁司狱看看自己外甥,无奈摇摇头,道:“你走吧,我会说的。”
张管营离去之后,铁司狱捏捏太阳穴,打消了早点回家睡觉的念头。
……
文朝天的住处,院子里有石头雕成的圆桌圆凳,文朝天魏先生,铁司狱和段初,四人围着圆桌坐下。
香儿怕魏先生又让她说见解,倒满茶杯之后,又放下一个灌满了茶水的茶壶,扭头就走。
“稳婆查验过了,姜小妹竟然真是处子!”铁司狱摇头说。
“不会吧,她年前就嫁了!”段初表示怀疑。
“姜小妹说许掌柜不行,马捕头也派人,去倚翠楼问了,许掌柜每次在那过夜,都是醉酒酣睡,而且,他也一直没有孩子……”
许掌柜人虽然死了,不过这疮疤,却被揭开了。
坏事干多了,天天夜里担惊受怕,他确实有点不行。
最近几年他唯一一次雄起,就是和姜小妹的洞房花烛夜,可惜,姜小妹剪刀一亮,坏了他的好兴致。
姜小妹再一次,跨过了悬崖。
文朝天看看段初:“元起,你抓住狗妖立了大功,这事你怎么看?”
段初两手一摊。
“大人,你们都在,哪有我说话的份,还是听听魏先生的吧。”
魏先生喝了口茶,微微一笑。
“钱府和严家,这次是斗上了。”
魏先生答非所问。
文朝天亲自给魏先生满上茶杯,又问:“先生,钱大公子,很明显是冤枉的,按道理,该放了他。”
魏先生摇摇头,道:“不能放!”
“理由呢?”文朝天铁司狱还有段初,同时发问。
“现在你放了钱公子,严家的关系,一定会鼓动那些言官,无事生非弹劾你包庇凶嫌,于你不利。”
“那什么时候放?”文朝天再问。
“假如钱府在昌宁候心中有地位,他一定会来奔丧!”
“到时你放了钱公子,一来可以送一个顺水人情,二来那些言官要弹劾,弹劾的就不是你包庇凶嫌,而是昌宁候欺压地方官。”
文朝天点点头,道:“先生高明!”
就连铁司狱,也在心里暗暗称赞:
“马千里他们,动不动就说,我是彭州府第一老狐狸,其实跟魏先生一比,我连狐狸尾巴都不如!”
段初想得就简单多了:官场的道道,真多!
打死也不做官!
这时马千里吊着胳膊,牛巡检挎着腰刀,一起走了进来。
不用文朝天问,马千里就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姜屠户那短斤少两的夯货糙汉子,姜小妹那见钱眼开的馊抠小娘们,都不像能驱使老狗精的人!”
“大人,我感觉,老狗就是自己成精嗜血惹事,没受任何人指使!”
牛巡检表达了不同意见:“大人,虽然真凶隐藏很深,但是直觉告诉我,姜小妹就是,咱们把她抓起来,跟老狗精一起斩了!”
马千里唯恐牵扯姜小妹,再牵连自己,跟牛巡检争辩起来。
夜里冰释前嫌,不代表白天就能统一意见。
文朝天一声咳嗽,制止了争吵。
“办案讲究证据,假如我把姜小妹当成真凶报上去,刑部审核不通过,再有言官告我断案不明,放纵真凶草菅人命,怎么办?”
文朝天一句话,牛巡检哑口无言,马千里洋洋自得。
“大人,那真凶……”铁司狱欲言又止。
魏先生端起茶杯,道:“真凶再敢动手,就会浮出水面,其实目前来说,真凶是谁,并不重要……”
115太黑暗
魏先生竟然说到底真凶是谁,现在来讲并不重要。
这句话让在场所有人,包括段初和文朝天,都愣住了。
“先生,总不能放纵真凶,逍遥法外吧?”段初忍不住问。
他不相信,魏先生会对如此大案,采取糊弄的态度。
魏先生知道段初嫉恶如仇,也没介意,喝了一口茶,又说:
“现在杀人挖心案,盗窃百家钱财案,搅和在一起了,案情如乱麻一般,苦思冥想只会钻进牛角尖,要想抓住真凶,只能等!”
“除非真凶收手,否则只要他继续作案,就一定会落网!”
铁司狱点点头,表示赞同:
“先生说的有道理,只要真凶再次犯案,就会露出更多马脚,如今看来,只能等了,就是不知道,下一个倒霉的,又会是谁。”
文朝天想了想,又问魏先生:
“先生,你说真凶是谁不重要,但是现在严家死了小厮,钱府死了老爷子,这两股势力都在观望,查不到真凶,不好交代啊!”
魏先生闻言,看了看文朝天。
“朝天,你没在天子脚下,当过三品以上京官,所以,你还年轻,很多事情,你未必能想得明白。”
这是魏先生第一次,当着众人的面,没有称呼文朝天为文大人。
听了魏先生这句话,段初心里,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就是:
魏先生,肯定在京城当过大官,绝对不简单!
其他人也都是这么想的。
不过他们有一点想不明白,为什么魏先生,这个曾经的朝廷大员,会屈尊在彭州府,这个并不富饶的地方,辅佐一个四品知府?
严家背后的卸任首辅,在江南鱼米之乡,坐拥上万亩良田。
魏先生就算没当过首辅,也不该沦落到彭州府来!
众人都在心里猜测,一时默默无言。
文朝天对魏先生的过往,也不是很清楚。
他只知道,自己的父亲和魏先生,是过命的交情。
而且几年前,他父亲临死时,躺在病榻上,还拉着他的手,一副托孤的架势,把他托付给了魏先生。
……
众人静默之际,魏先生站起身来,背对大家。
他抬头远望的,正是京城方向。
“朝天,就算卸任首辅,带着严家公子,回来探望严综吕,就算昌宁候千里奔丧,从京城来到这里,你没查到真凶,也没事。”
“强者,很多时候,要的是面子,而不是真相。”
“被严综吕倚仗的卸任首辅,门生故吏遍布朝野,给钱公子撑腰的昌宁候,身在大内紧靠皇宠……”
“他们,都是这样的强者。”
文朝天一听,马上就明白了,这次连忙站起来,给魏先生倒茶。
段初心说,没想到这些大人物,为了面子,宁可算糊涂账。
“卸任首辅和昌宁候,未来将在彭州府,进行一次明争暗斗,大家拭目以待吧,到时,朝天你坐观其变,或许可以左右逢源。”
魏先生说完,转身迈步离开,连文朝天刚倒的茶,他都没有喝。
文朝天心里有底了。
既然魏先生说可以让他左右逢源,想来魏先生,已经有了妙计。
杀人挖心案,就这样被搁置起来了。
文朝天要做的,就是在彭州府衙,静候卸任首辅和昌宁候大驾光临。
在段初的安排下,钱老爷子的尸身,被搁进了冰棺,就等钱大公子放出来,再寻风水宝地安排下葬。
不过消息传递到昌宁候那里,还需要时间。
只要昌宁候不来,钱大公子就只能在地牢老实呆着,每天都要面对,那条被他恨之入骨的成精老狗。
哔嘀阁
……
当天晚上,还发生了一件事。
段初和牛巡检,正在和文朝天商量,告诫全城百姓,收好家中钱财的时候,赵裁缝真来府衙告状了。
鸣冤鼓,轻易敲不得。
赵裁缝假如因为,侄女被骚扰这点小事去敲鼓,文朝天会打他板子。
所以他找到了,同样讨厌段初的宋时声。
宋时声就把他直接领到了,文朝天的住处门外。
文朝天对宋时声,平常也很倚重,所以并没有斥责他。
他还面目可亲的,听了赵裁缝的投诉。
听完之后,他回头看看段初,道:“这彭州城里,你看中哪个,本府亲自去给你提亲,干嘛要纠缠一个,嫁过三次的小寡妇!”
赵裁缝一听,心里很不是滋味。
文朝天的意思,并不像是责怪段初胡来,倒像是责怪段初饥不择食。
对于这件事,段初习惯性否定:“大人,我没有去骚扰。”
他这话说的很有底气。
如意姐姐不乐意,那才是骚扰,如意姐姐乐意,就是情投意合。
“我没有去骚扰”这句话的弦外之音,被文朝天听出来了。
“你真相中她了?”文朝天又问段初。
段初没说话,文朝天就当他默认了。
于是文朝天又招呼香儿,给赵裁缝倒了一杯茶水,问道:“赵老板,令侄女目前,可有婚约在身?”
赵裁缝闻言,使劲一跺脚。
老子举报红阳班班主骚扰民女,魏先生说要做主,把侄女嫁给段初。
现在这个文大人,竟然也是这个意思!
这个话题,不能再聊下去了!
赵裁缝想到这里,茶也不喝,猛然站起来。
他指了指额头上的大包。
“大人,段初骚扰民女的事,小民不想追究了,现在小民要告发,牛巡检无故殴打小民,你看小民脑门的大包,现在还青肿。”
文朝天也能看出来,赵裁缝不想把侄女嫁给段初。
作为知府,这种事,当面不能强求。
不过只要段初相中了,而且那女子又能配得上他,本府有一万个法子,绕过赵裁缝,成全段初美事!
文朝天意味深长看了看段初,然后又去看赵裁缝脑门的大包。
去赵家布店拿刀的事,牛巡检已经隐去要点,跟文朝天汇报过了。
段初牛巡检和马千里立了大功,文朝天也不想因为小事去责罚他们。
于是他对赵裁缝点点头:“赵老板,你放心,本府一定给你做主。”
然后文朝天又去问宋时声:“宋班主,你经营药铺,听说也懂点医术,本府问你,治好赵老板脑门的肿包,需要多少汤药费?”
宋时声只好实话实说:“回禀大人,十文钱足矣。”
文朝天叫香儿,拿来了一两银子。
“赵老板,本府就替牛大人,百倍赔偿于你,这件事,到此为止,相对你脑门的小包,马捕头昨夜左肩膀骨折,比你惨多了。”
文朝天说完,把银子塞进赵裁缝手里。
赵裁缝就是为了出口气,并不缺这一两银子。
他还想说什么,宋时声看文朝天已经不耐烦了,连忙拉走了赵裁缝。
“大人,我出去送送,顺便道个歉。”牛巡检说。
文朝天同意了。
牛巡检就拉着段初,追了出来。
牛大巡检,就没想过要给赵裁缝道歉,而是推开宋时声,拍拍赵裁缝肩膀,说道:“老赵,这次认识门了,以后多来告老子。”
赵裁缝想骂他,被宋时声一把捂住了嘴。
“我带你进来,已经引得文大人不高兴了,你再大声嚷嚷,就是破坏府衙清净,有损朝廷威严……你想让我吃不了兜着走嘛!”
赵裁缝掰开宋时声的手,到底没敢嚷嚷。
“你们这些人,怎么都这么会给人扣大帽子!”赵裁缝很委屈。
牛巡检得意洋洋,又指了指赵家布店方向:“老赵,你等着,我段兄弟,今夜就爬墙去会你侄女!”
赵裁缝脸憋得通红,带着无限恨意走出了府衙。
他也不理宋时声,仰天一声长叹,咬牙切齿地说:
“没想到彭州官场,从上到下,竟是如此黑暗!”
……
府衙门口,看着宋时声和赵裁缝远去,牛巡检对地上呸了一口。
“兄弟,宋时声这狗东西,十几年前就死了老婆,一直没有续弦,他肯定也看上了赵家侄女!”
段初听了,恨得咬牙切齿。
116 兄弟情深
哪怕牛巡检不这么说宋时声,段初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段初回忆一下,在自己见过赵如意之前,宋时声对自己还算客气。
而当自己见过赵如意之后,宋时声对自己的态度就变了。
尤其今天晚上,宋时声能直接把赵裁缝,领到文朝天的住处告状,简直就是明目张胆,跟自己作对!
打小报告,本就为人所不齿,何况是当着面打小报告。
这不是欺负你段爷,拿你无可奈何嘛!
别的事情,段爷都可以不计较。
但是牵扯到赵如意,段爷不能不计较!
别的东西,段爷都可以让给你。
但是赵如意这俏佳人,段爷死也不让!
彭州城这么多人里面,假如说魏先生是段初的好老师,文朝天是段初的好上司,那么段初最要好朋友这个角色,非牛巡检莫属。
牛巡检看段初半天不说话,两眼冒火,就明白段初恨上了宋时声。
“兄弟,宋时声这老东西,年龄比赵裁缝,还要大好几岁,竟然妄想癞蛤蟆吃天鹅肉,真是混账!”
牛巡检看左右无人,做了个抹脖子的姿势:“要不,咱干掉他吧!”
段初看看牛巡检。
牛巡检表情凶狠,不像开玩笑。
每个人心里,都藏着一个魔鬼,牛巡检这老实人也不例外。
宋时声太过分了,竟然带着一个平民,进入知府大人住处,先是状告自己小兄弟,接着又投诉自己。
假如你大公无私,我老牛别无怨言!
但是你这么做,不是为了公平,只是为了挤开老牛的兄弟,然后把赵家侄女扛回家,真是太卑鄙了!
不杀你,不足以解恨!
牛巡检这么想着,右手也去摸牛尾刀刀柄,对段初说:“兄弟,这事不要你出手,哥哥来做,这种卑鄙小人,绝对不能留着!”
段初从牛巡检眼里,看到了前所未有的杀意。
牛巡检,从来没有这么恨过一个人。
“牛哥,咱俩都是文大人的属下,宋时声也是文大人的属下,杀了宋时声,你说让文大人怎么处理这件事!你别钻牛角尖啊!”
“再说了,他宋时声,哪有资格当我的情敌!”
“如意姐姐,对我很中意的!”
幸好牛巡检不像姜小妹,起了杀心还能按得下去。
段初好一通劝,又拉着牛巡检去喝酒,这才说服了牛巡检。
牛巡检今晚喝高了,段初扶着他,把他往家里送。
回家路上,牛巡检才吐露真言,当年他在应天府,看上了一个姑娘,也托人去说亲了,结果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抢走了姑娘。
“那会他是推官,应天府三号人物,我终是没有拧过他!”
“那狗推官,当时年龄都四十多了,而那个小姑娘,才十八!”
牛巡检又高又大一个人,回忆这件事,抱头蹲在地上流泪。
段初嘿嘿一笑:“牛哥,不知那个狗推官,叫什么名字?”
牛巡检叹了口气,站起来擦干了眼泪。
“知道他名字又如何,他现在虽然还在应天府,却已经不是府衙的人了,而是留都刑部侍郎,这大仇,这辈子牛哥报不了了!”
留都也有六部。
留都刑部,虽然不如京城刑部那么有实权,不过级别,是一样的。
留都刑部侍郎,是正三品。
别小看三品官,虽然朝廷有正一品和从一品的设置,但是这两者一般都是皇家,给死去官员的追封。
活着的官员,拿到二品头衔,基本就是顶天了。
文朝天都因为四品知府的任命,发愁多少天,所以三品官真不小了。
关于官员品级,魏先生和珠子都跟段初讲过,所以他明白。
把牛巡检送到他家门口,段初终于问出了,那个三品官的真实姓名。
把牛巡检交给家人后,段初没有回家,也没有去找赵如意。
他径直出了城。
……
棺材铺里,阴老板打着哈欠,突然敲门声响起:“开门!”
阴老板一听是段初的声音,连忙开门:“段爷,又来照顾我生意?”
阴老板这么说,是因为经过段初介绍,他这里最好的一口棺材,就卖到了钱府,而且对方没有压价。
那口棺材,是乌木打造。
正所谓黄金万两送地府,换来乌木祭天灵。
阴老板精心打造好之后,因为单价太高,三年都没有出手,要不是段初,那口乌木棺材,还不知道在他手里,要捂到什么时候。
“阴老板,这次我没有生意介绍给你,你帮我去前面的骡马铺,租两匹最好的马来,租一夜就行。”
段初救了拐子三一命,阴老板对段初,很尊敬。
他也没有问段初要干什么,很快去骡马铺租来两匹骏马。
段初要给他钱,他也没有收。
这次赚钱府的钱,算起来,够租一个月骏马的,怎么能收恩人的钱!
段初和钱以宁一样,骑一匹又牵一匹,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
第二天早上,牛巡检吃过早饭,来到巡检司坐班。
“牛大人,段爷在里面,候你多时了。”一个亲兵小声说。
宿酒的劲头过去,牛巡检早忘记了昨晚自己哭过。
他笑眯眯的走进了房间,看到段初趴在桌案上,睡得挺香。
“这小子,夜里肯定又跟表妹撒谎说值夜班,然后偷偷去爬窗私会美人,白天又跑我这来睡觉了。”
牛巡检寻思着,就想把段初,扶起来去床上休息。
由于经常值夜班,这个房间后面,放着一张大床,牛巡检经常睡在这。
谁知道他刚把段初扶起来,一个包袱从段初腿上滚落。
包袱上有血渗出。
牛巡检打开一看,吓了一大跳,竟然是一颗,头发白了一半的头颅。
看着头颅,牛巡检终于想起昨夜自己哭过,也把委屈说给段初听了。
牛巡检连忙把段初放到椅子上,又关上了房门。
段初这时也醒了。
“兄弟,刺杀朝廷命官,还是三品大员,这是死罪呀!”牛巡检说。
段初微微一笑。
“牛哥,你把我当兄弟,才会打算帮我杀宋时声,虽然我拒绝了,但是这个人情,兄弟不能不还。”
“从今以后,你就是老牛亲兄弟!”牛巡检握着段初手说。
“牛哥,别这么激动,对我来说,也就是手起刀落的事,只不过,这是我第一次破戒,刽子手,不该杀没有被判斩刑的人……”
段初说到这里,一脚踩在头颅上。
“本来,我只是想给这狗侍郎一个教训,结果我到了他家,看到他正在欺负一个,脸上还带着童稚的小丫环,硬亲人家的脸。”
“我怒火烧起来,就没有忍住。”
牛巡检佩服的五体投地,大拇指一竖:“兄弟,夜行八百里,杀人往返,又不留痕迹,真侠客也!”
……
段初刺杀留都刑部侍郎之前,在应天府城外,碰到了一伙劫匪。
当时那一伙劫匪,不但要抢他的马匹,还要杀他灭口。
段初轻松用刀背,挨个把他们敲晕,又抢了领头的衣服,刺杀留都侍郎,穿的就是劫匪头目的衣服。
当天下午,消息就由快马,传到了彭州府。
铁司狱在府衙门口,还跟马千里八卦:
“昨夜留都刑部陶侍郎,被城外的劫匪入城,砍掉了脑袋,应天府派出大批军兵,把劫匪剿灭了。”
……
段初傍晚回家,珠子连他的饭都没准备。
“早上我找马捕头,还有铁司狱问过了,他们都说你夜里没在府衙坐班,说,这漫漫长夜,你去哪儿了!是不是去倚翠楼了!”
“我虽然没在府衙,但是在巡检司值了一夜班,不信你问牛哥!”
牛巡检上班怕文朝天,回家怕牛夫人,在彭州府是有名的妻管严,所以从来不敢,踏进倚翠楼一步,这一点,珠子还是知道的。
珠子这才给段初做饭。
段初看着珠子忙忙碌碌的背影,突然发问:
“妹子,京城被锁的井龙,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四月总结
从下午到半夜,才写了两章半。
其实我打字速度很快,十几年前就自学了盲打,不过写东西还要思考,所以写一章,要三个多小时。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才有灵感,所以一般都是在天黑之后,效率才高点。
最近的平均睡眠,也就每天不到五个小时,一来码字需要时间,二来压力有点大,到点就醒,醒来怎么也睡不着。
就连家人都说,我是在修仙,又担心我的健康,唯恐我不小心猝死在电脑前。
刚才写着写着,由于困极了,竟然趴在电脑桌前睡着了。
现在刚醒,看看烟灰缸里,插满了密密麻麻的烟头,突然什么也写不出来了。
想了想,还是写个四月的码字总结吧。
也算是跟大家唠唠嗑。
上次发了单章,求盗版读者转正来个全订,已经有十几个盗版读者转正了,事实证明,人心确实是肉长成。
再加上少量收藏的加成,均订目前已经过了两百,不过新的章节发出来,就会把均订拉低,所以我还是希望,大家能继续支持。
目前全订,也就六七块钱。
我相信还有很多人也想支持,不过可能是财力不足,我表示理解。
假如这本书,你看不上眼,打开就感觉恶心,那绝对没有支持的必要。
但是假如你感觉,本书有嚼头,又是有心人,看在我这么辛苦的份上,哪怕只充值五块十块钱,也能给我增加几十个新增订阅。
至少会让我哪怕扑街,也扑得不至于太过分。
其实对于刚刚已经开始的五月,我真的已经不敢奢求什么,只求均订能够稳中微微有涨,千万不要跌破均订两百的警戒线就行。
虽然本书还不到三十万字,但是我也收获了很多。
第一,关于书名,当初确实没有好好用心,挂上聊斋两个字,写的却是原创故事,这一点,其实是有苦衷的,就不明说了。
第二,由于以前忙着养家糊口,很少看网文,所以不懂套路不懂爽点,书里的行文布局,大多是受到金古两位大师的影响。
当然,我连这两位大师的皮毛都没学到,这一点是事实。
这本书只要能完美落幕,至少不辜负订阅支持的各位,我想我还会收获更多。
发现行文的缺点,对起点程序的了解,都是收获的经验。
我接受诚挚的批评,但不接受无端挑刺,以及阴阳怪气的指责,所以那些一分钱没花,又跑到书评区指点江山激扬文字(还都是错别字)的,很让我恶心。
希望你们躲远一点,不要影响我的玻璃心,不然会耽误我码字。
我之前说过,我绞尽脑汁码字,是本书的妈,你订阅支持,就是本书的爸,现在请容我,感谢你们这些孩子爸!真诚谢谢你们!
还有经常评论回复、投票打赏的热心读者,我都在小本本上记着呢。
感谢你们这些白衣刀客!
对了,段初以后,会从黑衣换白衣的。
提前剧透一下,五月中旬,珠子的身份揭晓,赵如意也会搬出赵家,就是她亲手给段初,缝制了两身衣服,其中一身就是白衣。
……
头脑蒙蒙的,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下面挂名感谢一下粉丝榜前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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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 我不是龙女
段初昨天夜里潜入应天府,用飞龙爪爬上城墙,躲在暗处,凑巧听到了,两个守城将官之间的对话。
他们说的事情,正是京城龙吼之后,段朝用锁井龙的事情。
段朝用,就是侍神科那个,往井里撒白米,封住了井龙出路的道人。
段初听到那两个将官说的细节,竟然和珠子在二月二晚上,让他去找刘瞎子破解的噩梦,一一对应。
此刻看着珠子的背影,段初就想到了这个事。
珠子在彭州府做梦,竟然能梦见,一千五六百里之外的京城,发生了锁龙的事,这里面一定有玄机。
所以段初才会问,珠子和那条井龙,到底是什么关系。
听到段初发问,珠子也没躲避这个问题。
该来的,迟早会来。
珠子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
“哥,京城被锁住的井龙,就是当初在骑龙山上,雪夜里山洞前,帮你抵挡山彪的大个子独眼龙。”
段初愣了一下,道:“不对啊,大个子应该是死人的鬼魂啊,假如他不是鬼魂,怎么需要我用金箔纸叠一把长枪,再烧给他?”
珠子微微一笑。
“有个词,叫元神出窍,你应该听说过吧?”
“井龙也是龙,是龙就是神。”
“是神,就能元神出窍,也就是化出分身,出现在其他地方,跨越千里的距离,并不算什么难度。”
“所以,你见到的,不是鬼魂,而是井龙元神出窍,化出的分身。”
珠子解释的很清楚,段初听得很明白。
“妹子,你的身份,你不说,我肯定不会问,但是我真的想知道,你和那条井龙,到底是什么关系,他难道是你的亲生父亲?”
珠子这时做好了饭菜,从灶房端到餐室。
段初看她没有回答,坐在餐桌边上,也不去拿筷子,就盯着珠子看。
珠子看这个问题回避不了了,只好搭茬。
“哼!还说不问我的身份!你问我父亲是谁,不就是问我身份嘛!”
“妹子,你好像说错了!”
段初拿起了筷子:“我不是问你父亲是谁,而是问独眼龙是不是你父亲,就像你教我学墨辨一样,这两个问题不能混为一谈。”
珠子确实给段初,浅显讲过墨辨的选段。
墨辨,就是辩学。
可以理解为逻辑。
总有一些徒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师父难免有被打脸的时候。
懂得逻辑的人,都明白段初的话,无可挑剔。
珠子身为师父,被徒弟揪住了话柄,只能以身作则回答问题了。
“我以前住在京城,我家后院,很大……”
段初突然打断了珠子的话:“我就说嘛,你肯定享受过大富大贵,对了,你家的院子,有没有彭州府衙里,文大人住的院子大?”
珠子眼望京城方向,对段初这个问题,感觉非常好笑。
“比文大人的院子……差不多大吧,你别打断我,你听我说。”
“那年我很小,一个人在后花园玩耍,突然看到花园隐蔽处,蹲着一个铁塔般的壮汉,身上都是泥,很狼狈,还用手捂着眼。”
“我走过去一看,他捂着眼的指缝里,竟然有血流出来。”
“小孩子嘛,都很天真,也很好奇。”
“我就问他,是怎么回事。”
“他说和玉骷髅打了一架,结果输了,被人家戳瞎了眼睛。”
“我那会并不知道,玉骷髅是什么。”
“看他疼得嘴抽冷气,小孩子心眼也善良纯洁,我就想帮帮他。”
“他让我到父亲书房里,用父亲的印章,蘸了印泥,盖在一张黄纸上,我照做了,又偷偷跑回来,把盖着印章的黄纸交给他。”
“他把那张纸塞进嘴里,囫囵吞了下去,这才恢复体力。”
“他站了起来,临走时还说,以后只要我有难,他一定会来帮我。”
珠子说到这里,看看段初。
段初没有怀疑。
于是她脑子转了转,接着往下说:
“所以骑龙山下大雪,我不小心掉进了那个深坑,他就元神出窍,帮你一个忙,然后换你来帮我。”
听到这句话,段初墨辨学的不错,又抓住了珠子的话柄:
“他元神出窍,干嘛不直接把你从深坑里面拉出来,为什么要绕圈子,先来帮我,再换我去帮你?”
珠子心说真倒霉,教会了老虎爬树,猫就要遭殃了!
“那是因为,独眼龙跟你不一样,他懂得男女授受不亲,哪像你!”
珠子先是批判一下段初,接着趁机转移话题:
“假如独眼龙是我的亲生父亲,那我就是龙女,龙女哪怕化人,也会留下龙的痕迹,比如,额头有金鳞,颌下有逆鳞之类的。”
“哪怕没有鳞片,也会留下龙鳞脱落的印记,你看,我有吗?”
珠子说完,坐下来把脑袋凑到段初面前。
她先向段初,展示自己的额头。
又昂起头分开衣领,让段初看自己脖子。
额头挂着阎王漆,乌黑一片,脖子晶莹雪白,美玉一般泛着光。
段初仔细看看,确实没有鳞片,也没有鳞片脱落的痕迹。
不过珠子的额头和脖子,上下肤色对比鲜明,这时看上去,让段初产生了一种错觉:珠子很像是一黑一白两个人,拼接而成的。
再仔细看看脖子,越看越觉得白。
“比如意姐姐的肤色,好像也不差哎!”
段初忍不住抬起手,在珠子的脖子上,划拉了一下。
珠子可不像赵如意那么好脾气。
她这时早就忘了,自己一害怕,就会钻段初被窝的事了。
当时她就用戒尺,使劲打开了段初的手。
“干嘛呢!有你这样当哥的嘛!还懂不懂男女有别了!”
骂完之后,又发现段初手上,被戒尺抽出一道红印,她又很心疼。
她把段初手抓在手心里,轻轻吹了吹,还问他疼不疼。
段初没有在意这个问题。
“行了,我知道独眼龙不是你父亲,你也不是龙女了。”
段初说到这里,一拍桌子:
“脸上粗糙黝黑,脖颈却白亮光滑!”
“可见黝黑的阎王漆背后,藏着一个小美人儿的俏脸,我估计咱家妹子,不比传说中的玉骷髅差!”
“不行,我必须给你洗掉阎王漆!”
“到时,我妹子露出真面目,肯定会惊艳整个彭州城,那些青年才俊,上门提亲都要踏破门槛了!”
“到时候哥哥我脸上,那是无限荣光,哈哈哈……”
段初下定了决心,哈哈大笑后,又端起碗,大口扒饭吃菜。
珠子才不想露出真面目,而且她还把段初的玩笑话给当真了,走出餐室偷看段初吃饭,晃荡着戒尺。
“哼,肯定是猜不透我的来历,就想把我往外推!”
“除了你这呆瓜,谁有资格迎娶本姑娘!”
珠子想到这,突然发觉自己的话里,产生了另外一层意思,这世间,只有这呆瓜,才有资格娶自己。
难道,假如这呆瓜开口要娶我,我真会答应他?
珠子思绪至此,脸也跟着发热。
本来段初两夜没回来,珠子打算钻他被窝,再次枕在那宽阔胸膛上,睡一个无忧无虑的安稳觉。
不过这个嫁或不嫁的想法一冒出来,她就打消了钻被窝的念头。
不行,本姑娘必须矜持一点!
哪有没名没分,就钻男子被窝的道理,万一被他看低了怎么办!
……
幸好珠子夜里,几次按住了,去段初房间钻被窝的想法。
不然的话,她一定会发现一个问题。
段初床上鼓起来的被子里,其实塞了一个枕头和一件棉衣。
鬼头刀还挂在墙上,不过那个夜驰八百里,往返应天府,杀人不留行的刀客,却穿好夜行衣,带着飞龙爪,悄悄来到十字街上。
昨夜为了替牛巡检,了却平生最大憾事,段初都没有时间,去看望眼神幽怨的如意姐姐,今天夜里,再也不能耽误了。
经过昨夜实验,飞龙爪很管使。
爬城墙都没问题,爬赵家布店,小菜一碟!
118别怪贫道手黑
赵家布店拐角路口,放着一张小桌。
赵裁缝和宋时声两个,面对面坐着喝茶,一个目光巡视布店入口,一个不时抬头,去看三楼的窗户。
两个拦路虎,为了阻止段初夜探佳人,竟然想了这么个笨法子!
段初一直等到下半夜,那二位虽然喝光了几壶茶水,还哈欠连连,但是也没有回家上床睡觉的意思。
“宋时声,你这狗东西,好狠毒!”段初忍不住咒骂。
不过他再恨宋时声,也不会让牛巡检,真的去暗杀宋时声。
耳听五更天铜锣响起,段初无奈,只好打道回府。
经过一条小巷子时,低头赶路,闷闷不乐的段初,突然停止了脚步。
他手攥眉尖刀,猛然一回头。
身后三丈远,正站着一个道袍朴素,看上去很低调的道士。
来人正是金鎏子。
按道理,昆仑雪山的无上道长,斩仙飞剑的唯一传人,出场穿着,应该仙风道骨,而不该这么低调。
没办法,五岳灵图冠还有羽衣仙鹤氅,这一身行头,都被珠子扒了去,金鎏子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行头,只能将就了。
看到是金鎏子,段初郁闷的心情缓解了不少,忍不住笑了出来。
“哈哈,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财神道长……”
聋子也能听出来,段初话里的讽刺意味很浓。
金鎏子装作听不出来:“小子,道爷那天占了天时,却没有占到地利,这才会输给你,识相的,抓紧把道袍和道冠,还回来!”
段初两手一摊:
“道长,你的行头,都在我妹子那里,被她洗得干干净净,又收拾包好保管起来了,想要拿回行头,你去找她呀,找我没用。”
金鎏子闻言,差点没哭出来。
……
他不是没去找过珠子。
这两天趁段初不在家,金鎏子以为珠子一个人不是他对手,于是带着斩仙飞剑,大摇大摆去了段家。
等他敲开大门,捧着宝葫芦进去之后,珠子也捧出了酒葫芦。
没等他拧开宝葫芦的盖子,放出里面诛仙的小人,珠子一口酒含在嘴里,使劲喷出来,糊了他一脸。
等他去擦脸,珠子的拳脚就到了。
昆仑雪山的无上道长,吃亏就吃在不会武艺上。
珠子有防备,不会给他打开斩仙飞剑的机会,所以道长又栽了跟头。
又是一番拳打脚踢。
别看珠子娇小玲珑,但她可不是什么花拳绣腿。
又把金鎏子,好不容易恢复的面容,打得鼻青脸肿。
玉佩还在应天府,道长身上,已经没有什么值钱的玩意。
而斩仙飞剑,是火阳子道长的遗物。
珠子很尊重火阳子这个前辈高人,所以也没打斩仙飞剑的主意。
再次痛打金鎏子后,珠子指着大门,只说了一个字:“滚!”
金鎏子大摇大摆进去,最后是垂头丧气出来。
没办法了,他才会来找段初。
按道理,他只要低头,好好求求段初,拿回道冠道袍,真不是难事。
但是我们的金鎏子道长,武艺不高眼光高,拳头不大面子大。
让他这个无上道长,去求一个小小刽子手,不可能!
于是他就半夜尾随,又跟着恐吓段初。
很可惜,操刀砍人的段老爷,还真不是被吓大的。
所以段初听了恐吓,根本不鸟他,扭头就走。
他还摇头晃脑背对着金鎏子,甚至都不怕金鎏子暗算他。
金鎏子几次想拧开,斩仙飞剑的盖子。
不过想到段初手里有眉尖刀,他最终还是放弃了。
在他眼里,那把眉尖刀绝对不普通,就是无往不利的真龙刺。
不过看着段初的背影,金鎏子又计上心头。
“既然你不识好歹,就别怪贫道心黑,拿你的心上人,做做文章!”
上次斩蛇之前的那天晚上,金鎏子躲在暗处,就看出来段初,对赵家三楼窗后的女子,非常有意思。
今夜经过跟踪,他又发现,段初私会佳人无功而返,唉声叹气。
他能猜出来赵家三楼的女子,对段初的重要性。
“道爷如此无情,也是被你们所逼,姓段的,你等着,等道爷绑了那个女子,然后就要你,用那一身行头,还有夜明珠来换!”
金鎏子打定主意,顺着段初的回头路,来到赵家布店附近。
凡事只要分开来看,大多有利有弊。
赵裁缝和宋时声两个,拦路虎一般,挡住了段初私会佳人的路。
对段初来说,这就是弊。
但是这两人在挡住段初的同时,也挡住了金鎏子,这又算是利。
金鎏子心说,要想抓住楼上的女子,必须想办法,支开这两个讨厌的家伙,今夜有点累了,先回客栈休息休息,来日慢慢盘算!
……
抓住大黄狗的那天夜里,确实有上百户人家失窃了。
这次被盗的受害者,大多家境殷实,虽然比不上第一批有钱,不过在彭州府,也算是中等偏上水平。
统计损失,发还钱财,需要一个经手人。
马千里自然当仁不让,哪怕肩膀夹着稳固骨头的竹板,左胳膊抬不起来,他也主动跟文朝天请缨,拿下了牛巡检口中的苦差事。
假如经手的是牛巡检,自然是苦差事。
但是对于马千里来说,这就是一个肥得冒油的好差事。
马千里经过两天的统计,在段初夜探佳人,又无功而返的第二天早上,就来府衙里跟文朝天汇报了。
“大人,收缴的赃物,和被盗的钱财,数目上有差距,不知道是不是那些老鼠,中途弄丢了银子。”
上一任知府死的突然,彭州府的银库粮库,都有一些对不上帐的地方。
文朝天当时,正在查看魏先生盘点之后,交给他的账目。
银库少了几千两银子,粮库,也少了几百石粮食。
文朝天必须写文书,把事情跟户部说清楚。
所以他正烦着,听了汇报头也没抬,对马千里挥挥手:
“老狗纵鼠偷钱,狗是姜屠户家养的,他脱不了干系,由他赔偿好了,没钱赔,卖了他家的房子!”
马千里一听,应声退下。
姜屠户在牢里关着,他家也没有多少钱,要找,就去找姜小妹。
马千里想到这里美滋滋。
之前帮大户找护院,他从主家和护院那里,两头都拿到了好处。
这次他又能赚不少。
……
“许夫人……哦,不对,我听说你喜欢人家叫你姜小姐……姜小姐,实在不好意思,文大人说了,这钱必须得你掏,你看……”
马千里又习惯性的,搬出了文朝天这个牌子。
姜小妹本就心虚,听马千里说了来意,连忙答应。
“马捕头,爹爹的事,就是奴家的事,该赔多少,一文不差!”
马千里多报了一百两银子。
姜小妹痛快地掏了钱,现银不够又给了银票,让马千里打收条。
打收条,就会留下证据。
马千里是钻空子的老手,对他来说,打收条?怎么可能!
他最后装糊涂,揣着银票提着银子,不顾姜小妹呼唤,走出许府。
“左肩膀骨折,就是拜你家老狗所赐,区区一百两银子,就当是汤药费了,本捕头拿得,心安理得!”
马千里洋洋得意时,迎头碰上了手提包袱的珠子。
珠子一看他手里沉甸甸的,就问:“马捕头,什么东西这么重?”
马千里认为,珠子才是彭州府,最贪财的那个人。
他警惕地看看珠子,没搭话。
“马捕头,你一条胳膊提着银子不方便,要不让我帮你提着,送你一程好了。”珠子说完伸出手来。
马千里唯恐珠子抢他银子,道一声不用,扭头就跑。
“等女儿嫁给段初,一定要把这丫头,一脚踢出家门!”马千里想。
珠子其实就是戏弄马千里,看街面上有头有脸的总捕头,被自己吓得落荒而逃,珠子脸上蒙着的面纱,差点也没遮住她的笑容。
笑完她走进许家当铺,把包袱扔到了柜台上:“当东西!”
119 破帽子和烂衣衫
珠子扔到当铺柜台上的包袱,里面装着的,正是金鎏子的行头。
早上段初临出门还责怪珠子,就算不把道冠道袍还给金鎏子,也不该留在家里,让金鎏子贼心不死。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段初如是说。
“假如金鎏子知道,你把他比喻成蟊贼,一定会羞愤难当、恼羞成怒,喷出一口,来自昆仑雪山的高人老血。”珠子是这么说。
“开什么玩笑,咱们的金鎏子道长,脸皮哪有这么薄!”
段初这句话一出来,兄妹俩都忍不住哈哈大笑。
笑完之后,段初就去府衙了。
而珠子本来打算,把金鎏子的道袍还有道冠,用剪刀剪成条,然后再烧掉,不过想想又舍不得,感觉那样做,实在是太过浪费。
后来她眼珠子一转,就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把这一身行头,拿去当铺当掉算了!
既能换点钱花,也能省掉金鎏子的骚扰。
所以,珠子才会来到当铺。
接待珠子的朝奉,是新来的,先是把道冠拿起来看看,然后开始唱当。
所谓唱当,是当铺的朝奉,必修的课程之一。
凡是来当铺当东西的,都是急用钱的人。
你越急,他越好压价,而唱当,就是压价首选手段。
唱当,就是把东西的描述,大嗓门再拉长音,慢慢悠悠地说一遍,表面是方便旁边的文书记录,实际上,就是磨磨主顾的性子。
主顾越急,当铺的朝奉,唱当就越慢。
一来二去的,他不紧不慢,昂头朝天,你等米下锅,就要低声下气。
不过珠子现在虽然急着攒钱,但是并不差钱。
她也知道当铺里的规矩,还有朝奉的作风。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她巴不得听个新鲜,看个热闹。
只听这四十来岁的朝奉,唱道:“当……破洞撒气……穿孔跑风……下雨、不挡雨……刮风、不遮风……的……破帽子一件!”
珠子一听,差点笑出声来。
她不动声色,又把道袍抖抖,递到朝奉手里。
朝奉继续唱当:“当……捉襟见肘……鹑衣百结……冬天穿着……不御寒……夏日沾身……不爽利……的……破衣烂衫一件!”
金鎏子买这身行头,花的银子,绝对不少。
比如覆斗形的五岳灵图冠,上面还刻着货真价实的五岳真形图。
再看羽衣仙鹤氅,取自道家羽化成仙之意,虽然并不是真正的鸟羽做成,但是用料上乘,厚实的很。
而且做工尤其精妙,就连针眼,都没一针有偏斜!
结果就是这两件,价值最低五十两的上等货,竟然被这个朝奉习惯性压价,说成了破帽子和烂衣衫!
珠子听完这两次唱当后,再也忍不住了。
她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朝奉看看珠子,心说这小姑娘,家里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自己都急到,去道观偷道士衣物的地步了,现在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珠子看朝奉打量自己,抬手一拍柜台。
啪的一声脆响。
“你这朝奉,少废话,你就说,给多少钱吧。”
“终于还是要谈钱了!”朝奉心说。
他又习惯性唱当,而且还是自问自答的那种:“……当……多少……如此破帽……烂衫……本铺、最多……只出……一吊钱!”
珠子当时就揪住了朝奉的脖领子。
她使劲一拽,就把裁缝从柜台里面拽了出来。
裁缝下半截在柜台里,上半身在柜台外,一时呈悬空之势。
只要珠子松手,他保证最低摔掉两颗牙。
“一吊钱。”朝奉这次回答的很干脆,没有拿腔捏调。
珠子气得七窍冒烟:“信不信本姑娘,砸了你们这黑店!”
朝奉也想求饶,不过职业习惯,实在是太走心了。
听珠子骂当铺是黑店,朝奉这时又习惯性的,甩出一句官面话:“本铺奉公守法,官府备案齐全,乃彭州府衙许可之经营……”
珠子听了,暗暗发狠:“假如本姑娘能当上女皇,保证把你们这些,喝血吃肉的当铺,统统关闭!”
这话想想可以,绝对不可以说出来。
说出来,就是谋逆大罪。
所以珠子心里发狠,这就要把朝奉,给摔到地上。
“莫姑娘,且慢!”
珠子扭头一看,说话的竟然是姜小妹。
……
姜小妹给马千里拿了银子,心里很清楚,马千里肯定虚报了数目。
所以她才会提要求,让马千里打一张收条。
不过她心里也有数,马千里这老油条,不会留下证据的。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姜小妹的意思,其实很简单。
马捕头你做了什么手脚,我都知道,以后不要太过分。
马千里是有名的头皮痒,不在乎脑袋上,再多那么一两只虱子。
所以他虽然明白姜小妹的意思,不过照样还是提着银子,潇洒离去。
姜小妹心里不快,就来当铺看看。
只有看到当铺,日日进钱,她的心情才能好点。
不过这次一进门,就看到珠子要揍新来的朝奉,她连忙好言相劝。
她不用问都知道,肯定是朝奉压价造成的。
天下的当铺,就没有不压价的。
只不过其他来当东西的人,要么东西来路不明,要么急着用钱走投无路,基本上不会跟这个,官府挂牌的合法买卖,计较罢了。
珠子就不一样了,她背后是如日中天的段初。
所以姜小妹一进来,先是替朝奉求饶,接着又给珠子道歉。
在后堂坐镇的老朝奉,也被姜小妹叫了出来。
老朝奉眼虽然花了,但是看情势,比新来的朝奉看得清。
哪怕珠子很少出门,不过老朝奉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哎吆,这姑娘额头发黑,不就是那个砍头挥刀,见血连眼都不眨一下的,红阳班班主,彭州首席刽子手,段初段老爷的妹子嘛!
老朝奉认出了珠子,都没有唱当。
“五岳灵图冠一顶,羽衣仙鹤氅一件,货真价实,可当纹银五十。”
这句话他一口气就说了出来。
姜小妹听了,语气温柔地问珠子:
“莫姑娘,你是要银票,还是要银子?要不给你银票吧,拿着不坠手,揣在怀里也不会露富,免得被街面上的惯偷看见惦记。”
姜小妹竟然这么大气,让珠子对她都有点刮目相看了。
“要银子吧,银票虽然轻便,但是本姑娘,生怕钱庄哪天倒闭了,还是白花花的银子,更合我意!”
“再说了,在这彭州府,谁敢抢我银子,我哥剁谁的手!”
珠子一提段初,姜小妹心里一甜。
看来我段郎的威名,已经达到让贼人都闻风丧胆的地步了!
姜小妹心里高兴,也没啰嗦,扭头对管账的先生说:“快给莫姑娘拿五十两银子,用牛皮纸封上。”
银子她给的痛快,不过约定的利息,很高。
契约上写得很清楚:一年后赎当,纹银八十两。
珠子就没打算来赎当,痛快地签了字,拿着当票开心离去。
“以后一定要善待金鎏子,假如他再来,必须管他吃饱饭!财神爷登门,没有慢待之理!”
出来一趟拿到五十两银子,这钱就像是天上掉下来的。
珠子很开心,连金鎏子都不恨了,她提着两封银子,走路也蹦蹦跳跳。
在包子铺门口,珠子迎面碰上了段初和牛巡检。
鉴于挖心案和窃财案,很可能存在另外的真凶,段初和牛巡检,今天领文朝天的令,带着巡检兵丁,满城贴安民的告示。
本来文朝天的意思,是让段初召集红阳班的人,由他领头办这件事。
但是段初不想出风头。
而且拐子三腿不方便,鬼眼七最近也精神恍惚。
小六和小八两个,一边拿着红阳班的薪俸,一边趁着不是斩首的季节,也各自找了兼职,正在忙着赚钱。
段初也不想打扰他们。
珠子看到段初和牛巡检,上前扭住牛巡检的耳朵,喝道:
“老牛怪,哪里走!”
120喜欢你
牛巡检虎背熊腰,个头又高大,用刀切开,能改珠子三个还多。
这时被珠子扭住耳朵,却不敢还手:“妹子,这里人多,求放过!”
正所谓按倒葫芦又起瓢。
牛巡检现在就是这样的遭遇。
刚刚摆平赵裁缝那个葫芦,转眼又碰到了珠子这个,按不下去的瓢。
他嘴上求饶,心底还念叨:“在彭州府,文大人扇过马千里,踢过铁司狱,一般不打老牛,谁知道这个女夜叉,就敢打老牛!”
牛巡检怕珠子这件事,要怪,只能怪他酒瘾太深。
跟别人喝酒不过瘾,所以他经常找各种理由,让段初陪他喝酒。
有时珠子在家做好饭,等不来段初,就知道又被牛巡检拉去喝酒了。
所以珠子对牛巡检,那是一肚子意见。
刚开始见到牛巡检,还能称呼一声牛大人。
后来熟悉了,就叫牛哥。
等到牛巡检经常拉段初陪酒,牛哥的称呼,就变成了老牛。
再后来,老牛两个字后面,又加了一个怪字。
所以珠子叫牛巡检为老牛怪,只是一个发泄心底怨愤的称呼。
牛巡检并不是,老牛不死修成的妖怪。
牛巡检自知理亏,只要见到珠子,气势就短了三分。
他也知道,假如别人老是拉着自己出去喝酒,家里做好饭都不吃,那牛夫人非上门,把那人给骂死。
看珠子扭住了牛巡检的耳朵,任牛巡检求饶还不撒手,周围的老百姓,围成一圈,又指指点点。
“看到没,牛大人肯定是老牛成精,被人家小姑娘看破了身份,揪住了耳朵,也不敢说一个不字!”
“不错,牛巡检肯定是孙大圣的把兄弟,牛魔王是也!”
段初听了议论,连忙把手里的告示,交给一个巡检兵。
告示上其实写得很简单:最近飞贼猖獗,屡发入室盗窃,受害者已有两百户之多,彭州民众请藏好银钱,外出时家中留人守门。
巡检兵接过告示,段初上来劝珠子:“这么多百姓围观,你这样做有损牛哥在彭州的威严,别闹!”
珠子哼一声,道:“你闭嘴!”
珠子嚷过段初,这才松开牛巡检的耳朵,然后又喝问道:“老牛怪,我问你,前天夜里,你怎么又把我哥拉去喝了一夜的酒!”
珠子这话,问的很有水平。
段初跟她说,前天晚上和牛巡检,在巡检司值守了一整夜。
她心底还有疑心,所以这么问牛巡检。
她知道男人之间,会互相打掩护。
她直接问牛巡检,为什么拉段初喝了一夜酒,牛巡检肯定以为,段初在家就是这么说的。
那样牛巡检为了替段初遮掩,就会承认拉着段初,喝了一夜的酒。
果然,牛巡检上当了。
“不对啊,昨天早上,段兄弟不是说好了,回家告诉妹子,跟我一起值了一夜班嘛,怎么又变成,我拉着他,喝了一夜的酒?”
心里有疑问,但是不能不帮兄弟打掩护。
毕竟兄弟那晚上,去应天府杀人,是替他了结了心中第一大恨。
于是牛巡检点点头,还装作满脸羞愧的样子:
“妹子,实在对不起,前天夜里,我确实拉着段兄弟,喝了一整夜的酒,不过以后,请你放心……”
没等牛巡检下保证,珠子就转向了段初。
“哼,好你个段初,你还说你没去倚翠楼!”
珠子说这话的时候,声音被压低了,不过情绪却是压不住的。
连牛巡检都能听出来,珠子很生气。
老实人牛巡检,还以为自己兄弟真去逛了窑子,当时还喝退围观百姓,小声问了段初一句:“兄弟,你什么时候去的倚翠楼?”
段初心说这下完了,说不清了!
他苦着脸对牛巡检说:“牛哥,有本书叫墨辨,建议你看看,看完你就能知道,我什么时候去的倚翠楼……呸呸,我没去过倚翠楼!”
珠子跺跺脚,扭头就走。
“这呆瓜,果然守不住寂寞,真的去了倚翠楼!怎么办!怎么办!”
这时珠子听到段初叫她。
她把那一封银子,对段初使劲砸了过去:“段初,你这混蛋!”
段初伸手接住银子,又追上去还给珠子。
“妹子,我真没去倚翠楼,那天夜里,其实我去应天府杀人了,这件事现在除了牛哥,没人知道!”
珠子这才停下脚步。
“真的?”
段初指天发誓,说是真的。
珠子还不信,段初没办法,让牛巡检带人贴告示,自己带着珠子,一路来到巡检司,在牛巡检房间里,拿出了那颗人头。
珠子看一眼人头,感觉害怕,让段初抓紧收起来。
现在,她相信段初没去倚翠楼了。
“你竟然杀了陶子谦,你知道他哥哥是谁吗?”珠子认识那颗人头。
段初不屑地笑笑:“妹子,难道我杀人之前,还要问他有没有哥哥,有哥哥的话,又叫什么名字?”
珠子叹了口气,又骂段初一句呆瓜。
“陶子谦不学无术,他能混上侍郎的位子,就是靠他哥哥,他哥哥的名字叫陶子安,钦天监有个侍神科,主事,就是陶子安。”
段初听说过侍神科。
他也知道侍神科,虽然挂在钦天监的名下,其实却是皇家御用。
“妹子,你别担心,事情我做的没留半点痕迹,留都那边,以为是流寇入城杀了陶子谦,已经派兵,剿灭了被我嫁祸的劫匪。”
珠子摇了摇头。
“你这呆瓜,哪里懂得官场!”
“你不留痕迹杀了陶子谦,应天府的捕快巡检,还有留都兵部的斥候,找不出痕迹,所以只能将错就错,怪到那些劫匪身上。”
“他们出城剿杀劫匪,是为了尽快结案,把这事糊弄过去。”
“不然找不到真凶,皇帝怪罪下来,不知道有多少官吏要掉脑袋!”
“他们现在是糊弄过去了,但是那陶子安,是不好糊弄的!”
“陶子安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继续追查!”
“你千万不要轻视陶子安!”
“把独眼龙锁在井里的道人,叫段朝用,段朝用本事那么大,也只是陶子安手下的一个下属而已!”
珠子把事情分析很明白。
结果段初还是不怕。
“妹子,杀陶子谦,我不后悔!”
段初说到这里,遥望应天府方向。
“你不知道他那晚上,做了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情,假如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还会杀他一次!”
其实那天夜里,段初看到的,不是陶子谦硬亲小丫环。
而是陶子谦抢了一个良家弱女,还要毁人家清白!
珠子知道段初嫉恶如仇,他杀陶子谦,肯定有足够的理由。
所以她没有继续责怪段初。
“陶子谦的脑袋不能留,这是证据,必须抓紧销毁!”
这句话,珠子叮嘱了好几遍,这才离开。
牛巡检随后赶来,听了事情经过,也吓出一身冷汗。
“兄弟,我都不知道陶子谦哥哥是陶子安,你放心,假如出事,我肯定说是我做的,绝不连累你!”
段初冷笑一声。
“弟弟这么混蛋,哥哥包庇他,肯定也不是好人!”
段初说到这里,推开后窗,眼望京城方向,接着说道:
“可惜京城离得实在太远,无法一夜往返,不然我一定再骑快马,连陶子安的人头,也一并砍下!”
看段初如此镇定,牛巡检也不怕了。
他把话题转到了珠子身上:“兄弟,莫姑娘对你,好像也有意思,她今天这种行为,有个说法叫吃醋,而且是,没醋找醋……”
段初听了,马上把目光从京城收了回来。
“牛哥,你这话什么意思?”
牛巡检一副过来人的表情:“兄弟,我说的够明白了,你这刁蛮表妹,很喜欢你!她只是嘴上不愿意承认罢了!”
段初感觉问题严重,挠着头说:“不会吧?我一直拿她当亲妹妹。”
牛巡检笑笑,道:“你把人家当亲妹妹,并不妨碍人家把你当亲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