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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汉全文阅读

作者:三合一咖啡     替汉txt下载     替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定于5月1日,正式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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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上为新书友群号,还想看这本书的,可以进来。

    5月1日正式更新,一日两更。

    后面会加快更新量,但我保证,质量一如既往,江东的故事,就这样继续吧。

第一百七十七章 庐江富庶曹公慕

    “就食于敌,以战养战?”

    曹操细细的琢磨着荀攸的这八个字。

    庐江郡位处长江流域,雨水充沛,土地也多是平原之地,论土地的肥力十分不错。

    这些卓越的自然条件,都有利于粮食生长。

    因此庐江郡的屯田之政,在一开始就有着良好的发展基础。

    若不是没有这些卓越的自然条件,孙翊当初也不会想着在庐江进行屯田。

    而且孙翊将庐江屯田一事看做他上位以来,对于江东内政做得最有意义的一件事。

    因此他十分看重这件事。

    在孙翊的看重之下,孙权履任庐江太守以来,最上心的便是庐江郡中的屯田一事。

    一则有着优良的自然条件,二则有着郡府的大力扶持,庐江郡的屯田之政一直发展的不错。

    据在庐江的曹军探子探得的情报可知,

    仅在今年,因为庐江郡的屯田之政的吸引,淮南与徐州两地中的大量流民涌入庐江郡中,

    据推测过去至少有二十多万。

    大量流民的涌入,大大丰富了庐江郡的人口资源。

    有人有田,加上在孙权这个治政能力不俗的郡守的督促下,庐江郡的屯田一事发展的可谓如火如荼。

    如今秋收已过,今年庐江郡大力推展屯田的效果已经展露出来。

    据可靠的情报可知,庐江郡现今整郡的存粮大约有数十万斛。

    这数十万斛存粮不仅仅是孙权屯田得来的。

    孙翊在今年为了安抚涌入庐江郡的大量流民,特地从江东各郡调拨了许多粮食进入庐江郡。

    因为这事,主管江东内政的张昭忙的好几天睡不着觉。

    而如今这数十万斛粮食,全都分散储存在庐江郡的各县之中。

    这一点,在曹操当初听到这个情报时,差点羡慕嫉妒死。

    他知道江东富庶,但没想到是这样一个富法。

    要是他有这数十万斛粮食,他现在就敢直接带兵杀到邺城去。

    现在荀攸向他提出“就食于敌,以战养战”的计策,无疑是令其心动起来。

    但虽然他有南征之议,现在也不可能马上就出兵。

    经官渡一战后,许多事还要等到他回许都处理,而且在南征之前,他还要亲自部署好北方的防务,以免顾此失彼。

    因此他对荀攸的这个计策没有马上批准,只是仅仅对其点了点头。

    但曹操却不由得嗟叹道,

    “自古王者之治,祟本抑末,务农重谷。

    《王制》:‘无三年之储,国非其国也。’《管子区言》以积谷为急。

    方今群虏未灭,师旅不息,国家之要,惟在谷帛。

    孤当年特开屯田之政,专以农桑为业。

    建安中,中原方能仓廪充实,百姓殷足,以致今日孤有实力能与本初决一死战。

    今孙叔弼亦在庐江行屯田之政。

    今日其所为宛如当年我在许都所为,

    当年我是为了鏖战本初,而孙叔弼今日又是为何呢?

    是为了战我么?”

    曹操似嗟叹,又似自言自语。

    面对自己的这番疑问,其实他心中早有解答。

    在今年大败袁绍之后,曹操心中愈发明白了一个道理,

    那便是若是昏庸之主占据广袤的土地,拥有众多的劲卒,那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事。

    正如荀彧当初对其所言,这样的情况,

    “适为明公奉也。”

    而若是一个有远见、又有才干的主君割据一方,那无疑才是朝廷的心腹大患。

    就好像今年初,许都衣带诏事件爆发,刘备假借他的钧命杀徐州刺史车胄,重据徐州。

    当时袁绍的兵锋已经逼近官渡,而他却听从郭嘉的建议,力排众议执意亲征先平刘备,

    便是因为这个原因。

    当时相比威凌天下、名冠当世的袁大将军,

    就算那时刘玄德已经重据徐州,但当时他兵不足万,才不逾十。

    若论硬实力,刘备可是不如当时的袁绍十分之一。

    但相比于优柔寡断、外宽内忌的袁绍,曹操真正忌惮的是心有大志,宽仁有度,能得人死力的刘玄德。

    对于这样的英雄,曹操不会放任其有坐大的机会的。

    当日他执意东征徐州刘备是为何,今日他执意南征江东孙翊,亦是为何。

    曹操自忖,他此次南征并非是要讨平孙翊,并非是他不想,而是他做不到。

    江东孙氏已历三世,又君明臣贤,要想通过一次南征就讨平江东,那无疑是不切实际的想法。

    他此次南征为的只是为朝廷夺回庐江、广陵二郡而已。

    有此二郡在手,淮南一地就尽在其手。

    而没有淮南为藩篱的江东,那只会是一块砧板上的肥肉而已。

    只是心中的这番筹划,曹操并没有向臣下透露的打算。

    就在曹操心中思绪百千的时候,这时有几位士卒压着一蓬头垢面的中年文士上前。

    领头的一位士卒对着曹操禀报道,

    “司空,吾等在巡视周围营盘之时,发现营盘之外有一形迹可疑之辈,意欲北渡。

    我等疑其乃是河北探子,便立即将其捕来,请司空发落。”

    士卒的禀报打断了曹操的思绪。

    他定睛朝那位被士卒捆缚,蓬头垢面的中年文士看去,

    虽然这时那位中年文士面容不修,但在细细观察之下,曹操还是认出了这人是谁。

    在认出这人是谁之后,曹操大惊。

    他急忙下马,为这位中年文士亲解绳索,而后一拜对这位中年文士致歉道,

    “竟不意在此得见沮公乎!”

    曹操口中的沮公,便是河北名士,任袁绍监军一职的沮授。

    沮授少有大志,多权略,年少的他曾经在雒阳求学过,与当时同在雒阳的曹操乃是旧交。

    曹操深知沮授之才干,这时他已经动了爱才之心。

    曹操为沮授解开绳索后,他对沮授言道,“今袁氏北逃,气数已尽。

    沮公天下之菁英,善帷幄之至妙,中权合变,妙策频出。

    今日我在此得见沮公,乃是天意也。

    沮公何不就此弃暗投明,与孤一起共匡汉室乎。”

    听闻眼前这个被绑缚、狼狈不堪的中年文士是沮授,不仅曹操,就连曹操身后的群臣脸上也流露了震惊之色。

    袁绍乃是曹操生死大敌,

    曹操在袁绍那里的探子不知凡几,

    所以曹操一方对沮授在袁绍手下的表现,知道的都一清二楚。

    早在日前,曹操在打败袁绍后,听闻沮授曾向袁绍献策:

    “进屯黎阳,渐营河南,益作舟船,缮治器械”,

    同时“分遣精骑,抄其边鄙,令彼不得安,我取其逸”,

    曹操就曾感叹道,若袁本初用沮授之策,他最终也只有自缚北上一途而已。

第一百七十八章 沮授遗计征淮南

    曹操手下多智谋之士,他们也对沮授对袁绍献的那个万全之策感到敬佩不已。

    因此他们纷纷下马来,对着沮授一拜,以敬沮授之才智。

    同时他们也对自己的明公曹操,对沮授如此热衷表示理解。

    而面对曹操的招揽,沮授却没有做出回应。

    沮授在双手被解开束缚后,先活动了一番筋骨,而后对曹操一拜言道,

    “蒙司空厚爱,

    然我主在北。”

    沮授此刻虽狼狈但他的话却铿锵有力。

    短短十二个字之间,他就已经毫不留情的拒绝了曹操的招揽。

    面对沮授的拒绝,曹操也不恼,他继续劝道,

    “沮公之谋,虽良、平何以过之?

    故君贵审才,臣尚量主。

    君用忠良,则伯王之业隆;

    臣奉暗后,则覆亡之祸至。

    存亡荣辱,常必由兹。

    沮公先前知绍将败,而甘冒危险,亲临官渡,以尽忠规,此已经是忠义之至也。

    烈士之于所事,虑不存己。

    夫诸侯之臣,义有去就。

    况沮公与绍非纯臣乎?

    帝主在南,沮公何言主在北邪?

    《诗》云:“逝将去汝,适彼乐土。”

    言去邦,就有道可也。

    还望沮公思之。”

    曹操这番劝谏意思是在说,你不要担心你投降之后名声会受到影响。

    你为汉臣投降汉帝,乃是天经地义,况且袁绍昏庸,并不值得你这样的贤才辅佐。

    面对曹操这番大义凛然的劝谏,沮授依旧无动于衷。

    “吾主乃袁公也,司空莫要再花费心思劝了,吾之心志不会变得。”

    沮授这番油盐不进的态度,令曹操一时之间感到十分棘手。

    但沮授越是这样,曹操越是喜欢他。

    他这辈子最爱忠义之士了。

    曹操知道一时之间无法劝阻的了沮授,因此他只能下令将沮授暂时关押起来。

    他希望将来有一天,沮授能够回心转意,但对于曹操此举,沮授的反应却十分强烈。

    他对曹操言道,“司空意欲吾族皆赤邪?”

    沮授的这番指控,令曹操摸不着头脑。

    他甚至还有些委屈,我只是想要你为我效力,谁想屠你全族了。

    面对曹操不解的眼神,沮授言道,

    “袁公性多疑。

    司空若关押吾,这个消息一旦传到袁公耳里,官渡大败前他就对我多有怨怼,

    经官渡大败后,袁公心志受损,加上之前对我的怨怼,只怕他会疑我已投司空也。

    更有甚者,会疑此前官渡之败,乃是我与司空暗通消息之缘故,若袁公起此疑心,

    我沮氏一族,还能得保乎!

    若司空真爱我,还望速杀我。

    以此全我忠义之名,

    更以此护我沮氏一族安危也。”

    沮授此言令曹操动容。

    几经叹息之下,曹操只能唤来刀斧手,令他们将沮授押出斩首。

    只是在押走沮授之前,曹操犹不死心得问沮授道,

    “孤与沮公有旧,今又全沮公忠义之名,护沮公宗族之安,沮公临死前可否为孤画计一次否?”

    听到曹操的这个请求,沮授思索一番后言道,

    “官渡一战后,袁公十万精锐一朝丧,已非司空肘腋之患。

    依授浅见,司空接下来可暂罢北伐,转向南征。

    江东孙翊体量聪明,善于任使。

    自其承基以来,赋政施役,每事必咨。

    教养宾旅,亲贤爱士。

    赏不择怨仇,而罚必加有罪。

    江东臣下皆感恩怀德,愿效死力。

    今江东带甲百万,谷帛如山。稻田沃野,民无饥岁。所谓金城汤池,强富之国也。

    若司空不早图之,待其蚕食荆州及淮南之地后,东南非汉室所有也。”

    听到沮授所言暗与己合,曹操大喜,他继续问沮授道,“当用何计策征之?”

    当初沮授在邺城时,就曾多方关注天下大势。

    而今年以来,天下大势变化最大的,除了官渡一战袁绍战败之外,便是江东之主孙策横死,其弟孙翊承基之事,

    孙翊承基之后做得每件事都令沮授感到惊叹。

    在心里,沮授已经默默将孙翊,当做了袁绍来日的一个劲敌。

    他本来想着袁绍打败曹操之后,为袁绍好好谋划对付孙翊的,

    虽然说如今官渡一战袁绍惨败,但他当初为袁绍思虑的计策倒不是不能给曹操用。

    沮授抬头用他那双睿智的看向曹操说道,

    “夫兵动而无功,则威名折於外,财用穷於内,故必有万全之计而后用也。

    司空欲南征,首要在于聚粮。

    司空若不做通川聚粮水战之备,则虽积兵江内,无必渡之势矣。

    今淮南有淮、泗二河,溉灌膏腴之田以万数。

    寿春左右,陂池沃衍。

    若水陆并农,以实军资,

    然后引兵诣庐江、广陵,分据阳泉,安风、历阳,合肥。

    据守这四镇,再资水浮谷而下。

    贼知官兵有经久之势,则拒天诛者意沮,而向王化者益固。

    然后檄令寇匪以攻其内,精卒劲兵以讨其外,则大河以上必拔,而江东淮南之郡不守。

    如此,吴、淮之交绝,交绝而吴禽矣。

    不然,兵出之利,未可必矣。”

    沮授说完计策后,曹操不禁抚掌大笑。

    “沮公真天下奇才也。”

    沮授的这个计策乃是以守为攻,步步紧逼之策,其中的精要之处,便是要曹操借势而行。

    曹操自官渡一战大败袁绍后,他的威势已然是天下第一。

    再加上他奉迎天子,占据大义名分,故而沮授的这个鼓势之策可谓是十分适合曹操。

    淮南一地本就是肥沃之地,既然孙翊可屯田,那么如今还占据淮南一半土地的曹操,

    又为何不可呢?

    而若是曹操在淮南屯田,那么一则可以得到众多粮草,二则可以宣示他讨伐孙翊之决心。

    孙翊占据淮南一地不久,在淮南一地的威望又岂能与曹操抗衡。

    而且淮南盗匪众多,大者几有万众,小者也有数千之众,曹操若以大义鼓动淮南内乱,

    如此之下,淮南一地势必内乱不已。

    曹操再分派精兵,镇守淮南各紧要兵争之地。

    他只要不与孙翊相攻,只需做威慑之状,此消彼长之下,内外逼迫之下,

    孙翊数年之内难有作为,这样的话,淮南一地对于孙翊来说,只是鸡肋而已。

    而数年之后,威势大涨的曹操再以绝对实力对战孙翊,胜算可谓大大增加。

    面对如此奇才的沮授,曹操如今已经愈发不想让他死了。

    但沮授死志已定,在说完自己心中的计策之后,他就整理起自己的衣冠起来。

    沮授是名士,君子死而冠正,这是他心中的气节。

    沮授的这副做法,让曹操再也生不起招揽之心。

    他摆摆手,示意一旁等候的刀斧手,将沮授带下去明正典刑。

    而沮授却先一步往北方走去,

    他面无惧色得说道,

    “我主在北,不可面南而死也。”

    看到沮授这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曹操不禁叹息道,

    “河北多义士,若本初能用之,取天下何足愁?”

    复而,曹操又心有不甘得说道,

    “孤早相得,天下不足虑!”

    这时曹操身后的荀攸说道,

    “沮授之才,真叹为观止。

    以临死之身,而助明公征孙,又助袁绍喘息,吾不如也。”

    荀攸为人木讷,一向沉默寡言,但其每言必有所中。

    他此番也是在提醒曹操,沮授方才献计的意图并不简单。

    沮授临死前肯为曹操献计,未尝没有抱着引动曹操南征,

    以期为北方的袁绍,取得休养生息的时间的意图。

    其实这个意图曹操也猜的出来。

    但相比在河北苟延残喘的袁绍,如今在东南一地如日中天的孙翊,才是他真正要注意的对手。

    再加上,贾诩先前已经献计如何让河北不得安宁,故而对于沮授的这个意图,曹操只是看破而不说破。

    对于荀攸的提醒,曹操只是沉默不语。

    可能沮授意图不纯,但他所献之计足可制孙翊,这点便已经足够了。

    对自己是否忠心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否对自己有利,如此便好。

    只是沮授的此番献计,虽然有利于曹操与袁绍二方,但却让孙翊即将面临大难!

    ...

    此刻远在南方的孙翊还不知道,他已经被一个临死的人给暗算了。

    不过就算他知道了,也最多暗骂几句而已。

    大争之世,多得是智谋百出的人才,若把别人都当做傻瓜,那么孙翊也太过于自大了。

    当然了,面对黄祖,孙翊是有理由把他当做傻瓜的。

    就在数日之前,孙翊就已经到达了庐江境内。

    虽说在之前周瑜为孙翊定下了奇袭江夏的战术,而且孙翊通过各种布置,将江夏的兵力抽调大半走了。

    但江夏毕竟是荆州重镇,城坚池深,对于这样的一个重镇,孙翊不会掉以轻心。

    因此除了庐江本地的兵马之外,孙翊还从江东各地调动了数千兵马来此。

    有兵马调动,自然会有有动静。

    但貌似这样的动静,并没有引起黄祖的注意。

    此刻黄祖的注意力,全放在他儿子身上了,而对于身侧这个庐江郡,他根本未曾怎么上心过。

    或者说,是孙权镇守的庐江郡,让其提不起多少警惕。

    江夏兵力空虚,加上黄祖警惕之心大降,征伐江夏的时机已然成熟!

第一百七十九章 张东部奏请复名

    时至今日,自孙策时代起一直困扰江东,如同江东身上附骨之疽的山越之患,已经被孙翊基本讨平。

    这一点所带来的好处,除了让孙翊可以专心对外用兵之外,

    还有个好处便是将山越降兵收降整编后,这为江东增添了不少精兵。

    而且以往被孙策安排镇守各地的良将,也可以腾出手来,纷纷加入到江东对外的战争之中。

    例如这次孙翊意欲奇袭江夏,身边的谋士文臣他只带了庞统这一信重的人,但是善战的武将却招来了不少,

    这些武将是韩当、凌操、董袭、周泰、蒋钦等江东军中的宿将。

    可以说这次孙翊为了攻取江夏郡,他已经抽调了此时江东的,大部分有名武将来了。

    江夏是江东攻略荆州的最重要的门户。

    虽然如今江夏兵力空虚,但孙翊可不想像历史上孙权那般,打个江夏还要三次亲征,

    白白浪费了宝贵的数年时间。

    对于这次奇袭江夏,孙翊志在必得。

    势要一战而决。

    此时孙翊,正在庐江郡的郡治皖县之中。

    皖县郡守府中的一处大堂里,孙翊正坐于上首。

    他手中拿着一份从吴县送来的文书,看完文书内容的他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这份文书,乃是远在吴县的张竑写给孙翊的。

    张竑在孙翊心目中的地位,在如今江东政局中的地位,都是举足轻重的。

    张竑在这份文书之中主要建言了两件事。

    此刻堂内坐着许多重臣,这些众臣包括之前就已经在皖县中的吕范、孙权二人,

    还包括着刚刚到达皖县中的江东各位将校。

    其中坐在孙翊最近的孙权,正悄悄的观察着孙翊的神色。

    当初,太史慈奉孙翊之命征讨广陵陈登。

    孙权在得知此事后,因为他先前被陈登所败而怀恨在心,因此特意致信太史慈与其沟通消息。

    没想到这件事被心怀坦荡的太史慈给明发奏报,报给了吴县的孙翊。

    这件事令孙翊震怒,不但写信训斥其,还将其贬为皖县令。

    孙权想着若不是孙翊还需要他,治理庐江的屯田事宜,

    恐怕就凭这宗亲擅自勾连外将的罪过,孙翊就会将其索拿回吴治罪了。

    自从这件事后,孙权一方面心里暗暗忌恨上了太史慈,另一方面,整个人也变得谨小慎微了起来,

    他深怕哪里再行差踏错,而再惹得孙翊不快,

    别最后弄得连县令也没得做了。

    前几日,本来远在庐陵的孙翊,突然未提前告知就来到了皖县中。

    虽然孙权不知孙翊为何如此,但孙权心怀大志,

    故而自从孙翊到皖县之后,他就一直跟随在孙翊身边听从其调遣,以期将功折罪。

    而在孙翊日前到达皖县之后,江东的不少将校也陆续到达了皖县之中。

    并且孙翊下令让自己调度船只,征集粮草。

    这一切的举动让机敏的孙权意识到了,孙翊将有大动作。

    今日,孙翊召集众臣议事,孙权想来孙翊要议的便是这件大事。

    本来想在这场议事会上好好表现的他,见孙翊在收到张竑的文书后便沉默不语,他心中不免好奇起来。

    孙权深知,论权势张昭可谓是当今江东第一重臣,

    但要是论心中的地位,那张子布比起被孙翊尊称为“东部”的张竑来说,还是略有不及的。

    也因此,孙权十分好奇这样一个在孙翊心中拥有重要地位的师臣,给孙翊上奏的会是何事。

    在思索良久之后,孙翊还是打算将张竑上奏的两件事说出来。

    事关重大,他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也想听听别人的看法。

    孙翊将张竑上奏给他的文书收起,他先看向孙权,温言问孙权道,

    “东部上奏孤,言孤可以恢复本名俨,不知仲兄有何看法?”

    孙翊本名孙俨,此名乃是孙翊之父孙坚所取。

    后来孙策初定江东后,依据长兄如父的人伦,他便将孙俨中的俨一字改为翊,

    翊有辅佐的意思,孙策本意是想他这个三弟好好辅佐其。

    孙翊四弟孙匡的名字也是孙策取的,也是这个意思。

    至于当初为何孙权没被孙策改名,不是因为孙权有多被孙策看重,把他一开始就当做接班人,

    乃是其运气好,那时孙坚已经为其取字。

    若孙策要想改了孙权的名,也要为其改字,

    孙策当时觉得麻烦且为了追思孙坚,便没为孙权改名。

    但没想到后来孙策横死,孙翊承基江东。

    若孙策还在位,那么孙翊的这个名字可谓是恰到好处。

    但如今孙策已死,江东之主是孙翊,为人主君的话,孙翊的这个意为辅佐的名字就不适合他了,

    名义名义,名正才能顺义。

    况且孙翊本名孙俨,此乃孙坚所取,孙翊若改名为俨,也并不算不敬兄长。

    而孙翊若想改名,这件事既是私事又是公事,

    孙家中的其他长辈并不在当场,故而孙翊便将此事先问了,既是臣子又是兄长的孙权。

    听到孙翊发问,孙权沉思了一会答道,

    “以臣之见,人生所享厚薄,各有定分。

    而一人所名者,可分此定分。

    故而东部上奏将军复名此事,正所宜也。”

    看到孙权赞同此事,孙翊又将目光看向在场的众人,见堂中诸将皆无异议,

    孙翊就知道了他们也都赞成此事。

    张竑乃是江东文臣之标榜、孙权是孙氏宗亲之代表,现今堂内的诸将,又可以算是江东军方势力的代表。

    这三方面都同意了,孙翊也就顺水推舟答应了。

    孙翊点头道,“既如此,那孤便允东部所请。”

    孙翊其实对要不要恢复本名不置可否,但这时代的人都看重名义,

    既然如此,孙翊也不会无端拒绝。

    在孙翊点头表示答应张竑奏请之后,一直急于表现的孙权躬问孙翊道,

    “有名不可无字,不知东部可否为将军选好字?”

    古人的字乃是他的第二个名字。

    而且一般字都怀抱着长辈对这人的期许,可谓意义重大。

    孙权主动问孙翊这个,为的是若是张竑没有为孙翊想好字,那他便想上一个极好的字献于孙翊,以讨孙翊欢心。

    没料到听起孙权提起这个,孙翊笑道,“东部经学大才,又岂会不为孤定好字呢?”

    “东部为孤取字为叔敬。”

    俨字义为庄重、恭敬,而张竑为孙翊新取字为敬,既通本意,

    又暗合《论语·子路》“居处恭,执事敬”一语。

    张竑是希望孙翊从此以后能同古之大贤一般,敬事上进。

    况《释名》有言:敬,警也。恒自肃警也。

    张竑也是希望孙翊以后能够自我警惕,不要居功自傲,论寓意那可谓是极好的。

    张竑是孙翊的老师,他为孙翊取字合情合理。

    况且他为孙翊取的字也十分不俗,看孙翊那副高兴的模样,孙权就知道他十分满意这个字。

    因此孙权也就罢了讨好邀功之心了。

    在决定好后,孙翊转身看向坐在孙权身后的庞统,言道,

    “待此间事了之后,还望功曹为孤捉笔,将孤复名一事告知天下。”

    庞统本为军师校尉,后孙翊为以示对其亲重,便将庞统转任为平南将军功曹,

    功曹此职,可谓是孙翊的幕府之中第一亲近之臣。

    庞统面对孙翊的吩咐,立即拱手应唯道,“臣遵命!”

    自此以后,孙翊便正式改名为孙俨了。

第一百八十章 诸将奋争为先锋

    在决定好恢复本名一事之后,孙俨又将张竑上奏的另一件事说了出来。

    只是这件事也是跟孙权有关。

    孙俨再次转眼看向孙权,他手指轻敲桌案对孙权言道,“东部在文书建言孤,应当恢复仲兄之庐江太守职位,不知仲兄对此有何看法。”

    当初孙俨因孙权擅自交接大将,而将其贬为皖县令。

    这件事虽说事出有因,但汉人讲究亲亲相隐,

    更何况孙权还是孙俨的至亲兄长,孙俨此举还是有被人诟病对孙权处置太甚的。

    那人便是孙俨及孙权之母吴国太......

    但孙权当初亦是孙策议储的人选之一,甚至当初若不是孙俨之妻徐氏巧舌说动吴国太,

    现今执掌江东的便是孙权了。

    吴国太不想孙俨知道此事,而对孙权心中怀抱忌惮之心。

    故而她当初虽然对孙俨贬斥孙权的举动有所不满,但最终还是由了孙俨的决定。

    如今事情已经过了几个月,吴国太觉得孙俨对孙权的惩治已经够了。

    孙权这几个月来在庐江兢兢业业,很快便将庐江一郡从战后的泥潭中拉了出来。

    虽然说如今的庐江郡算不上路不拾遗、人人安居乐业,

    但郡内的治安、经济都已经得到了初步的稳定,这都是孙权的功劳。

    吴国太觉得是时候恢复孙权的太守之职了。

    吴国太此举不是偏心,若真论偏心,当初她能支持孙俨上位,实际上她偏心的是深肖父兄的孙俨。

    只是如今孙俨已经是江东之主,孙权亦是她的亲儿,手心手背都是肉,

    吴国太最希望的便是孙俨为明君坐殿堂,而孙权为贤兄镇边疆的这种政治格局出现,

    如此她才能感到舒心,将来到了地下,她也才有办法向孙坚与孙策交代。

    而吴国太并不想亲自出面介入这件事。

    张竑是孙俨之师,又是其臣,故而吴国太将其的意思透露给了张竑之后,示意张竑上书孙俨,为孙权复职。

    张竑心中对吴国太思虑的这点,亦是表示赞同的。

    张竑在奏疏中言辞恳切,希望孙俨不以小过而对孙权苛责过甚,以伤众宗亲之心。

    孙俨不是嫉贤妒能之人,当初他之所以对孙权做出贬职处罚,为的就是给孙权一个教训,

    让其警戒自身,以免将来犯下大错。

    孙权这个兄长,孙俨知道他是有大才的。

    如今既然张竑为孙权求情了,孙俨心中也起了宽恕孙权的心思。

    面对孙俨似考验一般的问询,孙权立即出身向孙俨拜答道,

    “自古人臣擅自结交统兵大将,便是人主大忌。

    结交即有可能结党,而结党又有乱政之嫌,

    故当日将军贬斥臣下乃是明智之举,权并无怨言。

    至于东部所言恢复臣下太守一职之事,这乃将军乾坤独断之事,权全听凭将军决断,

    无论是何决断,权都不会有所怨言。”

    孙权在说这番话时,言语真诚,举止恭敬,看的堂中的众人皆频频暗许。

    就连当日为孙权所牵连而被孙俨处以罚俸的吕范,也少了几分对其怪罪之意,而对其高看了几分。

    看着孙权的这番作态,孙俨眼睛微眯,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对于曾经的这个竞争对手,对于历史上的这个吴大帝,孙俨其实一直以来的对他的情绪都很复杂。

    执掌校事府的谷利,也深知孙俨对孙权这个嫡亲兄长复杂的情绪。

    故而他一直在收集孙权这几个月来,在庐江中的所作所为报给孙俨,

    谷利在密报中是这样形容孙权的:性度弘朗,仁而多断,好侠养士,自执政之日起,善用贤才。

    孙权毕竟是孙俨嫡亲兄长,谷利不敢在密报中对孙权有诋毁之举。

    故而他所上报给孙俨的,乃是孙权这一段时间以来所作所为的真实写照。

    想起这些,孙俨又看了看身前奏案上写着如今庐江一郡的赋税、田亩情况的文书,

    不得不说,在孙权执政庐江以来,他把庐江治理的很好。

    关于自己交给他的屯田一事,他也办的很是尽心尽力,

    光凭这点,为孙权复职太守,便是应有之义。

    孙俨起身扶起躬拜的孙权,他称赞孙权道,

    “举江东英才,决机於天下之间,与诸雄争衡,卿不如我;

    为政一郡,养护百姓,囤积粮草,我不如卿。”

    “今日起,卿可复职庐江太守也。”

    得到孙俨的称赞的孙权脸上先是流露惶恐之色,

    而后他听到孙俨为其复职,他的脸上又是流露出了欣喜之色,

    他立马对孙俨再度下拜道,“臣谢将军信重!”

    孙权完全没有自恃自己为孙俨兄长而有骄纵之态,他现在完全将自己当做了一个普通的江东臣子,

    这一幕,看的一旁的庞统的英眉微皱。

    面对孙权的谢恩,不管孙俨心中是怎么想的,但他面子上还是摆出了一副亲爱兄长的模样,

    他亲自将孙权扶到位子上坐好。

    在做完这一切后,孙俨回到主位坐好,他进入了今天议事的主题。

    他朗声说道,“江夏黄祖与孤有杀父之仇,此仇为人子者,不可不报。”

    “今孤平山越,扩广陵,江东国力已今非昔比。

    孤认为征讨江夏的时机已然来临,故而孤将诸卿召集于皖县中。

    而若想征讨江夏克平父仇,必发大军,

    大军在后,当有一先锋先行,今吾江东诸将在座,诸卿可有愿当此重任者,

    为孤开路西进乎!”

    果不其然!

    在孙俨说出要征讨江夏之后,堂内诸将皆精神大阵。

    在外人眼中孙俨本在庐陵,今其密至庐江而又密令诸将北上,

    之前堂内诸将心中就隐隐有所猜测,孙俨将有大动作,

    但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大动作!

    虽然如今江东内部尚有丹阳全柔作乱,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在江东四路大军的围剿下,全柔是秋后的蚂蚱,已经蹦跶不了多久了。

    如今孙俨想要趁此征讨江夏,如此立功的机会,堂内诸将岂会错过!

    孙俨这次征调的都是之前在各地镇守的将领。

    孙俨平山越时,这些将领因为职责在身不能随军征战。

    太史慈攻广陵时,这些将领又因为驻守各地不能随军立功。

    好不容易等到一次不长眼的傻子全柔发起叛乱了,结果前去平叛的主力是徐琨,他们又没份!

    眼看看潘璋、徐盛、朱然等一个个后辈疯狂刷功绩,逐渐后来居上,

    周泰、蒋钦、凌操这些孙策时期就是军中宿将的“老将”那是心里又急又气,又苦又恼!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君侯想起他们了。

    这让这些一向自视甚高的江东宿将们,心中如同打了鸡血一般。

    此刻他们纷纷化身嗜血的野狼,势要争夺那先锋一职。

    太史慈征广陵的过程中,徐盛充当先锋一职,兵不血刃拿下一城的事迹早就在江东军中广为流传。

    这事迹这时又如催化剂一般,刺激着这些江东宿将心中的好胜之心!

    几乎就在孙俨话音刚落那刻,堂中的数位宿将就纷纷起身来到孙俨身前请战,

    而他们在各自看到有人与自己争抢先锋一职后,

    纷纷狠狠瞪了对方一眼,

    往日是兄弟,

    今日是对手!

第一百八十一章 幼平解衣展伤躯

    孙俨坐在上首,看着下方热血沸腾、纷纷请战的诸将,脸上浮现了满意的笑容。

    军心可用呀,

    有此军心,破江夏并非难事。

    此刻在堂中的诸将,绝大部分都已经起身请战。

    而在这诸将中,唯有韩当在军中的资历最深,

    地位最高。

    韩当,字义公,辽西郡令支县人士。

    韩当长于弓箭、骑术,膂力过人,孙俨之父孙坚在世时就颇为赏识其。

    在孙坚在时,韩当追随他四处征伐敌寇,在征战中韩当数次冒险犯难,陷阵擒敌,屡立战功。

    后来等到孙策东渡江东,韩当作为孙坚的旧部,追随孙策攻伐扬州的丹阳郡、吴郡、会稽郡等诸郡。

    韩当皆奋不顾身,勇猛异常,孙策因功升迁其为先登校尉,并授予韩当兵二千、马五十匹。

    就在去年,韩当再追随孙策征伐庐江郡太守刘勋。

    他在江夏郡沙羡县大败江夏郡太守黄祖,回师后又独自率兵讨平豫章郡鄱阳县叛乱,因功又兼领乐安县长。

    因韩当之威名,鄱阳山越贼寇对他畏服不已。

    在韩当担任乐安县长期间,当地山越不敢发一兵骚扰郡县,可见韩当在江东一地的威名。

    韩当不但做战勇猛,其为人也十分慷慨。

    当年他跟随孙坚时,勤苦有功,每当得到军功了,便主动将军功分给军旅中的部下及英豪,

    所以在孙坚在世时,韩当爵位不显,仅仅是别部司马。

    韩当的这种做法虽然让其升迁较慢,

    但让其在军中有着很高的威望。

    如今在江东军队中,除了同为三代老臣的程普与黄盖可以与韩当相比外,无人可与其相提并论。

    因此可以说在这请战的诸将之中,因为吕范要镇守庐江而未请战,其余人之中,就属韩当的竞争力最强。

    就连韩当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韩当高昂头颅,他此刻认为这先锋一职,已经非他莫属。

    但孙俨却并不想让韩当担当这先锋一职。

    孙俨手指韩当说道,“韩公不可行也。”

    因为尊重程普、黄盖、韩当三人是三代老臣,故而孙俨平时对这三人皆是以公尊称。

    听到孙俨指名道姓说自己不行,气节豪壮的韩当顿时心中充满了委屈。

    孙坚,孙策在位时都对自己倚重非常,怎么如今孙俨在位了,竟开始嫌弃自己了。

    若是旁人被孙俨这么一说,早就已经退下,但韩当地位不同,他在孙俨面前还是有些话语权的,

    韩当语含惆怅的言道,

    “君侯可是嫌当年老乎!”

    孙俨听完韩当言语后,

    顿时笑道,

    “韩公莫要多想。

    韩公勇冠三军,功盖三代,余又岂会嫌弃韩公年老乎。

    只是征讨江夏虽须先锋先行,但大军在后,余身边得有一信重大将镇守。

    余不让韩公为先锋,乃是为了让韩公为余统率中军也。”

    听闻孙俨此言,韩当郁闷情绪一扫而空,他顿时拜谢孙俨道,

    “当谢君侯信重。”

    韩当说完后,便一脸得意的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先锋之任再怎么重要,又怎么能比得上中军大将之任呢。

    况且征战之中,能跟随在孙俨身边居中持重,本就是一种信任与尊荣,韩当对孙俨的这番安排很满意。

    而韩当脸上的得意之色也毫不掩饰,他似乎是在向堂中的其余诸将炫耀,

    瞧,君侯是我看着长大的,果然最倚重的还是我。

    韩当是军人,军人向来直来直往,故而他的情绪以及言语都比较直接。

    看到韩当得到了中军大将之任,其余诸将脸上都很配合的浮现了羡慕之色。

    但是韩当在孙俨心目中的地位与他们本来就不在一个档次,因此他们对孙俨的这个安排也都服气。

    其余诸将都有自知之明,中军大将的位子他们不敢希求,但这先锋之任,他们都志在必得!

    现在最有竞争力的韩当已经别有所任,其余诸将心中的争心再度上了一个台阶。

    面对堂下这一群如饿狼般的将校,孙俨一时之间也颇为为难该选择谁为先锋。

    先锋是大军的箭头,要想当好这箭头,先锋大将首要条件就是要勇猛。

    而如今在场的周泰、蒋钦、凌操、贾华、董袭等诸将哪个不是以勇猛显于江东的。

    要怪就怪江东啥都缺,就是不缺良将。

    孙俨犹疑不决的态度落入堂下诸将的眼中,诸将眼中都浮现急色,

    他们各自之间对视一眼,然后就纷纷主动向堂上的孙俨言起自己往日的功绩来。

    这些诸将以为孙俨初登大位,当年又养在吴县之中,故而对他们过往的功绩不了解才犹疑不决。

    他们想着提起自己往日的功绩,来好让孙俨有所抉择。

    但没想到的是,众人一开口讲述起往日功绩,孙俨的犹疑之色更深了。

    我擦,全都是为他孙家抛头颅洒热血过得,这让孙俨选择谁都不合适。

    现在的情形与当初他亲征庐江不同,当初他带领的都是徐盛、潘璋这些军中新人。

    没有旧功在身的他们孙俨好安排。

    但如今孙俨面对的都是江东军中战功赫赫的宿将,这就让孙俨有些无从指派了。

    这时堂下的周泰见孙俨脸上的犹豫思索之色愈发浓厚,他心下一急,作出了一个举动。

    周泰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开始主动宽衣解带起来。

    周泰这番反常的举动,瞬间让堂内的其余诸将惊疑,

    这是比功绩比不过,开始秀肌肉了?

    可是你有,我也有呀,

    就在其余诸将跃跃欲试,也要宽衣解带的时候,周泰已经将身上上衣全部退去,露出了一身精壮的身躯,

    同时周泰露出的还有那身上沟壑纵横,令人心怖的众多伤疤!

    初见这一幕,不止站在周泰身旁的蒋钦、董袭、凌操、贾华等将都止住了言语,

    就连坐在上首的孙俨看见周泰身上那密密麻麻,扭曲吓人的伤疤后,脸上也流露了震惊之色。

    孙俨因震惊而起身,他来到周泰身前,手指指着周泰胸前最深的一道伤疤问道,

    “卿这因何而受创?”

    周泰回忆这道伤疤的来历说道,

    “当初先君讨丹阳六县山贼,庐江负责镇守宣城,吾陪侍在侧。

    当时宣城中的卫士不足千人,士气低下且防御工事还未修建,但却有山贼数千人突然杀来。

    那时庐江才刚刚上马,敌寇的锋刃已交於左右,他们有的将手中的长刀砍中马鞍,众士卒因此不能安定抗敌。

    当日只有泰奋起杀敌,随身保护在庐江身侧。

    其余士卒受泰的影响才纷纷举起手中兵刃应敌,因此最后才打退了敌寇,护得庐江安全。”

    周泰在说起这番惊险的过往经历时,语气淡然,并无后怕及自傲的语气,

    他好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理应如此的小事一般。

    但就算他语气有所自傲,有他身上那恐怖的伤疤在,也不会令人有所反感,反而会让人敬佩不已,

    这真的是在拿命在为孙家拼呀。

    孙俨听完后,脸上颇为动容,他转身看向孙权,孙权点头为周泰作证道,

    “当日贼寇解散后,吾才发现幼平身被十二创,鲜血已经不断由铠甲内渗出,那日之后,幼平恢复了良久才康复。”

    说完后,孙权又唏嘘得补充了一句道,

    “是日无泰,吾几危殆。”

    周泰与孙权二人的诉说,令在场的人心中都对周泰都浮现了敬佩之情。

第一百八十二章 吴侯作诗壮泰行

    而后孙俨又陆续以手指,指向周泰身上的其他每道伤疤,问其这些伤疤的来历,

    周泰也都一一记得,回禀孙俨。

    在全部听完后,孙俨瞬间对周泰肃然起敬,他语气充满感激得对周泰说道,

    “幼平!幼平!

    卿为孤孙家战如熊虎,不惜躯命,被创数十,肤如刻画。

    孤亦何心不待卿以骨肉之恩,委卿以兵马之重乎!

    卿吴之功臣,孤当与卿同荣辱,等休戚。

    幼平意快为之,勿以寒门自退也!”

    孙俨前世就知道周泰的这事迹,但文字所写,怎么比得上,他如今亲眼所见周泰伤疤的,所带来的震撼强烈。

    因此他对周泰说的那番话,乃真是有感而发。

    说完后,孙俨亲自为周泰穿上上衣,而后抓住周泰的手带他一起来到堂中台阶之上。

    在来到台阶之上后,孙俨举起周泰的手宣布道,

    “幼平勇士也,此次征伐江夏之先锋当为其也!”

    孙俨感于周泰为孙家的付出,一锤定音,定下了周泰为这次征讨江夏的先锋。

    在孙俨宣布后,周泰立马感激得对孙俨拜谢。

    而其余诸将虽然不平先锋之任为周泰所得,但他们一想到周泰身上的那众多伤疤,

    心中的不平也都渐渐散去,留在心中的只有服气而已。

    在孙俨定下征讨江夏的先锋之后,他便令诸将都退下前去各自准备,三日后,大军出发征讨江夏黄祖。

    而在堂中诸将皆退去之后,堂内只留下了孙俨与庞统二人,

    见四下无人,庞统近前对孙俨说道,

    “臣下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孙俨见庞统这番欲语还休的作态,顿时笑道,

    “士元与我一见如故,名为主臣,实为好友,你我之间,有何不可言?”

    庞统谨慎的回答道,

    “吾此言有离间将军兄弟情之嫌,望将军先赦臣之罪,臣方敢言。”

    庞统此言顿时让孙俨警觉起来,他说道,“士元但说无妨,孤赦你无罪。”

    见孙俨赦自己无罪了,庞统方敢言语道,

    “吾观庐江在任所为,交游四方,委任才智,听言能断,能屈能伸,此非似人臣之志。

    又其与将军麾下虎将多有故旧,吾窃以为,将军当早制之。”

    庞统的话让孙俨面目严肃起来。

    庞统有识人之明,不然自己也不会委其功曹之任。

    而且庞统的这番判断,又与历史上的孙权形象相去不远,故而孙俨不能大意。

    庞统之所以会对孙权起了戒心,不是因为孙权在庐江的所作所为令其感到忧心。

    孙权执掌一郡政务,懂得委任贤才这是应该做得事,历代名臣也皆是如此。

    至于孙权交游四方,蓄养门客之举,这点也无可厚非,孙氏宗亲中孙皎、孙瑜等也皆好这口。

    真正让庞统对孙权起了戒心的是,方才孙权在孙俨面前那副毫无怨言的样子。

    孙权今年才十九岁而已,只比孙俨大两岁。

    而且孙权是孙俨的嫡亲兄长,身份贵重,这样的身份足以让孙权感到自矜。

    之前孙俨以擅自交结大将之缘由贬斥孙权,其实早在孙策在位时,孙权就时有交结大将之举,

    例如他与周泰交好,

    所以这样的罪名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全凭孙俨心意而定。

    对于这样的罪名,孙权身为兄长而被孙俨贬斥,他又年纪尚轻,养气功夫不可能那么好,心中没有一些怨怼是不正常的。

    例如孙皎就因为孙俨以陆逊为柴桑主将,认为孙俨不亲近他了而颇有微词。

    但年纪不大的孙权,却对孙俨的这副处罚表示万分遵从,从来并无半点不忿之举,这点太不正常了。

    这说明孙权有勾践之奇,懂得隐藏自己的情绪。

    而有勾践之奇,庞统不认为该是人臣有的品质。

    这才是庞统提醒孙俨,该提防孙权的真正缘由。

    毕竟孙权的身份太特殊了。

    而今日庞统提醒孙俨提防孙权,也完全是出于一片公心而已。

    庞统的顾虑让孙俨慎重起来,孙俨心中对于孙权也并非没有提防。

    不然他也不会委任孙权为庐江太守后,还命吕范率兵镇守庐江。

    吕范是当初孙策三大托孤之臣之一,并且是支持孙俨上位的托孤之臣。

    孙俨命其率兵镇守庐江,就算孙俨没明说,吕范也会自觉尽到监督孙权的职责。

    只不过孙权虽然在一些行为上有所逾矩,但大体上他的行为并无差错,还颇有功劳在身,

    吴国太还在,孙俨不可能也没办法对孙权处置太甚。

    孙俨沉思一番后问庞统道,“士元既有此言,可有相制之法?”

    庞统答道,“此事不难。

    将军只要不让仲公子在一地履任太久,频繁将其转任,以免树大根深,并且不予其兵权,即可。”

    孙俨点头答道,“善。”

    ...

    孙俨与庞统的密谋旁人不知,自那日堂中议会之后,时间已经过了三日,出征江夏的时间已到。

    建安五年十月底,孙俨在皖县港口之外,集合大军誓师出征。

    要想攻入江夏,最好的路线便是由长江水路逆流而上,因此此次出征,孙俨征召了上千战船。

    上千艘战船,按照各自顺序排列在广袤的长江水域之上。

    战船之上孙氏战旗飘飘,孙家兵卒齐整待命,一片肃杀的气氛弥漫在波涛汹涌的水面之上,令人心慑不已。

    从孙俨所在的这艘高大楼船向下望去,上千艘战船犹如一座座巨大的堡垒一般,接踵相连,似乎可绵延到天际,

    霎是壮观!

    在孙俨所在的楼船之上,铠甲已经穿戴整齐的周泰正跪地等候着孙俨的最后吩咐。

    孙俨取来虎符授予周泰,而后对周泰言道,

    “幼平是孤心腹大将,此次为吾大军先锋,还望不要堕我军威风,令那黄贼猖狂!”

    周泰听闻孙俨嘱托之后,立刻沉声应唯道,

    “将军放心,泰必遇船则踏,遇贼则戮,为将军开出一条通往沙羡的胜利大道!”

    周泰的豪言壮语令孙俨哈哈大笑起来,

    “善哉。

    幼平所言,孤拭目以待,

    卿且去罢。”

    周泰闻言,起身向着孙俨一拜后,然后一挥战袍,向着他的先锋大军而去。

    看着周泰熊虎的背影,孙俨不禁吟诗赞道,

    “多番杀敌出重围,忠勇如泰世所稀。

    遍体疮痍犹痛饮,血痕残酒满征衣。”

    孙俨虽师从大儒张竑,但其文才只能说非常一般,能做出押韵的诗已经非常不易了。

    虽然这首诗用词不优美,但这首诗所体现的气概,配上如今长江水面上的兵戈之煞气,

    却正好相宜!

请假一天,明天开始3更

    工作原因,今天去高速路口采核酸,所以今天不更。

    一般一周会请假一天,周三周四左右,现在医院人手不足,需要每周顶班一天。

    别担心会不会太监,现在一天没几个人看,要是太监,就不会回来更,也不会发请假条的啦。

    谢谢大家支持了,我会努力将这本书写好的。

    ️

昨晚通宵值班,再请一天吧

    昨晚通宵采核酸,今天起来太晚了,明天再更吧。

    如果觉得更新慢,可以养着看,一个月看一次就好。

    反正一般周三周四都是要通宵,元气大伤的……

关于更新及当初断更说明

    当初的读者可能有些人知道,当初我之所以断更,在群里也有说明,是进医院了。

    当初这本书的成绩,作为一本新书,一个新人作者,可以说不错,继续努力的话,精品有望,而精品代表着月入一万。

    人都是爱钱的,这样的成绩,要不是身体原因,怎么会去断更,我不是富二代,可没有那任性的资本。

    历史文,特别是偏文言的历史文不好写,我写2章至少要4小时,上班按8小时算(医务人员会调班,工作时间长短不一。)再继续写4小时以上小说,我当时的身体吃不消。

    这是我第一次正式解释当初断更原因,当初为何不说,一个是觉得不管原因是啥,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我自己原因导致断更,那我也是错,没有什么好卖惨,解释的。

    现在为啥说,是因为现在大家的观念变了,而且现在这本书没多少人看,还在看的都是铁粉,我有必要给个解释。

    而且,现在还有不少人抨击我,

    被抨击是我活该,

    但我真的不好受。

    养了一年多,身体恢复差不多了,所以回来更新。

    这本书可以说死定了,我自己有数据,我知道回来写会是啥结果,我如今回来不是为了挣钱,我只是想写完这本书,因为当初答应过不太监。

    而我自己也真的喜欢这本书。

    续写一本必死的书,我不是傻,我也不是不缺钱,只是想完成承诺。

    这次回来更新,我也有想好好更新,但我这次没去支援,但本市的医务人员被抽调太多,科室没人,高速口要有人去采核酸,

    难道我可以不去吗?

    采核酸是轮流安排的,

    我多干点,别人就少干点。

    采核酸只要车流量不大,其实不是很累,但也不可能抱着电脑码字吧,至于手机,我写不了。

    按调班,过了这一周,就稳定了。

    有读者说我儿戏,更三天断三天,

    更三天断三天是事实,但我不是儿戏,也不是来戏耍大家。

    续写一本没钱的书,写了三天,就为了戏耍大家,我脑子没那病。

    况且现在的我,也没那资本可以戏耍大家,

    我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三江作家了。

    今日有感而写这章,烦劳大家观看了。

    这本书如此,时也命也,

    但事已至此,

    我也只能接受。

    谢谢那些一直支持这本书的人。

    咖啡敬上!

第一百八十四章 吴军再现江夏境

    今年初,自孙俨承基江东以来,将江东版图拓张至徐州广陵,加上孙策之前打下的六郡基业,如今江东已经已有七郡版图。

    而在荆州中,自去年刘表平定长沙张羡之乱后,他已经将荆南四郡牢牢掌握在了他手中。

    再加上去年刘表分南阳郡为章陵郡,

    故而荆州如今已有八郡。

    而虽然江东七郡与荆州八郡,大多都是依附长江这条华夏母亲河依错分布的,境内也都是水系密布,河网纵横,

    但惟有江夏一郡,是这十五个郡之中,最依靠河流生存的一个郡。

    因为江夏郡中的重要各县,几乎都是分布在长江之旁,

    依水而居。

    正因为江夏郡的这种特殊地利情况,

    所以无论是谁要想正式吞并江夏,所依靠的必须是强大的水军。

    唯有强大的水军,才能在广袤的长江流域纵横无双,也才能对依水而居的江夏郡各县产生实质的威胁。

    庐江位处江夏郡下游,故而要想从庐江郡出兵西进,实质上是在逆游而上。

    于水争地利而言,这点其实是孙俨一方不利。

    这点任何人都能看的出来,精通兵法的周瑜亦是深知。

    逆游而上的江东水军进度并不快,要是在往常,是很难起到奇袭的效果的。

    何为奇袭,一个是密,一个是快。

    先前孙俨故意大张旗鼓前去讨伐全柔,乃是为了声东击西,掩盖他真正的行踪,

    给江夏的黄祖放出一个烟雾弹,这是为了保证密。

    只有让黄祖以为孙俨还在丹阳郡中,他的戒心才会放到最低。

    而如今密这一点在孙俨的谋划下,

    已经保护的很好,

    剩下的快这一点,周瑜在先前也已经帮孙俨预算好了。

    那就是如今的季节!

    如今正值冬季,冬季里长江虽然不会结冰,但却是长江一年四季中流量最低的时候。

    流量越低,则逆游而上对行军速度的影响也会越低。

    这点在建安四年,也就是去年时,周瑜就亲身验证过了这点了。

    其实在去年,孙策还在位时,他就已经发动了一场对江夏黄祖的讨伐战争。

    建安四年冬,曹操诏令孙策讨伐袁术,孙策应召率军前往。

    岂不料庐江太守刘勋欲趁江东兵力空虚之际,联和豫章太守华歆及江东内部山越一起袭击江东。

    孙策闻讯后,当机立断,先命从兄孙贲、孙辅率八千人在彭泽一地迎战刘勋,而他与周瑜合率二万余人突然转向攻击庐江,转而即下庐江郡。

    而刘勋的数万大军亦被孙贲与孙辅统率的八千精锐以少胜多,刘勋因此投奔曹操去了。

    在打下庐江郡后,

    孙策得知了刘勋此次想袭击庐江,还与江夏的黄祖有所勾结。

    黄祖本就是孙策的杀父仇人,

    这下新仇旧恨一起,孙策顿生征讨江夏之心。

    但当时为了分兵驻守庐江,孙策手中的兵力不足一万五,再加上大军连番作战,已经疲累至极,

    因此军中将校及张昭等谋臣力劝孙策罢兵来日再战,

    在孙策犹豫不决的时候,周瑜眼光独到,力劝孙策西征黄祖。

    在周瑜的支持下,孙策力排众议,只率领了一万精兵西征黄祖。

    当时亦是冬季,正如周瑜所料,在冬季时,乃是江东逆游西征的最佳时机。

    因为逆游而上对孙策的影响降到最低,故而孙策很快就突破了黄祖布置的防线,一路打到了江夏郡治沙羡之外。

    在沙羡之外,只有一万兵马的孙策与拥有近三万精兵的黄祖展开决战。

    那一战,黄祖全军覆没!

    不仅他亲身调教数年的两万江夏精锐荡然无存,就连刘表派来支援的五千精锐长矛兵,也尽皆被杀,刘表侄子刘虎更是战死当场。

    “获其妻息男女七人,斩虎、韩晞已下二万余级,其赴水溺者一万余口,船六千余艘,财物山积。”

    这是战后孙策上表给汉帝的江夏战报中的一句话,这句话足以体现当时黄祖被打成了什么狗样。

    要不是当时江东内乱频起,就那一战,孙策就能拿下江夏郡。

    而正是因为这一战,让远在许都的曹操深深忌惮起孙策来,

    也正是这一战,孙策与周瑜的威名响彻荆襄大地。

    “孙郎舞兵,周郎设谋,双英其在,纵横东南。”

    这是张竑赞誉孙策与周瑜这对好搭档的话。

    有孙策这次成功征伐江夏黄祖的先例在,身为孙策继承者的孙俨,没有道理不去借鉴。

    周泰作为此次孙俨征伐江夏的先锋,要比其他部队更早出发。

    而孙俨为了保证周泰的先锋之举顺利,又调派了一千精兵给周泰,加上先前孙策授予周泰的一千兵马,如今周泰帐下,足有两千精兵。

    这对一个先锋来说,兵力是足够了,剩下的就是看周泰的个人能力了。

    周泰在皖县外誓师拜别孙俨后,当即领着他麾下的两千精兵从皖县外的港口出发,

    从皖水直入长江,而后一路逆游而上,直奔着江夏郡中而来。

    周泰此行的路线是,从皖县出发后,入长江,而后一路西上至庐江与江夏的交界县寻阳,补给一番后,直接扑向江夏的西大门下稚县。

    下稚县位于长江流入庐江郡的一个关键节点,此县乃是孙俨西进江夏郡的第一道门户。

    因为其特殊的地理位置,不拿下此县,江东的水军根本就无法进入江夏郡境内的长江水域之中。

    而相应的,一旦拿下此县,那么江夏郡的门户就大开,江东的兵力就能源源不断运往江夏境内。

    周泰此次先锋的最重要目标就是此县。

    拿下此县,可以说他这个先锋的任务就已经完成一半,并且此次攻伐江夏,他就是当之无愧的首功。

    为了起到奇袭的效果,周泰麾下此次乘坐的战船皆是斗舰,走舸等行进速度快的小型战船。

    现今南方的造船业已经颇为发达,并且各类船只分工明确,

    其中斗舰是装备精良的战船,而走舸是快船,大多用来突击和冲锋。

    守卫下稚县的乃是黄祖麾下大将陈就。

    周泰行军速度极快,在此次出征之前,身为孙俨军师的庞统便特意叮嘱他,此次作战的要领在于“兵贵神速”四个字,

    他要在黄祖反应过来之前,要在江夏的大部队回来之前,迅速推进到沙羡城外,割断沙羡与其他县的联系。

    庞统名声大,周泰也是知兵之人,故而他深知庞统所言乃是正确的。

    故而自他行军之日起,他就牢记庞统的这四个字。

    在寻阳后稍作补给后,周泰就率领麾下水军一路驰突,连破下稚守将陈就布置在沿岸的三座水寨,

    不几日,他就已经率军来到了下稚城外的水域之上。

    而直到这时,在下稚城中的陈就才刚刚收到了周泰来犯的消息。

    在刚收到这消息时,在县府之中品尝美酒的陈就还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吴侯不是在丹阳吗?

    怎么还会有吴军进犯我县境?”

    正所谓上行下效,黄祖此刻对江东的戒心放到最低,

    那么自然的,作为黄祖心腹爱将的陈就,也就对东面的庐江郡没有什么防备之心了。

    要不是前来报信之人满身血污,身上伤痕累累,陈就还真的就以为此人是来谎报军情的。

    但在意识到了周泰率军进犯这事是真的之后,陈就脸上瞬间流露了震怖之色。

    他来了,他真的来了!

    陈就的回忆不自觉回到了去年,那个充满血色的下午。

    在去年的江夏一战中,他是极少数得以逃脱的人之一。

    那一战孙策不但打出了江东的威风,更是将江夏诸将的心态给打崩了,

    那是什么事呀,数万精兵呀,却被那个人如砍瓜切菜一般的,全数歼灭,

    时至今日,陈就回忆起那个身穿精甲,宛如天将一般的吴侯,依然会感到害怕。

    如今他的继任者孙俨来了,这位深肖父兄的平南将军来了,

    想到这一层,陈就吓得手中的酒杯都端不稳,瞬间掉落到了地上。

    一年不到,

    吴军再现江夏境。

第一百八十五章 幼平轻舟战敌军 (4000字,求月票,追读)

    陈就是江夏军中的老将,虽然他此时被吴军突入江夏的消息所震吓到,但作为一个将领,他基本的素质还是有的。

    陈就强制压下自己心中的震惊,他立即开口问跪在地上的斥候道,“来军打的是谁的旗号?”

    “可是吴侯亲至?”

    那位斥候一身血污,很明显刚刚死里逃生。

    斥候听到陈就发问,

    努力着回忆着他之前所看到的,随后将自己所知道的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陈就,

    “小人奉校尉之命率队在边境巡查,边境往日中一直风平浪静。

    却在三日前,突然有近百艘战舟驶入我下稚境内,并且一路直奔我下稚县而来。”

    “来军凶猛异常,校尉之前布置在边境上的三座水寨,

    因为猝不及防,皆被一战而下。

    我也是经历一番苦战,方才能侥幸留下一条命回来禀报校尉。”

    这名斥候可能是想到了什么不愿回忆的事,在回忆的过程中,语气充满了后怕。

    而陈就在听了这名斥候的汇报后,眉头紧锁。

    他想知道的是,如今突入江夏境内的这支吴军的统率是谁,而这名斥候说的却是那支吴军如何如何凶猛,

    吴军有多凶悍,还用他说吗?

    去年他陈就可就亲身体验的够够的了。

    陈就因为焦急与担忧,对那斥候大喝一声,

    “你只需告诉吾此次吴军统率是谁即可!”

    被陈就这么一喝,那名斥候瞬间反应过来,他发现自己有点言不对问了,

    慑于陈就怒气,斥候赶紧回忆道,“吾之前远远观之,那近百艘战舟上打的是平虏校尉周的旗号。”

    听到了斥候所言,在终于弄清了这次吴军的统率之后,

    陈就心中暗出了一口气。

    江东的平虏校尉周是谁,他并不知道,但只要不是孙俨亲自来就好。

    若是吴侯亲至,那他唯有弃城而逃。

    孙俨今年继承江东,所立下的种种功勋,早已传遍了荆襄八郡。

    荆襄之人皆认为孙俨在武功方面,丝毫不逊于上任吴侯孙策,

    堪比孙策呀!

    对于这样的一个敌人,陈就实在提不起抵抗的心思。

    陈就是经年老将,听斥候所言这次攻入江夏境内的吴军乘坐的只有近百艘战舟,

    战舟不比楼船,为了保证速度与隐蔽性,通常一艘战舟上不过二十余人。

    而百余艘战舟,按照陈就推测,至多不过二千余人而已。

    陈就也知道,江东要想完全拿下江夏,就凭这两千余人是远远不够的。

    这支两千余人的军队,必是吴军大众的先锋无疑。

    而对于这名不见经传的来将,所统领的两千吴军先锋,

    陈就并不放在心上。

    下稚县是江夏的门户,就算为了征伐柴桑,黄祖抽调了江夏的大部军卒,但还是给陈就留下了三千精兵驻守下稚。

    三千对两千,陈就觉得自己大有胜算。

    毕竟之前那来将能够连下三座水寨,陈就认为完全是因为突然袭击,己方猝不及防的缘故。

    但虽然陈就对来将就率领两千人马来犯的这个事,心中已经恢复了冷静。

    但目前的局势,对陈就来说也并不算好。

    最重要的原因便是,下稚县与寻阳县之间,黄祖先前耗费巨大人力物力建造的三座水寨,已经被吴军攻下。

    那三座水寨既是江夏防守江东的前哨,也是阻挡江东的第一道堡垒。

    因为那三座水寨均建立在水路要道之上,只要有这三座水寨在,那么江东的楼船大军,因为道路不畅就无法进入江夏郡。

    而只要江东的大部队不能进入江夏,那么无论是谁来,江夏也丢不了。

    但如今那至关重要的三座水寨,因为自己的疏忽大意而被吴军所夺。

    若是自己不尽早夺回来,重新依托那三座水寨建立起防线,那么一旦吴侯大军进入,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这样的后果陈就承担不起,而黄祖知道后,也一定会杀了他祭旗。

    因为这点顾虑,陈就下定决心,他要率军去迎战那两千吴军。

    陈就这不是托大,而是从纸面上的实力来说,他没有输的可能。

    而且就算输了,依仗兵力优势,他到时在退守下稚,以待援军,如此这般,他也才能对黄祖有所交代。

    在下定决心后,陈就立马命亲卫取来铠甲。

    而在这间隙,他取笔快速写了一封奏报。

    这封奏报是写给黄祖的,在奏报中陈就言明了吴军来犯的军情,并且恳请黄祖快速派遣大军前来支援。

    在写完这封奏报后,陈就取出蜡密封好,然后他将这封关乎江夏生死存亡的奏报,交到了跪地的那名斥候手中,

    陈就对其郑重的嘱咐道,

    “你即刻启程,将这封军报送至沙羡太守手中,

    切记,务必要快!”

    陈就觉得此人既然能够从两千吴军手中逃生,故而肯定是有一些能力的,因为他也放心将这封军报交给他来传递。

    这名斥候在接过陈就手中的奏报后,他也知道军情紧急,因此对陈就一拜后,就立马离开县府往沙羡而去了。

    在斥候走后,不一会,陈就就穿好了亲卫取来的铠甲。

    在穿戴好铠甲之后,陈就感觉自己的精气神,瞬间达到了最好的状态,

    他顾谓亲卫道,“取我的大刀来。”

    ...

    周泰正率领着部队在水面上来回巡视,探查敌情。

    这三日来,他几乎都没有怎么休息,就这么一路从寻阳境内驰突进下稚境内。

    幸亏下稚方防守不严,才能被他轻而易举得拿下了那三座矗立在水面上,巍峨险要的水寨。

    连续三日来的休息不足,令周泰和他手下的兵卒的精神都有些萎靡。

    但这都是外在的表现,在内心中,周泰及他的部众内心是充满自豪的,

    因为他们不辱使命,初步为吴侯打通了进入江夏的通道。

    他们证明了一点,论攻城拔寨,他们一点也不逊色于吴侯的中军!

    但只是仅仅是打下了三座水寨这点,还让周泰觉得有所不足。

    在走舸上,站在船头的周泰将目光望向了那仿佛触手可及的下稚城。

    大丈夫立于世,当建功勋以封妻荫子,才能不枉此生。

    况且周态深知,自己身为寒门,无什么家世可以依仗,

    他要想在这乱世中出人头地,那么便只有立功一途。

    拿下三座阻碍吴军楼船的水寨,是可以证明自己这个先锋当的好。

    但要是他能一并把下稚城给拿下了,那么此战征讨江夏,他就将会是当之无愧的首功。

    下稚就像一颗钉子,紧紧钉在江东通往沙羡的路上,不拔掉这颗钉子,江东的后路就无法保证。

    而一旦拿下下稚,为吴侯解决了最大的后顾之忧,那么凭此功,周泰自付,

    他是有可能一跃成为如今江东军中的中郎将之一的,从而彻底进入那军中的高层之中。

    自孙策渡江以来,江东数万大军,数年基业沉淀,军中的中郎将,亦不过一掌之数而已。

    想到这点,周泰看向下稚的目光逐渐火热。

    就在这时,周泰身边的亲卫上前提醒周泰该换药了。

    周泰额首,随后他便脱下了上身的铠甲,解开内衣,露出了一块鲜血凛凛的伤口,示意这名亲卫为其换药。

    虽说陈就一方大意,对江东并没什么防范。

    但那三座水寨也不是说夺就夺的,为了夺那三座水寨,周泰身先士卒,而这伤,也是那时候才刚刚落下的。

    看到那鲜血淋淋的伤口,周泰的亲卫不禁更咽道,

    “校尉蒙君侯信重,被麾下授予功勋之望,应该善保自身才是。

    不然若是万一有所不测,吾这一众士卒何为,于君侯而言,又会是如何的痛惜。”

    这名亲卫跟随周泰日久,还是周泰的族弟,故而与周泰之间,还是能说些体己话的。

    岂不料周泰一听,不以为意得哈哈大笑道,

    “区区小伤而已,又何足挂碍。

    况且我若不奋先冲杀,恐身后士卒亦不用命耳。”

    周泰在说这番话语之时,正逢这名亲卫正将药洒在他的伤口上,

    但周泰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一般,言语之间尽是轻松。

    仿佛如今正在流淌鲜血的伤口,不是他的一般。

    因为是自己的族弟,周泰对这名亲卫也不有所隐瞒,他手指那下稚城言道,

    “吾正在思索,如何才能拿下它。”

    听到周泰伤势未愈,还在想着攻打下稚城,这名亲卫眉头大皱。

    任谁都知道,下稚这么一个重要的城池,其中的兵力都不会少了。

    而周泰还有伤在身,如今不想着好好养伤,还想着攻城,这让这名周泰的族弟觉得,周泰有些自大了。

    就在他要劝周泰的时候,突然有人上前来禀报,说是下稚城中有异动。

    下稚城依江水而建,故而在水面上的周泰一军,很容易就能看到下稚城中的动静。

    听到来人如此禀报,周泰定睛往下稚城面水的那处城门看去。

    只见此时那处下稚城门大开,从中鱼贯走出了许多士卒,而后那众多士卒在一骑马将率的带领下,往下稚城旁的港口快速行去,

    而后在那将率及其部下的指挥下,这众多士卒依次上了港口中停靠的战船。

    周泰估摸过去,那登上战船的士卒,大约有两千之众。

    港口由一座水寨保护着,周泰虽没办法一时间突入其中,但却不妨碍他看到内中情况。

    看到这一幕,周泰不由得大喜。

    “今日合该我夺得此城也。”

    原来却是周泰看到这一幕,他判断是那下稚守将要亲率水军来击溃自己,来夺回那三座至关重要的水寨了。

    而周泰为何又如此大喜呢?

    因为周泰正烦恼下稚有大军守城,不好夺取,如今这下稚守将竟主动出击,正合他意。

    只要他能在这江面上击溃这支军队,那么下稚城,只是他囊中之物矣。

    对于这一点,周泰与那陈就一般,同样的自信满满。

    就看最后是谁更胜一筹了。

    看到偌大的功勋正在向其招手,周泰心下振奋。

    他阻止了亲卫为其继续上药的动作,而后他自己取来一块布条,将自己的伤口随意包扎了起来。

    在包扎完事后,周泰快速的穿上了铠甲。

    他命令军中鼓手鸣鼓。

    军中定制,鸣鼓则击。

    见周泰有这举动,身旁亲卫立马劝谏道,“校尉你有伤在身,不如暂避敌锋,以待君侯大军到来,如此才能万无一失矣。”

    岂不料一向对这名亲卫亲爱有加的周泰,闻听他此言后,却对其怒目而视,

    他呵斥道,“吾乃孙家先锋,只知进,不知退也。”

    这时周泰身后的本来四散的战舟在听到鼓声后,都在向其靠拢过来。

    周泰这次所带的都是精锐,训练有素。

    很快的,这些战舟就由操控它们的士卒一一排列好,按照一种特定阵型列好了突击阵势。

    而这种阵势若是从天上往下看之,就犹如一矢巨大的利箭一般,

    那箭头所在的,代表这矢利箭最锋利的位置,便是那江东平虏校尉周泰所在。

    锋矢阵!

    当年孙策就是凭这阵法,一战击溃了黄祖的数万大军,将黄祖打的鬼哭狼嚎。

    而当年那箭头,便是如今江东国母徐氏之兄徐琨,

    当年徐琨也正是凭借此功勋,成为了江东军中唯一得以封侯的大将!

    封侯拜将,封侯拜将!

    周泰亢奋的,眼中已经充满了血丝。

    在列好阵势后,周泰举起手中长枪,大喝一声,

    他命令着手下的士卒,驾船朝着那远处还在摆着阵型的敌军,一舟当先迅速冲去。

    周泰的这处战舟一动,其身后的百艘战舟也立马一起动了起来。

    这些士卒大多是周泰的部曲,

    何为部曲?

    周泰给予他们一切,那他们就为周泰奉献生命。

    以周泰为箭头,由百艘战舟组成箭身的这柄吴侯之箭,犹如由孙俨亲自捉弓一般,朝着不远处的敌军狠狠射去,

    这气势,

    可谓一往无前。

    而刚刚率领部众登船出了水寨的陈就看到这一幕,立马吓得魂不附体。

    锋矢阵,

    竟然是锋矢阵!

    一年了,你江东就不能换个阵法吗?

    陈就看到那当先一舟由一名膀大腰圆的虎将率领,正在朝着己方快速突进而来,

    而那名虎将身后还紧紧跟着百艘一往无前的战舟,这一幕陈就吓得赶紧下令周围的战船将其保护起来。

    而方才陈就还下令部下摆好阵势,这时却又下令战船保护其,这不同的命令令他的部下变得愈发慌乱起来。

    况且不远处那个巨大箭矢的逼近,也给陈就这方的士卒心中蒙上了一层恐惧。

    那种气势,谁看了不怕。

    很快的,周泰的这叶战舟就已经冲到了下稚军的外围处。

    在不一会后,周泰的这叶战舟与敌军的一个走舸相撞起来,相撞令两处战舟上的人都站立不稳,

    而周泰趁此机会跳上了对面的那处敌舟,而后挥舞长枪,奋力收割起来。

    在周泰正在收割敌军性命的时候,他身后的战舟也纷纷来到了敌军的所在,与敌军捉对厮杀起来,

    这支吴侯之箭终于射入了敌军的心腹所在,

    下一刻,在这静谧的长江之上,

    厮杀声,叫喊声,瞬间冲天而起。

第一百八十六章 平虏血中奋短兵 (6000字,要追读,要票票)

    在宽阔的江面上,周泰一舟当先率领着身后的部众与陈就的两千江夏军展开了白刃战。

    论勇猛,周泰在所有江东诸将之中,足可进入前五。

    本就勇猛的他加上立功心切,很快就如一把锋利的刀刃一般,将江夏军那本就不严密的阵型给狠狠撕开了一道口子。

    周泰这时犹如一个只知杀戮的猛兽一般,挥舞着手中的长枪,

    在江夏军中疯狂收割着敌军的生命。

    将为军之胆。

    周泰的部众见周泰如此勇猛,也都被刺激的战意大甚,暂时忘记了己身的疲累,纷纷冲入江夏军中的阵型之中开始厮杀起来。

    周泰手中的长枪乃是江东名匠用精铁打造,虽说用来杀敌十分得心应手,但相对的,它的重量也十足。

    再加上在之前周泰并没有得到充分的休息,因此在高强度的冲杀之下,饶是此刻猛如虎豹的周泰也渐渐感到了疲累。

    随着武器交加的碰撞声,士卒的厮杀声,以及不断的惨叫声响彻在江面之上,

    江夏军的士卒犹如一摞摞麦子一般,被周泰率领的吴军疯狂的收割着,

    虽说敌我双方兵力相当,但此刻在江面上的形势却是,吴军越杀越勇,

    相反的江夏军一方,却节节败退。

    他们被吴军不要命般的气势所慑,就算他们也都是精兵,但心气被夺,

    往日里十成的实力现今发挥不出五成。

    因此江夏军如今在江面上只有防守之力,处在被吴军一直压着打的态势。

    江夏军与吴军两军刚一交阵没一刻钟,江夏军一方就损失了上百位士卒。

    再这样发展下去,这仗还怎么打?

    江面上两军交战的形势看在陈就眼里,让他的心直接寒透了。

    一年不见,

    吴军还是那么的骁勇,

    丹阳步卒甲天下,果名不虚传。

    其实江夏军一方节节败退,士气沮丧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双方的统兵大将的表现差别过大。

    吴军的将领周泰不顾刀兵,率先冲锋,而反观江夏军的将领陈就,却在周泰还未冲到阵前时,就被吓得忙令手下士卒结圈保护自己。

    周泰悍不畏死,陈就贪生怕死。

    两方将领的表现看在双方的士卒眼中,直接导致了江夏军的士气愈发一蹶不振,而吴军的士气正在逐渐猛涨着。

    陈就在众多士卒的保护之中,看见周泰恍如杀神一般在己方阵中左冲右杀,

    而周泰的部众跟随着周泰,也正在不断的撕裂着江夏军的阵型。

    陈就知道,若是再这么发展下去,不出半个时辰,他这一方就会全面溃败了。

    想到此点,陈就心中已经生了退意。

    他现在很后悔,为何刚刚要打算出城应敌,

    方才他命亲卫取来的大刀此刻正紧紧握在他的手中,

    但这柄大刀到了这时,

    就连一个吴军的性命都未取去。

    相反的,因为心中的惧怕,陈就握着刀柄的手,已经被冷汗浸透。

    陈就惜命,已经萌生退意的他,立即指挥左右的士卒掩护着他往下稚城的方向退去,

    陈就想着,只要退到了城里,哪怕他这次带出来的两千士卒全军覆没了,

    城里还有他留下的一千士卒,加上数百县兵,也足够保住下稚城不丢了。

    只要下稚城不丢,那么江夏的战局就还有挽救的机会。

    而随着陈就的慢慢退却,这一幕也被一直在观察陈就的周泰所敏锐的察觉到了。

    周泰看到一叶插着敌军大旗的战舟正在缓缓后退,他立马意识到,敌军将领要逃。

    周泰好不容易才等到敌军主动出城战斗的这个良机,他又怎么会轻易放弃。

    周泰不是有勇无谋之徒,他也知道一旦让敌将退回城内,那么下稚城以他现在的兵力,是绝对没办法短时间内打下来的,

    这一点,让以徐琨为目标的周泰无法接受。

    况且周泰也深知自己及身后的部曲其实大多都是疲累之兵,时间短的话可以暂时依靠士气保持战斗力,

    但随着交战时间的加长,己方的疲累肯定会大大影响己方的战斗力,

    到了那时,谁胜谁负,还真不好说。

    为了不让陈就逃回城内,周泰立马改变方才左冲右突的冲杀态势,反而指挥起身边的士卒,朝着陈就的方向直直杀去。

    吴军与江夏军此刻是在江面上交战,交战的双方为了短兵相接,纷纷驾驶着脚下的战舟杀向对方。

    在这么近的距离里,弓箭这种远程杀伤武器已经用处不大,此刻两军士卒依仗的唯有自己手中的短兵而已。

    而这时在两军交战的江面之上,数百艘战舟已经交接在一起,硬生生在长江上短暂拼凑了出了一个“路面。”

    但正因为不是在真实的平坦的路面上交战,受到驾船的影响,周泰往陈就方向冲杀去的速度并不快。

    而为了不让陈就这个猎物跑了,周泰放弃了驾船冲杀的方法。

    周泰只带了身旁十数个亲卫,一次次跳上敌舟,在清理完敌舟上的敌军后,再以脚下的敌舟为踏板,向着更靠近陈就的敌舟跳跃而去。

    周泰九江人士,从小就在江面长大的他,对于这番操作熟练的很。

    而周泰的这种不顾一切,朝着自己冲杀而来的态势,更是把陈就吓得不轻。

    虽然两军交战不过半个时辰,但死在周泰手中的敌军已经不少,

    敌军的血喷洒在周泰的身上,脸上,将本来就拥有彪悍面貌的他,衬托的更加可怖,犹如一个杀神一般。

    看到这个杀神以己方的战舟为跳板,犹如一位巨猿一般灵活的跳跃着朝自己杀来,陈就魂都吓飞了。

    孙俨从哪里找到的这个怪胎呀!!

    陈就本来还想着有序撤退,但事到如今,感觉性命都要不保的他,哪里还有心思想着有序撤退。

    他焦急慌忙的命舟上的舵手赶紧掉头回城。

    但本来刚刚江夏军的阵型就没摆好,后来又被吴军这么一冲,此刻江夏军的阵型可以说杂乱无章。

    这时候,就有好多艘江夏军的战舟挡住了陈就回城的退路。

    陈就此刻心里满是后悔,早知道刚刚就不下令士卒将其保护起来了,现在想快速退去都没办法。

    而就在这时,方才还在稍远处的周泰,此刻已经渐渐杀到了陈就的战舟周围。

    越是靠近陈就,周泰就感觉到他遇到的阻力越大。

    因为这时他面对的乃是陈就的亲卫,这是对陈就最忠心也是他麾下最精锐的士卒。

    而由于周泰自己的奋勇直突,他此时已经进入到了江夏军的重围之中,方才唯一跟在他身边的十数个亲卫,此刻也所剩无几。

    虽然这时因为陈就想着逃命,江夏军没有得到统一的指挥,但陷入江夏军重围中的周泰,情况也是危险至极。

    但是看着那近在咫尺的陈就,周泰心中却一点没有惧怕之色。

    当年他护卫着孙权在宣城与上千贼军激战,亦是孤身一人,

    当日的他都不曾害怕,今日功业就在眼前,又岂会令其退缩!

    身体的疲累已经让周泰不再那么灵活,但他此刻心中的战意却一点也没有少。

    去年江夏之战,周泰亦在军中。

    那时的他仅仅是一司马,

    沙羡城外,两军对垒,黄祖的兵力是己方的三倍,在那时,诸将皆惶恐不安,请命孙策何以战。

    已故的吴侯孙策策马扬鞭,下达了一道简短却令周泰此生难忘的军令,

    “当此时,唯死战尔!”

    孙策英气的将令仿佛还回荡在耳边,回想起这道将令的周泰此刻感觉心中有团热血在燃烧,

    当年他能在上千贼军护孙权周全,

    当年孙策能以天纵之才,以弱胜强,击败三倍强敌,

    那么今日他也一定能夺得下稚城。

    周泰的这番底气来自于孙策创基以来,吴军百战百胜的无敌战绩。

    过往,凡吴侯亲征之战,江东尽皆大胜。

    这种信念由上任吴侯孙策创造,继而再由现任吴侯孙俨发扬光大,此刻已经深入江东众将之心。

    吴军万胜!

    周泰一把撕开身上的铠甲,露出了精壮的肉身,随着周泰精壮的肉身露出来的,还有他身上那密密麻麻,令人畏惧的数十道伤痕。

    周泰的上身已经被鲜血覆盖。

    他本就有伤在身,在刚才高强度的战斗之下,他的伤口早已裂开,而且在刚才冲杀的时候,他身上也受到了不少新伤,

    此刻他身上的血,一部分是敌军的,一部分则是自己的。

    在撕开了身上早已破损的铠甲之后,周泰也马上扔掉了手中的长枪,而后拔出了腰间一直佩戴的大刀,

    在重重敌军之中,唯有短兵最适合!

    而铠甲早已破损,已经保护不了他,再穿在身上,只会延缓他的速度。

    在做完这些后,周泰双手握持大刀,狠狠的朝着陈就的战舟,再度冲去。

    陈就的亲卫方才见到周泰之勇猛,心中早就产生惧意,只是碍于陈就在身后,不便退却。

    但此刻周泰手握短兵,裸露上身,浑身浴血,满身伤疤,他给人带来的恐惧感是方才所不能比的。

    周泰再度仿佛不要命的一般朝他们杀来,这让他们心里的防线直接崩溃了。

    谁不怕死呀。

    谁又不惧怕一个血中奋短兵的虎将!

    因为惧怕,陈就的亲卫群很快就产生了骚动,他们心中也都生出了退却之心。

    本来他们就是靠着人数优势才堪堪抵抗住周泰的冲杀,现在人心已经完全崩了,还拿什么挡住周泰。

    再加上这时已经有不少吴军杀到不远处,他们看到主将在此,亦都不要命的朝这方冲杀而来,

    此消彼长之下,周泰凭借着自己的勇武和血性很快杀到了陈就所在的这面舟上。

    这时还在陈就舟上守护他的,都是他的心腹亲卫,这些都愿意为陈就卖命,但刚刚数百人都没挡住的周泰,又岂能被这十数人挡住,

    周泰犹如狼入羊群之中,很快就在陈就的亲卫包围中杀出了一条血路,

    他来到了陈就身前,而这时被周泰吓得早已失神的陈就,竟才后知后觉一般,慌忙举起手中大刀阻挡,

    但凭陈就之能,何以挡江表虎臣之威乎?

    已经来到陈就身前的周泰,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陈就的脖颈挥出一刀,

    刹那间,一道刀光闪过,

    一颗人头落地了。

    周泰在斩下陈就人头之后,以刀挑中陈就发髻,而后将他的头颅高高举起,

    大声呼喊道,

    “敌将已死!降者不杀!”

    “敌将已死!降者不杀!”

    “敌将已死!降者不杀!”

    周泰连喊三声,一声比一声的声音大,而这时杀到近处的吴军也随着周泰大喊起来,一瞬间,

    “敌将已死,降者不杀!”这四个字传的越来越广,直至传遍了整个战场。

    听闻此言,再看到周泰手中的那颗人头,

    江夏军彻底崩了!

    他们纷纷放下了手中的武器,向着吴军投降了。

    在看到了这一幕之后,周泰脸上浮现了畅快的笑意,他用一双血色的眼睛看向下稚城,

    脑海中想起那个为其亲自穿衣的主人,心中默默说道,

    “君侯,下稚泰为你拿下了。”

    ...

    在不远处的下稚境内的的长江上,一支水军正在快速的行进着,这支水军打的是平越校尉凌的旗号。

    在为首的一面走舸之上,一位身形彪悍的战将正在遥望着远方,

    这人便是江东的平越校尉凌操。

    凌操遥望的方向,正是下稚城的所在。

    他的目光中有羡慕,有担忧,亦有遗憾。

    良久之后,这种种情绪,只化为一声叹息。

    听到这声叹息,他身旁的一位总角少年适时出声问询道,

    “父亲可是因这次未能争得先锋之职而叹息?”

    这位少年是凌操长子凌统。

    凌统今年方才十二岁。

    凌统虽然年少,但少有壮节,有侠气,而且特别喜爱兵争之事,凌操因此对其这个长子感到十分惊异。

    凌操与凌统俱是吴郡余杭人士,因为是江东本地人士,故而凌操的观念并不如中原人情那般保守,

    为了培养这个长子,每逢出征,他都会将其带在身边亲自教导。

    而凌操在叹息之后听到凌统这么问他,凌操也不隐瞒自己的儿子,他说道,

    “然也。”

    “当日我本以为君侯征伐江夏,则即将有我用武之时,岂不料,最后君侯还是选了周幼平。”

    凌操乃是土生土长的江东人士,自幼精通水事,当成为江东的将领后,更是在江东军中以擅长打水战而闻名。

    本来凌操自己以为,征讨江夏必先用水军,而自己精通水军,正是大放异彩的时候,但岂不料,孙俨最后还是选了周泰。

    听到凌操有此遗憾,少不更事的凌统顿时有些不满地说道,

    “自先主建基以来,江东就多用淮泗之人而轻视吾江东人士。

    待我长大之日,定要从军建功立业,以向君侯证明,我江东之才不弱于淮泗之辈。”

    周泰是九江下蔡人士,妥妥的淮泗集团成员之一。

    听到凌统说此言语,饶是一向胆大的凌操也被吓了一跳,他向凌统喝道,

    “小子慎言,先主与君侯如何用人乃是他们乾坤独断的事,岂容我们私下评论。”

    被凌操一喝,小凌统脸上顿时浮现抗争之色,他说道,

    “我又没说君侯偏心,君侯英明神武,是我之楷模,我又岂会对其有所不满,我只是在说一个事实而已。”

    小凌统在说到孙俨的时候,眼中异彩连连。

    凌操对他的儿子也十分了解,他也知道,凌统说这番话只是在为他抱不平,并没有影射孙俨不公的意思。

    况且当日诸将争当先锋的时候他也在场,孙俨为何选择周泰为先锋的缘由,他也是信服的。

    凌操用粗糙的大手抚摸着凌统的小脑袋说道,

    “当日争当先锋,吾败给周幼平心服口服,周幼平的确是为君侯一家付出太多了。”

    “况且先君创立江东基业,元从之臣多是淮泗人士,故而他更信重淮泗人士理所当然。

    而君侯自幼由张东部教养,东部淮泗名士也,故而君侯与淮泗之人更为亲近也是自然的。”

    “但你要记住,君侯用人不拘一格,从今岁其起用陆伯言就可看出,他还是信重吾等江东之人的。”

    “君侯的功业只是刚起步,此刻正是君侯用人之际,迟早有一天,吾等皆会受到重用的。”

    “是极是极。”

    凌统年纪虽小却早慧,凌操的这番话,他听得连连点头,恍如一个大人一般。

    凌操与凌统的这番对话,其实反应目前江东权力格局中一个很重要的现象,那就是

    在江东政局之中,淮泗人士组成的臣子团体可谓是一家独大。

    这个团体被称为淮泗集团。

    而在这江东的淮泗集团之中,又以周瑜、张昭、张竑、吕范、这四人权柄最为煊赫。

    当初孙策临终托孤,对孙俨言道,“内事不决问张昭,外事不决问周瑜”就很明白的展现了孙策对于淮泗集团的倚重程度。

    在当日孙策告诉孙俨的可以倚重的大臣之中,也全都是淮泗之人,一个江东的都没有!

    在之前的江东政局之中,还有孙氏宗亲可以与淮泗集团抗衡。

    但经历“张暠叛乱”一事之后,任谁都可以看的出来,孙俨对于孙氏宗亲,已经不像孙策在位时那样信任了.....

    但这些都是高层的事,凌操目前还没有资格去触及这些。

    他目前的最大希冀就是,能够得到一个立大功的机会。

    凌操方才之所以叹息,除了因为遗憾得不到先锋之职之外,还有担忧周泰的意思。

    毕竟周泰手中的部众不多,而下稚城又易守难攻,若是周泰一意孤行强攻下稚,那么胜负犹未可知呀。

    他之所以会率军前来,便是孙俨在收到周泰已经拿下了三座水寨的消息之后,担忧周泰立功心切,轻敌冒进,所以特地派他前来接应周泰的。

    毕竟如今孙俨的大军还未进入下稚境内,若是周泰战败导致那三座水寨失而复得,

    那么现今可以算得上的良好的开局,可就算是沦丧了。

    凌操深知这次江夏之战对孙俨的重要性,

    怀抱着这种担忧,凌操加快了行军速度。

    而在这一路上,他都没有遇上周泰的先锋部队,这让他的心里蒙上一层阴影。

    就算周泰的先锋部队行进速度再快,他自己都快到达下稚城了,没道理一点踪迹还探查不到。

    凌操也算知道周泰为人,他知道若是下稚城没打下,周泰是不可能直接越过下稚城,继续向前进发的。

    因为那样无异于,将刚得到的三座水寨重新送还给敌军。

    而若是周泰还在下稚境内,那么他不可能一点踪迹都没看到呀。

    凌操心中瞬间浮现了一个不好的猜测。

    难不成...

    带着这种不好的猜测,凌操快速的率军来到了下稚城下。

    但当凌操率部队来到了下稚城,看到了那下稚城上高高飘扬的江东旗帜之后,凌操脑袋之中仿佛被一道雷电击中,

    他心中留下的只有震惊。

    到来之前他有千般猜测,但怎么都没想到事实竟是如此。

    而一旁的小凌统的表现却不如凌操那般沉稳了,

    小凌统在看到了下稚城已经插上了孙家旗帜后,他瞪大了双眼,双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他张开粉嫩小嘴,结巴着一时之间说不出话,

    直到最后他才吐出一句惊叹,

    “善哉善哉。

    怪不得君侯属意周校尉来此,

    这是两千人能干出来的事!?”

    而此刻下稚城中在看到城外有军队来临时,顿时警戒起来。

    虽然是自家旗帜,但城内还是派出了人来确认身份。

    在确认了是孙俨派来的援兵之后,城门司马立即打开城门,迎接凌操及其部众进入了下稚城。

    在进入下稚城之后,凌操立即问城门司马,周泰何在。

    城门司马听到凌操问此,脸上闪现悲伤之色,凌操看到这一幕,

    心中大骇。

    ……

    不久后,率领大军刚刚到达寻阳境内的孙俨也收到了来自前方的战报。

    在看到周泰为其拿下了下稚城之后,脸上浮现了巨大的喜色。

    孙俨拿着战报在楼船之上来回踱步观看,兴奋至极。

    他边看边欢喜得对庞统言道,“竟不意幼平是如此虎将也。”

    孙俨如此高兴,一方面是因为周泰优异的表现而欣喜,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下稚被他拿下,对这场江夏之战来说,有着十分巨大的战略意义。

    下稚县是江夏防备江东的最重要的一道门户,更是江东大军进入江夏后的退路,

    有下稚城在手后,孙俨日后就进可攻,退可守,

    可以说至今日起,江夏之战,他已经牢牢掌握了主动权。

    这样的战果,如何能让他不欣喜。

    但很快的,孙俨就发现了一个不对劲。

    既然是周泰拿下的下稚城,那么为何这封战报是凌操所写的?

    欣喜之后,孙俨心中升起的是浓浓的担忧。

第一百八十七章 凌统壮对引君叹

    面对孙俨脸上突然浮现的浓浓担忧之色,孙俨身旁一向多智的庞统心中已然有了某种猜测。

    孙俨手中的那封战报他早已经看过,关于那封战报的署名将领乃是凌操这点,庞统心中也早有一番思量。

    但毕竟战报中并没有提及周泰怎么了,因此一时之间他也不好断定真相为何。

    但不管真相是什么,周泰的状况一定不容乐观。

    因为哪怕周泰能动弹一下,都不可能会让报功的战报由凌操代写。

    见孙俨将询问的目光投来,庞统微微躬身对孙俨进言道,

    “君侯欲知周平虏如何,早日到下稚城中一探便知。”

    庞统所言有理,孙俨听后微微颔首,随后他转身将手中的战报扔给一旁的文吏,而后派人去给前方楼船上的中军大将韩当传令,

    “全军火速朝下稚城前进!”

    韩当在接到孙俨的命令之后,虽然不知孙俨为何突然变得急切起来,

    但忠于职守的他,很快就挥舞手中的令旗,指挥着大军加速朝下稚城而去。

    孙俨的中军的行进速度本就不慢,如今在孙俨有意的催促之下,这支浩浩荡荡的吴军行进的速度更加快了三分,

    因此不出三日,孙俨及其麾下的大军,已经到了下稚城外。

    ...

    下稚城头之上,烈日当空,孙家旗帜高高飘扬,旗帜在烈日的照耀之下似有啪啪作响声。

    而提早得到消息的凌操,一早就领着他的儿子凌统及亲卫在下稚城门之外,等待着孙俨的到来。

    并没有让凌操等候太久,凌操就见到一支骁健的骑军在不远处的港口上岸后,朝着城门处快速疾驰而来。

    这支骑军为首的是一位身穿血红大袄,内穿明光精甲的英气勃勃的年轻人,

    这位年轻人不是孙俨还能是谁。

    凌操抬头远望,看着那位年轻的君主驾驶着骏马,迎着璀璨的阳光意气风发的朝着自己而来,他的目光有着一瞬间的恍惚。

    像,真是与先君太像了。

    在孙策今年遇刺逝世后,凌操就一直恪守新君孙俨的命令镇守属地。

    因此在先前孙俨的各种平叛军事行动中,凌操其实并未追随过孙俨。

    而在先前,因为孙俨一直被吴国太养在吴县之中,而且因为师从张竑的关系,孙俨之前与淮泗背景的将领更为亲近,

    故而在凌操的这位江东背景的将领的记忆中,他以前其实并没有怎么接触过孙俨。

    如今看着孙俨穿上军装,操控骏马的矫健英姿,凌操才深深信了那句,先前就在江东军中早就流传的那句“三公子深肖父兄。”

    凌操乃是最早跟随孙策的将领之一,他跟着孙策四处征伐,他见过孙策在战场上那肆意飞扬,所向无前的无敌英姿。

    因此当与孙策足有七分相似的孙俨驾马向自己翻飞而来时,他竟有一瞬间的恍惚,在刚刚,他竟以为孙策复生了。

    无论孙俨如今取得的成就有多么辉煌,但孙策身为江东的真正奠基之君,在一众江东将领心中的地位自然不用多说。

    而孙俨越像孙策,不但不会给他的权威造成影响,反而会在无形之间加固着他在江东诸将心中的地位。

    而看着孙俨的那副英姿,看着孙俨身后那一个个气势彪悍,雄壮无比的亲军,小小年纪的凌统一时间有些瞠目结舌,

    他口中喃喃自语道,“英雄本该如此乎!”

    听着孙坚,孙策,孙俨父子三人的事迹长大的凌统,此时心中对孙俨的倾慕程度,更是无形中增加了不少。

    下稚城依水而建,港口离城门处并不遥远,孙俨率领着身后的精卒,很快就驾马来到了城门前的凌操处。

    在来到凌操身前一丈处后,孙俨及时勒住了胯下的骏马,他身后的骑军也都齐整有素的俱都停住了马蹄。

    坐在骏马上的孙俨手持马鞭问向凌操道,

    “破贼校尉,幼平今何在?”

    凌操之前因为战功被任命为破贼校尉。

    而相对于孙俨亲切呼唤周泰的字不同,孙俨直接以官职称呼凌操,这也是在无形之中在表露了,孙俨这人对周泰与凌操二人之间的亲疏之别。

    毕竟一个是淮泗将领,一个是江东将领,从小深受张竑教育的孙俨,有这种区别之分实属正常。

    凌操也自知在孙俨心中的地位不如周泰,因此心中并没什么不快。

    在江东目前的这种政治格局之下,淮泗集团可谓是支撑江东基业的擎天之柱,他不敢与之相比。

    听到孙俨发问,立于马前的凌操立即恭敬回答道,

    “平虏校尉身受数创,如今正在县署之中静养。”

    孙俨听闻周泰的状况,眉头一皱,周泰乃是当世少有的虎将,身体素质那不是一般的好,

    能让其静养数日而无法动笔的创伤,想来是极为严重的。

    孙俨屈身问凌操道,

    “医者怎么说,幼平可有性命之忧?”

    凌操复恭敬答道,“已经请了城中最好的医者治疗,平虏校尉虽受创颇重,但据医者所言,并无性命之忧。”

    听到凌操这么说,孙俨方才暂息担忧之心。

    这时孙俨注意到凌操身侧有一个总角少年,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这一幕不禁令其好奇起来。

    他继承江东之主的位子已经近一年,而且也经历过不少战场杀伐之事,身上自有一种气势在。

    寻常汉子都不敢直视他,如今却有一少年胆敢如此,不禁让孙俨有些好奇起来。

    孙俨挥手作势让那少年近到马前,那少年竟也不怕,在看了一眼身旁的父亲凌操之后,而后就鼓起胆子自顾自的来到了孙俨的马前。

    看到这一幕,凌操脸色大变。

    他想着伸手要去阻拦凌统,但他的这番动作却被孙俨身后的蒋钦那严厉的目光所阻止。

    蒋钦目光中的意味十分明显,

    阻君侯所召,意欲何为?

    蒋钦乃是淮泗背景的将领,一向与凌操不太对付,如今见凌操想要阻孙俨的召唤,自然更加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

    而凌操之所以想阻止凌统到孙俨身前,并非是出于不敬孙俨。

    而是他深知自己的这个儿子年纪虽小,却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

    他深怕一会凌统口无遮拦冲撞了孙俨,自己本就不受孙俨待见,若因此惹得孙俨大怒,那实在是危之甚矣。

    在凌操担忧惊惧的目光之中,凌统慢慢来到了孙俨身前,

    凌操方才的那副作态孙俨也看在眼里,但他心中不以为意。

    凌统在来到孙俨身前后,立即有礼有节的对着孙俨一拜,

    “小子统,拜见君侯。”

    看着凌统这人小鬼大的样子,孙俨不禁莞尔一笑。

    他问凌统道,“你本稚童,缘何在这军中?”

    凌统虽然胆子颇大,但近距离面对自己的主君,心中说没有紧张害怕那是不可能的,但他还是强装镇定,回答孙俨道,

    “小子乃破贼之子,家父出征,有锻炼小子之意,故而携带小子于军中听教。”

    孙俨方才还有些怀疑,如今听到凌统这么说,心中一下子笃定起来。

    眼前这位粉雕玉琢,声音还有些稚嫩的少年,便是那历史上为无数后人所喜爱的江东名将凌统凌公绩了。

    若论后世人对江东将领的喜爱,这凌统绝对可以排在前五,而凌统本人的事迹,也可以当做一个传奇来看。

    而孙俨自身便是一个凌统迷。

    如今看自己的偶像变成一个小正太,还一本正经的站在自己身前,孙俨心中的恶趣味顿起,

    他作出一副要怪罪的意思对凌统言道,

    “你父乃江东宿将,如今更是身负我之重任出征江夏,而他却携带家眷随军,本末倒置,似军国大事如儿戏一般,你可知罪否?”

    孙俨此言一出,凌操顿时吓得魂不附体,就连小凌统的脸色也变得害怕起来。

    他似乎感觉到了孙俨平静话语下所隐藏的“怒气”一般。

    凌统身后的凌操见孙俨对其携带家眷从军一事有所不满,心中惊惧的他便要开口辩解,但孙俨却伸手止住了他,孙俨以手指着凌统说道,

    “你来回答。”

    而孙俨的这番发难,也让孙俨身后的一众淮泗将领,脸上的意味变得有趣起来。

    淮泗将领对于江东本地将领来说,是外来者,是侵占他们土地的人。

    而在淮泗将领看来,江东本地的将领内讧是一流,对外征战却是一塌糊涂。

    所以他们一直十分轻视江东本地将领。

    这两者之间向来关系不怎么融洽,如今见江东将领出身的凌操被孙俨责难,他们全都乐得看凌操的热闹。

    而如今全部的压力都压在了小凌统身上,他毕竟还只是个孩子,他本来还算冷静的脸上,顿时浮现了委屈之色。

    孙俨以携带家属随军责难凌操,但江东的军规之中,从来没有一条写着,将领不能携带家属随军呀。

    而且当世,许多将领都有携带家属随军的习惯。

    这在以往是一种潜规则,没人捅破自然是无碍,一旦捅破了,这种事可大可小。

    毕竟携带家属随军这事,论影响可大可小,可好可坏。

    更何况如今捅破的,是江东的至尊—孙俨。

    凌统脸上的委屈之色愈加浓厚,他终于感受到了,孙家对他们这些江东将领那种疏离感了。

    可是凭什么!

    他凌家也可为孙家抛头颅洒热血。

    在深深的委屈之后,性格雄壮的小凌统当即不服输的说了一句话,

    这一句话吓得身后的凌操几乎肝胆俱裂,也令孙俨身后的一众淮泗将领对小凌统怒目相视。

    这句话是,

    “犹记得当初先君平定江东之时,就携带国太及君侯渡江辗转,这在当时引为一时佳话。

    我父乃追随先君之步伐,又何罪之有!”

    小凌统此话一出,孙俨脸上神色变幻莫测,似是回忆起了什么往事,眼神之中满是追思之色。

    而在孙俨沉默的时候,他身后的宋谦当即对小凌统喝道,

    “荒谬!先君之步伐唯有君侯可以追随,你算什么身份,竟然将自己与君侯互比!”

    小凌统以孙策的往事做比喻,若他将凌操比作孙策,那么他自己自然就是当年,被孙策携带在军中亲自教授兵法照料的孙俨了。

    而凌操自然也知道了小凌统话语中的重大漏洞,他吓得立马对着孙俨下拜求情不已。

    甚至他还拉了拉小凌统,小凌统虽然被凌操拉得下拜,但他脸上依然是一副他没错的样子。

    宋谦在大喝小凌统后,立马对孙俨进言道,“君侯,此子所言包藏祸心。

    依我所料,其年纪尚小,此言可能并非是他的意思,乃是其父凌操所教,请君侯将凌操下狱治罪。”

    而在宋谦此言一出后,其他淮泗将领尽皆附和宋谦所言。

    但身后此起彼伏的请治凌操之罪的言语并没有让孙俨有所动作,孙俨只是深深叹息一声,

    他感叹道,“我今日之问对乃是一时兴起,破贼又岂会未卜先知,而提前教授此子呢?”

    说完,孙俨又话锋一转,他看着下拜的小凌统,看着他脸上那委屈却又硬挺着的神色笑着说道,

    “况且此子所言不是十分有理吗?”

    孙俨的一句反问让宋谦等将领尽皆哑然。

    孙俨此刻的态度已经表露无疑,小凌统的回答十分符合他的心意,他并没有因此要责怪凌氏父子的意思。

    在孙俨的这层意思透露出来后,凌操大喜,他此刻心中只觉得孙俨果然很像孙策,豁达大度。

    而小凌统在知道孙俨并没有怪责他的意思之后,心中的委屈顿时消散了不少,同时心里想着,君侯果然如传闻中的那般明辨是非。

    孙俨示意凌操父子起身,而后他似是不经意间对着凌统再度问道,“若你为你父,在得知下稚已经拿下的时候,你会怎么做?”

    见孙俨问起兵争之事,小凌统脸上顿时闪现一抹光亮,他眼神熠熠的回答孙俨道,

    “若当日统兵之将是我,我定会率部下继续向前,为君侯扫清前方障碍!”

    小凌统说话之间,小手挥动,就像在挥舞着手中的长枪一般。

    孙俨听完凌统的话语后,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他以马鞭指着凌操说道,“卿为孤,生一虎将也!”

    当日凌操在到达下稚城后,有着两种选择,一个是率兵增加下稚守备,另一个便是率军继续向前。

    但可能是考虑到周泰的身体因素,更可能是因为被孙家打压惯了,凌操顾虑孙俨对自己的猜忌,

    所以凌操选择了更为保守的那种做法——镇守下稚,

    这种做法谈不上错,但却不符合孙俨如今的战术意图。

    孙俨此刻的心情很好,他对着凌统说道,“可上得马来?”

    孙俨此言一出,在场诸将皆惊,唯有小凌统跃跃欲试。

    随后在孙俨鼓励的眼神之下,小凌统踩着一边马镫,一跃跳上了战马之上,与孙俨坐在了同一片马鞍上。

    坐上孙俨骏马的小凌统,此刻因为兴奋,脸变得通红起来。

    他年纪再小,也知道与孙俨并驾齐驱是何等荣耀,也知道孙俨对他是何等的宠幸。

    就算是当日太史广陵升阶拜将所获得的荣耀,也不过如此了吧。

    在小凌统坐好后,孙俨对着凌操说道,“你这儿子孤很喜欢,以后他就在孤身边侍奉吧,你守城有功,育儿有功,赏金五十。”

    孙俨说完后,当下驱动胯下战马朝着城内奔去,血红大袄翻动之间,孙俨的身影已经闪出老远。

    而孙俨身后的淮泗诸将,尽皆脸色复杂的互看了一眼,而后紧紧跟随着孙俨的身后朝着城内而去。

    一瞬间,城门外只留下了还恍若在梦中的凌操,在那里暗自发呆。

    ------题外话------

    凌统与孙尚香配不配?

第一百八十八章 淮泗四柱镇江东 关内之名震下稚

    有着小凌统的带路,孙俨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下稚城的县署外。

    下稚不算是个富庶的县城,因此他的县署也算不上十分堂皇,甚至因为年久失修,还显得有些老旧。

    但目前就是在这有些老旧的下稚县署外,却林立着许多精甲士卒。

    他们全神贯注地将下稚县署守卫的水泄不通,而在这些精卒之中为首的,正是那位周泰的亲族周序。

    很显然,这些精卒正是周泰的亲兵,如今这些亲兵正尽忠职守的守卫着他们的将主。

    孙俨一行人俱是骑着骏马,下稚城又刚刚拿下,正执行着禁街等战时管制措施。

    因此孙俨一行人的马蹄声在寂静的街道上显得格外刺耳,这些县署外的周泰亲卫也老早就注意到了这一行人。

    但他们却并没有做出什么防御举动。

    因为身为周泰亲卫统领的周序,是认得孙俨的。

    况且在整个下稚城执行街禁的情况下,还有人敢纵马疾驰,想想就知道来人身份不简单。

    在孙俨一行人到达县署外之后,周序立即领着县署外的一众士卒对着孙俨大声参拜道,

    “卑下参见将军!”

    正如孙俨对凌操与周泰之间的称呼不同一般,江东吏民对孙俨的称呼也有着泾渭分明的区别。

    孙俨如今的官职是平南将军,而爵位是吴侯。

    在孙俨先前明定世系之后,吴侯成为孙家的专属爵位,带有的个人色彩很强。

    所以与孙俨关系更为亲近的人是更喜欢称呼孙俨为君侯的,而对于一般的属下,百姓,因为敬畏,他们则习惯称呼孙俨为将军。

    至于目前在江东渐渐流传起的一个新的称呼“至尊”,那是极少数舔狗对孙俨的称呼,算不上主流,虽然孙俨明显更喜欢这种称呼......

    在周序带领一众士卒向孙俨参拜之后,孙俨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然后一跃跳下马来,大步朝着县署之内而去。

    孙俨这副作态很明显是要去看望周泰的,周序立马要作势为孙俨领路。

    但周序的这副作态却为孙俨所阻,他对身后亦步亦趋的诸将及亲卫言道,

    “由凌统带吾进去即可。”

    孙俨言语之后目光在他身旁的小凌统身上停留,周序及一众亲卫才注意到了此刻跟在孙俨身边的这个稚童。

    孙俨的命令周序自然不敢违背,小小应唯一声便退到一旁。

    凌统是凌操之子,当日凌操在来到下稚城后,也是来看望过周泰的,因此凌统也认得路。

    而周序自然也知道凌统的身份是什么。

    随后孙俨又对想跟随进入的宋谦、蒋钦诸将言道,“尔等在此等候,由士元一起与孤进入即可。”

    孙俨说完后,他便由凌统带着,与庞统一起朝着县署内周泰的寝室走去。

    此刻县署外只留着宋谦、蒋钦、周序等一众将领面面相觑。

    周泰与他们关系匪浅,他们也想看望他呀。

    在孙俨的身影渐渐消失之后,周序的目光紧紧盯着那个幼小的身影,而后不敢置信地说道,

    “若我方才没看错的话,这凌氏小子是与将军并驾而来吧。”

    周序的言语之间意味不明,但他身旁的宋谦、蒋钦等人却敏锐的捕捉到了他话语之中的些许担忧。

    让周序引起担忧的,是凌统那浓厚的江东背景。

    但周序的担忧却引起了蒋钦的一声嗤笑,这位脸上有一道刀疤的猛将不以为意得说道,

    “君侯本人就是少年英才,因此对有些许早慧的凌氏小子有所宠幸实属正常,你无所担忧过甚。”

    周序是周泰族弟,而周泰与蒋钦自幼相识,又是过命的交情,故而蒋钦与周序往常也如兄弟一般亲密,

    故而在他面前,蒋钦言语并没什么顾忌。

    在蒋钦说完之后,宋谦又紧接着一句说道,“有东部在一日,吾等就依然是君侯最倚重的爪牙。”

    宋谦这句话充满了笃定的意味,而听宋谦提起张竑的存在,周序心中的小心思瞬间烟消云散。

    是呀,有张东部在,还有什么好担忧的呢?

    在日前,孙俨改名一事,已经传遍大江南北。

    不仅改名,张东部还为孙俨重新起了个字。

    要知道,孙俨之前的名字乃是他最敬爱的孙策所起,但孙俨却在张竑的建议下,毫不犹豫得就改了名字。

    由此事可见,张竑在孙俨的心目中地位中有多重要。

    当初要不是张竑为了给江东营造一个良好的外部环境,而自请去许都任职,那么当初的江东第一重臣,绝对不是张昭,而是张竑。

    如今张竑已经归来,与孙俨有着师徒之恩义的张竑,其之声望已经隐隐压过了张昭。

    毕竟当初张昭之所以会投奔孙策,亦不过是张竑引荐的而已。

    张竑、张昭、吕范、周瑜,有这淮泗集团的四根顶梁柱在,江东的政局就永远变不了天!

    ...

    县署门外的诸人心思暂且按下不表,只说在孙俨在凌统的带领之下,很快就来到了周泰的房门之外。

    可能是怕打扰到周泰静养,因此他的房门之外并没什么士卒戍守,孙俨在来到周泰房门之外时,他轻轻推开了房门,脚步放轻的走了进去。

    而庞统与凌统被孙俨留在了门外。

    在孙俨刚一迈入房门之内时,他的鼻腔之中立即浮现充满了一股浓浓的草药味,突如其来的草药味令不适应的孙俨轻轻咳嗽几声。

    而这几声在此刻寂静无比的房屋内,立即惊醒了依偎在周泰榻旁的医者,

    以及在榻上闭目养神的周泰。

    屋内灯光昏暗,周泰床榻外帷幄飘摇,站在不远处的孙俨身穿精甲,腰佩长剑,这一副装扮立马吓坏了刚刚转醒的那位白发苍苍的医者。

    老医者立即惊呼出声问道,

    “是何人?”

    这一声惊呼令伤重的周泰的意识勉强集中了起来,身为武将的他,虽然伤重,但该有的警戒心却一点也没降低。

    他定睛朝孙俨所在处看去,因为灯光晦暗及帷幄的遮挡,他第一眼没认出来孙俨,但在定睛仔细看之后,他终于认出来孙俨。

    周泰见到孙俨亲临,心情激动,就直欲要起身参拜。

    但身受重伤的他,刚一所有动作,就立马痛的又仰躺在床榻之上,不过虽然他无法起身参拜孙俨,口中却充满喜悦的喊出了那声尊称,

    “君侯!”

    周泰的一声君侯吓得那位老医者魂不附体,立马跪在一旁颤栗不已。

    人的名,树的影,江东君侯还能有谁?

    而孙俨在听到周泰这声君侯之后,眼中浮现柔色,他快步上前,来到周泰榻旁,轻手按住周泰不让他乱动,而后他轻声道,

    “孤在!”

    在来到周泰身前之后,孙俨方才真正看清了周泰的伤势有多重。

    只见躺在床榻之上的周泰,整个上半身被白布包裹着,而那白布有许多已经被鲜血染红。

    甚至在周泰刚刚的乱动之下,孙俨可以清晰可见的看到,有些白布又在缓缓渗出鲜血。

    而在床榻旁,正摆着许多铜盆,铜盆中的清水,早就已经一片暗红。

    看到这一幕,孙俨只觉似曾相识。

    犹记得当日,他的大兄也是如此这般呀。

    只是当日跪在榻旁感觉前路无光的青葱三郎,如今已经成为了坐在榻旁自有威势的江东吴侯。

    心下唏嘘的孙俨,转头看向一旁跪地的老医者,他问道,“幼平可有大碍?”

    孙俨的语气温和,暂时压住了老医者心中的恐惧,他连忙组织语言说道,

    “周校尉虽受创颇重,但幸亏都未伤及到要害,加上周校尉体格健壮,因此并无性命之忧。”

    听到医者如此说,孙俨心中的大石头才堪堪放下来。

    他示意医者出去门外守候,他有些话要单独对周泰讲。

    孙俨的这个要求让医者如蒙大赦,忙不迭的就朝门外走去,而后轻轻关上了房门。

    在医者走后,孙俨语气悲切的对周泰言道,

    “若早知幼平会受创如此,孤宁不要下稚邪!”

    孙俨的话令周泰心中大暖,得主如此,夫复何求。

    周泰当即豪言回答孙俨道,“君侯志在江夏,吾乃孙家功犬,君侯志向所在之处,吾岂不敢不赴汤滔火!”

    “如今得君侯护佑,吾得以拿下下稚,莫说受伤,就是令吾舍命吾亦不会有半句怨言。”

    孙俨说的话五分真五分假,但他却知道周泰对他说的话乃是肺腑之言。

    周泰的话让孙俨感动起来。

    怪不得当初孙策临终之前,让孙俨要多多重用淮泗将领,言明这些人才真正值得信任,现在看来,还是孙策有远见。

    就这武力值,就这忠心值,哪个主公会不喜欢这样的将领呢?

    可能因为情绪激动,周泰牵动了身上的伤势,他顿时被疼的的冷哼了几声。

    孙俨见状,亲自端起床榻旁一直在温的药水,而后喂周泰喝了起来。

    孙俨的这副亲侍汤药的举动,又把周泰感动的稀里哗啦的。

    周泰一开始还不敢接受孙俨的这副厚爱,但孙俨却言道,

    “无幼平,孤不得入江夏境,幼平勿多思,早日养好身体为孤继续征战才是。”

    听得孙俨的这副言语,周泰方才受宠若惊的接受了孙俨的这副信爱举动。

    但此刻他的虎目之中早已有泪花打转。

    想他周泰自幼贫苦,受尽人世间白眼,除了母亲之外,又何曾有人对其如此照顾,更何况如今这人是尊贵无比的孙俨。

    在喂完周泰汤药之后,孙俨将碗放在一旁,而后问周泰道,

    “卿为孤拿下下稚,孤定重重有赏。”

    在孙俨说完这句话后,周泰的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

    孙俨刚才的举动令周泰心中的忠君之情空前高涨,而如今孙俨许诺将对其论功行赏,这更让周泰的心神振奋起来。

    说实话,他为孙俨如此卖命,一方面是出于忠君的感情,另一方面还不是为了立功得赏吗。

    见到周泰这副亢奋的眼神,孙俨心下微笑。

    对于手下,感情牌要打,但该给的利益一定也不要吝啬,

    不然项羽的例子可摆在那里呢!

    孙俨朝着门外喊了一句,“士元。”

    一直在外值守的庞统听到孙俨的召唤,立马推门进来,而后对着孙俨一拜道,

    “君侯有何吩咐。”

    孙俨对着庞统言道,“幼平为孤拿下下稚,乃是大功一件,依例该如何赏?”

    庞统现任平南将军功曹,功曹者,顾名思义,掌功劳叙述,将吏升迁,

    因此关于该如何赏周泰这事,正是庞统的职责范围。

    庞统略一思索,便回答孙俨道,“周校尉先前镇抚山越有功,今又为君侯拿下下稚,扫清君侯西进障碍,因此录前后功,可因功晋升为平虏中郎将。”

    庞统的这句话并不长,但躺在床榻之上的周泰从庞统说的第一个字开始,就在那里认真倾听,就怕漏了一个字。

    当听到庞统言道,可晋升他为平虏中郎将时,周泰的心脏顿时慢了半拍。

    中郎将,那可是中郎将呀!

    江东军中只有孙俨一个将军,因此在目前的军队编制中,中郎将的军职便是孙俨之下最为高的军职了。

    要知道在如今江东数百位战将中,也唯有周瑜、吕范等寥寥几人是为中郎将!

    一旦自己晋升为中郎将,不说其他,论官职,他可是江东军中最为显贵的那几人了。

    但庞统所言只是建议,最后自己能不能真的成为中郎将,还得看孙俨的决策。

    周泰忐忑的将目光看向孙俨,在看到孙俨听到庞统的话后,脸上浮现那似有不满的脸色之时,他心中顿时充满苦涩。

    果然,君侯还是觉得中郎将太过显贵,自己不配吗?

    也是,自己还是不能和周、吕几人对比呀。

    在周泰的心慢慢沉到谷底之时,孙俨却说出了令庞统及周泰都吓了一跳的决定,

    只听孙俨缓缓说道,

    “单单中郎将一职,岂可显幼平之功乎?”

    “幼平此功当封侯!”

    当孙俨提到封侯两个字时,周泰只觉自己的整个脑袋都变得晕乎乎起来。

    孙俨可不管周泰晕不晕,他直接下令道,

    “拟令:晋周泰为平虏中郎将,下稚长,

    赐关内侯!”

    孙俨此言一出,等于是直接坐实了周泰的侯爵身份,不提周泰心中如何激动,就单单是庞统,脸上也浮现了惊讶之色。

    关内侯,承秦赐爵十九等,为关内侯,无土,寄食在所县,民租多少,各有户数为限。

    虽然关内侯不是最高等级的列侯,但也是仅比列侯差一等级的第十九级侯了。

    而且关内侯虽然没有封国只有封号,但却是实实在在有食租收入的。

    而且一旦成为了关内侯,说明了周泰已经有了成为列侯的那个资本了。

    这样的意义可谓是巨大。

    庞统因为这意义而惊讶,想不到孙俨如此信重周泰,而周泰自然知道封侯意味着什么,在先秦以来,封侯是每个男人心中最大的梦想!

    周泰激动无比,他万万没想到孙俨会给他如此赏赐,他想起身拜谢孙俨,却被孙俨按住,孙俨言道,

    “好好将养身体,为孤守好下稚这条退路即可。”

    孙俨的话令周泰感动不已,他现在也只能涕泗应唯而已。

    说完后,孙俨唤来方才的医者,而后对其嘱咐几句后就离开了周泰的房间。

    在来到周泰房门外之后,孙俨召来凌统对其耳语几句,随后令其传命去了。

    凌统在得令后,脸上浮现亢奋之色,他急忙朝着县署外跑去。

    凌统身姿灵活,很快就穿越了处处回廊来到了县署门外处。

    凌统的突然来到,令正在攀谈的蒋钦几人有些惊讶,但这几人其实是看不起凌统的,因此脸上都浮现了些许不屑之色。

    只不过这些不屑之色却被凌统的一句话瞬间击碎的荡然无存。

    小凌统双手背后,眼神上瞥,粉雕玉琢的小脸上努力摆出一副老成的样子,而后用有些奶气的语气说道,

    “君侯有令!”

    小凌统此话一出,蒋钦几人瞬间躬伏身子,朝着凌统一拜,

    此刻他们脸上哪里还有那半点骄矜之色。

    ...

    孙俨先庞统一步来到房门外,而庞统在房内写好孙俨的敕令后,也来到了孙俨身后。

    在来到孙俨身后后,庞统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响声,他正要问询孙俨,但孙俨却以手作噤声状,而后对着庞统说道,

    “卿且听。”

    在孙俨此言话语一落,县署之内渐渐响起了一阵阵呼喊声,这呼喊声原先还很小,但很快的,这呼喊声渐渐的大了起来,直至响彻了这个县署。

    县署之内足有数百位精兵,这些壮汉一旦扯开嗓子喊起来,那种动静怎么会小了呢?

    “吴侯赐周泰关内侯,”

    “关内侯万岁!”

    这句不长的话语顷刻间就响彻在县署的上空,并且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县署周围的民居辐射而去。

    吓得本就胆战不已的下稚民众又将屋内的门窗再次加固了一番,偶有好奇的孩童想探出头来,却马上被家中的长辈拉回房内,

    “关内侯,那可是侯爷勒,好大的官呢!”

    庞统被这突如起来的一幕震惊的一时语噎,但他很快就知道了这一切出自孙俨的手笔。

    庞统立刻对孙俨笑着说道,“君侯英明,如此一来,我军士气如虹,江夏旦夕可下矣。”

    孙俨脸上也浮现了笑容,

    “士元知我。”

    孙俨之所以要这么做,一个是周泰为其卖命,为自己卖命者,孙俨从来不吝啬给他荣耀。

    再者,孙俨也是通过此举将周泰立为一个标杆。

    如今有周泰这个例子在前,在之后的征伐江夏的过程中,江东诸将出于立功封侯的心思,又岂会不奋死以战呢?

    如今这数百将兵喊得如此卖力,一方面是因为孙俨的命令,另一方面又何尝不是在发泄自己内心的亢奋,期望自己成为下一个周泰呢?

    封侯拜将,这是汉族男儿共同的梦呀!

    这等荣耀,任何有血性的男儿,都无法拒绝的。

    而在房屋之内,听到这震天呼喊声的周泰,此刻的虎目已经被眼泪完全所浸湿......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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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5011/ 第一时间欣赏替汉最新章节! 作者:三合一咖啡所写的《替汉》为转载作品,替汉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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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汉介绍:
建安五年,汉帝国东南的江东之地上正发生着一场巨变—江东小霸王孙策正躺在榻上奄奄一息,江东众臣六神无主,各怀心思。
承继江东基业的会是谁?
如果继承江东的不是那孙权,而是孙策三弟孙翊,那么历史会发生怎样的变化呢?
读者群号:1136031735有兴趣的可以加。替汉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替汉,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替汉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