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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枪手1号     跃马天下txt下载     跃马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五十章:以血练手

    燕小乙出现在围墙之上,郝仁也站了上来,在他们的身后,三十几名鹰嘴岩老人们手执着弓箭,出现在围墙之上,利箭带着死亡的呼啸声,划破严冬的酷寒,将一个个蒙骑射死在院落之中。

    援兵从天而降,整个村子里的百姓绝处逢生,都是欢声大呼起来,蒋旭号叫着,挥舞着横刀左砍右劈,刚刚的一番苦战之中,即便勇武如他,身上也挨了几刀,所幸他皮糙肉厚,倒也只是一些皮外伤。有了外援的村民们鼓起勇气,锄头羊叉钎担此起彼落,将蒙军杀得步步倒退。

    阿丘迅即地判断出最大的威胁来自后方围墙之上的这批后来者,对方训练有素,箭法奇准,显然不是一般的队伍。“杀回去,杀出去!”阿丘嚎叫着,挥舞着马刀,返身杀了回来。

    云昭冷冷一笑,策马避过疯虎一般冲过来的阿丘,伸手对围墙之上的燕小乙等人做了一个手势,燕小乙会意地点点头,一声啕哨,三十几名老匪当即撤下了围墙。

    阿丘几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敌人占据着有利地形,如果死守不退,自己只怕要死伤绝大部分的手下才有可能抢出去,但现在,对手却轻易地让开了道路,外面肯定有异样,但此时的他已是顾不得了,即使外面有陷阱,但与现在的处境比起来,也不会坏到那里去。现在完全是被动挨打,抢出去,也许还有机会抢到一战马,然后逃出生天。

    “杀出去!”他嘶声吼道,现在,他已经基本明白,眼下的这支突然出现的队伍必定就是这一段时间不间断地突袭友军的那支神秘部队。

    云昭看着阿丘,鼻子里发出冷哼,反手将易水寒插回刀鞘,抽出破军,拉弓上弦,嗖嗖嗖连珠箭发,抢上围墙去的那些蒙军一个个惨叫着掉下围墙,以阿丘为首,十数人每个人都是腿上中了一箭,而这十数人,却是这批蒙军之中最为勇武的一批人。

    阿丘跌出院墙外,马刀拄在地上,抬头看向前方,在他的前面,刚刚退回去的那几十名箭手已经占据了两边的有利地形,寒光闪闪地利箭遥遥对准了他们。而在他们的正前方,数排整整齐齐的队伍手执着马刀,正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们。

    院墙内不停地还有蒙军翻墙而出,大约还剩五十余人。除了二三十个人还算完好,没有带伤之外,其它的都是个个挂彩。特别是以自己为首的十数人,大腿上中了一箭,一身战力十停之中已是去了七八成。

    这仗没得打了!

    阿丘双手捧着马刀,使尽全身的力气站了起来,大声吼道:“我们投降,我们投降!”阿丘听父辈说过,大越这个庞大帝国自诩礼仪之邦,在战争之中,一般只要投降,就不会再遭受杀身之祸,只要活下来,以后便会有机会逃出去。

    看到刚刚还凶神恶煞地对手突然之间大喊投降,雾渡河的村民们都有些发蒙,策马顺着大开的大门之中走出来的云昭仰天打了一个哈哈,对面,燕小乙等人也是放声大笑。

    “屠虎,屠熊,看你们的了!”云昭吼道。

    屠虎屠熊两个横着跟竖着几乎一般宽的大汉跨步而也,手中马刀高举,狞笑道:“前进,杀光他们!”

    两人踏步向前,在他们的身后,是近百名家破人亡被云昭等人救回来的安庆周边的青壮,看着蒙军,这群人的眼睛都红了,听到屠虎屠熊的命令,都是狂吼着:“杀光他们!”列队大踏步而上。

    阿丘惊呆了,不是说大越是礼仪之邦么,不是说他们不杀降兵么,怎么这群人根本不理睬这个碴儿。

    “我们投降了,我们投降了,我们愿意成为你们的奴隶。”阿丘大喊道。

    “杀!”回答他们的是整齐的喊杀声。

    绝望的阿丘举起了马刀,“弟兄们,和他们拼了!”瘸着一条腿,一拐一拐地迎了上去。

    云昭骑在乌云踏雪之上,冷冷地注视着场间的搏杀,眼皮都没有跳动一下,燕小乙和郝仁两人在另一侧,弓在手上,箭在弓上,但两人也没有动,只是脸上肌肉不是抽搐一下,每抽搐一下,那都是一名新手受了伤或者倒地而亡。

    哨楼上的蒋丰两手扒着栏杆,震惊地看着场中的格斗,他早年当过兵,而且还是一名低级军官,当然看得出来,在外面没有动手的那批后来者都是杀人的积年老手,而现在正在场中格斗与蒙人死拼的则是一些看起来虽然训练有素,但实则还是一些从未上过战场的菜鸟,与自己村子里的那些青壮比起来,他们唯一的优点就是悍不畏死。

    走在最前面的两个大汉挥舞着马刀,只是将蒙军打散,其实并没有对他们造成杀伤,而是放任这些蒙军与身后的那些新兵蛋子们去搏杀。

    他们在拿蒙军练手。蒋丰突然明白过来。那个骑着大黑马的年青人明显便是这伙的头领,看着那个年纪比自己孙儿大不了多少的年青人脸色沉静,似乎眼前的搏杀与他无关一般,蒋丰不由大是感叹,即便是自己,易地而处,恐怕也没有这个决心去做这件事情,以那伙人的实力,想要杀死这群蒙人,是易如反掌,但他们却在用敌人的临死顽抗来磨练新兵,哪怕为此付出代价也在所不惜,这个年轻人不简单,假以时日,前途只怕不可限量。

    肩上剧痛阵阵传来,先前只道死亡在即,根本不觉得痛,现在突然放松下来,一把老骨头终于撑不住了,慢慢地盘膝坐在哨楼之上,一手按住肩上伤口,两只眼睛却是瞪得大大的盯着下面的搏杀。

    没有比这更好的练兵机会了!云昭盯着场中的搏杀,对手不多,而且大都身上有伤,几个最为抢眼的,已经被自己抢前一步射伤,人数上占着优势,心理上占着优势,此时,可谓天时地利人和,尽在我手,这样的机会不是每次都能撞上的。

    垂在一侧的手紧紧地握着易水寒,手上青筋毕露,每一个兄弟受伤倒下,云昭的心都痛得抽搐一下,但脸上却仍是丝毫不动声色,这样的场景,如果还不能获得胜利而让自己活下来的话,那么,在以后的征战中,还是会死去,此时心软,去帮他们轻易获胜,那是在害他们,他们以后还是会死去的。

    只有让他们自己去体会,体验,自己在生死搏杀之中获得经验,那才是最好的。队列已经被冲散,一百多人绞杀在一起,仗着人数上,心理上,身体上的巨大优势,这群初上战场的菜鸟一步步地占据了优势,从开始的乱战,慢慢地变成了有组织的猎杀,从开始的孤军奋战,到最后的互相配合,随着对手的人数一个个减少,他们也愈发地娴熟起来。

    阿丘绝望地单腿跪在地上,此时他的身上,已经挨了好几刀,身边的士兵已经死绝,看着十数把明晃晃的马刀一齐砍将下来,他只来得及大叫了一声“阿娘”,便被砍成了十好几截,血水喷得满地都是。

    一百多蒙人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院内院外,场中再无一个活着的蒙人,云昭缓缓地吐出一口长气。燕小乙郝仁脸上慢慢地露出了笑容。

    七十多个新兵,阵亡七人,伤了二十几个,此时伤者在同伴的搀扶之下,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一边观战的三十余名马匪赶紧奔了过去,掏出金创药,为他们包扎裹伤。

    看着满地的尸体,看着自己砍崩了刃的马刀,有些新兵再也忍不出,奔到了边,翻江倒海地吐了起来。

    屠虎屠熊大笑着,“吐吧,吐吧,吐过这一回你就会习惯了,以后再杀起来蒙人来,你就会觉得跟杀个小鸡没什么两样。”

    “屠虎屠熊,干得不错,这些家伙,你们只操练了短短的上十天,便有这个成果,很了不起!”云昭冲着屠虎屠熊竖起了大拇指。

    两个门板一样的汉子呵呵笑着:“老大可别夸我们,今天这样的战事,难得一遇,即便这样,我们还死了七个,伤了二十好几,老大再夸,我们的脸都没地儿搁了,不过这些家伙着实不错,再练上几个月,好好地打上几仗,就成老兵了。”

    “我会找机会让他们再历练的。”云昭翻身下马,“老兵都是杀出来的。”

    院内,蒋丰被扶了下来,裹好了伤,在两个汉子的搀扶之下,走了出来,径直走到云昭面前,蒋丰深深地鞠了一躬,“老汉雾渡河村长蒋丰,多谢好汉相救,敢问好汉们是从那里来的?”

    看着眼前这个顶盔带甲的老汉,云昭将缰绳甩给一边的屠虎,伸出双手扶住蒋丰,“老爷子可别折杀我了,我们这一伙人也都是这安庆附近的人,蒙人肆掠,烧杀抢掠,我等这些劫后余生之人便聚集在一起奋起反抗,今天我们来晚了,村子里死了不少人,真正对不起!”

    蒋丰微微一笑,眼前这个年青人说话不尽不实,安庆附近的确遭到了劫掠,但这伙人一看就不是附近的,附近那有他们这样装备精良的农民,而且他们的气质,特别是最先出现的那几十个人,一看就是精锐之极的战士,不过对方是救命恩人,既然不愿吐实,他也不好多问。

    看着对方的神色,云昭也知道对方看出了些门道。

    “壮士救了我雾渡河一村数千人,老汉感激莫名,请,请,老汉略备薄酒,以表谢意!”

    “恭敬不如从命,我等也正饿了,那就多谢老村长了!”云昭笑着抱拳一揖。***

第一百五十一章:壮大

    夜深人静,白天宛如修罗场的雾渡河村已经基本陷入了平静,战死的村民都以极快的速度被安葬,老村长已经晓喻所有村民,蒙人一定会再来的,这一拨如果不回去,下一拨很快便会再次寻上门来,雾渡河这片乡土是呆不下去了,准备收拾东西逃命吧。死者已矣,活着的却还要继续生活下去,村民们强压着满心的悲愤,默默地打点着行装,偶尔会有几声嚎哭起传来,那是白天有人战死的家庭。这年代,家中顶梁柱的死亡意味着什么,大家都是一清二楚。

    云昭坐在方桌边,在他的上首,是因失血过多而显得脸色青白的雾渡河村老太爷,蒋丰。他的孙子蒋旭此时正坐在屋角,把玩着一柄缴获得蒙人马刀。

    “云兄弟,你实话实说,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蒋丰看着云昭,一字一顿地问道。

    云昭微微一笑,“老太爷,云昭就是一个杀蒙狗子的,如果您非得知道我的底细的话,我也不妨告诉你,我是马匪,一个被蒙人杀光了族人,烧毁了村子,无家可归,满腹仇恨的马匪。”

    “马匪?”蒋丰的眼角收缩。

    “不错,鹰嘴岩马匪!”云昭坦然道。

    哗拉一声,蒋丰两手撑着桌子,站了起来,身后的椅子倒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蒋丰脸色潮红,瞪圆了眼睛,看着云昭,屋角的蒋旭看到爷爷激动的模样,忽地一下冲上来,手里的马刀指着云昭,怒目瞪视着对方。

    “鹰嘴岩?你说你是鹰嘴岩的马匪?”蒋丰嘴唇哆嗦着。

    看到对方的模样,云昭也是站了起来,“老太爷也知道鹰嘴岩马匪?”

    蒋丰慢慢地坐下来,“我怎么能不知道鹰嘴岩马匪,我岂会不知道鹰嘴岩马匪,沈将军,他还好么?”

    沈将军?云昭先是一楞神,接着便反应过来,对方说得是老当家沈风。

    “您认识沈老当家的?”云昭惊问道。

    蒋丰神色慢慢恢复了正常,拍拍蒋旭,“旭儿,去一边玩去。”

    “您怎么会认识我们老当家的?”云昭追问道。

    蒋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回忆的神色,“二十年前,我也在卢城啊!那件案子,可谓是惊天动地,沈将军率部反出卢城的那一天,我正在城门担任值守,那时,我还是大楚的一名校尉呢!”

    云昭顿时想起沈风曾对他说过,当年若不是军中的一些朋友仗义相助,他是绝无可能逃出卢城的,其中便提到过出城之时,本应紧闭的城门却是敞开,让他们毫无阻碍地穿过了这道本应是他们最大障碍的城门,沈风没有说是谁放走了他们,但这位老人既然能说出当年之事,那便绝对差不了。

    立席而起,云昭单膝下跪,“云昭替老当家谢过老太爷当年相助之恩。”

    蒋丰笑着扶起云昭,“当年为了此事,军中有血性的汉子那个不是义愤填膺,只是可惜,老头子当年有家有室,否则也随着沈将军们反出去了。现在沈将军怎么样?想来也是早已须发皆白了吧?”

    云昭黯然垂下头来,“老当家的已经不在了?”

    蒋丰一惊,“怎么会?沈将军比我还年轻几岁呢?”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云昭将沈风过世的来龙去脉详细地讲了一遍,“老当家的顾全大局,舍生忘死,单身入卢城边军报信,却被司马瑞那个狗贼杀了,云昭总有一天,会将这个王八蛋逮住,剖腹挖心,祭奠老当家的。”云昭咬得牙齿格格作响。

    蒋丰低头垂泪,“想不到过去了二十年,沈将军还是死在这些王八蛋手中。”

    两人唏嘘半晌,蒋丰抹抹眼泪,看着云昭,“鹰嘴岩这些年来威震大漠,我虽僻居乡野,远离大漠,却也是偶有耳闻,沈老将军既已故去,你们这些人?”

    云昭苦笑:“我们中了敌人的诡计,数千弟兄连番拼杀,一路摆脱蒙人的追踪,逃到巴颜喀拉山之后,便只剩下了这些弟兄,如今在山中找了一个隐秘的所在,休养生息,这些日子发现蒙狗子出来劫掠,每一拨的人数都不多,便盯上了他们,这一段时间,加上今天,我们已经截少了数百蒙狗。”

    “只有这点人手了啊?”蒋丰叹了一口气,若有所失,“那你们现在是怎么打算的呢?”

    云昭捏着拳头,“休养生息,招兵买马,积聚力量,然后再去打蒙狗子,总之,我们与蒙人是不死不休,只要我们还有一人活着,便会与他们干到底。”

    蒋丰点点头,“想法很不错,可是你们必竟势单力孤,蒙人大举入侵,你们这一点人手,杯水车薪,根本无助于大局啊。”

    云昭想了想,看着蒋老太爷,“我有一个想法,老太爷既然不是外人,我便说给您听听,也帮我参详参详。”

    “你说!”蒋丰点点头。

    “我准备积蓄一定的力量之后,便带着这些弟兄去安庆投军,正如您所说,现在的我们的确力量太弱,根本做不了什么事,抵抗蒙人,恐怕还得靠大越朝廷,也只有靠着大越这棵大树,我们才有报仇的机会。”

    “投军?”蒋丰有些震惊于眼前的这个小马匪居然有这样的想法,“鹰嘴岩马匪可是与朝廷势不两立的。”

    “我知道。”云昭点点头,“但此一时也彼一时,现在我们有一个共同的敌人,那就是蒙狗子。安庆城的岳铭将军看来亦是一个忠义之人,我们去投他,此时正在危难之中的他应会会接纳我们。”

    “你不怕过了这一阵子,朝廷之中再来秋后算帐,到了那时候,你恐怕连跑都没有机会。”蒋丰叹息道:“大越朝廷,大越军队,这里面的水深着呢!”

    “所以我要有一定的力量。”云昭站了起来:“当我拥有一定的力量,在现在两军对垒的时候,有些人便想算计我,也不得不三思而后行,而我,需要的只是时间,只要时间足够长,我相信,将来没有人能动我,谁敢动我,我就让他们悔不当初!”啪的一声,云昭重重地一掌击在桌上。

    屋角里,已经昏昏欲睡的蒋旭被云昭这一掌惊得跳了起来,睡眼惺忪地看着桌边的两人。

    “老太爷,你说,如果有一天,我云昭手中拥有上万甚至数万铁骑的时候,那些什么大越的权贵,他们还敢动我吗?恐怕便是大越的皇帝也不敢拿我怎么样吧?到了那个时候,也许我只要勾勾手指,就会有人将司马瑞那个王八蛋的人头送到我的面前来。”云昭杀气腾腾地道:“如果是太平年间,我的确没有这个机会,但现在天下大乱,蒙人入侵,朝廷却又虚弱无比,到了现在,还无力应对,潭州拥兵数万,却龟缩不出,这些酒囊饭袋,能指望他们做什么。不过正好,他们无能,我便能召到无数的血勇之士,只消我拥有了一支像鹰嘴岩马匪那般强悍的队伍,要报仇便轻而易举。”

    蒋丰震惊地看着杀气腾腾的云昭,不得不承认,云昭所说的有一定道理,但从现在的一无所有,要达到云昭所说的那种势力,这其中恐怕会有无数的艰难险阻,其难度不亚于上青天。

    但蒋丰也不得不承认,现在这个时候,的确是一个好机会,蒙人入侵给云昭提供了一个绝佳的机会,如果把握得当,也不是没有可能。

    “云昭,我这雾渡河村的数百儿郎你可还看得如眼?”蒋丰在心中反复掂量半晌,终于开口道。

    “老太爷,您这是?”云昭问道。

    蒋丰叹了一口气:“乱世将临,蒙族养精蓄锐数十年,而我大越却是歌舞升平数十年,现在,又是内耗不止,这场战争只怕不是三五年便能打得下来的,眼下这局势你也看到了,这地方是住不得了,我这村子里数千丁口失去了土地,如何生存?我出自军中,自然知道,乱世之中,拳头最硬。只要有足够硬的拳头,便能活得滋润,活得逍遥。如果你愿意,我这村子里尚有三百精壮儿郎,尽数投到你的麾下。也许他们跟着你,能有一个灿烂的未来。”

    云昭又惊又喜,白天的战斗他亲眼目睹了雾渡河村的这些村民与蒙人的搏斗,与一般的老百姓比起来,雾渡河村子的这些村民却是具有一定的军事素养,而这,显然与眼前这个老态龙钟的老人有关。如果能得到这三百余精壮,自己实力便上了一个大大的台阶。

    “老太爷,不瞒你说,我还真需要他们。您也看到了,我现在手头就这点人马,实在是力量薄弱,有了这三百精壮,再加以训练,再碰上人数相当的蒙骑,我们也有一搏之力。只是老太爷,您这样帮我,我,我怎样才能报答您呢?”云昭直言不讳地问道。

    “旭儿,你过来!”蒋丰冲着屋角的蒋旭招招手。

    “爷爷,什么事?”蒋旭走了过来,挨着蒋丰站好。

    “我只有这个孙儿,脑袋瓜子却不灵光,蠢得很!”蒋丰叹气道,一边的蒋旭嘿嘿地笑了起来。“但他却勇武过人,当是一个冲锋陷阵的猛将,我老了,今天又受了不轻的伤,活不了多长时间了,如果有一天,你能成大器的话,那么答应我,帮着他光大我蒋氏门楣。”

    云昭重重地点点头,“请老太爷放心,我一定能让您达成心愿。”***

第一百五十二章:基地

    谷中多了雾渡村数千男女老幼,立时便热闹了起来,虽然舍不得雾渡河那里肥沃的土地,以及祖辈辛苦积累下来的家业,但想起蒙人即将到来的残酷报复,所有的村民还是不得不含着眼泪离开家乡,这条被云昭等人称为葫芦谷的山谷长数十里,最窄处仅数百米,最宽处却达二里。

    进口狭窄,然后逐渐变宽,向内走了十数里之后,整个谷地又陡地向内收拢,陡峭的山峰悬崖向谷内突出,在这里,谷地只有一个不到百米的口子,越过这段长约里许通道,谷地再一次开阔起来。如果站得足够高的话,你便会发现,这个山谷酷似一个巨大的葫芦。

    葫芦谷隐藏在巴颜喀拉山脉之中,极为隐秘,当初云昭等一行人遁入巴颜喀拉山之后,意外地发现这个在隐秘性不逊于鹰嘴岩,易守难攻的天然谷地之后,都是大喜过望。与鹰嘴岩比起来,葫芦谷更大,这里面即便住上几万人,也是绰绰有余。

    云昭陪着蒋丰在谷内巡视,那一箭给蒋丰造成的伤害不小,利箭在他的肩部造成了贯穿伤,如果是年轻汉子,倒也还抗得住,但蒋丰毕竟年纪大了,大量的失血让他虚弱不堪,云昭找了一匹最为温顺的马匹,由蒋旭牵着,一行人仔细地戡察着葫芦谷的地形。

    蒋丰早年是大越正规军中的校尉军官,如果他当年不是灰心丧气,坚持解甲归田,而是坚持在军中厮混,那到现在,怎么也能混个将军当当了。他在军事之上的素养自然不是云昭等人所能比似的。

    “这是一个好地方!”蒋丰喜形于色,“在巴颜喀拉山脚下住了半辈子,我竟然还不知道,在这茫茫大山之中还有这样一个好去处。云昭,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云昭眉开眼笔地道:“这完全是运气,当初我们逃进山中,对于巴颜喀拉山我们完全是两眼一抹黑,误打误撞之下,发现了这里。”

    “当真是天意啊!”蒋丰叹道:“这样一个好地方,即可蓄兵,亦可养民,整个谷地算起来,怕不有百里方圆吧?”

    “差不多!”云昭点点头,“这处谷地长有数十里,最宽处约有两里许,整个算下来,差不多有百里方圆。”

    “这里可以作为一个永久的基地。”蒋丰高兴地道:“将这谷里的树木砍尽,便可开出不少的良田,你瞧瞧,这里的土地多么肥沃,就算只将种子撒下去,秋后只怕也不有错的收成,更何况,我们现在这里可不缺伺候庄稼的好手。”

    “老太爷说得不错,粮食是根本,我们总不能老是去抢,如果能自己解决一部分粮食,方是长久之计,今后,这里的人口会愈来愈多的。”云昭信心满满地道。

    “如果只有一两万人,这个谷地里出产的粮食尽可自给自足,但如果人数再多,就不行了。”蒋丰笑道:“还得另避路子,多方面想办法才行。”

    对于这些,云昭却是两眼一抹黑,“老太爷有什么办法?现在虽然我们人数不多,但未雨绸谬,总是早作打算的好。”

    “你这个想法好。”蒋丰赞赏地道:“将什么事情都考虑在前头,事到临头,自然就不会手忙脚乱,云昭,其实巴颜喀拉山中,遍地是宝,只要用心,自然就能找到财路。”

    “还请老太爷指点。”云昭诚心实意地道。

    “其它的先不说,巴颜喀拉最多,也最容易得手的便是药材,各种药材。”蒋丰笑道:“这些药材遍布巴颜喀拉山中,如果将他们采摘回来,稍加炮制,运输出去,便能换得大笔的银钱,云昭,这个乱世之中,战争只怕会是家常便饭,那么对于药材的需求将会极大,利润也会极高,所以,这是一条生材的路子。”

    “老太爷好注意!”云昭抚掌笑道:“等到春暖花开,我们就可以组织人手,进山采摘,嗯,我们甚至可以在谷中开辟一部分坡地,专门来种制药材。”

    蒋丰笑道:“种植药材可是一门技术活儿,我们现在手里可没有这方面的行家,而且,药材如果能稍加炮制一下再卖,利润会更高,只可惜,我们也没有这方面的人手。”

    云昭心中想起一人,“这您不用担心,我有人手,等开春过后,我便将他弄来。”

    “如果有这样的人选,自然是最好,不过这都还是其次的,最重要的还是另一点。”

    “老太爷指得是……”

    “运输路线!外销的途径!”蒋丰转头看着云昭。“现在潭州被围困,即便有货,也无法通过潭州外销,安庆有一条小道穿过巴颜喀拉山,能够进入益州,但是这条道路被安庆驻军牢牢地控制在手中,这条道路也是安庆能够坚持到现在的原因,如果通过这条道路,就无法避过安庆驻军的耳目。”

    云昭点点头,“我明白了,也就是说,现在的我们,如果想要与外界联系,将将来这些东西送出去换来大笔银钱的话,这条道路就必须要控制在我们手中。”

    蒋丰笑道:“对,当然,如果潭州能击退蒙军的进攻,逼迫蒙军后撤,那我们亦可以通过潭州外销,潭州地方大,想要躲过他们的耳目就容易多了。”

    云昭摇摇头,“老太爷,这恐怕不太可能,看蒙军的架式,只怕是要拿下潭州的,现在潭州地面,蒙军已经调集了塔塔儿部,扎儿赤兀惕部,大帐兵等蒙族精锐舍计近十万大军,这种季节,如此大规模地行动,可以看出,对方是下定了决心要拿下潭州,潭州能坚守到什么时候难说?一旦潭州失守,安庆便成了这方园数万里之中,大越唯一控制的城池,也是我们唯一的一条呼吸通道。所以,这条道路一定要掌控在我们手中。”

    “可是岳铭是极其看重这条生命线的,你如何能拿下来并将其控制在手中?”蒋丰不解地道。

    云昭笑了笑,“老太爷,现在安庆城下聚集了数万蒙军,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肯定是要拿下安庆,如果蒙族将领不蠢的话,便一定会首先进攻这里,经过这几个月的大雪封山,安庆现在肯定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很难再抵抗住蒙军的强势进攻,所以,这便是我们的机会,老太爷,葫芦谷里的这些基本的建设以及零零总总的东西,我想请您来负责打理,我要集中精力来训练部队,我们人数不多,只能走精兵路线。我需要在我们出击的时候,他们已经脱胎换骨。”

    现在葫芦谷中数千人中,主要是雾渡河村村民为主,蒋丰在他们中间有着巨大的影响力和一言九鼎的威信,让他来主持谷中的日常事宜,正是最佳人选。

    “你放心地去练兵,这些日常琐事交给我来做!”蒋丰笑道:“我虽然老了,扛不动刀,拉不开弓,但脑子却还活络。”

    “只是老太爷的伤势?”云昭担心地问道。

    “要不了命的!”蒋丰抚摸了一下伤处,“挺挺也就过去了。”

    两人策马漫步,边走边谈。

    “虽然葫芦谷地方隐秘,易守难攻,但也不能掉以轻心,谷口要设立堡塞,两边山峰之上要设立哨兵,谷口之处,不妨多做一些陷阱以及伪装来掩护谷内的安全。”蒋丰道:“我们现在经过的这里,如果将来有实力的话,可以筑一道城墙,外面筑兵,内里则居住百姓,以及其它一些重要的东西,这个葫芦谷的大肚子里,可是能藏不少好东西,只要卡死这里,敌人便是成千上万,也难以攻破这里。”

    “您说得对,现在我们没钱没物,只能暂时修一些简易的防护,一步一步来吧!”云昭笑道。

    葫芦谷前部,已经被开辟成了军营,校场,有了雾渡河村民壮的加入,云昭的部队已经有了五百余人,更让云昭欣喜的是,这五百人除了先前的三十多名马匪,其它的人也都至少进过了一场战役,都见过血,有了这样的一次经历,对于他们今后的帮助将是极大的。

    在生死线上挣扎过的人所积累下的经验,比起教官们平时的千叮咛万嘱咐更回有效。

    葫芦谷在这个寒冷的冬天热闹了起来,这群失去了家的人迸发出了极大的热情,整个谷地里都是劳作的百姓,积雪被铲除,露出下面黑色的泥土,谷里几乎所有的树木都被砍掉,用来搭建房屋,在蒋丰的指挥下,整个谷地被规划的井井有条,生活区,耕作区,道路只用了短

    短的不到十天时间,便有了一个雏形。

    而在外面的军事区,五百人的部队分成了几批,在屠虎屠熊,郝仁的带领下正在进行着训练,屠氏兄弟练步兵,而郝仁则从士兵之中找出了一百余个会骑马,有一定骑术基础的,训练他们马上的作战技巧,现在不指望他们能在马上开弓射箭,但至少要保证他们骑在马上可以挥刀砍人。

    葫芦谷里现在物资充足,云昭率部下抢了一批,但大头却还是雾渡河村村民带来的,几千人的村子,竟然窖藏了超过几十万斤的粮食,让云昭惊喜不已,这些存粮足以让他们度过最为艰难的日子。

    燕小乙带着几个士兵去了安庆附近,打探那里的情报,而云昭,也在等待着从燕小乙那里传来的消息。***

第一百五十三章:砺兵秣马(上)

    除开原先的一批老兄弟,新近加入的人中,马术稍好一些还不到一百人,但云昭已经感到很不错了,平常的农夫,能把马骑得不错的已经很少,更惶论能在马上作战了。几十个老兄弟一人分了几个,言传身教,力争他们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到控马自如。

    为了防止这些新人在疾奔的马上掉下来,郝仁想了一个笨办法,那就是将他们的两条腿都绑死在马腹上,这样,无论怎么颠,都不至于摔下马来,从疾奔的战马上摔下来,断胳膊断腿那是再正常不过了,不过现在云昭手中拢共就只有这百来十号能称之为骑兵的人,可不敢轻易地让他们无谓的受伤。

    铲除积雪,辟开的校场一边,一根根手臂粗细的树枝插在地上,每隔上十米左右便有一支,上面用白灰划着一道道的印记,骑兵们要在一百米的急速冲刺之中,挥舞马刀,按照要求顺着这些印记将树杆一截截地砍断。在校场的尽头,百余骑兵两条腿被绑在马上,一手提着缰绳,一手提着马刀,正在作着最后的准备。

    云昭站在校场的尽头,默不作声地看着对面的训练,从卢州至潭州,这数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绝大部分都是草原,在这种地形地貌之下,作战中占据优势的仍然是机动力极强的骑兵,这些天来,自己一共抢了数百匹战马,加上以前弄到的,葫芦谷中的战马足足有七八百匹,但能够驾驭他们的却只有这百多人,七八百匹马每日的消耗不在少数,可以说非常惊人,但大多数战马却被白白闲置,起不了任何作用,迫不得已之下,云昭下令从这些战马之中选出四百匹以备训练和作战之用,其余的战马,便只喂食草料,不再喂粮,这些吃不到粮食的战马将很快掉膘,不能再参与作战,勉强可当骡马使用而已了。

    等有了足够的人手,再将他们好好地伺弄好。到时候,看看还有多少能用,反正蒙人那里战马多,实在不够了,便又想法去抢呗。

    一名骑兵开始摧马前进,速度越来越快,当抵达第一根树干之时,已经基本加到了最快速度,扬刀,劈下,唰地一声,自白色的印记之处,树干被一刀两断。战马仍在加速,第二根,第三根,到第四根的时候,骑兵挥动马刀的速度已经跟不上战马的速度,战马风一般地自树干处掠过,一刀下去,却是砍了一个空,一刀失手,那名骑兵显然有些慌乱,连着又是两根砍空,直到第七根的时候,终于才又得手。

    云昭摇摇头,这名骑兵显然对控马还不是很熟练,不能做到随心所欲,与战马的配合也很生疏,战场之上,战马应当与主人心意相通,轻微地一个动作,战马就能明白主人的意思,要快则快,要慢则慢。

    第一名骑兵勒马返回,第二人又开始加速,这一个稍微好一些,十根树干砍断了八根。

    越往后,骑兵的素质显然也要更好一些,但难度却也相应的加大,此时,高高的树干因为被前面的骑兵砍过之后,已经要低于骑兵骑在马上的高度,骑手需要弯腰挥刀,才能砍断树干,很显然,郝仁在排列次序的时候,对骑兵的个人能力便有了充分的了解。

    十几人过后,树杆已经过低,不能再用,早已准备好的老兄弟们提着一捆竿子,一根一根地插好,下一轮士兵旋即开始。

    已经很不错了!云昭看着这些不久之前还是一些农夫的家伙,如今已能像模像样的在马上劈砍,嘴角不由露出笑容,三十几个老兄弟,一个带两三个徒弟,应当很快就能让他们成长起来,想当初,自己初上鹰嘴岩的时候,可也是被练得够呛。

    “杀,杀,杀!”另一头传来整齐的吼叫声,转过身,踱到另一侧,屠虎屠熊两弟兄正在操练步兵,每人手中拿着一柄马刀,紧密地排列在一起,每一排之间相隔着三米的间距,随着屠虎屠熊的口号声,向前奔跑,然后突然挥刀,整齐地劈下,收刀,高举,向前奔跑,再一次劈下。

    奔得数十米,劈了十数刀,出发之前整齐的队列已经变成了蚯蚓一般弯曲,屠氏兄弟不满意地吕声喝斥着队列停下来,重新整顿队伍。

    这群人的第一排正中间,一个高大的身影让云昭很是意外,那是蒋旭,这个大家伙功夫很不错的,一身蛮力更是让人惊心,在整个葫芦谷中,单纯论力气,只怕没有人能比得上他,但此时,这个家伙居然也老老实实地站在队列中,大声呐喊着练着劈杀。脸上却是笑嘻嘻的,显然这点训练量让他浑不在意。

    队伍停了下来,开始排列阵形,蒋旭却仍是笑着向前跨出几步,大吼一声,一刀劈下,又吼一声,又是一刀劈下。

    “蒋旭,回列!”屠虎吼道。“不准乱了队形。”

    蒋旭歪着脑袋瞧了他一眼,“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不管不顾,向前奔出数步,又是一刀劈下,场中的这数百人大都来自雾渡河村,看着蒋旭威风凛凛,每一刀劈下,都是虎虎生风,都是大声地喝起彩来,这些天,他们被屠虎练得够呛,每天都是排着整齐的队形,单调地练着踏步上前,一刀劈下,都已经腻味了,要不是看到屠虎屠熊两个门板一样壮实的身材,早就有人跳出来反对了。以前在村子里,老太爷也练兵,但从来没有这样枯燥过。

    听到众人的鼓噪,蒋旭干劲更足,吼一声,一刀,再吼一声,又是一刀。

    屠虎鼻子都气歪了,这要是在以前的鹰嘴岩,谁要是敢跟教官吱歪一句,立马便是板子伺候,但这个蒋旭身份有些特殊,而眼下手下这批人又大都是雾渡河的村民,否则他早就一棍子扫过去了。

    “蒋旭,我是你们的队长,服从命令,退回队列。”屠虎厉声道。“否则军法无情。”

    蒋旭停了下来,“你是我们的队长,那得打得过我才能做我的队长,否则,你这个队长让给我来做也罢。”

    屠虎脸都气青了,“你是想考较我吗,好,来来来,让爷我教训教训你!”呛的一声,拔出了腰里的马刀,“来,让爷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看到屠虎摆出较量的架式,蒋旭立马兴奋起来,眼珠子都红了,虎吼一声,一个侧旋,一刀便劈了过去。

    一边的云昭正想瞧瞧屠虎会怎样应付这样的局面,不成想两个家伙竟然说打就打,心中不由暗暗叫苦,蒋旭脑子不灵光,但一身功夫却是实打实的,兼之蛮力过人,真要打,屠虎绝然不是对手。

    这个屠虎,很明显,今天是蒋旭被人挑唆着来找他的麻烦,否则以蒋旭的脑袋瓜子,那里会这么干,只会傻乎乎地跟着练习。当下大步走了过去。

    呛的一声,屠虎与蒋旭两柄刀重重地对撞在一起,火星四溅,屠虎手臂发麻,连连倒退几步,马刀的刃口之上,被劈出了一个大大的缺口,不由倒抽一口凉气,这家伙好大的蛮劲,不等他回过神来,蒋旭已是疯虎般地扑了过来,唰唰唰一刀紧似一刀,将屠虎逼得左躲右闪。

    “别躲,别躲,吃我一刀!”蒋旭越打越兴奋。旁边的士兵也是大声地哄笑起来,屠虎紧咬着嘴唇,如果自己不敢正面迎战,只怕以后就再也无法带这些士兵了,一横心,两手握刀,大吼着冲了上去,呛的一声响,两刀相撞,格的一声,屠虎手里的刀已是断成两截,整个人也被震得向后倒退数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队长输了!”有人大笑起来。

    蒋旭得意地跨前一步,马刀前伸,想将刀架在屠虎的脖子上,逼他认输,刀刚刚挥出,屠虎面前已经多了一人,正是云昭。

    蒋旭收回刀,嘿嘿地傻笑起来,“老大,他输了,我要当队长。”

    云昭脸色铁青,看着蒋旭,“不错啊,功夫很不错,来来来,我们两个打一场,你若连我也赢了,我就让你当这个队长,好不好?”对于蒋旭这样的傻大个,除了以力摄服,再无别的良方。

    “不,我不和你打,爷爷说了,要我听你的话,不得有丝毫违拗!”蒋旭道。

    “哦,听我的话?”云昭冷笑一声,凌厉的眼光扫过一群看热闹的士兵,鼓噪着的士兵立时安静了下来,有几个人有些畏惧地低下了头,“你是怕我打不过你吗?来来,你不是想当队长么,打赢了我,我就让你当队长,打不赢,你就休想当这个队长。”

    “你说的?”蒋旭歪着脑袋。

    “既然你叫我老大,他们都叫我老大,那我说话当然算数!”云昭手指着周围的人群,此时,那边的郝仁等人骑兵也围拢了过来。

    “好,吃我一刀!”蒋旭挥刀便砍,刀带起风声,厉啸着向云昭砍下。

    “小心!”屠虎屠熊郝仁都是大叫起来。

    蒋旭刀刚举起,云昭脚下一蹬,整个身子已经抢了进来,单手在蒋旭肘关节上一托一扭,蒋旭痛呼一声,关节已经错位,云昭身子一矮,从他胁下钻过去,反身一脚踹在他的膝关节处,卟嗵一声,蒋旭偌大的个子已是矮了一截,跪倒在地。***

第一百五十四章:砺兵秣马(下)

    蒋旭还没有回过神来,已是被云昭闪电般地打翻,单膝跪倒在地,一手肘关切错位,瞬间便已失去了反抗能力,脚尖一挑,马刀从地上跳了起来,云昭一把握住刀柄,霍地劈下,此时,恰好蒋旭拼命地向后仰头看来,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刀堪堪停在蒋旭的鼻尖之上。

    “你已经死了!”云昭看着蒋旭瞪得溜圆的眼睛,淡淡地道。当的一声,将刀扔在地上,“服了么?”

    蒋旭连连点头,显然刚刚云昭的这一刀吓坏了他,脸都绿了。

    “还想当队长不?”

    头摇得像货郎鼓,“不想当,不想当。”

    云昭冲屠虎示了一个眼色,屠虎会意地走上前来,伸手托住蒋旭的右手,喝道:“忍住了,别叫唤!”两手猛一用力,格的一声,蒋旭大叫一声,屈起手肘,屠虎却是已将他的肘关节接好了,看着疼得头上冒汗的蒋旭,屠虎哧的一笑,“跟老大较劲?自讨苦吃!”刚刚被蒋旭羞辱了一把,但想着这小子脑筋不灵光,老大又替自己出了气,心里的那点恼怒此时已经不翼而飞了。

    云昭转过身,低喝道:“列队!”

    乱糟糟的队伍瞬间站成整齐的一行一行,队伍里鸦雀无声。众人都是敬畏地看着前面铁青着面孔的云昭,特别是来自于雾渡河村的青壮,在他们眼中,蒋旭虽然不聪明,但打架却是一把好手,村子里寻常十几个大汉都近不得他身,但在云昭手下,他便像一个婴儿一般不堪一击,看着云昭的脸孔,众人都是又惊又怕,特别是几个私下挑唆蒋旭出头的汉子,此时更是连头都不敢抬。

    “从你们踏入葫芦谷开始,你们就不再是农夫,而成为了一名军人了!”云昭冷冷地道:“军人最紧要的一点,就是服从命令,一声令下,前面是刀山也罢,是火海也好,都得义无顾地蹈过去,否则,军队与乌合之众又有什么区别。你们,现在只不过操练了几天,便吃不了苦,受不得累,就你们这个怂样儿,还想去打蒙狗子?趁早滚蛋,否则上了战场,只会被人轻轻松松地砍掉脑袋瓜子。”云昭厉声道,“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我相信蒋老太爷不会不对你们讲。现在,我给你们一个机会,凡是受不了这份苦的,现在可以出列,你当不了军人,便仍然回去当农夫,去伺候庄稼吧!”

    三百余人凝立不动。

    候了片刻,没有一人出列,云昭点点头,“很好,总算还有羞耻之心,但是我要告诉你们的是,既然这个时候你没有出列,那以后就得以军人来要求自己,这一次你们中的有些人我可以既往不咎,但如果还有下一次,军法伺候!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回答的声音却是有气无力,差次不齐。

    云昭吼道:“没有吃饭么?我听不清楚!”

    “明白了!”三百余人张开嘴巴,齐声大吼道。

    “很好,这才有点男人的样子!”云昭回头看了一眼垂头丧气站在后头的蒋旭,大声问道:“屠熊,不遵号令,顶撞上级,依军法,当处何罪?”

    “斩!”屠熊大声道,“不过老大,这个傻大个脑子不灵光,不明军纪,似乎可以……”

    云昭哼了一声,“来人,蒋旭不遵号令,顶撞上官,重责二十军棍,以敬效尤!”

    “是!”从一边立刻窜出几个老马匪来,趁着蒋旭还没有反应过来,三下五除二,便按翻在地,一个扒了他的裤子,另外两人麻利地找来两声板子,抡起来就是一板子下去,啪的一声,蒋旭立即疼得大叫起来。

    “不许叫,每叫一声,多加十板!”地上的蒋旭一个激凌,当即紧紧地闭上了嘴巴。

    “屠虎,御下不力,责十军棍。”

    “是!”

    又有两名老马匪走上前来,“屠兄弟,请吧!”

    屠虎抽抽鼻子,自己解了裤子,趴在地上。“得罪了!”两人抡起板子,结结实实地打了起来。

    听到板子抽在屁股上的啪啪声,看到血液点点溅在地上,看着两人疼得一抽一抽的,但却只能死咬牙关,不敢吭气,场中所有人都是丝丝地抽着冷气,不知不觉之间,站得更加笔直了。

    “再有不遵号令者,杀无赫!”云昭丢下一句话,转身便走。

    打完了板子,施刑者立即扶起两人,拖到一边去上药,屠熊寒着脸走了上来,呛的一声抽也马刀,“所有人,听令!”

    “杀,杀,杀!”听到身后传来的比先前嘹亮了数倍的喊杀声,云昭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晚间,云昭,蒋丰,郝仁,屠熊屠虎众人围坐在柴火前,屠虎屁股上挨了十军棍,此时却只能找了一条毯子,趴在上面。

    “老太爷,今天借蒋旭的屁股整肃一下军纪,您老不会心疼吧?”云昭笑着道。

    蒋丰大笑道:“说不心疼那是矫情,我就这一个孙子,平时都舍不得弹一根手指头的,心疼归心疼,但这一顿板子,打得值,其一,让蒋旭这家伙记住了一件事,那就是军人首要一条,便是服从,这小子死心眼,这一会吃了亏,以后就断然不会忘记再犯,其二,有了蒋旭的例子在前,军纪将会更上一个台阶,你听听,往常这个时候,营里都闹腾得紧,但今天,静悄悄地毫无声息。”

    屠熊哈哈一笑:“今天都练惨了,那里还有力气闹腾。”

    云昭瞄了一眼屠虎,“怎么样,挨了十棍子,可想明白了一些吗?”

    “明白了!”屠虎连连点头。

    “今天的事情,你应当提前就发现事情有异,从而要想法将苗头扼杀在萌芽状态,但你没有发觉,此失策一也,明知蒋旭功夫不弱于你,力道更是远远超过你,竟然还傻乎乎地与他对砍,你不输才怪。屠虎,如果你不尽快地提高自己的领导能力的话,我可不放心将这支队伍交给你了。”云昭正色道。

    “我明白!”屠虎连连点头,“如果再有差池,不用老大你撤,我自己都没脸了。”

    “你明白就好!”

    “老大,步兵队有一个很大的问题必须得解决,否则在接下来的战事中我们肯定会吃亏。”屠熊看着云昭,道。

    “说!”

    “有关于武器的配备!”屠熊吐了一口长气:“现在我们的步兵用得都是骑兵惯用的马刀,这种刀刀身狭长,薄而锋利,骑兵在马,借助马速,无论砍,削,都能发挥他最大的效力,但在步兵手中,就不好用了,这种刀,如果对砍的话,很容易折断,这就不是步兵用的家伙,不趁手啊!”

    云昭愕了一下,自加入鹰嘴岩之后,他一直便习惯于马上作战,所见无论是鹰嘴岩马匪,还是蒙军骑兵,都是用的这种马刀,倒是没有细想过这种刀步兵用来根本不合适。

    蒋丰也点头道:“屠熊说得不错,这种刀的确不适合步兵用,但急切之间,我们也找不到步兵专用的横刀,这种刀,蒙军没有,横刀是大越为步兵专门配备的近身搏斗的军械,厚背,刃也比马刀要厚上许多,上好的横刀更是在刃口之上包着精钢。这种横刀在近身搏斗之中,能轻易地砍断骑兵的马刀。”

    云昭吸了一口气,“刀还有这么多讲究?”

    蒋丰笑道:“不同的兵种,使用的刀械当然不同,像大越禁卫军中,有一支专门的大刀队,他们的刀被称为陌刀,刀身长三尺,刀柄亦有两尺,刀身中厚,两面开刃,整个刀重达三十余斤,全部由精铁铸就,作战之时,每百人一排,齐头并进,百刀齐砍齐收,前面有人阵亡,后面立即补上,这种刀一刀下去,便是连战马亦可一刀两断。”

    云昭惊骇地道:“还有这么厉害的家伙,一刀竟然连战马也能斩为两截?”

    蒋丰点点头,“使用这种刀对战士的要求极高,首先便要人高马大,力大无比,否则根本就无法自如地使用这种陌刀,而且还得有一往无前的绝死精神,这种陌刀队不出则已,一出那当真是当者披糜。”

    “大越朝廷如果派出这支军队,蒙人不是很轻易地就会被打败吗?”云昭讶然道。

    蒋丰轻轻地摇摇头,“不然,一则是这支军队对士兵的要求太高,士兵披上甲胄,端上陌刀,全身上下便有了六七十斤的份量,再要作战,你可以想象他们能坚持多久?这是一支攻坚披锐的突击力量,不可能长期使用。二来,因为对士兵的要求高,所以很难选拔出合格的人才,以大越的人丁之多,也只有一支万余人的陌刀队,而且还是分布在各卫军之中。这支军队是不能单独成军的。”

    云昭想了想,便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是啊,这支军队必然移动较为缓慢,如果与骑兵作战,没有配备相应的策应队伍,便会给对手生生磨死。不过老太爷,这样的一支队伍如果使用得当,那应当是挡者皆死的下场。”抬起头,有些向望地道:“什么时候我们也能有这样一支队伍就好了!配上我们的骑兵,横扫天下亦不出奇!”对于训练出一支不输于鹰嘴岩马匪的强大骑兵,云昭一直是很自信的。

    蒋丰大笑起来,“云昭,现在我们还是不要想它,养这样一支军队,简直就是一笔天文数字的开销,我们根本养不起。还是想想其它辙吧!”

    “现在养不起,但将来我们一定能养得起!”云昭笑道,“老太爷,你看着吧!我一定会弄一支这样的陌刀队出来。”***

第一百五十五章:石堡攻防战(上)

    葫芦谷中有了充足的人手,短时间内不由发愁钱粮,身处大山之中,不差树木,不缺石料,在蒋丰的主持之下,谷内一天一个模样,开辟出了纵贯谷内的大道,谷口与谷中的要塞城防也开始动工,假以时日,葫芦谷将成为一个易守难攻的坚固要塞。

    寒冬凛冽,燕小乙传回消息,安庆城外的蒙军开始了密集的调动,看样子是准备大举进攻了,云昭立即带了屠熊,两人悄悄地潜到了安庆附近,近距离地观测蒙军和安庆守军的动向。而云昭的观察重点却是安庆守军控制着的通往益州的那条唯一的穿越巴颜喀拉的道路的堡垒,石堡。在云昭的这个计划中,这个石堡是一定要掌控在自己手中的。

    这条穿越巴颜喀拉山脉的道路是数十年前,大越对蒙族发动战争之前,发动数十万民夫,费尽千万苦自益州一路打通过来,当初从这条道路上突然出现的大越军队,曾经给一蒙族大军致命一击。随着大战结束,这条道路慢慢地被废弃,穿越大山的这条小道一路太过于艰险,加之山间猛兽肆虐,一般的行商亦不敢于从这条道路之上行走,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条道路开始重新长满了树木,太多的地方坍塌,早已不能行走。

    随着蒙人的入侵,安庆成为一座孤城,安庆守将无奈之下,派遣士兵冒险从这条废弃的小道穿越巴颜喀拉山,向益州求救,这半年以来,便是从这条已经废弃的道路上,虽然不多,但却能让安庆苟颜残喘,能让守城士兵们怀有一线希望的物资艰难地从这条古道上送上来。进入冬季,大雪封山,这条小道再也无法运送物资,但他的存在,便是安庆城的希望,只要保护这条小道的石堡不倒,安庆将士便有希望,只要能坚持到冰雪解冻,便会有物资从那边运过来。

    所以,石堡的争夺战,意义不在于这一座仅仅只能容纳三百名士兵的小型要塞,更重要的是一种心理上的暗示,石堡在,安庆人便有希望,他们便宁死不降,死扛硬顶,但如果石堡失守,浇灭了安庆人的希望,再攻击安庆必然便定然事半功倍。

    塔塔儿巴鲁图曾尝试着攻击石堡,但那个时候,石堡物资充足,光是床弩,小小的石堡城墙上,便布置了数十台,连着数次攻击,损失惨重之后,巴鲁图放弃了攻击,改为长期围困安庆,蒙放缺乏攻城器械,而巴鲁图不愿意用他精锐的骑兵战士去强攻城池。

    直到塔塔儿部被调走,郭络部拉卡锡率联军到达,此时已进入冬季的安庆城,终于断绝了物资供应,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起来。

    安庆守将岳铭深知石堡的重要性,将手里最为精锐的三百士卒派驻石堡,由自己的副手苏定方率领,无论战况多么激烈,他总是想法设法地保持着石堡的守兵数目充足,石堡在,则安庆城即便只是一群菜鸟,一群农夫,他也有把握守住,石堡若失,即便是自己手里全是精壮,失去了希望的士兵那里还有决战的勇气?

    随着冬季的来临,岳铭的眉头一天比一天皱纹更深了一些,对手郭络部的拉卡锡名不见经传,却是一个难缠的对手,这些天来,不间断地试探进攻,在不停地消耗着石堡为数不多的物资贮备,如果不是大雪封山,还能得到补给,但现在,却是用一个少一个了。

    岳铭知道石堡的重要性,拉卡锡又何尝不知?近三万联军,拉卡锡率二万余人围攻安庆,命令联军中实力仅次与自己的逻些部主攻石堡,逻些部有三千余骑,拉卡锡又将拉瓦,锡安等小部落配属给逻些族长其其格,许诺只要其其格攻下石堡,那么最后拿下安庆之后,首功便算其其格的。

    连续两天的猛攻,其其格自己的部下在石堡下堆集了数百具尸,配给他的几个小部落也各有损伤,这让其其格大为肉疼,几个小族长也不再乐意硬攻,他们本来实力就弱,再这样硬打,蒙族骑兵本来就不擅攻城,其付出与收获完全不成正比。

    不等其其格去拉卡锡那里叫苦,拉卡锡已经派了人过来,将其其格严厉申斥了一番,声称如果不能在三天之内攻克石堡,那么逻些族将会被驱逐回大漠。当然,为了保证其其格的攻城不受任何的干扰,他将派出五千骑兵彻底切断安庆城与石堡的一切联系,不让安庆能有一兵一卒潜过来支援援石堡。

    “其其格,你三千人马,加上其它部族,合计五千余人,而石堡仅仅只有三百余人,便是十个换一个,你也足够了!”这是拉卡锡派来的使者警告其其格不得拖延的原说,其其格气得发疯,满头的小辫子随着脑袋四散飞舞,如果攻城可以这样来计算的话,那卢城早就被蒙族拿下了,那里还用得着雅尔丹公主筹谋数年,挖空心思才能得手?

    那些高高的石墙,坚固的城堡,天生就是蒙族骑兵的克星。

    但是拉卡锡的命令是不能违抗的,这不仅仅是因为拉卡锡的实力比自己要强,更回为他甚得大王兀达的喜欢,如果当真惹怒了他,将自己和部族逐回大漠那是轻的,找个借口将自己干掉,然后吞并整个逻些族,也并不是不可能的,整个大漠的历史,便是一部吞并与反吞并的血泪史,无数新兴部族崛起,无数旧的部族衰落甚至消失。

    但是像先前那般打法肯定是不行的了,这种打法,即便真将石堡拿下来,自己手下也会死个差不多了,当真要如拉卡锡所说,用自己的部落去换这个石堡了,部落勇士死光了,自己这个族长要那个首功有何用?回去之后坐看部族被其它人瓜分么?

    在寒风之中枯坐了一整夜,看着石堡高高的城墙,两个棱形的城堡状建筑互为呼应,让其其格痛骂的是,不知是那个王八蛋将这座石堡设计成了这般模样,不像安庆城那边四方棱正,城墙虽高,但总还能攀爬,只需对付来自头顶的威胁,这个该死的石堡完全是一个不规则的多边形,有的地方凸出来,有的地方凹进去,无论你从那边爬,都会受到来自三个方向上的打击,完全没有躲闪的空间。

    “该死的,该死的。”其其格一边抓着满头的小辫子,一边破口大骂,眼见天便亮了,拉卡锡限定的三天将正式拉开序幕,自己还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

    天公不作美,又飘起了雪风,这不谛是给自己添乱嘛!雪,雪花?其其格眼前一亮,对,就是雪花,这里除了树木,还有雪花,用树木建攻城塔极易为对手破坏,但如果是用雪呢?

    其其格仰天大笑,有办法了。

    天色刚亮,苏定方便出现在石堡城头,与安庆城的联系完全被切断,几条隐秘的通道都被摧毁,那个该死的拉卡锡发现了安庆城通往石堡的最为隐秘的一条地下通道,这条延绵十数里的地道,是当初人工挖掘,然后用巨木覆顶,再往上面铺上泥土,种上草皮,如今大雪纷飞,更是让这条通道更加隐蔽,但天晓得那个拉卡锡怎么会知道石堡有这样一条通道,可以从安庆城补充军械物资和人员,这个秘密也正是石堡以三百人守卫,却能屹立不倒的原因,因为不管这里战死多少,伤兵都可以拖回安庆城,援兵随即会源源不断地补充,但现在,这一条通道被截断,自己就只能凭借着刚刚补足的这三百士兵来硬抗对手的进攻了,该死的,苏定方狠狠地捶着光溜溜的城墙。昨天,拉卡锡捣毁了这条通道,连带着里面正在运送的一些军械和士兵也被埋在了通道里。好在安庆和石堡这边都是反应迅速,马上堵死了通道,否则,敌人顺着通道攻进来,后果不堪设想。看着对面蒙军密密麻麻的大帐,苏定方头皮有些发麻,还能撑到春天吗?还能撑到援兵到来么?要是潭州能有一支军队过来支援就好了。

    苏定方知道自己在痴人说梦,蒙军主力营集潭州,潭州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那里还顾得安庆这样一座孤城?

    想到这里,苏定方不禁异常痛恨起益州知州潘浩然,当初战事爆发,卢城守军一溃千里,岳铭将军见势不妙,立即派人向益州求援,希望益州能派出一支军队来安庆支援,但那个潘浩然却以没有朝廷命令不敢调动军队为由,断然拒绝,其实谁不知道益州镇军就是他潘浩然的私军呢,朝廷政令在那里早就是阴奉阳违,得不到有效的贯彻了,即便朝廷圣旨到了,恐怕他也要推三阻四。岳铭将军使人再三哀求,也只让其答应为安庆供应军械,补充粮草。如果安庆有个两三万驻军,蒙军怎么可能打下来?

    现在说这些都没有用了,也许,自己当真要随着岳将军为国尽忠了。

    天色放亮,石堡之上响起军号声,平静了一夜的士兵们快速地涌上城头,一架架床弩从藏兵洞中推了出来,这个鬼天气,床弩晚上如果不包好,推回藏兵洞的话,弦太易被冻坏了。几天的激战,数十架床弩损失了四分之一,现在能堪用的只有二十余张了,虽然如此,但在石堡这个小小的城堡之上,营集了二十架床弩,密度已经相当高了,问题提,弩箭已经不多了,当床弩用完之后,该怎么办呢?

    “石炮还有多少架?”苏定方转头问身边的一名至果校尉。

    “苏校尉,石炮还有三十余台,但是石弹已经不多了!”这名正七品的至果校尉脑袋上缠着布条,血迹斑斑,这是昨天受的伤。

    “城堡里只要是不危及主堡的石料都给我拆了,制成石弹。”苏定方吩咐道。

    “苏校尉,石炮的石弹需要较长时间的打磨,那些石料都这么大块,怎么办?”至果校尉问道。

    “这有什么好问的,抡起大锤,锤成大小与石弹差不多都成了,还打磨个屁,只要到时候能发出去就好。”苏定方没好气地瞪了一眼他,回过头来,眼神顿时凝住,脸色颜色慢慢地变得惨白。

    “糟了!”他喃喃地道。***

第一百五十六章:石堡攻防战(中)

    让苏定方赭然色变的是石堡对面蒙军的动作,此时天色大亮,虽然天上再一飘起了雪花,但并不太密,一朵一朵显得很是稀疏,对面蒙军的举动苏定方看得一清二楚。无数蒙兵正提着一个个的草袋布袋皮袋,正在拼命地往里填装积雪,前几天的寒风将最上面的一层雪冻得极硬,蒙兵们挥舞着镐头,铁锹,以及他们的兵器,正在卖力地挖掘,一袋袋的积雪被装满了袋子,然后由蒙兵扛着,冲向石堡,在距离石堡百多米的时候,扔下袋子,转身便跑,就在苏定方手脚冰凉的这当口,无数的雪袋已经累起了约有半米高,而且正在向前延伸。

    “他们以要用雪垒攻城漫道和压制城上射击的高台。”苏宁方嘶吼着道,手脚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如果他有足够的兵力,在对方垒筑高台之上,突然打开城门来一次反击,便可大量杀伤对手,然后乘对手组织反攻的时候,迅速撤回,如此往来数次,便可大大地打击对方士气,保证对方的攻城漫道等设施无法搭建,但现在手里就只有三百人,这样出城,反有被对方卷进去再也回不来的可能,一时之间,竟然是无法可施。

    “苏校尉,用箭射击,否则等他们的攻城漫道建成,我们就离死不远了!”身旁的至果校尉亦是老兵,自然也看出来了对方这一招的歹毒,对方在人数上的优势实在太大了。

    “对方是从百步开外开始垒攻城漫道的,这个距离上,我们的士兵如何射得准,即便射到,也没有了力道,反而浪费宝贵的箭矢。”

    “那就用床弩,用石炮!”至果校尉大声道。

    苏定方苦笑道:“床弩石炮固然射得远,但发射速度慢,一支出去能杀几人,更何况我们还有多少弩箭,不到最后关头,一定要节约使用。”

    两人对视,都是脸显绝望之色,攻城漫道一旦垒成,便是石堡城破之日。

    “将兄弟们将床弩对准他们的攻城漫道所在的方向,等对方搭到一定的高度之后,以床弩射击,尽可能地延缓对手搭建的速度吧!告诉弟兄们,决死的时候就要到了。通知后勤,不用节约粮食了,让弟兄们吃得饱饱得,所有的肉食都拿出来,所有的酒都拿出来,这两天,紧着弟兄们吃吧!”苏定方慢慢地道,看着部下含着眼泪走向堡内,苏定方嘴角牵扯了一下,坐倒在城头上,注视着对面的漫道一点一点地在增高。

    距离石堡不远的一道山梁,是巴颜喀拉山山脉所属的一条支脉,此时,在浓密的被白雪覆盖的大树之中,云昭扒开树枝,任由树枝上的白雪簌簌落下来,钻进脖颈之中,却没有感到一丝凉意,盯着山下的蒙军的动作,云昭嘴角抽动了一下,回顾身边的燕小乙道:“石堡守不住了,破城就是今天两天!”

    燕小乙紧紧地皱着眉头,“城里没有足够的遏制手段,也没有冲出来逆袭,从前些天我观察到的情况,守城的这个将领是个经验很丰富的将领,现在坐看对手一步步将其逼上死路而无法可施,只能说明他手头的人手有限,根本无法组织反击,只能坐以待毙。”

    云昭点点头,“正是如此!这个将领很了不起,不去做无所谓的事情,而是积蓄力量,准备与敌人在最后阶段决战,想必是已存了决死之心,只是他既然人手不足,攻城漫道抵近城墙之日,就是城破之时。”

    “老大,我们要不要下去支援他们?”燕小乙问道,此时,在他们身后的树林之中,五百精锐正默默地挺立在雪地之中。

    云昭摇摇头,“现在我们下去,那是送死,起不到任何作用,而且,我要是将石堡掌控在我们自己手中,所以,我们要等待最佳时机,一击破敌。”

    燕小乙吐出一口长气,看着白色的气雾蒸腾,“那什么时候是最佳时机?对手可有好几千人呢?”

    云昭笑道:“无妨,石堡的这员守将此时隐忍不发,等他爆发之时,必然会给敌人造成极大的杀伤,等我们下去的时候,敌人就没有这么多了。”

    “老大准备什么时候冲出去?”

    “城破之时!”云昭淡淡地道,“城破之时,守城者给攻城者造成巨大的杀伤,我们再出击,我们既要击溃这股蒙军,还要让守城者无力再守石堡,只能将石堡让给我们。”

    “让他们两败俱伤之时,我们再去捡便宜?”燕小乙看了一眼云昭。

    云昭嘿地一声笑:“两败俱伤?你觉得以蒙军现在的兵力,守城者能与他们两败俱伤么?小乙,我们还要经过一场苦战,告诉所有老兄弟,骑兵以我,你,郝仁以及三十个老兄弟为锋矢,而步兵则以屠虎屠熊蒋旭为首,不动手则已,一动手一定要将对手一举击溃,将他们赶向安庆方向。”

    “倒卷珠帘?”燕小乙兴奋地道:“就是上一次老当家的对付阿尔布古和札木合的那一招?”

    云昭点点头,“不错,倒卷珠帘,赶着蒙人的溃兵往回跑,冲乱对方切断石堡与安庄城的之间的守军。但是又不要将他们全都赶散了,否则安庆那边还会派出援军来石堡,这样石堡还是不可能落到我们手中来。”

    “总之一句话,将敌人打疼,让他们在短时间内不致于再来攻打石堡,这样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来重新布置石堡的防守。蒋老爷子的疑兵都准备好了吧?”

    燕小乙点点头,“所有一切,都已准备妥当了,只等你一声令下。”

    “好,告诉弟兄们,现在休息。敌人破城之时,便是我们出击之时。”云昭松手放下眼前的树枝,将自己完全隐在浓密的雪树之后,“养精蓄锐,等待一战,小乙,这是我们鹰嘴岩重新崛起的第一仗,一定要打好罗,老当家的在天之灵盯着我们呢!”

    一句话说得燕小乙全身发热,感到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你放心吧,我们不会让老当家的失望的。”

    其其格捻着胡须,满意地看着攻城漫道迅速地接近石堡,按照这个速度,今天晚上,漫道就可以接近城墙,只要填出一条通道,勇士们的战马就可以沿着漫道直接驰上城去,而高台将在攻城漫道之前筑成,到时候,在上面放上一些射术精良的箭手,对城上进行压制射击,将最大程度地减轻部属们的死伤。

    “明天,我们就要以进驻石堡了!”其其格微笑着对声边的拉瓦,锡安两族的族长道。

    “其其格大人厉害,这种攻城手段,我们可是闻所未闻!”两人都佩服地看着其其格,他想出来的办法避免了自己部下大量的损失,一旦部落死了太多的勇士,他们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天色渐渐地黑了下去,但城下灯火通明,将前城门一带照得亮如白昼,反倒是城上,丝毫灯光也无,让人无法瞧见城上到底在做些什么。不过其其格不在乎。这仗,他赢定了。

    城上,苏定方抚摸着一台石炮,“怎么样,有把握吗,能准确地将石背时打到漫道上去?”他问着两个炮手,这两名炮手是从数十名炮手之中精选出来的经验最为老到的老兵。

    “放心吧,大人,能打准,不敢说十发十中,十发打个七八方命中还是没有问题的。”两名炮手点头道。

    “好!”苏定方搬起一枚石弹,亲手放上石炮,指着已经愈来愈近的攻城漫道:“最好是打在最顶端,漫道是斜的,打在顶端,石弹就会向下滚动,滚动的距离越长,造成的杀伤便会越大。打准些,多杀些蒙狗子吧!”

    “大人放心,我们也想多找几个垫背的呢!”两名老兵笑道。蹲下身子,竖起大拇指,仔细地测量了下距离,又伸手在石炮上调整了几下,用砖头将石炮稍稍垫高了一些,两名老兵对视一眼,点点头,同时松开石炮的绳子,两枚磨得溜圆的石弹从城上飞起,划过夜空,飞向攻城漫道。

    数不清的蒙军正扛着雪袋,蚂蚁搬家一般沿着斜坡冲上漫道顶端,将雪袋松手扔下去,然后转身向回跑,城上一直没有什么有效的方法遏阻他们的行动,一整天过去,他们一个伤亡也没有,这让他们慢慢地放松了警惕,漫道之上扛着雪袋的士兵越来越多,两上两下四条队伍,川流不息。

    就在这个时候,灾难突然降临,两枚溜圆的石弹呼啸着自空中落下,几乎在他们听到异响之时,石弹已经自空中落下,圆滚滚的石弹在顶坡之上落下,旋即弹起,打着旋地沿着漫道向下冲来,一旦击中一人,立刻高高跳起,再次加速。

    两枚重约十数斤的石弹,在密集的人群中造成了大量的伤亡,被直接命中者当场身望,连惨叫一声都来不及,而更多的人是被石弹砸倒,几乎都是断胳断腿,漫道之上,顷刻之间便是血迹斑斑。

    两枚石弹尚未流到最底部,便被密集的人群卡住,所有人都是骇然色变,撒开脚丫子,狂奔向下,身后空中,再一次传来与刚才一模一样的啸叫声。

    “又来了!”不知是谁高叫了一声,众人都抬头看向空中,他们不是不想跑,只是前面堵的人太多,一时跑不动,不少的人急中生智,顺着两边的陡坎便跳了下去,但更多的人尚挤在漫道之上。

    又是两枚石弹落下,血花飞溅,石堡城头,传来阵阵欢呼声。***

第一百五十七章:石堡攻防战(下)

    苏定方隐忍良久,等得就是这个机会,要想攻城漫道能够承受战马的踩踏,使他们能驱马直奔城头,攻城漫道便需要夯实,坚实的漫道上落下打过来的重达十余斤的圆滚滚的石弹,一路翻腾向下,所造成的杀伤力是极为惊人。

    蒙人采取的这种打法,苏定方已经不认为自己还能坚守多久,最多也就是延缓一下对手的时间而已,而在这个过程之中,自己最想做的就是多杀几个蒙狗,为安庆城的岳铭将军减轻一点压力。

    石堡里的军械已经极其有限,苏定方只能将其用在刀刃上。手里提着四尺左右的陌刀,苏定方站在石堡之顶,凝视着对方,心思却已飞回了遥远的上京,苏定方本是上京人,任职于御林军,而且是御林军中名震天下的陌刀队中的将领,位居正五品的定远将军,年少有才,可谓是春风得意。

    但在二十五岁那年,躇踌满志的苏定方遭受到人生最为惨重的打击,使他的人生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弯,从此直转急下。

    一切的起缘都是因为苏定方那位出自如今的大楚第一家曹氏的妻子,苏定方出身贫寒,十六岁便进入御林军,历经十年拼搏,在二十六那年已经最为精锐的陌刀队中的一名昭武校尉,前程似锦,而就在那一年,经人撮合,他与出身曹氏的一名女子成婚,成为曹氏的女婿之后,他的事业更是踏上快车道,二年数迁,至出事那年他已高升为正五品的定远将军。

    有能力,有背景,苏定方在军中可谓是前程远大,但出身贫寒的苏定方自尊心极强,不愿意让同僚认为自己的升迁与老婆的娘家有关,他全身心扑在他所率领的队伍之上,一月之间,也难得回几趟家,直到有一天,在校场之上训练一整天,疲惫不堪的他想起为了应对皇帝推陛下的校阅,自己已经有两月没有回家,夫人肯定又是异常恼火了。

    妻子出身曹氏,高门大阀的小姐,自然是骄横惯了的,苏定方也是怵她三分,眼下队伍已经不会有什么问题,校阅至少也能得个前三名,苏定方便决定回家去好好地安抚一下夫人。

    那一夜,苏定方至今记得,月亮极圆,院子里的蛙声,叫得极响,满园子的鲜花怒放,花香极浓。当自己踏进自家的后院之时,夫人丫环的惊慌失措,房间里不正常的声音,让他疑惑万分。一把推开房门,展开在他面前的一副不堪入目的画面,本应是自己妻子的女人,与另一个自己不认识的男人,赤身裸体地躺在床上,正在苟合,苏定方的突然出现让两人大惊失色。目瞪口呆地看着门口的苏定方。

    接下来的事情,苏定方已经记得不是太清楚了,脑子里到现在仍然浮现的是浓浓的血色,反正那一夜,那个曾经属于自己的家中横尸遍野,那个自己曾经的妻子,那个奸夫,那些从曹氏跟过来的仆人,丫环,一个个全都声首异处。

    而当自己清醒的时候,已经身处大狱之中。

    杀了曹氏的人,自然要大祸临头。

    苏定方手指紧紧地抠着城墙,感谢关大将军,也感谢自己在陌刀队的那些兄弟,虽然没有了自己,但他们仍然在接下来的校阅之中夺得了第一名。失去主将的这支部队表现出色,让皇帝陛下知道了自己的事情,关大将军的美言让曹氏失去了杀死自己的机会,皇帝陛下最后只是连降了自己三级,将自己贬到了安庆当了一个振武校尉。

    苏定方不怨皇帝,他知道,如果自己不是到了这种僻远之处,而是留在御林军中的话,强大的曹氏会有大把的机会让自己获罪下狱,最终死无全尸,也只有这等偏远之地,才能让自己活下来。

    又是五年过去了,已经三十三岁的自己终于要走到人生的尽头了,那么就让自己死得再轰轰烈烈一些吧,让自己的陌刀多染一些蒙狗的鲜血,以此来报答皇帝陛下的回护之恩吧。

    对面的蒙军首领无疑是一个聪明人,在遭到数轮打击之后,立即便改变了策略,数十株伐下来的树杆被钉在一起,由士兵推着沿着漫道上来,竖立在最高端,每隔上几十米,就立起这样一道屏障,这样,即便石弹越过这些屏障,打在漫道之上,也滚不了多远就会被拦下来,不会造成多大的杀伤。而石弹和床弩射击在这些屏障之上,由于他的横截面过大,力量分散严重,也无法击塌他们。

    竖起了屏障,攻城漫道与雪台又开始迅速地增长。

    苏定方叹了口气:“不用再射击了,将这些东西留到后面对付那些正面进攻的敌人吧。来人,将刺猬车推上来。”

    所谓的刺猬车,就是在两个轮子之上装上一声铁板,铁板之上,铆着一个个尖锐的半米长的长矛,数辆刺猬车对准攻城漫道,雪亮的矛尖闪着寒光,第一批踏上城头的骑兵必然无幸,他们可以阻挡住敌人的第一波攻击。

    城上的士兵沉默地布置着石炮和床弩,滚擂,羽箭,长矛都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很快,敌人的总攻就会开始了。

    首先完工的是两座压制城上火力的高台,蒙军为数不多床弩和石炮被安放上去,一些箭术极佳的箭手也上了高台,随着其其格一声令下,两座高台开始像城上开火。

    城上守军仍然保持着沉默,并没有进行还击,对手对于石炮和床弩的操作明显很生疏,准头极烂,有的射击在城墙之上,有的则远远地越过城头,飞过了头。

    苏定方根本没有理会两座雪台,他只是紧紧地盯着那愈来愈近的攻城漫道。单手提着陌刀,嘴角紧紧地抿着,首先冲来的肯定是对手最为精锐的士卒,杀死他们,将为安庆减轻不小的压力。

    十米,八米,五米,愈来愈近,城上士兵甚至能看到对方清晰的样貌。

    战鼓声起,一支百人队的骑兵呐喊着冲了上来,加速,冲锋,踏上攻城漫道,并不有因为坡度而减速,反而愈来愈快,此时,攻城漫道距离城墙还有三米之远。

    第一名蒙兵冲上最顶端,一拉马缰,战马在长嘶声中跃起,四蹄腾空,从攻城漫道之上跳了起来,飞跃过三米的间距,落向城头。

    卟哧一声,这名蒙军正好落在刺猬车上,他也没有别的地方好落,城上的士兵推着刺猬车,瞄准对方下落的地点,将刺猬车准确地送过去。

    哧的一声,一根根长矛刺穿马腹,巨大的冲击力让刺猬长发出吱吱喀喀的响声,似乎随时都会垮塌。长矛刺穿马腹之后,犹有余力,穿过马背,马鞍,将上面的士兵与战马串在了一起,一声呐喊,推车的两名士兵拖着刺猬车便向后跑,靠到城墙边,将战马的尸体与骑士的尸体一齐推下车去,然后拖着鲜血淋漓的刺猬车又奔了回来,准备第二轮攻击。

    一匹接着一匹的战马跃过来,一匹接着一匹的被扎死,城上往来穿梭,攻城漫道上骑兵绵延不绝。

    羽箭密如飞蝗,不时有士兵中箭倒下,但只要未死,这些人都又是顽强地爬起来,推不动了车了,便挪到石炮与床弩边边,攻城漫道发起进攻之时,在正面,上千的蒙兵亦是抬着云梯,撞城擂木,狂喊着冲了上来。

    轰隆一声,一架刺猬车终于完成了他的历史使命,在强劲的力道之下,被飞过来的战马和骑士压得片片碎裂,随着第一架刺猬车的散架,轰隆之声不绝于耳,一架架刺猬车连二接三地散了架。

    苏定方举起了手中的陌刀,“决死,杀敌!”他狂呼道,高举着陌刀,第一个冲了上去,在他的身后,是五十名举着陌刀的精锐士卒,这五十名陌刀手是苏定方到安庆之后训练出来的,边城之中,身高马大的人手好寻,但标准的陌刀却太难搞到,这五十把陌刀,还是苏定方费尽千辛万苦,利用原来在御林军中的人脉,悄悄地以报废的名义淘弄出来的,陌刀打制极为复杂,报废都有严格的程序,能弄出五十把来,足可以证明苏定法在御林军陌刀队中人缘当真不错。

    寒光飞舞,苏定方手里的陌刀泰山压顶,空中血肉横飞,当先一人,刚刚落到城头,便被这一刀斩成两截,锋利无比的锋刃落下,人马尽皆两断。

    一刀落下,另外四名陌刀手已抢到了苏定方身侧,五人一排,高举陌刀,同声大喝,五柄陌刀落时落下,眼前鲜血,碎**天飞舞。

    连斩三刀,三人向后退出一步,后面的五名陌刀手大步踏前,补上位置。这种打法,极耗体力,而苏定方他们要尽可能地保存体力,斩下三刀之后,便后退,一直退到队尾。以恢复体力。

    远处的山梁之上,第一次看到陌刀之威的云昭,燕小乙,屠熊屠虎等人都是目瞪口呆,好大的威力,这还只是五人一排,倘若是一百人一排,那又如何?难怪当年蒙军在大越面前大败亏输,在这种武器名前,实在想不出怎么抵挡。

    蒋旭看得眉飞色舞,牵住云昭的衣角,嘴角淌着涎水,央求道:“老大,我要一把,我要一把这样的大刀。”

    瞟了一眼身边的蒋旭,这家伙虎背熊腰,块头极大,力量惊人,如果给他配上一柄陌刀,绝对是一个杀人凶器。

    “行,这一战过后,我便给你弄上一把。”云昭满口答应。***

第一百五十八章:弟兄们,跟我出击

    石堡之上惨烈的攻防战仍在进行,蒙人人多,但石堡整个横截面就只有这么大,想要攻上去,唯一能采用的也只有添油战术,一部战殁,另一部再填上去,正面城墙上的进攻仍然是以命换命,只不过是用数条甚至十数条命换城上一条命而已。

    石堡上的士兵沉默地将手里的利箭射出去,沉默地将石头投掷下去,沉默地将床弩,石炮发射下去,暂时,他们所受到的压力并不大,因为其其格将进攻的主力放在攻城漫道上,只要从那里打开缺口,那石堡就基本意味着失守。

    陌刀手们挥舞着沉重的陌刀,将飞跃过来的骑兵斩死,整个队伍像一个不停轮转的机器,此退彼进,但是他们终究是人而不是机器,漫道隔着城墙还有三米的距离,马可以加速飞跃过来,但他们却不能过去,只能死死守着硬抗对手的冲击,体力的消耗极其惊人,如果攻城漫道当真连接到了城上,他们便可以一使挥舞陌刀,一边向前挺进,冲进对方的队伍,遏止对方的速度,那么反而更轻松一些。

    其其格急于进攻,不等攻城漫道完全峻工便发动攻击,却不曾想误打误撞,正中了陌刀队的软胁,数轮斩杀之后,其其格亦是沙场老将,当即便明白了这一点,立即叫停了沿着两边还在填雪袋的士兵。

    山梁之上,云昭缓缓地摇摇头,“坚持不了多久了,弟兄们,我们摸下山梁,小心一点,不要惊着敌人,下山之后先隐藏在林中,等我发出命令,再发动攻击。”

    “明白!”身边的人低声应了一声,分头返回自己所部的小队。

    “老太爷,等我们发起攻击的时候,你这边尽量地晃动大树,抖落积雪,造成林中还有大部队的假像,让敌人摸不清我们的虚实。”

    “放心吧,我省得!”梁丰点头道。

    石堡之上,陌刀手们终于感到有些累了,这个时候,体力上的差异开始显著体现,一名刚刚轮换上来的陌刀手在挥出两刀,斩杀两名骑兵之后,第三轮挥起陌刀之时,手臂酸软,稍稍比同伴们慢了一点,当同伴的陌刀带着风声斩下的时候,他的陌刀刚刚扬起,就是这一点点的差异,一匹战马凌空飞来,重重地撞在他们身上,一声惨叫,这名陌刀手当即向后摔倒,将身后的数名队友撞到,马上的蒙军一跃下马,挥舞着陌刀便砍将了过来,第二排一侧的陌刀手反腕一刀,将他劈成两截,但口子却在这一瞬间被打开,这名骑兵的后面,一匹接着一匹的战马跃起了过来,顷刻之间,便在城头上站住了脚。

    虽然早就料到是这样的结局,但事情真得发生的时候,苏定方仍然觉得鼻子发酸,最后的时刻要到了。

    “后六排,后退三步!”苏定方大声喝道。

    后面的三十名陌刀手同时向后退出三步,前面尚存的四排陌刀手余下的十六名陌刀手却是不退反进,大声呐喊着向前突进,这个时候,他们已经失去了队形,陷入各自为战的境地了,先期跃过来的蒙人骑兵切断了他们彼此之间的联络,将他们分隔成了一个个的音个作战单元。

    城下,其其格兴奋地大叫起来,“攻上去了,攻上去了,来人,突击。”更多的骑兵随着其其格的命令兴奋地冲了上去。

    前面落单的十六名陌刀手每一人只来得其挥出一刀,斩杀了一名敌人之后,来不及第二次举起陌刀,雪亮的马刀已经砍掉了他们的头颅,尸体重重地跌倒在城墙之上。而在他们的面前,近百名蒙人骑兵的尸体几乎将城头塞满。

    最前面的蒙军向前冲杀,后面的则开始清理占领的城墙,为后援打开通道。

    “向前,杀!”苏定方一声大吼,此时的陌刀队五人之间拉开了一个人的间距。前一轮五人陌刀劈下,后面五人在前面的陌刀刚刚落下之时,已在大步向前,五刀并举,前面五刀刚刚砍倒敌人,他们的陌刀已是紧接着劈下。而第二排的陌刀落下,第三排陌刀手小跑着奔了上来,又是一排雪亮的刀锋落下。

    六排陌刀手突然之间便加快了速度,刀锋此起彼落,就像是一个来断向前的绞肉机,不停地将蒙骑劈倒。

    跃上城来的蒙骑此时已经完全失去了速度,在疯狂的陌刀手的攻击之下,竟然被逼得步步后退,片刻之间,在陌刀手的身前,马尸人尸竟然高高垒起。

    “退!”苏定方一声令下,六排陌刀手迅速退后十数步,拄着刀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刚刚虽然时间不长,但比起先前,体力上的消耗却更大。十步的距离,战马无法加速,一旦敌人再开始进攻,他们迅速突击,可以对敌再造成新一轮的杀伤。

    虽然只是三十人,虽然他们显得已经筋疲力尽,但面对着这样的杀戮机器,蒙军仍然显得有些犹豫了,稍稍停顿了一下,人马尸体虽然被清理干净,但骑兵们却躇踌不前,身后的攻城漫道此时已经被其其格下令填平,更多的骑兵涌了上来。

    “前排进攻,弓箭掩护!”一名蒙军千夫长奔上了城头,大声下令道。“进攻,畏缩不前者,斩,作战不力者,斩!”

    军官严令之下,士兵们发一声喊,摧动马匹开始加速,几乎在骑兵们刚刚启动的时候,对面的陌刀手已经高举着陌刀迎了上来。

    “放箭!”蒙军千夫长一声令下,嗖嗖连声,一支支的羽箭抛射向空中,冲到最高点,返身落了下来,陌刀手们的陌刀落下,第一排骑兵尽死,但天上落下的羽箭却已伤了他们数人。再一次挥刀,速度已经减慢。

    苏定方痛苦地嗥叫着,真正的陌刀队都是身彼重甲的,连脸面都遮了起来,只余下两只眼睛在外面,一般的箭矢根本无法伤到重甲里面的陌刀手,但自己能想法弄到五十把陌刀,却无法弄到配套陌刀的这种重甲。自己身上的这一套还是了自己被贬之后,御林军陌刀队的大统领特意恩准自己带走的,此时虽然双方交战仅仅交战片刻,己方斩杀了数十名蒙骑,但自己的陌刀手却是去了一半。

    “退,退回堡内,逐房战斗!”苏定方大吼着,“我断后!”身披重甲的苏宁方拉下护脸夹,只露出两只黑洞洞的眼睛,大吼着踏步向前,一刀便将一名突前的蒙兵劈倒。身上叮当之声不绝于耳,箭支落在身上,却被精良的甲胄弹开,偶尔射到甲叶的接缝处,却已被嵌在了那里,苏定方看着像个刺猬,但实则上战斗力丝毫不减。

    “放弃城墙,退回堡内,逐房战斗,以命换命!”一名至果校尉立在城墙之上,大声地嘶吼着,城上还存的两百余名士兵一声呐喊,将石炮,床弩等全部掀下城去,这些战具,宁愿毁掉,也不能落在敌人手中,否则石堡破后,这些东西便会出现在安庆城下,对那里的弟兄构成巨大的威胁。

    石堡守军放弃了城墙上的防守,退回到了堡内。

    “老大,该出击了!”燕小乙按捺不住,“城破了,城破了!”

    云昭冷静地看着对面,此时,他们距离石堡只不过数百步的距离,浓密的树林挡住了敌人的视线,蒙军作梦也想不到,在他们如此近的距离之上,竟然还有一只黄雀正在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

    “再等一等,等一等。”云昭喃喃地道。

    “还等什么?”燕小乙焦急地道,“再等人就死光了。”

    云昭哼了一声,“城门还没有被打开,敌人还没有大量城堡,外面的敌人的阵形还没有放松,等城门大开,大量蒙军开始涌进城时,敌人一定会庆祝石堡被破,他们的警惕在这个时候会放松,那个时候才是我们进攻的时候。小乙,我们只有五百多人,不能一击破敌的话,我们就又要逃命了!”

    堵塞大门的杂物被搬开,沉重的石堡大门缓缓打开,门外的蒙兵一声欢呼,抢进门去,更多的云梯这上,下了马的蒙兵们蚁附而上,石堡之内,战马没有了任何用武之地,接下来便是双方的近身搏杀了。

    其其格哈哈大笑,回顾身边的几位小部族的族长,“各位,拉卡锡大人给了我们三天时间,我们只用了两天半便攻破了石堡。”

    “全靠其其格兄长的妙计!”几位族长也是满面笑容,这个该死的障碍总算是拿下了,这一仗,其其格的逻些族出力最大,死伤也是最多,他们不介意多奉承其其格几句。

    “各位,随我一起入城吧,登上石堡的最高处,享受胜利的喜悦吧!”其其格志得意满,一扬马鞭,当先而行,缓缓地向着石堡走去,此时,堡内的喊杀声不绝于耳,其其格毫不在意堡内的搏杀,失去了城墙的保护,只有那么一点人手的石堡守卫如何是自己的对手。

    林中的云昭反手拔出了破军,另一手扣了几枚羽箭,大叫道:“就是现在,弟兄们,跟我出击!”***

第一百五十九章:乱仗

    胜利已经到手,城外的蒙军彻底放松下来,石堡之上,大越的旗帜被拔了下来,随着寒风飘荡落下,逻些族的金蛇旗被插上了最高处,其其格志得意满,缓缓策马走向石堡已经敞开的大门,轻松地与身边的几位族长说笑着。

    谁也想不到,彻底放松的时候,就是死亡的时刻,大雪覆盖的森林之中,骤地爆发出震天的呐喊,一彪骑兵犹如闪电,从雪林之中跃出,带着死亡的阴影,一头扑了过来,当先一匹神骏之极的大黑马,更是领先了其它马匹十数米,如同一个黑色的幽灵,从侧面杀进了松散的蒙军队伍之中。而在黑色的战马之后,一个标准的骑兵锋矢阵形咆哮着跟了上来,如同一把烧红的铬铁,轻而易举地钻透了蒙军。

    其其格的笑容凝结在脸上,转过头来,大张的嘴巴再也合不拢来,呆呆傻傻地看着突然杀出来的这一支军队,对方人并不多,绝不会超过一千人,但此时却正是要命的时刻,己方部队一部分杀进了堡内,正在与顽抗的敌人作着最后的殊死搏斗,以便将胜利彻底收获进口袋里,另一部分涌挤在城头,正在欢庆着胜利,而城外,更多的蒙兵则已是还刀入鞘,收起了弓箭,放松地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整支队伍在这一刻,已经不能算是一支军队了。

    这支仅有百余人的骑兵所过之处,血光迸现,惨叫连连,毫无心理准备的蒙军被杀得血流成河,被这支骑兵硬生生地淌出了一条血胡同,大多数蒙军没有放出一箭就被砍倒,更多的人马刀刚刚举起,已经丢掉了脑袋。

    “破阵!”燕小乙,郝仁高声呐喊。百多名骑兵紧紧地跟在两人身后,义无反顾地向前推进,从他们梨出的这一条血胡同向前推进,他们甚至没有看两边那些惊慌失措的蒙军,因为在他们的身后,还有屠龙屠虎蒋旭率领的三百步兵。

    云昭一骑绝尘,他的目标是那几面飘扬大旗下的敌军首领,云昭知道,敌人在数量之上远远超过己方,现在的慌乱只是被自己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如果让对手缓过神来,一旦组织起有规模的抵抗,自己手下这支新丁们是绝对挡不住敌人的反扑的,只有让敌人更乱,更慌,胜利才会落到自己手中。而让敌人更加慌乱,让他们更加组织不成反扑最有效的办法莫过于杀死他们的主将,蒙军与大越军队不同,即便是大越这样军队体系极为完善的部队,一旦主将被杀,部队亦会陷入慌乱之中,就不要说不仅仅停留在军队是部族首领私军层面上的蒙人部落军了。

    云昭势若破竹,黑色的易水寒每一次挥出,都带起一蓬血雨,无数挡在云昭前进道路上的蒙军都被轻松地劈下马来,无人能挡云昭一击。云昭选择了一条最短的路线,毕直地奔向对面大旗之下的几个首领模样的人物。

    其其格终于回过神来,马鞭一挥,怒喝道:“挡住他!”身边的士兵立刻呐喊一声,策马冲了上去,他们是其其格最为精锐的士卒,平时享受着比其它人高得多的待遇,盔甲,优良的战马,有酒有肉有女人,这么高的待遇自然便需要他们的高回报,此时那怕知道冲向前去就是死路,他们也不能回头。

    云昭反手插回歇水寒,取出破军,手在马鞍旁的箭筒之上轻轻抚过,三枚雨箭已是扣在了手中,开弓,松指,啉的一声,三枚羽箭同时射出,撕破空气,几乎在箭啸声响起的同时,三枚羽箭已插在冲上来的卫兵中其中三人的面门,三人一声不吭,倒下马来。

    冲上来的骑兵一阵大哗,此时,双方还差着近两百步,对方竟然在两百步外三箭齐发,命中三人。

    三箭射出,云昭毫不停留,又是三枚羽箭扣在手中,举弓,放箭。

    对面的蒙骑拼命地挥舞着马刀,希望将来袭的羽箭砸飞,但很显然,羽箭的速度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箭身上附带的力量也让他们意想不到,又是两骑坠下马来,另外一个侥幸地劈断了羽箭,成功地让箭支略微偏转,但只剩下尺余的箭头仍是卟的一声狠狠地扎在他的肩头,惨叫声中,手里的马刀坠地,这名骑兵一带战马,向着一边拼命逃去。

    其其格看着那匹黑色战马身上驮着的犹如死神一般步步迫及的家伙,手脚冰凉,眼睁睁地看着对手拉三次弓,射出九支箭,九名自己最为倚重,最为神勇的部落勇士便七死两伤,脑海中闪电般地掠过一个人的名字,那是这半年才崛起的,一个让蒙人胆战心惊的名字。

    “黑煞,那是黑煞!”其其惊呼起来。

    听到黑煞的名字,旁边两名小部落首领一言不发,拉马便逃,黑煞之威,他们早有耳闻,那是一个在两百步外都能命中敌人要害的超级射手,而现在,他们已经被云昭迫到了一百八十步左右,看到对手手中那边式样有些奇特的大弓,两名族长只有一个念头,隔他再远一些。

    厉箭呼啸而来,越过了数名仍然前仆后断扑上去的士兵,直奔旗下的这些首领们。三箭射出,云昭没有看结果,沉默地插回破军,再一次拔出易水寒,离他最近的敌军只有十数步,以战马的速度,也就是一息的时间。

    呀呔!云昭一声大喝,易水寒疾劈而下,锋利的刀刃毫无阻隔地劈下,断刀,断头。乌云踏雪纵蹄掠过,云昭身子伏低,刚好避过迎面砍来的一柄马刀,易水寒横向伸出,倚仗着乌云踏雪的速度,从这名蒙骑的腹部拖过,以易水寒的锋利和乌云踏雪的马速,云昭几乎没有费什么力气,就破开了这个一身还算不错的盔甲,剖开了那人的腹部,肠子哗拉一声顺着破口涌了出来,那名蒙军大声哀呜着,丢掉了手中的马刀,一手死命地捂着伤口,另一只手托着流出来的肠子,想将他塞回去,但伤口实在太大了,他只不过支持了两息时间,便脸色发白地栽下马来。

    最后一名蒙军骑兵反应极快,看到易水寒扑面而来,整个人一个铁板桥,仰面倒在马上,易水寒从他面门之上掠过,带起的劲风刮得生疼,但却成功地躲过了这一刀,心中正在侥幸,云昭冲过去了,便不可能再回头来砍他,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云昭这一刀落了空,他胯下的战马乌云踏雪却在间不容发之间,脑袋一摆,一头撞在他胯下的这匹战马的腹部,那马获悲嘶一声,竟然被这一撞,直接撞得横向倒了下去,将马上骑兵的一条腿死死在压在了上面,骨头传来清晰的断裂之声。

    其其格大惊失色,眼看着云昭如飞扑来,他转身便逃。而他身边的另外两人,见机比他更快,早就拨转马头逃走了,要论起逃命的功夫和逃命的时机,其其格这些的中型部落的首领,比起这些整日价都要逃命的小首领来说,的确要差上许多,因为他们逃命的经验太多了,作为一个小部落的族长,如果逃命的本事稍弱了一些,只怕便活不到他们现在这把年纪了。

    蒋旭很快活,很快活,他一个站在整个部兵的最前头,前些日子因为破坏军队挨的板子的疼痛似乎已经忘记了,他手里挥舞着一根铁棍,总有三五十斤,咆哮着每踏一步,便挥出一棍,没有什么招式,就是一招,泰山压顶,管你挡在前面的是马还是人,他都是一棍抡下去,而无论是人是马,都无法招架住这个狗熊一样块头的大家伙,所有人看到连战马都被这个杀神一般的家伙一棍打塌了脊背,软软地倒了下去,都是惊恐万分,纷纷走避。

    步兵身前的这些蒙骑被云昭燕小乙领着的骑兵冲得不七零八落,还没有回过神来,便又遭到了步兵的无情打击,蒋旭比起云昭的打法,更为凶悍,也更为震撼人心。眼看着又一名蒙骑被蒋旭高高跳起一棍将脑袋打得没了,四周的蒙兵了一声喊,四散而逃。

    屠虎屠熊连连摆头,让这个家伙遵守军纪,简直比登天还逃,也罢,反正今天就是一场乱仗,这个杀神顶在前头,倒是为步兵们减轻了不少的压力,至少现在,蒋旭单凭一人之力,就将这些蒙骑吓得四散而逃,他们杀起来更轻松。

    三百余名步兵十人一排,排成了三人余排,喊着号子,挺着长矛,坚定地向前挺进。他们手里的长矛长达三米有余,戳马戳人,每一个戳出去,都是数十根矛头,失去队形,失去速度的蒙骑无从招架,纷纷被刺得掉下马来。

    这些步兵手里虽然持着最为便宜的长矛,但杀伤力却极为惊人,每个人手中的长矛尺余长,而后面的长竿却长达三米,是用巴颜喀拉山中特有的金竹制作,韬性极强,再在外面缠上浸过桐油的树藤,除百是易水寒这种锋利的武器,一般的马刀极难砍断。

    突然而来的变故让蒙军惊呆了,正在城上庆祝的蒙军想从城上下发救援城下乱成一团的军队,但石堡实在不大,而他们涌上城头的人又实在太多,上去的时候不容易,下来的时候却也不简单,攻城漫道还没有完全填上,来时可以凭借速度飞过来,但回去时,却没有空间可供加速,而城门之前,却还涌挤着大批的蒙军准备进来,此时突然遭袭,竟然还没有回过神来,呆呆地回头看着乱成一团的战场,城门口竟然在这一时间被堵死了。

    其其格听着身后愈来愈近的马蹄声,亡魂皆冒,咬着牙,取出了马鞍旁已经很久没有用过的镶金嵌钻的长弓,搭上了长箭,回过头来。***

第一百六十章:杀将

    其其格年轻时也曾经是一位勇士,但随着岁月的流逝,醇酒,美人,权势随着逻些部的一步步强大也开始侵蚀着他曾经强壮的身体,他的勇气随着他的肚子慢慢地成长却开始消减,当看到威震大漠的黑煞纵马而来的时候,他的第一想法不是拼,而是逃。

    他还有几千军队,但此刻,整个军队都乱了,敌人的骑兵只有一百多人,但却将他的部队冲得七零八落,对方的数百名步兵犹如虎如狼群,将所有挡在他们面前的东西都砸得粉碎,他有兵,但却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任何一个方向上有超过数十人规模的骑兵聚集起来,马上就会引起这支百人骑兵的注意,然后便是冲锋,剿杀。

    如此数个反复之后,蒙军终于开始逃跑,于是队形更加散乱,狼狈的蒙军甚至将最远处正在组织集结的一部分军队也冲散了。

    听到身后愈来愈近的马蹄,其其格抽出了弓箭,返身,放箭。箭如流星,生死时刻,其其格爆发出了他全身的能量,射出了他巅峰时期尚能射出的一箭,无论是准头,还是力道。一箭射出,其其格立即加速奔逃,同时抽出了第二支箭。

    迎着呼啸的箭支,云昭没有丝毫躲闪的意思,他只是举起了易水寒,横过刀面,当的一声脆响,羽箭正正地射在易水寒的刀面上,手腕微微一麻,云昭脸上露出一丝狞笑,脚后跟轻轻地磕了一下乌云踏雪的腹部。

    加速!乌云踏雪四肢发力,向前猛窜,这一下竟是腾空跃起,一跃丈余,堪堪够到了前面其其格的马尾。大嘴张开,乌云踏雪一口便咬住了前面这匹大马的尾巴,用力一扯,那匹马长嘶声中骤地人立而起。

    其其格恰在这时转过身来,手里的大弓已经拉开。看到近在咫尺的云昭,他的脸骤地雪白一片。眼前寒光一闪,羽箭的箭头,弓弦在轻鸣声中断掉。其其格立刻伸手去拔腰间的佩刀,眼前寒光再一次地闪过。

    其其格觉得脖颈之上突然一凉,蓦地他就觉得自己飞得好高,他看到那匹黑色的大马驮着那个煞神仍在向前奔驰,他看见无数的蒙骑正在狼狈奔逃,他看到城门口,自己的部队尚挤在那里,他看见,一具无头的尸体正轰地从一匹战马身上倒下来。

    眼前黑了下去,思绪倒此为止。

    其其格,逻些族族长,死!

    锡安和拉瓦两位小族长逃得早,逃得快,随着乱兵,他们拼命地打马狂奔,亡命之际,他们回过头来,看到其其格硕大的头颅高高飞起,冲天而起的鲜血是那样的刺眼,而那匹黑马还在向他们接近。

    快,再快点!两人想跑得离云昭再远一些,因为他们看到云昭手里的那柄长弓已经举了起来,但是不妙的是,他们的前后都有奔逃的军队,将他们的去路堵得很死,那怕他们胯下的战马比起这些士兵来说,要强得太多,但却无从发挥他们的优势。

    两人眼睛赤红,不约而同地拔出了腰间锋利的弯刀,一刀便向挡在前面的一名士兵身上砍去,这名蒙军惨叫着倒下马来,临死也没有想清楚为什么他们的首领会向他们突下杀手。

    两人举刀开路,竟是让自己的战力发挥出了一个十成十,身后的云昭看见此景,不由一怔,举起的弓箭缓缓放下,这样的人,已经不需要他去杀了。

    有了两位族长带头,奔逃之中的蒙军立刻便有样学样,凡是挡在前面的,都是一刀砍翻,只要让自己跑得更快一些便好。

    云昭掉转破军,瞄准了那些盔甲更好,衣饰华贵的蒙军将领,随着一声声轻鸣,这些人一一坠下马来。

    一百多骑兵,三百多步兵,竟然在这一刻撵着数千蒙军骑兵在雪原上奔逃。石堡内,苏定方浑身浴血,他所站的地方,已是最后的一道堡垒,在他的身后,只有不到一百名士兵了,而他身边的陌刀手,只剩下了十名,而且个个都是伤痕累累,身上血迹斑斑,便连他自己,那一身重铠,此刻也已是遍布伤痕,再硬的盔甲,也顶不住连续不断地砍击,有些地方已经被撕裂开来。

    他刚刚领着他的十数名陌刀手发起了反冲,将攻进来的敌人杀倒了数十名,付出的代价是,两名陌刀手永远地留在了墙垒的外面。

    看着城墙上的密密麻麻的蒙军,看着更多地向着他们这里涌来的敌人,苏定方拄着陌刀,回过身来,“弟兄们,怕不怕?”

    “不怕!”百多人嘶声吼道。

    “好,不怕,你们都是好样的,随着我,杀出去,杀光这些狗日的!”苏定方举起了手中的陌刀,翻出了垒墙,十名陌刀手依次而出,在他的身旁和身后排成两行,更多的士兵挺着大刀长矛,涌了出来,围在他们的四周。

    “杀敌!”苏定方一声大吼,大踏步地向前挺进。

    “杀!”身后的士兵发出低吼之声,坚定地向前走去,这一段路,将会是他们的最后一段,也许,他们还走不到城门口,就会全部伏尸在这条道路之上。

    城头之上,蒙军向他们举起弓箭,在他们的前方,雪亮的马刀犹如刀林,但百多名残军没有丝毫的犹豫,他们坚定地向前走去。

    城外突地爆发出震天的呐喊声,城头之上的蒙军回过头去,脸上露出怪异之极的神色,随后这神色变成了惊恐,察觉到异状,苏定方猛地举起手来。“止!”他一声大喝,所有的人都停了下来。

    侧耳细听,苏定方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神色,城外在交战,有一股友军杀了过来,虽然看不到城外的具体情形,但看城头之上那些蒙军的样子,就知道外面的战局对己方有利。

    “退!”苏定方陌刀横摆,开始向着街垒之后退去,先前自知必死,便想在临死之间再疯狂一把,但现在却有了活的希望,他却不愿再带着这百多名残兵去自蹈死路。

    在苏定方退的时候人,他看到,无论是城头之上,还是城门之处,敌人都在向城外涌去。

    “大人,大人,敌人在退却,我们趁势杀出去,打他们一个反击!”一名陌刀手惊喜地道。

    “还不是时候!”苏定方道:“他们在城里的人还很多,我们现在杀出去,他们会困兽犹斗,我们这百多人,厮杀了一整天,早就已经疲累不堪,绝不是这群蒙兵的对手,让对**急跳墙,我们会再死很多弟兄,不知外面来的是那一支友军,我们不能让他们的努力白费,等一等,等这些人都退出城时,有了逃跑的路时,我们再杀出去。”

    “明白了,大人!”那名陌刀手点头道,这正如围城一般,总是要给对手留一面城墙,让对手有逃跑的希望,反而会更加容易地破掉城池,如果四面围死,城里绝了逃跑的希望,拼死一战,却往往会给攻城者造成极大的伤害。

    抓住难得的喘息之机,这群搏杀了一整天的士兵赶紧恢复着体力。苏定方侧努力地倾听着城外的喊杀声。

    来援的应当有骑兵,也有步兵,他们是从那里来的?苏定方一时也想不明白,安庆隔这里虽然极近,但却根本不可能派出援军过来,因为他们没有人了?潭州那边不能指望,苏定方看着石堡之后茫茫的巴颜喀拉山,难道是益州的军队么?在这样一个大雪封山的季节,他们穿山而来?不可能啊!益州知州潘浩然在安庆还稳如磐石的状况之下,都没有派出一兵一卒越过巴颜喀拉山,怎么可能在这个恶劣的环境之下派兵过来?

    苏定方想不清楚,摆摆头,他懒得再想,没有什么比活下来更好的了。眼睛盯着潮水般往外退出去的蒙军,手紧紧地捏着陌刀。

    已经有三分之二进城攻击的蒙军退了出去,剩余的人也正挤在城门口附近。苏定方一跃而起,“就是现在,弟兄们,跟我上!”

    他挺着陌刀,一路小跑着向城门口杀去。在他的身边,是十名剩余的陌刀手。

    沉重的陌刀举起,同时劈下,血光滚滚,城门口附近,眨眼之间,便血流成河,尚涌挤在城门口的部分蒙军在苏定方的攻击之下,犹如雪融一般地倒在城墙附近,更多的士兵冲了上来,刀砍斧斫枪刺,众人尽情地发泄着心中的怒火。

    城外发出一阵阵的欢呼声,那是敌人的欢叫,这让城里的蒙军更加惊慌,他们看不清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敌人既然在欢呼,在呐喊,自然己方便处于不利地位。

    城里的蒙军冲于涌出了城外,但迎接他们的不是自由的奔跑和宽广的道路,而是一支踏着整齐步伐,手挺着三米余长的长矛,眼露凶光的军队,而在这些人的最前方,一个黑熊般的大个子拖着一支铁棍,呵呵大笑着,只是一棍,便将一名蒙将将领给拍翻在地上,脑袋犹如西瓜一般被拍得粉碎。

    屠熊屠虎高高地举起马刀,“杀!”马刀前指,三百余名枪手齐声呐喊,挺着长枪,向前缓缓逼近,蒋旭早已挺着铁棍杀进了蒙军之中。

    身后是城墙,无处可退,本可以退到城中,但此时,城门洞子里面,十名穷凶极恶的陌刀手正在一步步向外推进,每一次劈下,便是血肉横飞。***

第一百六十一章:扫荡

    石堡与安庆城之间相隔并不远,这边其其格溃败不久,最前面的一批逃兵便进入到了其其格的眼帘,此时,拉卡锡正准备发动对安庆的又一次进攻,在刚刚的一次较量之中,安庆再一次顽强地击退了他的进攻。

    看到逻些族,锡安族,拉瓦族的溃兵狼狈地逃了过来,拉卡锡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石堡只有三百多守军,绝无可能将其其格的数千蒙军打得如此狼狈,但眼前的事实让他不得不相信,其其格败了,而且败得很凄惨,那些不同的部族兵现在混在一起,完全没有了任何的组织,只是在亡命的奔逃。

    “父亲!”脱脱亦是震惊地看着逃过来的士兵,“怎么一回事?”

    拉卡锡迅速地下令道:“全军转向,列阵,挥旗,击鼓,令这些溃兵绕过我们的军阵,否则杀无赫!”不管其其格是怎么败的,但首要之事便是不能让这些溃兵冲击本阵,如果敌人来了大量援军的话,尾随着这股败兵冲杀而来,那连自己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正准备再一次进攻安庆的郭络部的骑兵们重新跨上战马,掩护登城的骑兵们更是率先一步列好了军阵,号角和鼓声震天的响了起来,都在向溃兵们发出唯一的命令,绕过本阵。

    一柄柄的长弓举了起来,箭支遥向上方,如果溃兵们不听号令,径直冲来的话,那这些利箭就会成为死神的镰刀。

    败下阵来的逻些,拉瓦,锡安等族的蒙兵看到郭络部的骑兵严阵以待,先前的惊慌终于平息了一些,直到此时,他们才听清楚对面的鼓号之声,赶紧圈转战马,向两侧奔逃,他们亦是老兵,当然知道如果这样直冲过去,自己面对的将是友军的利箭。

    看到这些溃兵尚没有丧失理智,拉卡锡长出了一口气。

    “脱脱,领一千兵,去石堡那里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是,父亲!”脱脱越众而也,领着一千骑兵奔向石堡,而在他的前方,仍有溃兵不停地奔来。

    拉卡锡脸色阴沉到了极点,五千人攻打一个三百人把守的小堡,是如何被打成了这般模样的?他怎么也想不通。

    两匹战马向着他直奔过来,那是拉瓦,锡安两族的族长,他们提着的刀上鲜血斑斑,他们和身上溅满了鲜血,当然,那不是敌人的血,而且挡在他们面前,阻挡了他们逃跑速度的友军的。

    “呼儿朵,格隆,怎么一回事?”拉卡锡厉声问道,看着两个喘得跟风箱似的族长,两人脸色煞白,似乎还没有从极大的恐惧之中恢复过来。

    “援军,敌人来了援军!”拉瓦族长呼儿朵一边张着嘴,喘着大气,一边结结巴巴地道。

    拉卡锡心一沉,援军?从那里来的援军?潭州?不可能,在那里,现在蒙族已经汇聚了近十万大军,他们怎么可能还派得出援军来?那这些援军是从那里钻出来的?

    “是那里的军队,有多少人?”拉卡锡喝问道。

    “好多,好多,有骑兵,有步兵,好多人,好多人!”格隆显然还没有回过神来。

    有骑兵,有兵步,也就是说,这是一支配备很规整的大越军队,但是他们是从那里钻出来的呢?

    “从那里来的,从那条路上出来的?”

    “从山里,巴颜喀拉山!”呼儿朵总算是平静了一些,“拉卡锡大人,是从山上钻出来的,好多,好多。”

    从山里钻出来的,难道在这个的冬天,益州军竟然穿起了雪封的大山么?拉卡锡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其其格呢?”

    “死了,战死了!”呼儿朵垂下头,“是黑煞,是黑煞杀了他。”一边的格隆大声地补充道。

    “黑煞,云昭?”拉卡锡瞪大了眼睛,既然是黑煞云昭,为什么又有益州军?鹰嘴岩的马匪,那些漏网之鱼是如何与益州军混在一起去的?拉止锡想不通。看着两个到现在都还有瑟瑟发抖的族长,拉卡锡无声地骂了一声脓包。从战场上逃回来,败了也就败了,但带回来的情报也是如此的混杂不清,让自己如同云里雾里,根本无法判断现在准确的形式。

    “传令,全军后退二十里扎营,准备应对敌军大规模攻击!”拉卡锡看了一眼仍在向这边奔逃的三族士兵。

    能将其其格麾下数千士兵打成这般模样,那这种大越的援军绝对不会低于此数,自己只能先选择撤退,等一切弄清楚之后再行决断。

    “走!”拉卡锡拨马便走,看了一眼那些在两侧开始汇聚的溃兵,拉卡锡忽地冷笑了一声,很好,其其格死了,这两个脓包也被吓傻了,正好让自己一口吞了这三个部落,拉瓦和锡安倒也罢了,但逻些可是仅次于自己郭络部的一个比较大的中型部落,部民好几万人呢,如果能顺利地一口吃下去,自己的实力立刻便会踏上一个台阶,虽然还算不上蒙族的大部,但在中级部落之中,自己却要变成首屈一指的了。不过要想一口吞下这块肥肉,自己还得分润一些出去,以取得某个大部落的支持,也许,扎尔赤兀惕部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安庆城头,岳铭也是莫名其妙,这里看不见石堡,但根扰先前的约定,石堡那边如果燃起了三堆狼烟,那就代表着石堡已经失守了,一个时辰以前,三堆狼烟便燃起,虽然心中早有准备,但心中仍是悲愤难抑,但转眼之间,攻打石堡的那些蒙军便潮水般地败退了下来,看到脱脱领着一千骑兵急急奔去,看到拉卡锡部突然后退,拔营退兵,但石堡那边的狼烟却仍未熄灭,岳铭更是不明所以。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蒙军在那边吃了大亏。

    难道是在石堡被攻破之后,援军突然抵达了么?岳铭心中忽地冒起一个自己也觉得很荒谬的念头。看着城头之上神色颓丧的士兵们,岳铭忽然灵机一动,大声喊道:“弟兄们,看到了吗?我们的援军到了,石堡肯定没有事,那些敌人已经逃了,安庆没事了!”

    听到岳铭的大喊,看着岳铭脸上的喜色,士兵们脸上慢慢恢复了生气,欢呼声开始在城头之上响了起来,随即漫延到整个城头,安庆尚存的二千士兵齐声呐喊起来。

    石堡城下,仅存的数名蒙军挤在一起,看着眼露凶光,慢慢地围上来的敌军,向前,是手持铁棍,一脸傻笑的黑大个,但此人却绝对是一个凶神,一棍一个,没有一名蒙军能抗得住他一棍猛击,而在他们的后面,手持陌刀的苏定方,正大步走来,盔甲的甲页发出叮当的响声,那沉重的陌刀刀尖之上,还挂着一截肠子。

    杀!几名蒙军分作两拨,亡命地分头冲向两人。

    嘿!蒋旭乐呵呵的一棍击下,冲来的蒙军刀断,头?没了!

    而冲向苏定方的则是从头到两腿之间,被一刀整齐的劈开,整个人裂成两截,分为左右倒下。

    “好刀!”蒋旭眼睛发亮,盯着苏定方手里那柄陌刀。

    “好汉子!”苏定方大笑一声,掀起了遮住脸孔的甲页。

    今日战事起伏宕荡,本来已觉无幸的苏定方却是绝处逢生,此刻恍若隔世,看着遍布在战场之上的蒙军尸体,仍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在最后的头头,居然神兵天降,打退了蒙军。

    “敢问这位好汉,不知你们是从那里来?”出身御林军的苏定方对大越的军队的了解是极为清楚的,只看了一眼这伙人,就知道,这伙人虽然看起来像军队,但却不属于大越任何一支正规军,倒像是这里的边民自觉组织起来的一支部队,但这样的本应当是一群乌合之众的边民却拥有一支军队的纪律和战力,不,他们甚至比起很多大越的军队更有战斗力,这让他觉得极不可思议。

    蒋旭呵呵傻笑了一声,却不回答,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屠熊屠虎以及其它一些人此刻正忙着在打扫战场,这些蒙兵的战马,马刀,弓箭,身上带的肉脯于他们而言,都是好东西,屠龙屠虎是穷惯了的人,看到这些东西自然是不会放过的,连这些蒙兵身上穿着的那些简陋的皮甲也没有放过,虽然简陋,但现在他们葫芦谷里的这批人连这样简陋的皮甲可都没有呢?

    苏定方旋即发觉眼前这个家伙脑子只怕有点不好使,目光转向战场之上,他立刻和他的部属一样,眼睛都直了,刚刚的那伙救命恩人,正在打扫战场,但他们打扫的方法未免太让人惊愕了一些,他们,居然连那些蒙兵的衣服也剥光了,眼下,那些蒙兵几乎已是赤条条地躺在雪地之上。

    “这,这?”苏定方抬起一只手,指着战场,突然觉得自己不会说话了。

    得得的马蹄声响起,一彪骑兵从远处赶来,当先一匹黑马,正是云昭率领着追敌的骑兵返身而回,看到屠龙屠虎正在扫荡战场,云昭将手指曲起,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随着这声口哨,正在打扫战场的步兵们突然便扔掉了他们好不容易才从这些死尸身上剥下来的东西,提着长枪,便急奔了过来,到了云昭身前,迅速地排成整齐的队列。

    “弟兄们,又来了敌人,准备作战!”云昭大声道。

    “小乙,给蒋老发信号,看到敌军后,便发动疑兵,吓吓他们。”***

第一百六十二:张良计

    苏定方执刀立于城门之外,看着云昭有条不紊地发布着命令,在他的身后,伤痕累累的百余名士兵站得笔直。

    这的确不是正规军队,但却有着超过一般军队的整体军事素质,苏定方迅速地下了这个结论,这让他更加迷惑,一群家破人亡的边民聚集起来反抗蒙人入侵并不奇怪,但这群人能够拥有如此高水准的军事素质就不简单了,出身正规军的苏定方清楚,要将一群农夫训练成合格的军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苏将军,还能一战否?”骑在乌云踏雪之上,云昭歪过头,笑着问道。

    苏定方眼皮微微一跳,“你认识我?”

    云昭哈哈一笑,“岳铭将军,苏将军忠义无双,在边境全线溃败的时候,你们率军独镇安庆,力抗蒙军,威名远扬,我等岂有不知,心中更是敬佩不已啊!”

    苏定方心中不由大爽,心道如果老百姓名心中真是这样评价自己,那自己即便战死在这里,也值得了。

    “当然能战。”苏定方傲然道:“再杀他个一天一夜也不在话下。不过这位好汉,能否给我一匹马?”

    云昭微笑着扫了身边众人,“小乙,把你的马借给苏将军吧!”

    燕小乙吃了一惊,“老大,这匹这么多空马,干嘛要我的飞燕?”

    “你也不瞧瞧苏将军这一身行头,甲胄,一把陌刀,再加上他本身的体重,一般的战马即便负得起,还能作战么?这里除了我的黑子和你的飞燕,只怕再也没有别的战马能够借给苏将军了吧?”云昭嘿嘿地笑着,不怀好意地看着燕小乙。

    燕小乙只得跳下马来,总不能让云昭把乌云踏雪让出去,而且乌云踏雪性子暴烈,除了云昭,别人根本骑不了。拍拍飞燕的马头,牵到了苏定方的身边,“苏将军,只是借给你哦!”

    苏定方大笑着道:“放心吧,吞不了你的,打完这一仗,我就还给你。”翻身上马,看燕小乙的身手,便知是一个马头上讨生活的人,这样的家伙,自然最在乎自己的战马,同样的,一匹好的,与主人心意相通的好马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蒋旭巴巴地跑了过来,牵着飞燕的缰绳,仰着脸,可怜巴巴,嗡声嗡气地道:“这位将军,把你这样的刀借我一柄吧!”

    周围的人轰的一声大笑,谁道蒋旭蠢了,这瞧这时机,把握得多好啊?这边燕小乙刚刚借了马给苏定方,他立马便上来借刀,苏定方好意思不借么?

    苏定方看着站在马前,半个身子都超过马身的黑大汉,这家伙的块头好大,刚刚看他挥舞铁棍的力气,倒真是一个用陌刀的好手,点点头,一挥手,身后的士兵立马送上了一柄陌刀,伸手接过陌刀,细细地抚摸着刀柄上的花纹,那上面,还凝结着一片片的鲜血,也不知是敌人的,还是原来这柄刀的主人的。

    “这把刀的原主人已经光荣殉国了,兄弟,也没什么借不借的,这把刀送给你了,用这把刀,狠狠地多宰这些蒙狗吧,这样,这位兄弟亦能含笑九泉了。”

    苏定方神色郑重,双手托着刀递给蒋旭。

    周围的人神色都肃穆起来,即便是蒋旭,也感受到了这气氛的变化。脸上也变得端庄起来,躬着腰,双手捧过陌刀,用力地挥舞了几下,“杀蒙狗,杀蒙狗!”举着陌刀,大步走回到队列之中。

    “苏将军,你跟着我们骑兵一起作战吧,你手下那些步兵兄弟,大都有伤,便站在我们的步卒正中间。”云昭笑道。

    苏定方看了一眼自己手下的兄弟,大都疲累不堪,点点头,对云昭道:“我这里十个使陌刀的兄弟,可以作为尖兵使用。”

    “好,那就多谢苏将军了。”云昭笑道。

    苏定方点点头,不再说话,转头看着前方,那里,已经可以看到一股骑兵正滚滚而来。那是脱脱率领的郭络族的一千精锐。

    燕小乙爬上一匹缴获来的战马,瞧了一眼云昭,心道好家伙,不动声色就将战场指挥权夺了过来。

    “一千余骑兵,真打?”苏定方瞧了一眼云昭,“我们可以退回堡去。据堡作战。”

    云昭摇摇头,“不可,敌人拿不准我们的底细,如果这一退,我们可就露了底儿,接下来,就必定又要陷入困境,像你今天一般无二的困境。所以,我们要冒险打一仗,或者将敌人吓退,这样一来,我们可以争取到一段时间来作为缓冲。”

    “吓退?”苏定方诧异地看了一眼云昭,不清楚对方到底卖的什么药?但看着云昭的神情,似乎胜卷在握,便也不再言语了。

    脱脱的一千精锐在隔着石堡尚有数里的距离上停了下为,凝望着石堡之下,心中不由一凛,对方的人并不多,一百多骑兵,数百步兵而已,但这群人并没有进入石堡,而是在石堡之下列队,正与自己遥遥相望,丝毫不露怯色。

    对方竟是有恃无恐,他们没有进入石堡去据城而战,放弃了对自己最有利的地形,反而摆出一副正面作战的架式,让脱脱有些心里打鼓。

    对方不会傻到认为他们这些熬战了几乎一天的士兵能够再一次抵御自己的冲击,对方有恃无恐必然另有玄虚。

    “少主,冲击吗?”身边的副将低声问道。

    “试一试!”脱脱有些不甘心,万一对方是虚张声势呢!“排成冲锋阵形,向前冲一段距离,看看对方的反应,如果对手退向堡中,便立即加速冲击,看到那个攻城漫道了吗,直接顺着那里冲上去,如果对手不退,甚至正面迎上来,我们就退。”

    “少主,他们这点人手,我们怕他们干什么,他们傻到正对与我们对战,正好一击将他们灭了!”副将道。

    脱脱摇摇头,“我就怕这里边另有玄虚,你想想,如果我们与他们战在一处的时候,再有一支伏兵出现怎么办?这批人必然是精锐,让他们缠上,脱身就难了。”

    “明白了!”

    副将转身回队,随着一声号角,一千骑兵迅速排成了两个攻击阵形,密集的鼓点声中,第一个冲锋队发出一声呐喊,向前冲了过来。

    “他们杀过来了!”苏定方脸上变色,看了一眼云昭,“对方根本没有被我们吓走,现在怎么办?”

    “杀上去!”云昭抽出易水寒,淡淡地道。

    “弟兄们,出击!”云昭一声大喊,率先向前冲去,在他身后,一百多骑兵紧紧跟上,苏定方稍一迟疑,也是纵马跟了上去,这些民壮都不怕死,难道自己堂堂的大越军人还不如他们吗?

    骑兵身后,步兵迈着整齐的步伐,一步步跟上。

    “对方动了!”率队冲锋的郭络部副将心中一惊,立即竖起手臂,示意后队停下,整个发动进攻的蒙人军队立即减速,旋即停下。

    而对面的骑兵见状亦放缓马速,一个漂亮的侧旋,百余骑兵分作两队,绕向两则,而身后的步兵则仍然大踏步地向前,一个整齐的方阵出现在蒙军面前,三米的长枪竖起,形成一个紧紧靠在一起的枪林,在枪林的前方,十一名陌刀手手拄陌刀,凝立于前。在他们的两翼,骑兵往来奔走。

    脱脱纵马来到前队,注视着对面的军队,“这是标准的大越军队对抗我们骑兵大规模冲击的阵形!”他喃喃地道:“以紧密的步卒扛住骑兵的冲锋,阻碍骑兵的速度,少量骑兵在旁游射,或者自胁部插入。这是一支大越的正规军队,那怕他们穿着农夫的服装,但只要一上战场,但立即会暴露无遗,哼,穿上农夫的衣服,是想引诱我上前作战吗?”

    副将亦是点头称是,抬眼看去,眼中忽地闪过一丝惊色,“少主,你看,山上!”

    脱脱顺着他手臂指向的方向看去,远处的巴颜喀拉山上,积雪覆盖,触目所及,尽是白色,但此时,大片大片的松林之中,树上的积雪却是无风簌簌落下,宛如天上积雪飘落。

    “旗帜!”脱脱沉声道,刚刚他看见一面腥红的旗帜一角在树缝之间露了出来,但旋即又消失不见。

    “果然不出阿玛所料,这支大越军队却是设下了连环计,先击败了其其格,然后再等我们来时,才将主力投入,想一次性地解决安庆之困,倒是好计算。”脱脱心中暗惊。

    “少主,怎么办?”副将此时也有些心惊,谁也不知道对方在巴颜喀拉山那浓密的山林之中到底伏了多少军队。

    “退!”脱脱斩钉截铁地道:“先退回去禀告阿玛再作打算。”

    看到蒙军缓缓后退,这边鼓声骤起,步兵一声呐喊,再一次向前挺进,竟是步步紧迫,看到对方还有追击的意思,蒙军立刻加速脱离了战场。马蹄翻飞,瞬间,就从众人的视野之中消失。

    苏定方汗湿重衣,如果对手的主将是个二百五,悍然不顾一切发起冲锋的话,那自己这一方可就惨了,凭借着对方的三百余步兵,百余骑兵,再加上自己这百余名伤痕累累,疲累不堪的士兵,那里抗得住上千骑兵的集团冲锋。***

第一百六十三章:我来替你镇守如何

    看着缓缓退去的郭络骑兵,苏定方转头看向一脸轻松的云昭,“你怎么就这样肯定敌人刚刚只是试探,而不是强攻?”

    云昭扬扬马鞭,指了指满地的蒙军尸体,笑道:“喏,这些蒙人的尸体已经给了他们警醒,他们不明白为什么数千人马攻打一个只有三百余人把守的小堡竟然还遭到如此惨重的失败,逃回去的溃兵惊魂未定,必然也说不清楚我们到底有多少人,这会给敌人的首领造成一种错觉,我们这里的人很多。”

    “所以,他派出来察看虚实的将领必然是老成持重的将领,摸不清我们的虚实,就绝然不会贸然进攻,哦,你说被我砍了脑袋的那个人叫其其格,是个族长吧,其其格的例子就摆在那里呢,没有人愿意重蹈覆辙的。”

    “我们越是大胆,他就越是心虚,更何况如果对手想要与我们来一场决战的话,那刚刚来的就绝不会是仅仅只有千余骑兵,而是他们的主力了。既然只是来打探虚实的一只根本就没有心思战斗的军队,我为什么不咄咄逼人一点呢?云昭大笑。

    “更何况……”他回过身来,指向白雪皑皑的巴颜喀拉山,摇了摇马鞭,似乎在响应着他的呼喊,巴颜喀拉山上,一面腥红的大旗探出了积雪覆盖的树顶,在风中猎猎飘扬。

    “你还真有伏兵!”苏定方大喜,“还有多少人?”

    云昭摇摇头,“没有了,能作战的都在这里了,那上面的只不过是一些不能作战的老乡,用来骗骗蒙人可以,上阵打仗那可就不行了。”

    苏定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如果对手是一个二百五,根本没有你想得这么多,而是不顾一切地上来就冲锋呢?”

    云昭撇撇嘴,淡淡地道:“这本来就是一场赌博,我们用命在博,如果赌输了,自然就去拼命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苏定方沉默半晌,看着云昭平淡的面容,“佩服之至!”作为一名带过数千大军的将军,苏定方对于指挥作战自然并不陌生,对于战阵的变化以及作战所需要懂得天文地理等知识自然并不缺乏,但像云昭这样将人心也算计进去的就少了,而且他并不缺乏孤独一掷的冒险精神,这种特性,在当今大越的将领之中极为少见。

    战无常势,战无常态,战前再好的计划,再精密的算计,都有可能因为一点小小的意外而导致整个战局的演变,本就没有必胜的战争,所以云昭不惮于在失败之后去拼死一战,更能体现出此人的不惜一死的勇气。所以苏定方由衷地说一声佩服。作为军人,苏定方觉得自己有死国的义务,但云昭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边民而已,他即便在事不可为的情况之下转头便逃而将苏定方等人丢下,苏定方也不觉得他有什么错。

    翻身下马,苏定方取下头盔,把在胁下,伸出手来,“云兄,大恩不言谢,还请进堡一叙,安庆被困多日,补给困难,但苏某还有一壶烧酒,愿与云兄共饮。”云昭一看面相就比苏定方要小得多,苏定方郑重其事地称其为云兄,自是表示感激与尊重之意了。

    “固所愿耳,不敢请也!”云昭大笑着翻身下马,一把拉住苏定方伸出来的手,“能与苏将军这样的英雄并肩作战,同桌喝酒,是云某的荣幸!”

    两人把臂而行,在他们身后,蒋旭却是躲到了一群步兵身后,竭力将他高人一头的身子藏在众人的身后,手里紧紧地握着那柄陌刀,这把刀,他太喜欢了,生怕那个姓苏的家伙找他讨了回去,先前不是说借的么?小乙已经把他的飞燕要回去了,要是他来找自己讨刀,自己不就得还给他。

    “看不见我,看不见!”他神神叼叼地念着,心里却在想,只要这个时候不当场找我要,转个身我便称不见了,弄丢了,能奈我何?想到这里,蒋旭得意地笑了起来,笑声之大,让身边的战友们都奇怪地转身看着他,看到突然之间自己成了众人的焦点,蒋旭脸色都变了,立马低头伏身,矮了大半截下去。

    石堡之内,处处都是血迹,倒毙的蒙军与大越士兵的尸体随处可见,此时,燕小乙,郝仁等人正在收拾着,将尸体一一地抬出堡去,敌人的自然是一扔了之,反正这大雪天的,也不怕有什么瘟役,也许一晚上过去后,巴颜喀拉山中那些狼群便会循着血腥味空窜出山来,将这些尸体啃得一干二净,自己人的则整整齐齐的码在一处,苏定方麾下的士兵正流着泪在挖着大坑,准备将这些士兵埋葬下去。

    一间不足五平方米的石室,便是苏定方的卧室兼作战指挥的所在,一名伙夫端着两个大碗走了进来,将碗放在桌上,却是两腕马肉,只不过一个是红烧,一个却是清蒸。

    苏定方从床上摸出一坛老酒,“云兄弟,不好意思,石堡里委实没有什么好东西招待,委屈了!”

    云昭呵呵一笑,“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与苏将军这样的人物同桌喝酒,别说不家两碗马肉佐酒,便是就着树根草皮,那也是有滋有味!”提起酒坛,仰起脖子灌了一大口,一股红辣辣的热线顺着喉咙直冲肚皮,身子瞬间也似乎暖和了起来,脸更是腾地便红了,云昭大叫一声“好酒!”

    看着云昭的样子,苏定方便了解眼前的这个青年汉子其实酒量并不好,但这股豪爽的劲头,却让人心折。从云昭手中接过酒坛,也是大灌了一口,“云兄弟,你这个朋友苏某交定了。好汉子,好朋友!”

    云昭大笑,“那云某这个山野之个可就高攀了!”

    “什么高攀不高攀的,战场之上,只有战友,只有兄弟,更何况,苏某亦是一个穷措大。来!”将酒坛递给云昭。

    嘴着马肉,喝着老酒,云昭问道:“苏将军,有一个问题不知道该不该问,但作为一名边民,我的确很想知道,因为安庆已经是这方圆数万里之内,唯一的一支大越军队了。”

    “云兄弟请说,只消苏某知道,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看云昭的样子,酒量并不大,苏定方倒是不到劝云昭酒了。

    “安庆还守得住么?”云昭将啃得光溜溜地骨头丢到桌上,直视着苏定方,问道。

    苏定方叹了一口气,“云兄弟,如果今天是下面的兄弟问我,我会斩钉截铁地告诉他,当然守得住,我们一定守得住,但对你,你也看得很清楚了,安庆已是内无粮草,外无援兵,能守到现在,已经是上有老天保佑,下有岳将军调度得当,士兵上下齐心用命了,我实话告诉你,守不住了,如果对手发动进攻,少则十天半月,多则一个月,安庆肯定挺不住了,到了那个时候,也就是兄弟我的死难之日。”

    “真有这么严重?”云昭问道。

    “这还是我很乐观的估计,云兄弟,今天如果不是你们突然出现,苏某我现在已经去和阎罗王老儿喝酒打屁去了。安庆五千守军,打到现在,已经只有二千能战之兵,算上那些伤兵,也绝不超过二千五百人,已经伤亡过半。更重要的是,士兵尚有一战之勇,但粮草即将吃光,这冰天雪地,后援无法运上来,我们坐吃山空,安庆城早在半月之间便开始限粮,城里连老鼠都被捉光了,为的就是能省下一点点粮食,但这又能顶几天呢?”苏定方摇摇头。

    “如果有粮草呢?”

    “如果有充足的粮草,我们或许还能顶到明天开春春暖开花开之日,但这也要看敌军将领愿意付出的代价几何了!”苏定方叹道。“安庆能挺到现在,其实也与蒙军不愿拿骑兵与我们以命换命,这才能挺下来。”

    云昭点点头,“苏将军,我手里尚还有一点点粮草,愿意支应给安庆守军。”

    “你说什么?你,你有粮草!”苏定方霍地站了起来,不敢置信地看着云昭。

    云昭笑道:“苏将军,你也看到了,我们聚集了不少的兄弟,在山中也藏了不少的粮食,应当可以一解安庆燃眉之急,虽然是杯水车薪,但总是聊胜于无罢。”

    “太好了,太好了!”苏定方在房里转了几个圈圈,“云兄弟,你能给我们多少?”

    云昭一摊手,“我那里也不多,最多能匀给你们五万斤粮。我们那里,除了这些作战的兄弟,还有数千老弱妇孺呢!”

    “五万斤,够了,够了,加上安庆还有的一点儿存粮,每天只是熬稀粥,加些能吃的树皮,草根,足够我们再挺一段时间,对了,这外面那些死马伤马,还可以让兄弟们吃上肉食,补些力气,安庆便又可以顶上一段日子,云兄弟,我替岳将军先谢谢你了。”苏定方抱拳一揖到地。

    云昭赶紧跳起来,双手扶起苏定方,“苏将军这就不把我当兄弟了,你们力抗蒙人入侵,我云昭却也是打蒙狗的,我们都有同一个敌人,自然便得守望相助。”

    “好,好一个守望相助。”苏定方喝了一声彩,提起酒坛,“兄弟,来,我敬你!”举起酒坛子,送到云昭嘴边。

    云昭大笑着凑上嘴马,满满地灌了一口,咕嘟一声吞下去,“苏大哥,可不能再喝了,再喝我可就要倒了。爽快!苏大哥,我与你一见如故,如果你不嫌弃云某本领低微,这石堡城便让兄弟我替你守如何?”云昭满脸通红,揪着苏定方的衣袖,豪情满怀地道:“有兄弟我替你镇守石堡,保管没有一丝一毫的问题,你自带着你的人回去帮你家岳将军,咱们两边守望相助,挺过这个冬天。”

    看着激情铿锵的云昭,苏定方哈哈大笑,“云兄弟肯来帮我,我自是欢喜,不过这石堡让与你镇守,苏某可作不得主,得岳将军发话才行,敌人如果退了兵,我便入安庆,与岳将军去说,相信岳将军知道有云兄弟这等豪杰相助,亦是高兴万无,断无不准之理。”

    “一言为定!”云昭伸出手去,与苏定方重重一握。***

第一百六十四章:它是我的了

    “你说此人叫云昭?”

    “你听到在战场上有蒙人惊呼他为黑煞?”

    “看起来他带的人都是农夫,民壮,但其部军事素养极为高超?”

    岳铭看着坐在一侧的苏定方,一迭声地发问,本以为石堡必破,苏定方定遭不幸的岳铭惊见困城的郭络部拉卡锡突然后撤,立即派出小股哨探赴石堡一探究竟,没有想到苏定方跟着过来了,而且带来了让他惊喜不已的消息,石堡不但守住了,而且歼敌上千,更为重要的是,他弄到了粮食,从那个叫云昭的民壮首领那里足足弄到了五万斤粮食,这对于安庆而言,无异于救命的神丹。

    不过在听了苏定方关于那一指援救的民壮的描述之后,岳铭却一迭声地问了一大堆问题。

    看到岳铭的神色,苏定方有些焦急,亦有些不解,“将军,是这个云昭有什么问题么?”

    岳铭笑了笑,点点头,“不是有问题,而是有很大的问题。”

    苏定方大吃一惊,霍地站了起来,“糟糕,我过来时,将石堡完全托附给他了,现在石堡的控制权完全在他手中!”一句话出口,忽地又疑惑地问道:“将军,你确认这个云昭有问题吗,我觉得他是一条好汉啊!”

    “不要急!”岳铭笑着双手按在苏定方的肩上,“坐下,你将石堡托付给这个云昭,不会出什么问题的,你安安心心地坐下吧!”

    “那将军你这话的意思是?”苏定方大为不解,岳铭的话前后矛盾。

    “卢城的冯从义将军知道吗?”岳铭问道。

    “知道!”苏定方点点头,“如果冯将军不走,也许卢城不会失守,边疆局势不会恶化到这一地步。”

    “是啊!”岳铭叹了一口气,“卢城地势险要,锁着蒙人叩关的要道,冯从义镇守边疆二十余年,走了不到一年,卢城便告失守,这是人祸而非天灾啊!冯将军走时,曾到我这里来过一趟。”

    “这我知道啊!”

    “他与我谈起了鹰嘴岩马匪。”岳铭道。“以前我不知详情,冯从义来后,我才知道,原来这些年他能稳守卢城,与鹰嘴岩马匪不无关系,正是他与鹰嘴岩马匪的相互配合,方才能让蒙军顾此失彼,稳住了边缰形式。”

    “冯将军与马匪合作?”苏定方愕然,来自京城御林军的他,对于这些马匪的认知尚停留在无恶不作的感观上。

    “鹰嘴岩马匪的来历有些奇特,我来安庆不过七八年,你也只不过来了五年而已,很多事情我们并不清楚。”岳铭道:“这支鹰嘴岩马匪的前身是大越边境的一支骑兵,当年这支骑兵威震大漠,他们的前后两任统领都让蒙人恨之入骨,死在他们手上的蒙军精锐,蒙人英豪可谓不计其数。纵模大漠,难逢对手。”

    “第一任叫燕达,可惜没有死在战场之上蒙人手中,却蒙冤死在我们大越一些奸人手中,而第二任,就是鹰嘴岩马匪的大当家沈风了!”岳铭摇头道。

    “冯从义走后,我开始关注这支马匪,可惜,很快蒙人便入侵了,鹰嘴岩马匪孤军奋战,全军覆没。”

    “这,这与云昭兄弟有什么关系?”苏定方问道。

    “大有关系!在鹰嘴岩马匪还没有被消灭之前,沈风手下有两名大将,一男一女,被蒙人称为红黑双煞,其中这男的便身穿黑衣,胯下黑马,一手箭术宛如神技。”

    苏定方悚然而惊,“将军,你是说这个黑煞便是云昭?”

    “多半便是了!”岳铭叹道:“鹰嘴岩马匪本身便出自大越军队,虽然过去了几十年,但却是代代传承,他们能训练出超越一般军队素质的队伍出来,我一点也不奇怪,而且他们有着远超一般军队的骑术,你说过,他们只有百余人的骑兵,但战力却极为惊人,除了这些马匪,在这边境之上,还去那里找这样一些技艺高超的骑兵去?”

    “将军,我,我竟然将石堡这样的重要据点交给了一群马匪,将军,我得马上回去!”苏定方站了起来。

    岳铭哈哈一笑,“无妨,这些马匪对于蒙人的仇恨只怕更是远胜你我,我们一直在安庆,与蒙人交手并不多,但这些马匪却是无一日不是在与蒙人的交战之中渡过的,他们无数的兄弟倒在蒙人的强弓硬弩之下,而他们的马刀之上也不知染了多少的蒙人鲜血,所以说,他们守着石堡,比我们更好,因为没有人比他们更加了解蒙人的战斗力,蒙人的战斗方法和习惯了,定方,他们守在那里,比你守在那里更能让石堡安然无恙。”

    “将军,你信任他们?”

    “你信任那个云昭么?”岳铭反问道。

    “察其言,观其行,凭末将的直觉,这人是一条好汉子!”苏定方真言道,“我只是担心他们……”

    “我是信任冯老将军!”岳铭叹道,“那个云昭愿意替我们守石堡,而且能在这样的冬天将宝贵的粮食给我们送来五万斤,足见也是一个明大义,晓大理的人物。有他们助守,我们倒真有可能挺过这个冬天。定方,你想过没有,他们能将五万斤粮食运来,就说明他们在巴颜喀拉山中有一个基地,而且他们有一条隐秘的道路能够从这个基地到安庆来。这个云昭,手中绝对还有别的筹码,我所担心的,是另外一点。”

    “将军在担心什么?”

    “安庆被困之前的军报你也看了,沈风是死于司马瑞之手。”岳铭一字一顿地道,“也就是说,这伙马匪与司马瑞已经结下了不解深仇,我担心的是以后,而不是现在。”

    苏定方顿时明白了岳铭的意思,“那将军,我们要拒绝对方吗?”

    “不!”岳铭摇摇头,“我们需要他们,不仅需要他们的粮食,也需要他们的人手,这样一支战斗力极强的部队,对我们的帮助是非常大的,非常时期,行非常事。只要这个云昭愿意帮助我们打击蒙人,我便愿意接纳他。并且帮助他洗掉他以前的身份。”

    “如果这样的话,我想那个云昭肯定是千愿万愿的。”苏定方欣喜地道:“替他洗白了马匪的身份,我想这对他是有好处的,他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岳铭一笑,没有接着说下去,“云昭提了什么要求么?”

    “他希望将军能给他拨一部分军械,特别是盔甲,他的部队基本上没有盔甲,只有几十个人穿着简陋的皮甲,他希望将军能给他补充一些甲胄,以便以接下来的战斗之中能尽可能地减轻战士们的伤亡。”

    “没问题!”岳铭一口答应,“别的没有,甲胄我这里还是有的,那些战死的士兵的甲胄我们都留了下来,正好给他,你不是说他有五百多人么,我给他六百副板甲,他的将领我每人给一副鱼鳞甲。横刀我也可以给他几百把,但是箭矢之类,我就没有多余的了,你知道,我们也差。”

    “你回去告诉他,这些东西我都给他,但我要见他一面,请他来安庆一叙。”岳铭微笑道,“正好让他押送那些答应我们的粮草过来,然后拖着这些盔甲回去。”

    “将军,当真将石堡交给他们么?我们在那里的兄弟怎么办?”

    “带回来,将石堡交给他,你带着弟兄们回来,我这里也正好需要你!”岳铭道。“多一个人,我便多一份守住安庆的信心。”

    “是,我明白了,将军,我连夜赶回石堡去。”

    石堡,云昭带着燕小乙,郝仁巡视着这座不大的小城。士兵们正在忙着修被一些被损坏的地方,蒋丰蒋老太爷则带着几个老工匠正在装配被苏定方的士兵们推下城去损坏的床弩和石炮,这些东西大都跌坏了,但东拼死凑,几架合一架,也能捣估出一些,这些东西,每一件对于现在的云昭来说,都是宝贝。这些玩意儿,却是需要老手才弄玩得转,云昭等人就只有干瞪眼儿了。

    站在石堡的最高处,云昭笑道:“小乙,郝仁,这里,将是我们的第一站,我们会从这里一步步走出去。”

    燕小乙笑道:“老大,不要高兴得太早了吧,要是那个岳铭不干怎么办?”

    云昭哈哈一笑,“你见过我吃下去的东西还吐出来过么?现在石堡已经是我的,不管岳铭愿不愿意,他都是我的了,小乙,接下来我们可就有太多的事情要做了,蒙人不摸清我们的底细,断然是不会贸然发动进攻的,但这个时间可长可短,所以,每一天对于我们来说都是宝贵的。”

    “老大吩咐吧,只要你说得出,我就做得到,而且一定给你做好!”燕小乙大声道。

    “好!”云昭赞了一声,“屠龙屠虎回去运粮了,过几天,随同他来的还有几百老乡,这些人来了,就暂时不要走了,我们有很多的事情要做,就让他们在山上扎下营来,看到了吗,这石堡之后的悬崖,那悬崖炎一茂密的树林?”

    “看到了!”

    “对打猎精通吧?”

    “经常用在草原上射狼,射兔子之类的。”

    “我还经常进山!”云昭笑了笑,“这里面,有太多我们可以利用的东西了。苏定方是正规军,受的是正规军教育的那一套,我不是,所以除了苏定方的那些守城方法外,我还有一些野路子,这里地形正好可以施展!”云昭笑眯眯地道:“用得好了,可当数百精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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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温顺的良民被逼上梁山之后愤怒的呐喊,一个草根从底层奋斗的漫漫征途,一段血与火,情与仇交织的多彩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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