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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枪手1号     跃马天下txt下载     跃马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一章:奇袭

    自古以来,蒙人居于大漠,缺水缺粮缺衣,好像什么都缺,资源的稀缺让他们困守大漠,虽然有过数次有雄才大略者一统大漠,国势见涨之后,便谋求更大的发展,但在面对什么都不缺的中原帝国之时,无数次的入侵最后都以惨败告终,这让蒙族的有识之士开始思考,怎样才能在某一天,能够成功地入主那个什么都不缺的地方,一举解决蒙人的生存危机。他们从不怀疑自己的武勇,相对于中原那个帝国的士兵,蒙人的士兵更有牺牲精神,也更为强大,但是,他们却始终无法战胜那些他们所瞧不起的人,便是因为对手有充足的资源,而充足的资源又带来了充足的人手。在现在的大越,那些富庶的州里面,有的一个州的人口就超过了整个蒙族人的总和。

    所以,他们必须拥有丰富的资源,才能一举击溃这个看起来强大的帝国。莫勒无疑便是这些有识之士中的一个,十年以前,他便隐姓埋名,潜入到了大越,先用了一两年的时间熟悉大越的风土人情,生活习惯,精心为自己编制了一个假的真身份,他甚至娶了一个大越女人做老婆,生了好几个孩子。然后,他才开始真正的行动起来,十年过去,他成为了大越最为有名的皮货商,他的皮货商行遍及大越各地,便是在上京,最有名的皮货商行亦是他的,宫里上至皇帝,下到妃嫔,在越冬之际,无一不是穿着出自他商行里的珍贵皮毛。

    他放下了他在蒙族科尔沁部的高贵身份,甘心成为了一个在大越地位低贱的商人,十年里,他聚敛了大量的财富,而这些财富一直在变成战争资源悄悄地流向大漠,更为重要的是,随着他的皮货商行在全大越的扩张,他用心编织的那张情报网也随即扩张到了整个大越。

    他搜集绘制大越各州的地理图纸,搜集大越的风土人情,搜集官员的隐私,搜集大越的各种各样的情报,政治,经济等无所不包。他用十年的时间,替蒙人在大越编制了一张网。

    对于这样的一个人,脱里怎么能不衷心地致敬,作为雅尔丹的侍卫首领,脱里知道有莫勒这样一个大人物的存在,也知道这是蒙族一个极为了不起的人物,但他怎么也不能将那样一位蒙人的英雄与眼前这位平素见人就弯腰,笑得如同一朵花儿,说着让人恶心的要吐的话的商人联系起来,看着莫勒平静之中带着些激动的神色,脱里浑身都激动起来,拿下大越,入主中原,这才是蒙人想要的。

    外面五更梆子响起,莫勒淡淡地道:“要开始了,脱里,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十年了,现在的我,习惯了拿银子开路,已经拿不动刀,拉不开弓了。”

    脱里深深地弯下腰去,恭敬地道:“大人,您所做的,比我们要重要一百倍,一千倍,剩下这些体力活儿,就让我们这些粗人去干吧,您,静候佳音即可。”

    脱里站直身子时,整个地面突然微微地颤抖起来,似乎有雷声隐隐从天边传来。

    “开始了!”莫勒握紧了拳头。

    “开始了!”脱里拔出了马刀,仓房里,三百名蒙军霍地站了起来,雪亮的马刀几乎在同时出鞘。

    司马耽是今天的值夜将领,作为一个经过世家那种严格的系统培养出来的子弟,虽然他也声色犬马,在没有公事之际便会出去花天酒地,纨绔一番,但真正做起事来,却也是一丝不苟的。第一营是卢城边军的军魂,军纪极严,来到第一营担任哨将之后,不自觉之间,他也受到了这种情绪的感染,严格地执行着值夜哨将每一个更次便要巡逻一翻的条例,确保在城墙之上,每一个岗位上士兵们都在属尽职守。

    五更梆子响这时,虽然睡眼惺忪,但他还是强打起精神,提着佩刀出来巡视,刚刚走出小息的城楼,便感觉到了城墙在微微颤动,天边似首有隐隐滚雷传来。

    诧异地看向天空,空中仍是星光点点,并没有一丝一毫要下雨的迹象,司马耽从来没有上过战场,没有经过与蒙人大规模战争的缺点在这一刻暴露无遗,他没有第一时间去敲响警钟,反而是奔到了城墙边上,略有些惊讶地看着滚雷隐隐传来的方向。

    直到一位身着浅青色仁勇校尉服色的低级军官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司马耽才意识到什么。

    “将军,将军,敌袭,大股敌骑来袭,警钟!”这位仁勇校尉脸色发白,他是一位老兵了,从天边传来的滚雷声响,从城墙颤抖的幅度,全大致判断出这一次的敌袭的规模,心中的预判让他心惊胆战,这不是小规模的骚拢,而是大规模的集团作战。

    “你不会搞错?”司马耽傻傻地问了一句,他还有些不信。

    仁勇校尉已经顾不得与这位年青的上司多话了,一路疯跑向城楼,抡起一杆圆木,用力地撞向高悬在城楼之上的警钟。

    “当,当,当!”警钟声顷刻之间便在卢城上空回荡。

    但这钟声只响了三记,来自城墙之下阴暗之处的一枚羽箭便让这位仁勇校尉永远地倒了下去。

    看到仁勇校尉中箭身亡,司马耽这才彻底地反映了过来,敌袭,而且城里还有内鬼。急步跑上城楼,捡起带着仁勇校尉血迹的木棍,他猛力地再一次敲响警钟。

    嗖的一声,又是一支羽箭飞来,司马耽猛地侧身,当的一声,这一箭便射在了钟上。

    “来人,来人,城里有内鬼,守住城门,防止内鬼攻占城门!”一边用力敲着钟,司马耽一边大声地下达着命令,随着钟声的敲响,值勤的一哨所有士兵都从藏兵楼,藏兵洞中奔跑出来,一部冲向城门,另一部则迅速地推出一架架床弩,将一捆捆箭支,擂木,滚石拖到城墙边,第一营的训练有素在这一刻表现的淋漓尽致,司马耽此时忙着敲钟,而忘记了他作为一名哨将的职责,但他所带领的第一哨仍然在低层军官的带领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战前的准备。

    他们唯一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南城门之下,一座幽暗的仓房里,竟然藏着多达三百人的精锐的大帐兵,而这一失误,便注定了卢城的结局。

    姚猛三更过后才回到家中,洗漱一番,又与好些天没见面的妻子亲热温存了一番,这才沉沉睡去,刚刚睡沉,刺耳的警钟声便将他从梦中惊醒,军人的习惯让他一跃而起,以极快的速度套上盔甲,取下墙上的佩刀,便向房外冲去。

    “相公!”床上的妻子惊惶地坐了起来,看着姚猛。

    “没事,我去去就回!”姚猛安慰了他一句,便冲出了房门,院子里,亲兵们也已经惊起,衣衫不整的他们牵来了姚猛的战马,姚猛跨上马便向着敲响警钟的南门奔去。

    “你,马上去军营传我命令,第一营全体上城,准备战斗!”他回身向一名骑在马上的亲兵大声喝道。

    “是!”那名亲兵打马而去。

    王敏的家离城墙并不远,自从被夺权架空以来,王敏便有了失眠了习惯,五更天,他刚刚有了一点点睡意的时候,地面微微的颤抖和天边隐隐的滚雷让他陡地清醒了过来,多年的军队生涯和战斗经验让他瞬息之间便明白了这代表着什么。

    糟了!王敏在心中大叫一声,司马瑞带着除了第一营所有的军队出城作训,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蒙人便抓住了这个机会来了,如果说这其中没有内鬼从中策应,他是绝对不信的。大叫一声,他匆忙地套上了挂在墙上,已经沾满了灰的盔甲,提起佩刀,便冲出了房门。

    与王敏一样,他的亲兵也是经验丰富,在第一时间已经爬了起来,准备好了战马,一行四五人急急地冲向街道,而就在这个时候,警钟之声响了起来。

    雷声愈来愈响,此时,天边已是微微露出曙光,眼尖的人便可以透过清晨那一层极薄的白雾,看到在曙光出现的地平线上,一大段黑色正在迅速移动。

    “蒙骑!”城楼之上,发出一声呐喊。

    而就是在这个时候,脱里的三百大帐兵从离城门只有三百米的地方冲了出来,挥舞着马刀,张弓搭箭,潮水一般地涌向城门。

    他们迎头与第一哨下来守护城门的士兵撞上。

    第一哨错误地判断了形式,虽然发现有内鬼,但也以为只是个别现像,那里能想象在城内,就在离城门这么近的地方,居然隐藏着一支正规的多达数百人的蒙人军队,而且还是精锐之极的大帐兵。

    双方在交接的一瞬间,第一哨的士兵便吃了大亏,被这些大帐兵抢进队伍行列之中,手持长矛的他们远不是这些手握马刀的蒙军的队手,顷刻之间,便被放倒了数十人,蒙人抢进了城门洞子里,脱里双手握刀,当当当连着十几下,便将粗大的木拴砍断,数名蒙人立刻奔了上去,将沉重的大门缓缓推开,卢城,向着远处奔来的蒙军大股骑兵敞开了大门。

    “守住城门!”脱里大声喊叫着。

    “第一哨,将城门给我夺回来!”司马耽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如果大门洞开,蒙军骑兵冲进城来,那对于卢城来说,就是一场灾难。他拔出佩刀,三步并作两步,冲下了城楼,冲向了城门,在他身后,第一哨的士兵呐喊着紧随着他冲了下来。

第九十二章:危急

    第一哨的士兵虽然精锐,但比起对面的三百大帐兵来说,单兵战力还是逊了一筹,更让人恼火的是,城门洞子就只有这么大,第一哨的士兵连人数优势都无法体现出来,挤在狭小的门洞里,双方亡命搏杀,地上满是倒下的尸体。

    王敏纵马来到南城门时,所面对的就是这样一个状况,只看了一眼城门洞里的战况,王敏的心都凉了,三步并做两步,冲上城墙,对面的骑兵已经清晰可见,以蒙骑的速度,赶到这里只不过需要半柱香的功夫而已,而半柱香的时间,根本不足以让城内守军将这股蒙军内应消灭掉。

    卢城要失守了。王敏在第一时间便做出了这一判断。

    劈手抓过一个仁勇校尉服色的军官,王敏大声命令道:“带领你的手下,用拒马,鹿角,以及你能找到的所有的一切,在距城门五十米处构筑防线,并死死地扼守住。”

    “是,王将军!”王敏的到来让这些士兵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王敏是他们所熟悉的一名将官,这名仁勇校尉迅速地带领导手下的士兵,将触目可及的所有能构建障碍东西在全都搬了过来,在离城门不远处形成了一道约两米高的防线。

    “城墙上的床弩都给我搬下来,架在这里!将你能找到的所有士兵全都集中在这里,准备应对敌骑冲击!”王敏声嘶力竭。

    南城墙上一共有十架床弩,在王敏的命令,这十架床弩被迅速地抬了下来。

    在王敏的指军下,这道防线上迅速结集了约五百名士兵。

    “床弩,给我对准城门洞,射击!”王敏喝道。

    仁勇校尉大惊,“将军,那里还有我们的上百个弟兄!”城门洞子里,司马耽领着一百多人正在亡命向前攻击,但进展甚微。

    王敏铁青着脸,“在我们身后,有十万卢城百姓!射!”抢上前去,一脚踢开一名士兵,伸手扳动一台床弩的扳机,嗡的一声,强劲的弩箭带着啸声射向城门洞,不论敌我,一支支强劲的床弩如同串糖葫芦一般,将敌我双方一齐射倒。

    脱里没有想到对方将领如此决断,竟然使用强劲的床弩不分敌我一通乱射,回身看去,骑兵已经近在眼前了,他双眼血红,大呼道:“为国尽忠的时候到了,死战不退!守住城门。”

    呼啸的床弩将敌我双方成串的射倒,蒙族大帐兵顷刻之间损失惨重,但却仍是牢牢扼守着城门。

    身后马蹄声响,姚猛从后面狂奔而来,看到王敏,稍稍惊愕了一下,这时已顾不得什么了,“王将军,怎么办?”他习惯性地等候着王敏的命令。

    “守不住了!”王敏的话语之中带着呜咽,“姚猛,带着你其余的士兵,全部给我撤到北门去,在北门构筑防线,死死地守住北门,让城里的百姓们撤退。”

    “将军,我在此阻截,您去北门指挥。”姚猛大叫道。

    “滚!”王敏怒喝道:“滚你妈的,快点去北门,我最多为你争取半个时辰的时间。带着第一营的另外三哨,去守住北门城墙。”

    “遵命,将军!”姚猛听着城外滚滚而来的铁骑之声,知道再也拖延不得,拨转马头,大喊道:“跟我走!”

    从军营之中正在向这里迅速集结的另外两千多名第一营士兵迅速地退向北门。

    司马耽运气好,居然活着从城门洞里退了下来,浑身是血的他躺在防线之后,不停地喘着粗气,王敏看着此人身着的服色,知道此人便是第一哨的哨将,但自己却不认识,显然是刚刚提拔起来,一脚便踢向他,“滚起来,准备战斗,你叫什么名字?”

    “末将司马耽!”司马耽大声道。一跃而起。

    王敏微微一怔,原来是司马家的人。

    第一匹战马从城门外一跃而进,紧随在他身后的,是黑压压的战马,几乎就在这匹战马刚刚露出身影的时候,床弩的啸声响起,强劲的弩箭将那马射了一个对穿,轰的一声,沉重的马身倒在了地上,马上骑士被压在马下,立时为后来者踩成了肉沫。

    “第一哨的弟兄们,战斗吧,我们多争取一分时间,卢城的百姓就会多撤走一人,战斗,至死方休!”王敏挥舞着佩刀,高声叫道。

    第一营士兵们长期以来形成的凶悍之气在这一时刻被成功地激发起来,“至死方休!”

    十余台床弩依次发射,将城门洞子死死的封住,片刻之间,城门洞里已被人马的尸体堵了起来。

    蒙骑一匹匹冲上来,挥舞着铁钩,拖开这些死尸,扫清前进的道路,与之相对.便是又倒了数十人。

    城外,大帐兵们冲了上来,手里挥舞着长长的绳圈,绳圈高高飞起,准确地套中十余米高的墙垛,马上的士兵借助马的冲力,用力拉住绳套,高高地飞起,沿着城墙的墙体,迅速地向上攀爬着。

    半柱香功夫之后,城墙之上,已经有数百名大帐兵挥动着马刀,从城墙之上向着王敏构筑的这一道防线杀来。

    “司马耽,守在这里,有床弩封住城门洞。”王敏对身边的司马耽吼道,自己则抽出了腰刀,带着一两百名士兵,呐喊着冲向了自城墙之上冲来的敌人。而此时,城墙之上,越来越多的敌人正从那里冒出头来。

    距卢城百里开外,札木合统领下的数千郭尔郭斯部骑兵以及尚余下的几百大帐兵与司马瑞的卢城主力已经展开了数次格斗,初一交结,卢城边军集结在一起的数十台床弩当场给鲁思的左翼郭尔郭斯部造成了极大的伤害,这些强劲的床弩一旦有了集群优势,他的破坏力立即显现无疑,与鹰嘴岩马匪一般采用奔射战术的郭尔郭斯部在数十台床弩的扇面打击之下,第一波便丧失了上百人的性命,强劲的床弩有时候一箭便带走两条人命。

    要不是床弩发射速度实在太慢,鲁思的损失还将更大,而郭尔郭斯部便是利用床弩射击的间隙,快马奔进,迅猛突击,往来奔射。

    床弩的第一波射击取得了极大的成效,但接下来对手有了防范,效果即大大降低,但紧密地挤在一起的卢城边军以如山的枪林和枪林之中的弓箭还击,一时之间,倒也让对手无可奈何。密集的阵形,悍不畏死的士兵,向来便是克制骑兵的灵丹妙药,更何况,还有数十台床弩伺机发射。

    鲁思与鲁台两人轮番攻击,仍是无法将眼前这个刺猥拿下。

    司马瑞眺望着卢城方向,眼中满是担忧之色,看着身边的沈风,“现在怎么办?这样耗下去,敌人无所谓,于我们可就大不利,卢城那边只怕有危险了。”

    沈风闭上眼睛,半晌,才道:“卢城那边只怕已经不用想了,现在你要做的是,让手里这点兵力好好的保存下来,接下来与蒙军将会有大规模的战争,卢城周边数百里之内,你这是唯一的一支部队了。”

    司马瑞楞了半晌,伸手招来一名亲卫,低声吩咐了几句,那名侍卫点点头,上马狂奔而去。

    “可是现在,我也无法摆脱对方的纠缠啊!”

    “耗,耗到晚上去。”沈风睁开眼,看着对面的骑兵,“人可以坚持,但战马可不行,他们需要休息,需要吃东西,这股蒙人骑兵与我们打了一大仗,现在没有休息又与你们打了这么长时间,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坚持下去,到了晚上,我们就可以摆脱他们了。”

    司马瑞点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两军相峙,而在离他们仅有数十里的一处小小的绿洲之上,云昭,红娘子,三眼虎,燕小乙,万元等一干鹰嘴岩残余部众便聚集在这里,绿洲之上,气氛极其凝重,这一仗,鹰嘴岩可谓是大败亏输了。

    “现在怎么办?老窝里的百姓还在对方手里,老当家也落到了司马瑞手中,我们怎么办?”燕小乙抽了一下鼻子,看着眼前几人。

    云昭沉默半晌,“等,等机会吧,小乙,派出去哨探了吗?”

    燕小乙点点头,“派出去了,应当快回来了。”

    红娘子抱着头,蹲在地上,肩头抽动,显然是在哭泣,云昭走了过去,轻轻地拍着她的脊梁:“妙妙,不要担心,我们一定可以救出沈叔,现在蒙军应当与司马瑞交上手了,我们一路尾随,会有机会的。”

    红娘子抬起头来,一向极为坚强的她终于露出了女儿脆弱的一面,脸上满是泪水,“云昭,我们怎么办?沈叔真能救出来吗?”

    “能,我们一定能救出来沈叔的。”云昭握紧了拳头,狠狠一拳砸在地上,“司马瑞这个狗杂种,作茧自缚,不但害了我们,也害了卢城百姓,总有一天,我要将他的脑袋揪下来。”

    紧紧地抓住云昭的胳膊,似乎找到了依靠,红娘子将头贴在云昭精壮的胳膊上,呜呜咽咽地哭泣着。“云昭,沈叔是我唯一的亲人了,答应我,你一定要救出他来。”

    云昭默默地点头,伸手将伤心的红娘子揽进怀里,“沈叔英雄一世,绝不会倒在司马瑞这个王八蛋的手里。”

    远处马蹄声响,燕小乙霍地站了起来,“我们的人回来了。”

第九十三章:陷城

    天色大放光明的时候,雅尔丹在侍卫的护卫之下,自南门而入,进入到了卢城,阿斯兰,巴鲁图两人兴高采烈地走到她的面前,行了一礼,“公主,我们终于踏进卢城了。”

    雅尔丹微笑点头,从一年前开始,她就开始筹谋占领卢城,打开大越的门户,今天,终于大功告成了。

    “城里情况怎么样?”雅尔丹问道。

    “除了北城,敌人尚在激烈抵抗,整个卢城其它地方,都已落入我们手中,现在各处兵马正在向北城集结,聚集在北城的卢城边军第一营,还有数千人,抵抗异常强烈,不过他们也撑不了多长时间了。”阿斯兰道。

    “很好,阿斯兰叔叔,巴鲁图叔叔,请二位传令下去,我部军马进入卢城之后,不得劫掠,不得妄杀,违令者斩!”雅尔丹道。

    阿斯兰,巴鲁图都是一惊,“公主,这个?勇士们好不容易拿下了卢城,不让他们好好地……”

    雅尔丹竖起手掌,坚决地摇了摇,“二位叔叔,不要忘了我们最终的目标,卢城光是城内就有十多万人,这些人将会为我们创造源源不断地赋税和财富,而劫掠虽然让我们一时满足,却是杀鸡取卵,涸泽而渔,而且会为我们带来一系列的麻烦,不但为我们以后在这一地区的统治带来困难,还会让以后我们进攻其它的地方时当地的民众拼死抵抗,增加我们勇士的伤亡,叔叔,我们蒙族拢共才有多少人?而大越一个繁华的州就比我们的总人口多,所以,以后我们要改变战争的策略。这是大哥考虑了一个很久的问题,也是他研究了很久的一个问题,这一点在我出发的时候,他再三嘱咐过,我不希望看到他所担心的情况出现,如果有违此条军纪者,见一个杀一个,即便他是我们皇族子弟,也绝不饶恕。”

    见到雅尔丹脸色冷峻,而且抬出了大王兀达的金字招牌,阿斯兰与巴鲁图都是凛然听命,分别叫来一名手下去全城传令,否则被抓住以后掉了头颅未免太不划算了。

    脱里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见过公主。”

    雅尔丹翻身下马,看着脱里满身伤痕,血流满面,赞赏地点点头,“脱里,干得不错。”

    脱里激动地道:“多谢公主夸奖,幸不辱命。”

    “好好地休息一下吧,接下来,还有仗要打呢!”

    “是,公主!”

    “对了,莫勒先生呢?”雅尔丹问道。

    莫勒在两名大帐兵的陪同下,缓缓地走了过来。

    “公主!”莫勒向雅尔丹弯了弯腰,莫勒来自科尔沁,与雅尔丹一样,原本都是皇族一脉。

    “莫勒,是你!”阿斯兰惊讶地喊道:“天啊,我都认不得你了。”

    巴鲁图也走上前来,仔细打量着莫勒,“天,莫勒,你居然还活着。”

    雅尔丹笑道:“两位叔叔,莫勒先生的存在,是我们蒙族的一大秘密,此事,二位叔叔知道就可以了,不必外传。”

    两个大帐兵拖着一具战死的卢城边军尸体走了过来,向众人行了一礼,“公主,这个人是卢城边军的大官。”

    莫勒扫了一眼,对雅尔丹道:“此人是卢城边军副将王敏,想不到战死在这里了,这人倒是一条汉子,被司马瑞架空之后,在卢城已经成了一个闲人,没有想到最后时刻还是穿上了战袍,战死在这里。”

    “我们蒙人也是敬重英雄的,将这个人好好地安葬吧!”王敏身上起码被砍了十七八刀,血肉模糊,惨不忍睹,雅尔丹只看了一眼,便赶紧摆摆手,道。

    北城,蒙族军队越聚越多,第一营的士兵阵地已经被压缩到了城门附近,但仗着精锐的武器与北城的城防,依然在苦苦支撑着,奢文庄脸色发白,战事一爆发,他立即带着司马瑞的家眷奔到了军中,此刻看着源源不断涌来的蒙军,心中不由感到绝望。

    “怎么办,姚将军?”奢文庄大声地询问着姚猛,虽然满腹计谋,但在这种血肉横飞,谁的拳头硬,谁都有理的战场之上,可是一点儿也派不上用场。

    “奢先生,我给你两百兵,你带着将军们的家眷先走。”姚猛道,战事爆发之后,姚猛派人将卢城边军将领的家属在第一时间就接到了北城,置于军队的保护之中。

    “好!”奢文庄巴不得早些离开这里。

    王敏的夫人和儿子王强也在这些人行列之中,王夫人冲到了姚猛的面前,“姚兄弟,我相公他,他……”

    姚猛看着从各处汇集而来的蒙军,心中惨然,脸上却仍是带着笑容道:“嫂子放心,王将军功夫超群,一定会杀出重围的,你带着侄子先离开,用不了多久,我和王将军就会来与你们汇合的。”

    蒙军一波波的强攻而来,但城内战斗,地方狭小,倒是将蒙军骑射的功夫给限制到了最低的程度,卢城边军第一营仍然牢牢地掌控着北城这边一段城墙,利用各种城防设施,对蒙军实以最大的杀伤,蒙军并不适应这种攻坚战和类似于巷战的战斗,一时之间,居然无可奈何。

    一匹快马自城外奔来。

    “姚将军,姚将军!”来者高声叫喊道。“我是司马将军派来的信使,有紧急军情。”

    姚猛提着血淋淋的刀从第一线退了下来,“说!”他喝道。伸手扔了手中满是缺口的大刀,重新提起了一柄。

    “司马将军命令您,弃城撤退。”信使道。

    姚猛看了一眼前方激烈的战场,“这个时候,如何撤退,怎么退得了?出了城,对方的骑兵更能发挥优势,我们这个时候撤退不是自寻死路么?”

    信使看了一眼四周,将嘴巴凑到姚猛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姚猛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这,这怎么可以?”

    “司马将军说了,第一营是整个卢城边军的精粹,绝不能作无谓的牺牲,既然卢城已经注定不保,那么就要保存有生力量,以期来日反攻。司马将军说他相信姚将军会作出正确的决定,率部撤离。”信使道,“姚将军,我还得回去向司马将军回禀呢!”

    姚猛迟疑半晌,终于一跺脚,“好,你回去报告司马将军,就说我遵命行事!”

    “如此便好,姚将军,我告辞了!”

    看着信使飞马而去的身影,姚猛大声道,“来人,来人啊!”

    一个时辰之后,北城突然腾起了熊熊的大火,从城墙之上,从卢城边军的防线之上,用弓箭,床弩等发射出来的火箭射进了北城的民居,射进了北城无数的仓房,大火在片刻之间便无可遏制地漫延开来,整个北城变成了一片火海。

    卢城边军突然的行动让蒙军一时这间不由大乱,谁也想不到,卢城边军在城里依旧塞满了老百姓的情况下悍然纵火焚城,熊熊的大火拦阻了蒙军的进攻,却也让成千上万的百姓葬身于火海之中。

    “好狠!”阿斯兰看着北城的大火,摇头道:“公主,你不许我们的儿郎劫掠,想不到这个大越将领反倒是一把火来了一个一干二净。”

    “为了自己能逃跑,置子民安危于不顾,甚至于让子民为他们而横死,这就是现在的大越,由此及彼,阿斯兰叔叔,你不觉得我们取胜的希望更大吗?烧得好,传令下去,这些残兵不必追了,我们的军队救火,救人,安置灾民,让卢城的百姓们看个清楚明白,谁才是他们的救星。”

    “公主此计好,收买人心,为我们以后在卢城的长治久安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雅尔丹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

    大越人多势众,而蒙人却太少了,在以后与大越的争斗中,势必要组织起更多的大越本地人加入到蒙人的军队中来,那么,眼下的这场大火倒是帮了她一个忙了。

    以大越人治大越人,这是雅尔丹与大哥兀达在开战之前就制定的策略。只要打进了大越之后,高官厚禄,金钱美女,总是会吸引不少的大越人参与进来的,在民间,大越的反对者可是为数众多呢!便是在大越现在的官僚体系和地方派系之中,想要更进一步的人也有大把人在,只要蒙人展现出了实力,还怕吸引不到这些人参与进来吗?火光熊熊,映红了雅尔丹的脸庞,笑容在她脸上慢慢绽开。

    绿洲之上,云昭看着那名飞骑而来的哨探,急声问道:“怎么样,老当家的怎么样,老窝里的乡亲们呢?”

    那名哨探喘了一口气,“老当家的还在卢城边军那边,白天,卢城边军与蒙人打了好几场,蒙人没有占着便宜,到了晚间,卢城边军开始撤退,蒙人追赶之时,不大不小地吃了几个亏后,便放弃了追击,现在,卢城边军已经脱离了战斗了。他们正在向着曹店方向撤退。还有,开战之前,那个司马瑞不知是良心发现还是怎么啦,突然放了老窝里的乡亲,乡亲们分散逃了,也不知有多少人能逃出来?”

    “小乙!”云昭叫道。“你带几个人,去寻找老窝里的乡亲们,尽量地将他们聚集在一起,护送他们回老窝去。”

    燕小乙一惊,“还回老窝?”

    云昭道:“以前蒙人是想逼我们决战,这才有进攻老窝的举动,现在我们都这个样了,谁还会去理会一个小村子,让大伙都回去,现在那里反而安全。”

    “我们剩下的人,跟上司马瑞,伺机去救老当家的!”云昭看着众人,道。

    “是!”一群人都霍地站了起来。

第九十四章:隐约往事

    曹店是一个只有千来户人家聚集的小集镇,突然涌来上万边军,而且一看就是从战场之上下来的,大部分血迹斑斑,疲惫不堪,顿时让曹店的地方官大吃了一惊,可怜他只是一个小小的九品官小官,这只军队里随便跑出一个军官,级别也要比他高得多,虽说文官级别一般来说,与武官同品的话,都自然要高出半级来,但架不住这里面四品五品一大堆,随便出来一个校尉,那也是从七品下或者正七品,比起他这个刚刚入流的九品里长都要高出一大截去。曹玉大呼倒霉,更让他惊惧的是,曹店周围并没有驻军,这支部队是来自距曹店二百里外的卢城,而且看这个样子,还是打了败仗退下来的,卢城有什么仗打?无外乎是大漠之上的蒙人打过来了。

    从行政区域的管理上来说,曹玉还是卢城直接的下属,看到司马瑞的将旗,曹玉立即诚惶诚恐地前去拜见司马瑞。

    卢城边军并没有进镇,但仍然在曹店引起了极大的恐慌。

    “不用多礼了,现在我需要五万斤粮食,再弄一些猪羊什么的犒军,弟兄们都累坏了。”司马瑞摆摆手,对大礼惨拜的曹玉道。

    曹玉大惊,“将军,曹店只是一个小地方,千来户人家,将军一下子要五万斤粮食,下官一时之间,实在是难以筹措啊!”

    司马瑞哼了一声,“曹大人,我不是与你商量,而是在命令你,今天天黑之前,我要看到这些东西,莫不成你是想让我派军队去自取么?”

    曹玉打了一个冷噤,他明白司马瑞这话里的意思是什么,如果让军队去自取,特别是一群打了败仗的士兵进了镇,会是一个什么后果?

    “是,下官,下官马上去去筹错,一定会在天黑之前将粮食和犒军物品送进军营来。”曹玉大声道。

    看着曹玉退出,司马瑞的心情恶劣到了极点,奢文庄默默地坐在一侧,两人都是默然无语,现在已经可以清楚地看到,这一次是上了蒙人一个大当。

    蒙人先是以司马瑞与邬思远走私军械为胁,要求司马瑞出兵合作剿匪,趁着司马瑞大军出了卢城之后,再以强军偷袭卢城,蒙人筹谋已久,竟然在卢城之内派出了这么多的内应。

    王壮,丁健等人也是恼火异常,冯从义在时,与鹰嘴岩马匪遥相呼应,蒙人大军一出,卢城这边便能得到消息,立即便加强警备,紧闭城门以守之,而鹰嘴岩马匪则在大漠之上四处出击,烧杀抢掠,迫使蒙军不能全力出击,两家相互照应,保了卢城数十年平安,想不到冯从义一去,刚过一年,卢城便告易手了。

    蒙人这一次大获全胜,不仅彻底击溃了鹰嘴岩马匪,解决了后顾之忧,更是夺取了他们数十年来一直想要谋取的卢城,卢城一失,向内纵深数百里,将再无险可守,而与卢城相隔数百里之遥位于卢城两侧的另外两座边城象山要塞与安庆城,都面临着蒙人数面夹击的危险,如果他们不想被全歼,那么撤退也成了必然的选择,可以说,卢城一失,边疆便告失守了。

    正如沈风所言,司马瑞当真是要等着朝廷来人砍他的脑袋了。“王壮,丁健,你们先下去约束士兵,整顿军纪吧,我累了,想要歇息一下。”司马瑞挥挥对,对几位营将道,现在第一营还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不知能不能保存一些有生力量逃出来,如果第一营全灭的话,那对于这支军队的打击将是从内到外,全方位的了。

    王壮,丁健,屈鲁,乔子方抱拳一揖,离开了大帐,帐内只剩下了司马瑞与奢文庄两人。

    “文庄,现在怎么办?”司马瑞看着奢文庄,问道。

    “将军,局势已然恶化,失去了卢城,在边塞这等平坦而无险可守的地方,我们手头的兵力根本无法与蒙人抗衡,只能向后撤退了。”奢文庄道。

    司马瑞烦恼地道:“我知道,在旷野之上,现在的卢城边军根本无法对抗蒙人骑兵,只消看看乔子方第二营被三百名马匪就打得溃不成军就知道了,但是,我如果一味撤退,朝廷岂会放过我?丧地失土,损兵折将,任意一条,都可以要了我的命。”

    奢文庄沉默片刻道:“将军,现在我们只能退,手里这点兵力,便是将军的保命本钱,我们一直退到潭州去,潭州知州是将军的叔叔,那里不仅有坚固的城池,还有五万潭州兵可为依仗。”

    司马瑞冷笑,“叔叔?叔叔又怎样?我损失折将,退到潭州,只怕叔叔便会将我抛出来,在这个时候,他不会替我说半句话的。替我包揽,便意味着他要担上责任,他岂会同意?”

    “同是司马一族,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奢文庄道:“将军出任卢城边将,是司马仁大人一力举荐,如果这样轻易将您抛出去,司马仁大人又如何能洗脱自己,所以,保全将军您,就是保全了他自己,更何况,您还有一万多绝对忠于您的部属,这些人可是打过仗,见过血的,虽然比不得蒙人,但那也比潭州兵要强上许多。司马仁大人岂会看不到这一点,所以说,司马仁大人一定会全力替您遮掩的。”

    “如果我一直退到潭州,这可上近千里边疆的沦陷,如何遮掩得过来?”司马瑞摇摇头。

    奢文庄一笑,“我们知道是上千里,朝廷里并不见得所有人多知道,这些地方大都荒无人烟,穷困不已,本来在朝廷大佬们的心中,便是可有可无的地方。只消司马仁大人替您遮掩,朝廷之中再有人替您说话,那这事便可暂时挡下来,将军退到潭州,养精蓄锐,待到某一天,再打回卢城去,那便是收复失地的大功。”

    “我在朝廷之中,那有靠山可言?”司马瑞为难地道。

    奢文庄笑道:“将军糊涂了,大王爷不就是您的靠山么?你帮他弄了这么多钱,现在出事了,他岂能不帮忙的道理,现在您和他可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了,而且,你手里还有另外一张牌,这张牌也可以让您转危为安啊!”

    “什么牌?”

    “沈风!”奢文庄道。“司马将军,你可知道与沈风结仇的是什么人么?”

    司马瑞摇摇头,“叔叔没有对我明说。”

    奢文庄笑道:“我在司马仁大人帐下久矣,对这件事却还是知道一二的,虽然不详细,却也知道这个沈风绝对是可以让现今如日中天的曹家对您也维护一二的。”

    司马瑞一下子跳了起来,“与沈风结仇的是曹家,现在的宰相曹仪所属的曹家?”

    奢文庄点点头,“不错,正是曹家,现今的宰相曹仪还有一个弟弟,叫作曹旦。”

    司马瑞摇摇头,“曹旦,没有听说过啊,如果他是曹仪的兄弟,应当是赫赫有名才对,怎么默默无闻?”

    奢文庄笑道:“曹旦您不知道?那大名鼎鼎的大内总管曹公公您不可能不知道吧?”

    司马瑞嘴巴张得大大的,“曹公公,曹旦?他们是同一个人,曹家的人怎么可能净了身进宫去当公公?”

    奢文庄摇头道:“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是太明了,但听司马仁大人隐约透过过,此事便与当年的卢城骑兵将领燕达,沈风有莫大的关系,当年曹旦为了给自己渡金,曾来到卢城从军,但他只来了半年,便匆匆回了上京,而且在他回上京之前,燕达被处死,沈风造反去当了马匪,当年这事据说很是轰动,但是因为曹家势大,这事儿便被压下去了。而回京过后,曹旦便进了宫,当了公公。这事儿司马仁大人可能也不是很清楚,因为当时大越与蒙人关系紧张,在卢城汇集了十数万大军,统兵大将便是现在大越的军事统帅,骠骑大将军关鹏举,关大将军对其事应当是很清楚的。”

    司马瑞震惊不已,“这么说,曹旦去当公公与沈风有脱不了的干系?他怎么可能去当公公呢?”

    奢文庄摇头道:“此事内幕,因为时间的关系,知道的人已经不多了,而知道详情的人,也因为事涉曹家,关大将军,也都缄默不言,要知道,这二十年里,曹关两家,一文一武,可是大越的顶梁柱啊!”

    司马瑞点头道:“也就是说,沈风与曹家是有仇的,甚至与关家也有仇,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拿住了沈风,这两家便会欠我一个人情,便有可能替我说话。”

    “不错!”奢文庄点头道:“您将卢城现在的实际状况与拿住沈风的事情,一并详细地写信告知司马仁大人。”

    “甚好,如此一来,可保我无虞。”

    “将军,您在信中一定要说,虽然中了蒙人诡计,但麾下尚有一万余能征惯战的将士,正在筹谋着反攻,夺回卢城。”

    “这是什么意思?”司马瑞怔了怔,忽地反应过来,“我明白了,这是向叔叔表明自己现在手里的实力,因为他绝对不会允许我去做这种飞蛾扑火的事情的。”

    奢文庄点头,“蒙人入侵,是蓄谋已久的事情,蒙人与大越爆发全面战争已是不争的事实,这个时候,司马仁大人怎么会看着将军您带着这属于司马家的一万余士兵去送死,自然会摧您迅速撤回潭州协防,因为卢城一失,接下来抗蒙的前线可就是潭州了。”

    “高!”司马瑞冲着奢文庄竖起了大拇指,“叔叔将你与我作幕僚,可真是便宜我了。”

    奢文庄呵呵一笑,“司马仁大人手下幕僚成群,我,只不过是其中一个最不受重视的人罢了。”

    司马瑞大笑,“叔叔看走眼了。”

    “将军,将军,姚猛姚将军领着第一营回来了!”外面传来亲兵的呼喊声,司马瑞霍地站了起来,“走,看看去。”

第九十五章:潜入军营

    精锐的卢城边军第一营回来了不到两千人。

    “具体情况怎么样?蒙军有多少人?”不等姚猛屁股坐稳,司马瑞已是迫不及待地问道。

    “进攻卢城的敌军至少不低于三到四万人!”姚猛作了一个大略的估计,“最为关键的是,对方乎利用榷场,在城内潜伏了数百名内应,正是这些内应在我军猝不及防之下夺取了城门,为蒙人军队进城打开了通道,否则,卢城本来是不会如此轻易失守的。”姚猛语气之中充满了懊恼。

    “蒙军没有追来么?”司马瑞接着问了一个他最为关心的问题。

    姚猛道:“蒙军占领卢城之后,便开始分兵,一股由敌将巴鲁图率领,进击安庆,一股由阿斯兰率领,奔向象山,我们身后,是由札木合领着郭尔郭斯部及一部大帐兵尾随于后,我们领先他们一天的路程,明天,对方就能赶到这里,而且考虑到对方是骑兵的原因,也许今天晚上就能抵达,司马将军,我们要早作打算,迅速构筑阵地,准备防守了,我来时看到曹店这里并没有建立防御阵地,这样如果面对骑兵的冲锋的话,我们会很被动的。”

    司马瑞轻轻地摇了摇头,“姚猛,我现在正在筹措粮草,一旦粮草入营,我们便会继续后撤,蒙人势大,我们现在不能正面直撄其锋,只能以空间换时间,以图来日反攻了。”

    姚猛一惊,“司马将军,在我们身后的只有不到五千蒙军,以我军现有实力,完全可以与对方打上一仗,即便不能战而胜之,起码也可以挫挫对方锐气,怎么能尚未接仗,便大幅度后撤啊?这一撤,再想回头可就难了。”

    “此事我自有主张,姚将军,你一路辛苦,先去休息一下,今天晚上我们便又要拔营出发了。”司马瑞挥挥手。

    姚猛默然站了起来,往外走了几步,道:“司马将军,我们准备撤到那里去?”

    “潭州!”司马瑞道。

    姚猛倒吸一口凉气,撤到潭州,就意味着彻底放弃了边疆大片领土了,想说什么,但看着司马瑞的脸色,终是没有说出口,走到帐边,才闷闷地道:“司马将军,王敏将军和司马耽将军战殁了。为了给我们争取时间,王敏将军与司马耽将军在南门率领第一哨拼死抵抗,几乎全军战殁。”

    姚猛离开,司马瑞与奢文庄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不妙。

    “文庄,王敏战殁的消息必须要隐藏下来,不能透露出去。”司马瑞道。王敏在卢城虽然被架空,但他仍是朝廷四品下的壮武将军,级别比起司马瑞还高,已经是属于大越军队之中的高级军官了,这样一个军官如果战死在沙场之上,必然上要报朝廷,而依照惯例,朝廷亦是要进行追封,抚孤等一系列招揽人心的行为。问题是,王敏知道不少的事情,如果朝廷来人见到了王敏的家人,从他们那里知道了一些什么的话,那对于司马瑞可是大大不利,现在的司马瑞,可是只能吃补药,再也吃不得泄药了。“最好是报一个失踪,反正现在王敏也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奢文庄摇摇头,“将军,恐怕这是不成的,其一,姚猛,王壮,屈鲁,丁健四人原来便与王敏相熟,交情不错,虽然他们现在投了将军,但王敏既死,他们不可能帮着将军瞒下这件事,毕竟现在王夫人一家就在营里,说不定这个时候姚猛已去通知了王夫人。其二,第一营的士兵必然也都知道王敏战死一事,这件事就算姚猛同意不声张,但也保不定会有消息泄漏出去,到时候被有心人抓住,那可就是小事变大事了。”

    “那怎么办?”司马瑞恼火地道。

    “一不做,二不休!”奢文庄眼中露出一股阴狠之极的光芒,“王敏既然已经战死了,那便不妨让他的夫人儿子老子一并去陪他,一家人同上黄泉路,倒也热闹,不必感到孤寂了。”

    司马瑞倒吸一口凉气,没有想到奢文庄出的竟然是这样一个绝户计,司马瑞虽然也不是善人,但这样绝人香烟的事情,倒还真没有做过。

    看着司马瑞的神情,奢文庄劝道:“将军,这是一劳永逸的事情,到时候上报朝廷王敏将军英勇战死,其家人亦在撤退之中失踪,便一了百了,而且卢城边军连副将都当场战死,可见战事之激烈,我军抵挡之英勇,亦可让将军日子好过一些。”

    与马瑞脸上阴晴不定,“可是这件事如何瞒得过姚猛他们几人?”

    “不须瞒!”奢文庄道:“今天下半夜,我们拔营,将曹店所有的百姓全都带走,到时候兵荒马乱的,有几个不法之徒闯进了王夫人那里,将他们杀了,如之奈何?一时之间,谁也注意不到少了几个人,此事过后,即便他们几人生疑,但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与将军有关,他们又能说些什么?更何况他们现在已经与将军休戚与共,即便知道了些什么,但已时过境迁,将军再刻意示好笼络,他们四人都是聪明人,也不会再说些什么了。”

    司马瑞点点头,“你说得是,文庄,这件事你去办,找几个绝对信得过的人,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文庄明白!”

    距离曹店数里开外,一片茂密的白杨林中,云昭,红娘子,三眼虎等人领着一百名马匪隐藏在这里,从这里,他们可以清晰地看到数里开外,卢城边军灯火通明的大营。

    “等他们睡觉过后,我和妙妙潜进去打探老当家被关在那里,然后准备救人,虎爷,你在这里领着弟兄们做好准备,随时准备带人去接应我们。”云昭对三眼虎道。

    三眼虎嘴里咬着一根草根,用力地嚼着,“妈的,我随你们一起去。”

    云昭摇摇头,“虎爷,这里也需要得力的人指挥,老当家的一定被关押看守得极严,如果一旦我们在救人的时候被发现,虎爷你便得率人冲击对手大营,掩护我们救老当家的回来。”

    三眼虎还想再说什么,红娘子道:“这就这么办,三眼虎,云昭功夫比你好,让他和我一起去,你在这里接应。”

    计较已定,一行人便在白扬林中静静地等待着对面的军营安静下来,但出乎他们意料之外的是,从上半夜一直等到下半夜,对面军营里依旧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对方根本就没有休息的意思,而且从曹店方向,竟然还来了络绎不绝的车队,一辆辆牛车,驴车,独轮车推着一包包的粮食,大批的百姓赶着猪牛羊,提着鸡鸭鱼等,打着火把靠近了军营。

    “日他娘,这些卢城边军不会在这里停留。”三眼虎经验丰富,“他们收了这些筹措来的粮食等物品,便会开拔。他们还要向后撤。”

    云昭看了他一眼,“他们不和蒙人打了,就这样看着蒙人占领卢城?他们这里可有上万人的队伍?”

    三眼虎冷笑一声,“你以为这些官军会干什么?返身回去与蒙人拼命?冯从义在这里的话还差不多,现在这个司马瑞就他们是一个王八蛋,没有卵子的货,那里有胆子回头去拼命。”

    三眼虎说得粗鲁,红娘子脸色微微一红,“云昭,我们走,趁着他们交接粮草的时候混乱,我们潜进去,不然军队一开拔,再想潜进去救人可就难了。”

    “好,我们走,虎爷,这里拜托你了。”云昭道。

    “你们两个,小心一些!”三眼虎关心地道,“见势不妙,先保住自己再说,老当家的可以找机会再救,要是你们两个也失风了,那就完了。”

    “放心吧,我们不会有事的。”云昭提了易水寒,与红娘子两人窜出白扬林,在夜色的掩护之下,向着数里外的大营奔去。

    曹店里长曹玉摄于司马瑞的威胁,回到曹店,当即召集了所有下属,请来了曹店一干德高望重的老者,一番说辞之后,众人都是齐心协力去筹措粮草物资,让是真让这些大头兵进了镇子,那只怕便是一场浩劫了。同心共力之下,只用了半夜功夫,便将司马瑞要求的物资一一备齐,又发动镇子里人送将过来,如同红娘子所料,上千百姓推着物资,赶着猪羊进了卢城边军的营门,果然是引起了一片混乱,士兵们忙着接受,安排这些物资,那些牛羊鸡鸭可不像人那么听话,一个不小心,便四处乱跑,营门附近一片鸡喊鸭叫,负责在这里接受物资的乔子方忙得满头大汗,一时之间,那里还顾得上其它的。

    红娘子与云昭便趁着这一空当,翻过了一人多高的栅栏,摸进了营里。

    “怎么找?”红娘子看着云昭,大营里面帐蓬层比鳞次,到处都是士兵走来走去,灯火通明,想要在这种情况下找到沈风,难度之大,可想而知。

    “先抓两个落单的士兵问一问。”云昭道:“如果能问到老当家的所在,固然最好,最差我们也也能大致知道一下大致方位。”

    “嗯!”红娘子点点头,两人伏在一顶帐蓬之后,静候着机会。

    大约半个时辰过后,云昭道:“妙妙,就是他们了,准备动手。”在他们的左侧方,三个士兵正走了过来。

第九十六章:灭口

    三名士兵一路走了过来,压根儿就没有想到在戒备森严的军营里,会有巨大的危险潜伏着,云昭悄无声息地从最后一人的身后冒出来,扬掌下切,不偏不倚地正好切在他的颈动脉上,这名士兵哼也没哼一声便倒了下去,第二人听到动静,猛地回头,云昭一矮一身子,右拳夹着风声击出,正正地击在他的小腹之上,这名士兵顿时满面通红,双手捂着小腹蹲了下来,痛彻心扉,那里还叫得出声来,走在最前面的士兵骇然转身,然而只转到一半,红娘子已是窜了出来,轻尔易举地将他放倒。

    转眼之间,三人就被绑了起来,拖到阴暗处,云昭指着被红娘子拿刀架在脖子上的两名士兵,微笑着对横卧在自己面前的那名士兵道:“你没有被堵上嘴,因为你要是敢叫的话,你的同伴马上就没命了。”

    那名士兵双眼冒火,狠狠地瞪着云昭,嘴里却是没有作声。

    云昭满意地点点头,“很好,这是一个好的开始,接下来我问你答,要是你说错了或者说了假话,那么,你的同伴就要遭殃了。”

    “你要知道什么,我只是一个小兵而已!”这名士兵居然还很镇静。

    云昭微微一怔,“你们将鹰嘴岩的老当家沈风关在什么地方?”

    这名士兵一怔,“我不知道。”

    红娘子手上一紧,钢刀已经勒进了一名士兵的脖子,细细的血线出现在脖子上。

    看到对方要行凶,那么士兵急道:“两位好汉,我真不知道,我们是第一营的,刚刚从卢城撤回来,不知道你问的东西。”

    云昭与红娘子对视了一眼,真是倒霉,费尽功夫潜进来,却是抓了三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反手一掌击在那名士兵的头上,将他击昏在地,那厢红娘子已经提起了钢刀,就要一刀斩下去,被捆在地上堵上嘴的士兵眼里流露出恐惧的神色。

    “妙妙,不要杀他们。”云昭低声叫道。

    “这些狗官兵,留着干什么?”红娘子恨恨地道。

    云昭道:“沈叔白天宁愿自己死,也不希望我们与卢城边军自相残杀,这些人也许将来便是抗蒙的一分子,留他们一命吧。”

    “他们都要跑了,还指望他们能抗击蒙人?”红娘子虽然嘴上反驳,刀子却垂了下来。

    云昭觉默片刻,“现在跑了,也许将来还能回来,现在杀了,那就一点将来的希望也没有了!”走到两名士兵面前,定定地看着他们,“希望你们会回来!”脚尖轻踢在两人头部,两人脑袋一歪,都昏了过去。

    云昭蹲了下来,三两下扒掉一名士兵的外衣,套在身上,看到他的动作,红娘子恍然大悟,也赶紧如法炮制,穿上了两名士兵的外衣,两人摇身一变,成了营中的士兵,持着两名士兵手里的长矛,大模大样地在营中穿梭起来。

    中军大帐里,曹玉与一众曹店的乡绅们震惊地看着司马瑞,“全部都要后撤?”

    司马瑞看着他们,面无表情,“蒙人数万大军攻破了卢城,我军奉命进行战略性撤退,准备蓄力反攻,曹大人,蒙人一来,这里的百姓必定遭殃,你们如果不想百姓蒙受苦难的话,最好马上回组织大家,收拾东西,带点金银细软,赶紧随着我们上路吧。”

    曹玉有些麻木地看着司马瑞,这么多年了,卢城一直固若金汤,就这么失守了?蒙人要打进大越了?他简直有些不相信。

    “曹大人?”司马瑞提醒地喊了一句。曹玉一下子跳了起来,“是,是,我这就回去,马上走,所有老百姓马上走。”

    曹玉及一众前来劳军的乡绅惊慌失措地离开了军营,司马瑞站了起来,看着乔子方,“所有物资都已分配到各营去了吗?”

    乔子方点头道:“已经分配完毕。”

    “传我将令!”司马瑞站了起来,“全军开拔。”

    “遵令!”众将轰然起立,次序离开了大帐,司马瑞转头看向一边的奢文庄,奢文庄微微点头,示意已经安排好了。

    云昭与红娘子在大营里已经转悠了半个时辰,却仍是没有发现丝毫蛛丝马迹,他们所不知道的是,现在的沈风对于司马瑞的重要性,他要靠着沈风这张牌来讨好曹氏一族,以保住自己在此战过后不受到朝廷的追究,所以沈风竟然是关在他的中军大帐里,云昭与红娘子胆子再大,也不可能去闯他的中军大帐,他们也万万想不到,司马瑞竟然将沈风锁在自己身边,由他亲自看守。

    毫不知情地云昭与红娘子依然在滋滋不倦地寻找着,营里已经传来了号角之声,熟知这些号角声音的红娘子大为焦急,“云昭,这是集合的号召声,他们要开拔了。”

    云昭点点头,他已经看到有不少的士兵正在匆匆地奔向号角传来的方向,另外一部分士兵则从帐蓬里钻了出来,开始收拾大帐,心中也是焦燥起来,他们现在所前进的方向与大部分士兵的方向相反,时间一长,必然会被人看出异样。

    “前面看看去!”云昭眼中蓦地一亮,在前面不远处,几处帐蓬外,竟然站着不少的士兵,看来倒是戒备极其森严,两人对视一眼,都是心中一喜,一矮身子,便窜了过去。

    这里,正是卢城边军将领家眷们的所在之地,眼下,大军即将开拔,一些士兵奔了过来,帮着这些人开始收拢帐蓬。

    一顶帐蓬外站着两名士兵,但却是挎刀斜立,并没有动手,云昭与红娘子悄无声息地靠了上去,这里有些古怪。

    这顶大帐之中,正是卢城副将王敏的夫人,儿子以及年迈的公公所居的帐蓬。

    两名士兵走了进来,看着王夫人。

    王夫人的神色极其憔悴,公公已经年过七十,儿子还不只有十余岁,这一翻奔波,公公已是支撑不住了,听到外面的号角声,王夫人也知道军队马上便要开拔了,看着进来的两名士兵,以为是派来帮助她的,急急忙忙地抱起儿子,对两人道:“两位,请帮忙将我公公扶着,他年纪大了,走不动了。”

    两名士兵脸色古怪,看着王夫人,呛地一声抽出了腰里的腰刀,“不用扶了,他已经不用走了!”

    王夫人大惊,猛地后退,“你们想干什么?我丈夫可是朝廷四品壮武将军,卢城副将,你们想造反么?”

    一名士兵扬了扬手中的刀,“抱歉,王夫人,王将军已经战死在卢城了,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到了阎罗王那里,可不要找我们这些下人的麻烦。”

    哧的一声,一刀已经捅进了一边的王敏父亲的胸腹里,随着刀拔出来,一串血花飞出,溅在了王夫人的身上。

    王夫人抱着儿子,被突如其来的噩耗一下子给击闷了,一直以来,她都以为丈夫还活着,陡然听到王敏的死讯,整个人都呆了,张大嘴巴,眼睁睁地看着那士兵一刀便将王老爷子捅翻在地,直到血水溅到她的脸上,她才发出一声尖叫,紧紧地抱着孩子,一下子跌倒在地上。

    另一名士兵跨前一步,提刀便砍向王夫人与怀里的孩子。

    王夫人绝望地大叫了一声,猛地翻过身子,死死地用身体挡住儿子王强,那士兵倒没有料到王夫人如此动作,这一刀砍下来,便有些偏了,唰地一声,这一刀将王夫人半边臂膀切了下来,血如泉涌,王夫人早已昏了过去。

    那人提起刀来,又是一刀斩了下去。

    哗啦一声,对面的帐蓬突然之间破开一个大洞,一条长鞭矫若游龙飞了进来,啪的一声,先是一鞭抽飞了钢刀,紧跟着鞭子一绕,缠住了这名士兵的脖子,只是一勒,那人已是眼睛突出,舌头长长地吐了出来,被生生地勒毙。

    事出突然,另外一名士兵大惊之下,还没有反应过来,从破开的大洞之中,一个身影猛然跃了进来,单手一托,抓住这名士兵举刀欲砍的手腕,另一只手向前一送,这名士兵剧痛入骨,低头看时,一柄钢刀已经深深地没入到肚子里,眼睛突出,仰天便倒。

    外面正在望风的两名士兵听到里面的动静不大对,都是大为惊讶,这帐里,就只有一个七旬老翁,一个弱不禁风的女人和一个十余岁的孩子,怎么同伴做起事来这么不利索,一个掀帐便进来,“你们……”眼睛一下子瞪大了,大帐里,一个穿着第一营服装的士兵正在冷冷地看着他,手里拖着一条鞭子,大惊之下便想退出去,帐门边一刀霍地斩下,他的脑袋一下子掉了下来。

    另一名士兵眼见不妙,转身便跑,红娘子一声娇喝,手中长鞭挥出,套在他脖子上,硬生生地将他拖了回来,拖进了大帐之中。

    这一切发生在短短的几个呼吸之间,乱成一团的营地里,其它人竟然都是毫无所觉。

    “妈妈,妈妈!”听着孩子的哭泣声,红娘子将捉回来的那名士兵交给了云昭,走过去扶起王夫人,只看了一眼,便知道这个女人已是难救了,当时他们在帐外,听到此人是王敏的夫人,但万万没有想到,这两名士兵会突然痛下杀手,等他们破帐而入的时候,已是晚了。

    “你们……”兴许是孩子的哭泣声让王夫人突地醒转过来,看着两人,艰难地道:“你们是第一营的士兵,是来救我们的?”

    看着垂死的王夫人,红娘子有些难过,点点头,“是,我们是第一营的。”

    王夫人抬起尚存的左臂,指着帐角的一个蓝布包裹,“里面,里面是我相公交给我的,让送到冯将军那里去,你们,你们……”

    云昭走了过去,捡到起包裹,打开,里面有一个小小的木盒子,“是这个么?”

    “是,是,给冯将军,儿子,儿子,带走我儿子。司马瑞要杀我们灭口。”王夫人眼中露出哀求之色。

    “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将你儿子带到安全的地方的。”云昭点头道。

    王夫人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竭力想要抬起手来摸一下儿子的脸,抬到一半,颓然落了下去,她失血太多了。

    外面突然传来警哨之声,有士兵在大声喊叫,“来人啊,来人啊,有人闯进了军营,有三个弟兄被人打倒绑起来了!”

    “集合,集合,搜查,进来的奸细穿着第一营士兵的服饰,搜查。”

    两人对视一眼,知道已是暴露,云昭一把抓住王敏的儿子王强,“别叫,我带你到安全的地方去。”

第九十七章:落旗

    军营之中警号长鸣,隐藏在远处的三眼虎等人都是紧张地跳上马匹,从白扬林中驰了出来,每一个人都如同上紧了弦的发条,紧紧地绷着,只要三眼虎一声令下,这百多人便会冲上去。

    “他们回来了!”三眼虎眼睛突地一亮,黑暗之中,两个人影敏捷地向着这边快速奔来,而在云昭的背上,还依稀背着一个人。

    “老当家救出来了!”三眼虎压抑不住内心的兴奋。

    远处传来隐约的口哨之声,三眼虎身边的乌云踏雪嗖地一下窜了出去,奔向黑暗之中,片刻之后,乌云踏雪驮着云昭等三人出现在三眼虎等人的面前。

    “老当家……”三眼虎一步窜了上去,刚叫了半声便愕然停了下来,云昭背上的明显是一个还未成年的娃娃,那里是老当家的。

    云昭与红娘子摔鞍下马,脸色都是有些难看。

    “怎么回事?”三眼虎问道。

    “没有找到老当家的。”云昭低声道,红娘子则泫然欲泣,走到一边,伏在自己的马鞍之上,肩头耸动,显然是伤心至极,机会是有限的,每过一天,救出沈风的希望便会小一分。

    “这个小娃娃是怎么一回事?”

    “他叫王强,是卢城副将王敏的儿子,王敏在卢城抵抗蒙军战死了,也不知为了什么,司马瑞居然要杀他们一家三口灭口,我们去得稍微晚了一点,就救出了这个小娃娃,她爷爷和母亲都被杀了。”云昭摸了一下王强的脑袋,很是有些诧异这个孩子的坚强,除了母亲死时他哭泣了一阵,现在居然硬挺挺地站着,较之一般的孩子大有不同。

    “老当家那里怎么办?”看着云昭,三眼虎问道,这一次失了风,对方不难判断出是何人所为,以后想要救出沈风便更难了。

    “他们马上便要后撤,跟上他们,再找机会吧!”云昭看着对面的军营,“实在不行,我们便强行攻打一下。”

    “走吧!”云昭翻身上马,“反正已经露了痕迹,不妨给他们一点压力,我们便去他们军营外逛一圈。”

    一百多骑马匪翻身上马,跟在云昭身后,向着灯火通明之处驰去。

    王夫人帐外,卢城边军的高级将领们汇集一处,脸上都是震惊莫名,当然,他们的震惊却是因为不同的原因。司马瑞,奢文庄是震惊于他们派出去的四名杀手全部毙命,无一例外,但想杀的人却只死了两个,王敏的儿子没了踪影。是谁搅了他们的好事,怀疑的眼光在姚猛等四人身上扫来扫去。

    三名被打倒的第一营士兵被推了过来,其中两个衣裳不整,外面的军服已经被剥了去,看着姚猛与一干将领,三人惊惧地跪了下来。

    “怎么一回事?”姚猛喝道。

    “回将军,我们三人正在回帐的途中,突然冒出来两人,将我们打倒了。”

    “他们是谁,看清了么?”姚猛问道。

    一名士兵抬起头来,“一男一女,他们还问我们,白天抓住的人关在那里?”

    司马瑞一下子明白了,“是鹰嘴岩的马匪。好大的胆子,这些马匪居然敢闯进我的军营里来,乔子方,你负责今晚的值星,你是死人么,居然让人大摇大摆地就进了军营?”

    乔子方低下头,“将军,当时正值曹店百姓送来粮食和犒劳的物资,大营里有些混乱,是末将疏忽了,请将军责罚!”

    姚猛道:“司马将军,勿需动怒,如果是一男一女,又是鹰嘴岩马匪,那肯定是名震大漠的红黑双煞,他们如果想要潜进来,的确难以防备,只是,他们为什么要杀王夫人与王老太爷两个人呢?还有,这四个人怎么会死在这里?”

    姚猛看着地上并排的六具尸体。

    奢文庄看出了他们的疑惑,道:“王将军英勇战死,司马将军感念王将军的忠贞,特意派了四人来这里保护王夫人一家,想不到这些马匪如此丧心病狂,想来是他们的行踪被他们发现,所以便杀人灭口了。”

    姚猛点点头,这可能是唯一的解释了,“王将军唯一的儿子怎么不见了,来人啊,去营里找找。”

    辕门之处突地又传来凄厉的警号声,夹杂着轰隆隆的马蹄之声,“敌袭!”的呼喊声在夜空之下显得格外惊心动魄。

    “是蒙人追过来了么,走,快去辕门!”司马瑞大叫一声,拔腿便跑。一干将领飞快地跟了上去,只余下奢文庄一人留在了原地,看着地上的尸体和血迹,他的脸色慢慢地难看起来,“来人,将他们就地掩埋起来吧!”

    辕门之处,大约一箭之地开外,鹰嘴岩一百多名马匪勒马而立,当头一个,正是一身黑衣,骑着一匹大黑发,在灯火之下显得格外醒目的云昭,在他的身后两侧,红娘子与三眼虎两人紧随。

    司马瑞气得双手哆嗦,一百多人,就敢悍然来挑战上万人的卢城边军,眼里哪有半点将自己放在眼里的意思,“来人,来人,给我将他们去灭了。”司马瑞都有些语不成调了。

    “慢着,将军!”姚猛一下子拉住司马瑞。

    “怎么,你有不同意见么?”司马瑞怒道。

    “将军!”看着两眼血红的司马瑞,姚猛低声道:“对方全部是骑兵,我们骑兵有限,而且跟对方无法比,派骑兵出去,被对手向后一拉,那是必败无疑,大部步卒出去,对方必然后撤,我们根本无法追,因来一旦追的话,队形稍稍一乱,以这些马匪的能力,顷刻之间便能将步卒的阵形打乱,那时候,不但会死伤士兵,更是大大地打击士气,这恐怕也是对方最想要的,否则他们一百多人便敢来挑衅?将军不理会他们,看看他们可有胆子来进攻大营?”

    被姚猛一番说一说,司马瑞慢慢地冷静下来,点头道:“姚将军说得是!是我不冷静,走吧,我们不用理会他。”

    远处,云昭看着辕门之处汇集了大部的卢城军队,但等了半晌,却不见有人出来,一边的三眼虎道:“司马瑞没上过战场,但他手下的姚猛,屈鲁,王壮,丁健等人都是沙场老将,不会轻易上当的。”

    云昭抽出破军,“既然来了,也不能白来!”弯弓搭箭,瞄准辕门之上的卢城边军主旗,嗖的一声,一箭射出。

    这个位置,别人射不着他,但以云昭的能力,却是轻而易举。带着啸声的利箭破空而至,嚓的一声,正正地射中悬挂着卢城边军将旗的绳索,夜风之中,绣着司马两字的大旗悠然飘落,引来满营士兵的惊呼。

    司马瑞气得手脚冰凉,要不是赶过来的奢文庄死死地拉住他,他真会返身出营以求一战的。

    司马瑞回到他的中军大帐,看着他的背景,屈鲁对姚猛道:“老姚,你没发现情况不对么?”

    姚猛点点头,“王夫人死得蹊跷。”

    王壮亦走了过来,“怎么一回事?那里有问题么?”

    “王壮,你没有看到王老太爷与王夫人身上的伤口么?这四个士兵有两个是被长鞭勒毙的,另外两个是被马刀斩杀的,从伤口处可以看出来,杀人者用得是他们惯常用的马刀,刀身窄而细长,但是王夫人与王老太爷身上的伤却明显是被我们的军用制式刀杀死的。你说,马匪杀人还会临时换一把刀么?”姚猛阴沉沉地道。

    王壮和丁健两人都是激零零地打了一个寒点,“老姚,你是说王老太爷与王夫人是被司马将军……”

    “住嘴!”屈鲁低喝道。

    四人对望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抹恐惧之色。

    “王将军是为了掩护我们第一营而死的,好在他的儿子现在不见了踪影,大概是被人救走了,王家香烟总算得以保全。”姚猛道:“大军马上就开拔了,你们几个如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到我那里小聚一下?”

    “小弟正有这个想法!”王壮连连点头。其它两人也同声应和。

    司马瑞的心狠手辣让四人都感到了一丝危机,他们都是以前冯从义的老部下,与王敏也相交甚厚,后来虽然背弃了王敏,但这么多年来的感情却仍在,司马瑞现在不得不依靠他们四人,但如果进了潭州,那里可是司马家的一个重要势力范围,司马瑞手中有了充足的人手,又有了司马仁撑腰,他们四人便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显得举足轻重,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四人就必须抱起团来,才能得以生存。这个道理,他们却是懂得。

    回到大帐之中,司马瑞怒气冲冲,大步冲进后帐,看到被四马攒蹄捆着倒在地上的沈风,立时气不打一处来,冲上前去,便是重重的一脚,将沈风从一侧踢到另一侧,“你们鹰嘴岩马匪不是嚣张吗,来呀,来呀,看看他们敢不敢冲到这里来救你?”

    沈风看着气急败坏的司马瑞,嘴角虽然淌出血来,却是放声大笑,“司马瑞,你就只有这点出息么?哈哈哈,如果你只有这点出息,我劝你还是早点回家去老婆孩子热炕头吧,否则假以时日,你必然死无葬身之地,哈哈哈!”

    “老狗头,你作死!”沈风的话有如火上浇油,更让司马瑞怒气冲天,扑上去拳如雨下,沈风不能反抗,但大笑之声却是不绝于耳。

第九十八章:耗

    向南连走了十数天,地势便渐渐地高低起伏起来,与卢城边境那种一眼望去广阔无垠的平原相比,这里已经有了许多丘岭,起起伏伏。

    卢城边军在大踏步的后撤,而身后的蒙军也很是奇怪,不像以往那种如同迅雷一般地狂风暴雨式的打击,而是小心地与卢城边军保持着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现在这种状态,倒好像是一个放弃了一个地方,另一个在忙着接受一般,双方都没有大打一场的意思。

    蒙军很轻松地在一一接收大越军队放弃的地方,但正在大踏步向后撤退的卢城边军可不轻松,因为在他们的身边,一支近两百人的马匪队伍阴魂不散地跟着他们,虽然只有不到两百人,但对方表现出来的战斗力让所有卢城边军都警惧不已。

    十数天来,两支人数相差极大的队伍已经发生了数十次战斗,这让双方都疲惫不堪。最开始的两天尚算平静,这支马匪并没有公开露面,但所有人都知道他们肯定在暗处跟随,卢城边军已经不派出骑兵哨探了,因为这些人一旦出去,回来的时候便是靠着自己的双脚,他们的战马成了马匪们的战利品,在马上与马匪较技,那的确是在找死。

    从第三天起,双方的矛盾终于来了一个大爆发,起因却是司马瑞不知道那条筋搭错了,在一辆马车上用木头钉了一个高高的架子,将沈风高高地绑在了架子上,拖在中军之中一路前行,这种行为成功地激怒了马匪,但却没有让这群马匪失去理智,在看到伤痕累累的沈风被绑于架子上之后,马匪们并没有在卢城边军警戒森严的时候发起突袭,而是选择在了卢城边军都以为对方不会发起攻击的那一个时间。刚刚松懈的队伍在顷刻之间便遭遇到了马匪们的强力突击,一红一黑两名尖刀便如利刃一般剖开了卢城边军的队伍,连接杀散了第三营两个方阵之后,这才退去。

    而更让姚猛等人感到沉重的是,从沈风被挂上木架开始,鹰嘴岩马匪们便放弃了不杀边军将士的做法,先前捉住了边军的骑兵哨探,马虽然没了,但人却是放回来了,但现在,光是第一次马匪冲阵,便有足足上百人丧生在马匪刀下,而他们仅令付出不到十条人命的代价。

    十余天下来,卢城边军遭到了马匪们数十次袭击,每一次都会他们付出数十条生命,对方的箭术太过于利害,那怕卢城边军在第一次之后,便提高了警戒,时刻保持着警惕,但对方那个骑黑马的黑衣人箭术太过于恐怖,总是能从严密切阵形之上强行撕开一个口子杀进阵来。

    十天,近五百条人命,这让姚猛等人都是心痛之极,这完全是没有必要的做法。但主将司马瑞却根本不听姚猛等人的建议,于是沈风仍是高高地挂在木架之上。

    王壮恼火地走到了姚猛的身边,头盔之上,有一个醒目的箭眼,那是在云昭冲阵的时候,冲他射出的一箭,要不是反应奇快,猛地一缩脖子,这一箭会正中面门的,饶是如此,精钢打制的头盔仍是被射了一个洞眼出来。

    “这是什么意思嘛?较劲儿?老姚,你也得去说说啊,这样下去,我们会被这些马匪活活拖垮的。再说了,沈风虽说是个马匪,但也是一个人物,这样也太没意思了吧?还不如一刀杀了更好。”王猛摘下头盔,狠狠地抠着那个小洞。

    姚猛回头看着远处的山丘之上,那里又出现了马匪们依稀的身影,淡淡地道:“放心,拖不垮的,我去说也没用,这里离潭州已经近了,离玉门关只不过三百里路了,玉门关那边想必已经早就准备好了。”

    王壮噎了一下,没有再说话,姚猛话里的意思他是听明白了。

    马上就要进入潭州了,那里是司马家重要人物司马仁多年执掌的地方,司马家在那里势力雄厚,到了那里,司马瑞对于他们四人的倚重自然便会下降,而不像在卢城那般,离了他们四人的支持就完全不行,想到这些,王壮不由心情沉重起来,前途叵测啊!

    远处的丘岭之上,云昭,红娘子,三眼虎等人都是一身风尘,多日来连续不断地厮杀,让他们也是疲惫不已,但每每看到被挂在架子上,垂头不知生死的沈风,他们的身体之中便因为愤怒而产生一股强大的力量,支撑着他们发起一轮又一轮的强攻。沈风不许他们杀卢城边军的要求早已被他们抛到了脑后,这十余日来,光是死在云昭箭下的卢城边军便已经过百人,仇恨已经让他们将所有的想法都抛到了一边,现在唯一的就是想冲进阵去,救出老当家的,但司马瑞既然摆出了这个阵势,又怎么会让他们轻易得手呢?第一营被调到了中军,将沈风的所在团团围住。

    “云昭,我们恐怕没有机会了!”三眼虎看着远处行进的队伍,再回头看看身后一百多骑疲惫不堪的弟兄,“就算我们冲垮了外围,也打不进由第一营把守的最后一道屏障,而且这里离潭州已经很近了。”

    红娘子低头垂泪,随着时间一日一日的流逝,那一份希望也越来越小了,每一天每一次的战斗,都有兄弟在折损,而在每一次的冲阵之中,阵中的沈风偶尔抬起头来,红娘子总是能从他的眼中读出浓浓的悲哀,沈叔已经没有力气喊叫了,如果能喊,他一定会喝令自己退走的,自己能读懂叔叔的心,但自己能眼睁睁地看着沈叔就这样被带走吗?

    “虎爷,让弟兄们好好休息,好好地将养一下身体,接下来的两天,我们不动手了。”云昭凝视着远去的卢城边军,道。

    “云昭……”红娘子抬起头来。

    “妙妙,我们再作一次努力,但弟兄们现在的状况不行,连续的袭击让对手虽然也疲惫,但却警戒性也提得更高,接下来的两天,我们从他们的视野之中消失,这里离潭州还有三百余里是吧?我们到他们前边去等着他们。”云昭道。

    “妙!”三眼虎拍手道:“两天不出现,对方一定会以为我们知难而退了,警戒必然会放松,而三天后,他们已经靠近潭州的玉门关了,就在那里,我们发起致命一击,说不定就能一击奏效,救出老当家的。”

    听着三眼虎的话,红娘子红肿的眼睛也慢慢地亮了起来,“好,云昭,那是我们最后一次攻击,如果再不行,我们退走,我想救沈叔,但我也是鹰嘴岩的二当家,我不能将最后的一点鹰嘴岩的弟兄也都葬送掉,沈叔进了潭州,我便潜进潭州去,说不定也还有机会。”

    云昭点点头,“如果真是那样,我陪你去。”

    “我也愿意去!”三眼虎道。

    一振马缰,云昭道:“走吧,弟兄们,我们养精蓄锐,两天之后,再展雄姿。”

    天色暗了下来,卢城边军也停下了脚步,开始扎下营盘,这些天以来,持续不断地战斗让每一个士兵的神经都绷得极紧,对手虽然人数不多,但来去如风,箭箭夺命,委实给他们以极大的压力,你不知道对手的下一个攻击目标在那里,而对手这几表现出来的水平,如果他们想要全力攻击那一个军阵,那这个军阵便铁定会被他们冲散,无论是第三营,还是第四营,第五营,至于第二营,那就不用说了,在荒漠之上,他们更是被三百余人的马匪连踏了三座军阵,整个都被击溃了。

    疲惫的士兵们都渴望夜晚的来临,这样,他们可以好好地休息一下,但愿今天不要轮到自己来值守。

    士兵们在忙着扎营,挖沟,设置拒马,筑起胸墙,而在中军大帐之中,奢文庄也正在劝解着司马瑞,“将军,放下沈风吧,这样除了激怒对手之外,毫无用处啊,下面士兵们包括将领现在都已有怨声了。俗语说,士可杀不可侮,这沈风怎么说也是一方人物,便是一刀杀了,也不像现在这样激起那些马匪的愤怒而亡命攻击啊,现在死的可都是将军您日后在潭州立足的本钱啊!”

    司马瑞闷闷地地坐在哪里,“文庄,你也认为我做得是没意思的事情,我当然知道,我想在潭州立足,不被叔叔一脚踢出去,就必须得有扎实的本钱,我也心痛,但我不得不这样做。”

    “这是为何?”奢文庄有些不解地道。

    “我是在担心!”司马瑞看着奢文庄,“这些马匪的战斗力太过于惊人了,特别是骑着黑马的那个家伙,箭术让人惊骇不已,结下这样一个仇人,会让人寝食不安的,文庄,你不觉得现在是消灭他们的最好的时机么?他们会愤怒,愤怒便会失去理智,失去理智便会来强攻军阵,我这可是上万人的军阵,杀不死他们,也拖死他们,累死他们。”

    “将军你是统兵大将,这些怪匪势力单薄,便算让他们逃了,又能怎样?”奢文庄道。

    “我不这样想!”司马瑞摇摇头,“如果这些马匪逃了,过不了几年,他们又会缓过气来,文庄,如果对手是一支上千人的骑兵队伍,我们守得住吗?好吧,即便他们再难恢复元气,但我也不想每次出门之时都得提心吊胆地防着那里有一支黑箭射出来,那个家伙箭术奇准无比,如果救不出沈风,他藏在什么阴暗角落里,什么时候暗算我一箭,我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我总不能一辈子呆在军营里不出来吧?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现在即便损耗一些人手,也是值得的,更何况,让这些士兵经历一些阵仗,流一些血,对磨练他们的战斗意志和战斗技巧也是好的,文庄,你没有发现吗,这些天来,马匪们突破的难度一天比一天大了。”

    “原来将军是这么想的!”奢文庄惊叹道。

    “是,防患于未然,将有可能的威胁扼杀在摇篮里,从小我就是这么受到的教育,绝不能让这些东西壮大起来。”司马瑞眼中露出狠光。“来吧,来救沈风吧!让我将你们一个个地杀光。”

第九十九章:归去

    司马瑞摆下阵仗,一连突袭了十数天的鹰嘴岩马匪却没了踪影,从卢城边军眼中消失了,两天过去了,严阵以待的司马瑞再也没有盼来对手的袭击。

    “看来对方是放弃了!”奢文庄道:“派出去的哨探仔细搜索过了,没有发现对方的踪迹,他们可能是走了。”

    卢城边军上上下下都松了一口气,被一条凶猛的毒蛇在一边窥伺,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扑上来咬一口的这种滋味可不好受,眼下好了,对手终于知难而退了。

    司马瑞虽然有些不甘心,但也只能接受这个事实,看来以后睡觉都得睁只眼睛了,自己逮了沈风,算是和他们结下了化解不了的梁子,这些马贼个个身怀绝技,岂会不找自己报仇的道理。

    这里离潭州玉门关只有百里路程了,最迟明天,便可以抵达,而信使早已将自己的密信送抵了潭州,想必叔叔会派人前来,这一次丢掉卢城,边疆失守,自己率部狂退数百里,丢掉了大片疆土,这善后的事宜短时间内可是完不了了。

    这一次要把屁股揩干净,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自己手里虽然筹码不少,有大王子作后盾,马上靠着沈风又能将曹家拉过来,但毕竟是损兵折将,有辱国体的大事,只盼惩戒不会太严重,只要不剥夺自己的兵权,还让自己带兵,那就还有东山再起的时候。

    到了晚间扎下营来,丢下鹰嘴岩马匪这一摊子事的司马瑞,开始认真地思考怎么度过这一难关,除了手中已有的这些筹码,自己还得另外找一些人来保自己,看来自己这一年在卢城弄到的钱财都得洒出去了,舍财免灾,只要能让自己渡过这一次的难关,便是散尽家财也无妨,钱乃身外之物,只要自己还在位子上,那么这些送出去的钱财迟早自己还是可以弄回来的。

    不出司马瑞所料,晚间时分,来自潭州的三匹快马驶进了军营,他们正是司马仁的特使,三马一进军营,立刻便去了司马瑞的中军帐,帐中除了特使和司马瑞以及奢文庄外,所有的人都被赶了出来。

    三人一直商讨到了下半夜时分,大帐门这才打开,司马瑞对帐外亲兵道:“将沈风从架子上解下来,带到这里来。”

    这十数天来,沈风已经被折磨得只剩下半条命,被士兵拖到大帐中时,完全已没有了站起来的力气,软绵绵地倒在大帐中央。

    “这就是那个沈风?”特使见状,讶异地问道。

    司马瑞得意地一笑,“廖先生,如假包换,这个便是名震大漠的鹰嘴岩马匪大当家沈风,为了他,这十数天来,鹰嘴岩马匪不停地袭击我军,就是为了救出此人啊!”

    被称作廖先生的特使蹲下身来,拽住沈风的头发,将沈风的头扯了起来,仔细打量着。

    “廖先生,你是不信任我吗?”

    廖先生哈哈一笑,“那有不信任司马将军的道理,只是你也知道,滋事体大,这个人是要送到曹家去的,万一搞错了,那可是结恩不成反要结怨了。”

    “这个廖先生尽管放心。”奢文庄道:“此人的确是沈风。今天特使大人就要将他带走吗?”

    廖先生点点头,“司马将军,实话说吧,这次卢城失守的事儿实在是太大了,这可是大越立国以来数百年的第一次,损兵折将,丢弃国土,司马仁大人可是急得几天几夜都没有睡好觉,幸好司马将军将卢城主力基本完好无损地带了出来,也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司马仁大人便立即派了人去上京活动,让那边先有个心理准备,而正式的拜表还没有正式发出,司马仁大人冒着风险将这个消息先压了下来,司马将军可得体谅他老人家的一片拳拳爱护之心啊!”

    “廖先生说得是,叔叔的爱护,我是感同身受的。”

    “大王爷那边没有多大问题,但是曹家则不然了,曹仪可是一只成了精的老狐狸,万幸的是司马将军拿住了沈风,这便让希望大增,相信曹家兄弟在知道是你替他们报了仇的话,一定会替将军你说话,这样大王子加上宰相,大内总管,司马大人再去发动一些盟友,基本便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剩下的也就是筹谋反攻,击败蒙人,将功折罪了。”

    “廖先生说得极对,如果叔叔那里需要银钱周转打点,司马瑞这里还略有一些家当,将尽数予叔叔替我周全。”

    廖先生呵呵地笑了起来,“这便是司马将军与司马大人的家事了,等司马将军到了潭州之后再说吧。事情紧急,我今晚便要返回。明天玉门关那边会派出一队人来迎接你们,我不想让他们看到我,你明白的!”

    司马瑞点点头,指着沈风,“就这样将他带走?”

    廖先生甩了一下头,“那有这么麻烦,只需要能确认他是沈风便了。”

    司马瑞明白了廖先生的意思,呛的一声拔出刀来,走向沈风。

    听到钢刀出鞘的声音,沈风也知道自己最后的时刻到了,勉力抬起头来,支起半边身子,艰难地坐了起来,看着司马瑞,“小子,杀过人没有?利落点,别让你爷爷受苦!”

    看到沈风脸上一副毫不在乎的表情,司马瑞倒是有些佩服起来,“抱歉了,我需要你的人头来解决我眼下的麻烦,等我一切都办妥了,再给你上一支香。”

    沈风大笑,“司马瑞,不用多此一举,你不会比我多活多少时间的,鹰嘴岩的人会替我要了你的脑袋,我在奈何桥上等着你。”

    司马瑞冷哼一声,“只怕你要失望了,你在奈何桥上等着你的那些马匪吧,我会把他们一个一个给你送来的。”钢刀高高举起,寒光一闪,大帐之内鲜血四溅,沈风斗大的头颅怒目圆睁,骨碌骨碌地滚落到地上,鲜血溅满了司马瑞的衣裳,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司马瑞将钢刀在沈风的身上擦拭干净,从地上提起沈风的头颅,“廖先生,妥了。”

    看到鲜血淋漓的人头,廖先生偏过头去,显得有些恶心,“你处理一下,装好让我带走。”

    大帐之外,姚猛正大步走来,突地看到两名士兵从大帐之内拖出一具尸体,心中不由一跳,“怎么回事?”他上前问道。

    “姚将军,这是那个马匪头子,已经被司马将军诛杀了,我们现在去将他的埋了!”两名士兵拖着沈风的无头尸体,边走边道。

    姚猛停下了脚步,在大帐外站了片刻,霍地转身,跟着两名士兵去了。

    翌日,卢城边军再次拔营,向着玉门关方向前进,而一直高高立于中军旗下的木架已经消失不见。

    这里离玉门关已经不远,一直以来纠缠不休的鹰嘴岩马匪也不知所踪,所有的士兵包括将领们都是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太太平平地抵达了。

    远处,数十骑人马向着这边迅速接近着,高高飘扬的旗帜显示着他们的身份。

    “司马将军,玉门关的哈士奇将军派人过来了。”奢文庄道。

    司马瑞也是长吁了一口气,看到玉门关的人手出现,表示着这里已经是潭州军队控制的区域了,终于安全了,等进了玉门关,回到潭州,自己一定要好好地放松一下,这一段日子,不仅身体疲惫到了极点,心里也是累到了极点。

    远处,飘扬的大越军旗之下,领头的一名军官脸上却是木夫表情,在他的身侧,一名大越士兵手里却扣着一柄骑弩,眼睛看着远处的卢城边军,嘴里却在道:“你最好老实一些,但凡你敢稍有异动,我马上送你去见阎罗王。”

    那名军官侧脸看着身边的这名汉子,哭丧着脸,“好汉,你们到底想干什么?莫非想打劫军队不成,前面那可是上万人的军队,我便是将你们带进去那又如何,你们难道还跑得掉?”这名校尉便是玉门关将军哈士奇派来迎接司马瑞的一哨人马,但是很不幸,他们出关不久,便遇上了等待机会的云昭一行人等,三下五除二,这队人马一个也没有跑脱,除了这名军官被生擒活捉,其它人早已个个身首异处,云昭带了一票人手,换上这些玉门关士兵的服装,打着大旗,押着领头的军官,便迎向了卢城边军。

    “老子正是要打劫军队,怎么,你有意见么?”云昭一拳擂在这名军官的腰眼只上,那个疼得眼泪汪汪,“没有意见,没有意见!”心里却在道,这他妈就是一群疯子,自个儿活腻了想去寻死来着,自己运气不好,偏生碰上了他们。

    云昭身后,红娘子紧张地看着卢城边军的中军大旗之下,一直以来很显现的那相木架子已经没有了踪影,“云昭,沈叔怎么不见了?”

    “妙妙不要担心,这两天我们没有出现,司马狗贼还将沈叔绑在那里有什么用,自然是撤下去了,这一次我们奇兵突袭,定然能将他们冲散,将沈叔救出来。”

    双方距离还有数百米,云昭侧身看着一边,三眼虎率领着一百多名马匪适时出现,呐喊着冲向卢城边军。

    “马匪!”奢文庄失声惊呼。

    “敌袭!”大军之中,示警号角猛地响起。

    云昭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我们走。”一行人立即加快速度,冲向了卢城边军。而在他们身后里许处,三眼虎等人正疯狂地追来。

    “放一个口子,让友军进来!”司马瑞大声道。第一营士兵一声呐喊,整齐的队列向两边裂开一道十数米的通道,云昭等一行人便沿着这条通道冲了进去,直奔中军。

第一百章:奇袭

    看到玉门关一众士兵驶进阵来,姚猛令旗挥动,“合!”呛的一声,第一营士兵刚刚放开的口子猛然合上,一面面盾牌抵近,长枪林立,掩护着身后的弓箭手,一片箭雨飞出,外面的马匪猛摧马匹,急速转弯,在阵前飞速掠过,一支支利箭亦是破空而至。

    姚猛瞪大眼睛看着从阵前高速掠过的马匪,总觉得少了一些什么?但一时之间,却又什么也没发现,只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对,那里不对呢?姚猛紧张地思索着。

    想起来了,那匹大黑马呢,那个箭术神准,力道奇大的马匪呢,每一次都是这个骑黑马的家为打头,用利箭撕开己部的防守,这一次为什么没有看到他?还有红娘子,怎么也没有看见?这两个人是对方撕开己方防守的箭头人物,这一次却没有出现,他们在哪里?姚猛不相信没有这两人的强力冲击,鹰嘴岩马匪还有撕开自己防守的能力,这两个人一定在什么地方?他们想干什么?

    姚猛下意识地回头看向正向中军而去的玉门关一行骑兵,突然之间毛骨悚然,那名军官的身边,好熟悉的两个背影,姚猛眼睛收缩,看到了左侧那人马鞍边的那一张弓,那不是军中的制式弓,一个普通的士兵是不可能拥有一张属于自己的弓的。

    “拦住他们!”姚猛大吼起来,一夹马匹,转身便扑向玉门关一行士兵。

    第一营的士兵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的将军拔也马刀,大叫着奔向阵中的友军。

    云昭没有想到这个姚猛如此机警,竟然片刻之间便瞧出了破绽,回头看向姚猛,咧嘴一笑,破军已是持在手中,嗖嗖嗖,连珠箭发。

    “妙妙,你带人往回杀,打破敌人军阵,驱散他们,我去救老当家的。”云昭一夹马匹,径直冲向中军。

    “你小心一些!”红娘子转身返冲回来,“弟兄们,凿穿他们!”

    姚猛眼见云昭搭箭上弦,身体便已是翻向马鞍一侧,果不其然,这个提前的预判让他侥幸射过了连珠三箭,看到身后三名士兵应声倒地,姚猛身上出了一身冷汗,此人箭术,竟然到了如此地步。

    刚刚挺身坐起,呼的一声,迎面一道黑影扑面而来,手中佩刀挥出,唰的一声响,黑影竟然缠在了钢刀之上,手腕一紧,两人同时发力回夺,这时才看清楚,缠住自己佩刀的是冲回来的红娘子的长鞭。

    “你给我过来吧!”姚猛猛地发力回夺。

    红娘子应声而起,她的确是过来了,不过随着她过来的还有一柄锋利的马刀。红娘子不是被他拉过来的,而是借着他的力道飞了过来,看着飞跃过来的红娘子,空中闪着寒光的马刀带着啸声劈来,姚猛大惊失色,立马脱手扔了手中佩刀,翻身一跃跳下马来,险险避过这一刀,红娘子在空中一个转身,轻巧地落在姚猛的马上。一夹马腹,便从后方冲向了第一营的阵列,在她的身后,十几个马匪大声呐喊着冲了上来,手中马刀挥舞,一刀下去便是一蓬血雨。

    三眼虎带着更多的马匪从前方冲了上来,第一营的阵列本来极为整齐,但陡然之间遭到两面夹攻,猝不及防之下,阵形顷刻之间便被打散,外面的马匪呐喊着冲了进来,马匹强有力的冲击将失去紧密阵形和盾牌掩护的第一营士兵顿时冲得七零八落。

    司马瑞本来笑容满面地在等着玉门关来人,突然之间看到鹰嘴岩马匪出现,心中更是一喜,原来这些家伙还是按捺不住出来了,正好将其一网打尽,然而他还没有回过神来,便看到姚猛策马猛冲回来,而正缓缓向他奔来的玉门关士兵陡地加速,一部分返身冲了回去,而其中的一个却是夹马向前猛冲,手中一张铁弓顷刻之间便射出了数支箭,直奔向中军方向。

    司马瑞的亲兵反应是很快的,保护主将是他们的职责,更成了他们的一种本能反应,电光火石之间,几面盾牌呛的一声挡在了司马瑞的面前,刚巧挡住云昭射来的羽箭,劈啪声中,外面包着铁皮的盾牌立即四分五裂,现在双方的距离太近了,只不过五十余步远,在这个距离之上,云昭手中破军射出来的利箭力道之大,出乎他们的想象之外。

    司马瑞大叫一声,翻身落马,虽然铁盾挡了一下,但利箭破盾而入,其中一支仍是钻进了他的身体,正巧插在肩膀之上甲页的缝隙之间,入肉数寸,剧痛入骨。

    主将落马,中军旗下顿时一片慌乱,有亲兵挺身向前冲向云昭,有的拖起司马瑞便向后跑。

    “司马瑞,拿命来!”虽然单人独骑,但云昭却犹如率领着千军万马,收起破军,拔也易水寒,向前猛冲,易水寒所过之处,刀断,矛断,人头断。只可惜乌云踏雪太过于招摇显眼,这一次,却是没有骑上它,否则,云昭还能再快一点。

    便是这一点点慢,让司马瑞逃得了一条性命,一众亲兵护着他猛向后退,更多的士兵则涌上来,拦在了云昭的面前。

    “杀!”云昭扬刀怒吼,如同一把尖刀,深深地锲入到了军阵之中,所过之处,士兵们如波浪一般两边退开。

    第一营是卢城边军最为英勇擅战的士兵,从冯从义时代便是如此,司马瑞将卫护中军的任务交给他们,本身就是对他们的看重,虽然在卢城被破之时,他们损失严重,全营只余下了两千余人,但战斗力在卢城边军现在的五个营中,仍是排在第一位,如果硬冲硬打,早有防备的第一营不可能让云昭等人得手,但今天内外夹攻之下,第一营紧密的阵形片刻之间便被打破,而失去了紧密阵形的第一营士兵,即便再勇敢,也不可能与疾奔如飞的战马相对抗,别说打,便是让这些战马擦上一下,便不死也是重伤,士兵们的士气在顷刻之间便消散,四散奔开,逃避着马匪们的追击。

    卢城边军正在行军之中,前后中军拉开了一定的距离,王壮,屈鲁等人发现异常,一时之间,却又不能上来援救,如果不将军队阵形排好,这样散乱地扑上去,那等于去送死无疑,一时之间,战场之上便出现了排成长龙般的卢城边军的中腹,被一群马匪杀得鸡飞狗跳,而两头的士兵却还在紧张地排列队形。

    两百余人的马匪,硬捍上万人的卢城边军,虽然与现在卢城边军一字长蛇般的阵形有关,两头救援不及,但马匪的悍勇仍是让人恐惧不已。

    看着第一营的士兵一个个地倒下,姚猛的在滴血,换了一匹战马,迎着红娘子冲了上去,手里的佩刀丢了,重新换了一杆铁枪。

    当的一声,铁枪一挑,挡住了红娘子砍上一名士兵的马刀,姚猛大吼道:“红娘子,我知道你们想干什么,你们不可能做到了,不想死的话,就赶紧走吧!”姚猛嘴里喊着让红娘子走,内心里却是在心疼自己的士兵,第一营此时已被彻底打散,马匪们极有经验,看到那里有士兵聚集的迹象,立马冲上去将他们驱散,此时,整个中军已被彻底打散,而两头要上来援救却还需要时间,而这段时间,不知道有多少士兵会被这些凶恨的马匪杀死。

    “将沈叔还给我!”红娘子大叫道:“不然我绝不会走。”

    当当两声,两人硬碰几招,姚猛道:“红娘子,沈风已经死了,他死了,你再做无用功,你忘了沈风不愿意让我们互相残杀的心愿么,走吧,不要再打了。”

    “你放屁!”红娘子尖叫起来,手中马刀陡地加快了节奏,将姚猛杀得手忙脚战。

    “红娘子,我没有骗你,沈风真得死了,昨天晚上死的,是我亲手埋的,就在我们昨天宿营的地方,我给他立了一块牌子,你一去就能找到。红娘子,你真想将鹰嘴岩马匪都葬送在这里吗?外围我们的人马上就要围上来了,你就算杀光了我们第一营,你也休想走脱,大军合围,你便三头六臂,也只有累死的份儿。”

    挥枪架开红娘子的马刀,姚猛勒马向一侧猛冲几步,回过头来,看着红娘子,“红娘子,你快走吧,不要再打了。”

    红娘子没有再去追姚猛,怔怔地看着他,“你说得都是真的?”

    “我骗你干什么?红娘子,沈风一直不愿意我们两家互相残杀,这只会便宜了蒙人,他现在死了,你愿意让他在九泉之下也不安心么?”

    红娘子深深地看了一眼姚猛,再看了一眼远处正在逃离的司马瑞一行人等,突地撮唇为啸,“弟兄们,我们走,云昭,走!”红娘子大声喊道。

    一边的姚猛迅速地下达着命令,第一营散乱的士兵向着姚猛的方向汇合,红娘子等人的面前,等时空旷出了一条道路。

    云昭策马奔来,“妙妙,没有看到沈叔的人啊!”

    “我们走!”红娘子一振马缰,向外奔去。鹰嘴岩马匪虽然不明所以,但仍是跟着红娘子,向外猛冲,姚猛约束着第一营的士兵,眼睁睁地看着马匪们消失在地平线上。

第一百零一章:往事(上)

    三株大树成品字形而立,在正中间,一个小小的土堆耸立,前面插着一个粗糙的木牌,那是一座坟墓。离着坟墓还有十数米的距离,红娘子双腿发软,竟是一步也走不动了,要不是云昭用力拉着她,红娘子几乎要瘫在了地上。

    鹰嘴岩一百多名马匪站在这座简易之极的坟墓前,呆呆地看着前面插着的木牌,“沈风之墓!”简单的四个字,表明着这具坟墓的主人。三眼虎慢慢地走上前去,用力地拔掉了木牌,狠狠地摔在地上,卟嗵一声跪了下来,重重地叩了三个响头,额前顷刻之间便青紫一片。

    抬起头来,三眼虎两手伸出,狠狠地插进坟堆里,猛力刨动着,大片的泥土被他翻开,又一名马匪走了过去,跪下来,用力地刨着土堆。

    第三个,第四个……

    很快,坟墓周围便跪满了马匪,无一例外,他们红着眼睛,用力地刨着坟堆。

    红娘子身体剧烈地颤抖着,虽然被云昭有力的双手搂抱着,但仍是无力地向下瘫去。眼中泪如泉涌。

    不大的土堆很快便被扒开,一床乱草席子裹着一具尸体,两只大脚还露在席子的外面,三眼虎抖着手将席子打开,突地发出一声狼嗥般的叫声,围在尸体周围的马匪都声嗥叫起来,以手捶地者有之,以头撞地者有之,一个个红着双眼,发狂般地吼叫着,草席之下的尸体没有头颅,但他们从那熟悉的衣着,雄壮的体魄却能清晰地认出,这便是他们的老当家,沈风。

    浑身发软的红娘子不知从那里来的力气,猛力挣脱了云昭的双手,疯狂地向前奔去,两手用力,将两名马匪扒拉开,出现在沈风的遗体前,两眼直直地看着面前没有了头颅的沈风,红娘子身体摇晃了几下,眼前一黑,向后仰天便倒。几名马匪赶紧抢上去架住她。

    云昭走了过来,双膝跪地,重重地叩了几个响头,“沈叔,你安心去吧,我们会替你报仇的。”

    三眼虎号淘失声,“老当家的,你放心去吧,总有一天,我会将司马瑞那个狗贼的人头提到您的灵位前祭奠您的。”

    “报仇,报仇!”一百余名马匪跪倒在地上,振臂狂呼道。

    “虎爷,带上沈叔的遗体,我们回去。”云昭站了起来,双手托着昏迷不醒的红娘子,走向乌云踏雪。

    回去的路并不顺畅,卢城边军是这方园数百里唯一的大越军队,他们撤走之后,大片的国土便拱手送于了蒙人,蒙人哨骑密布在这片土地之上,各个重要关卡村镇,都有蒙旗驻过,云昭一行人等不得不昼伏夜出,小心翼翼地绕过敌人的防线,一路向着鹰嘴岩行去。

    红娘子从昏迷之中醒来之后,便一直沉默无语,初始两天还经常默默垂泪,但近两天来,却是连眼泪也不流了,只是像一只受伤的小猫一般,蜷缩在云昭的怀里,双目无神。无论云昭与三眼虎怎么与她讲话,她都一概不理。

    “云昭,这个样子可不行啊!”三眼虎看着红娘子,“这样下去会出问题的。”

    低头看了一眼怀里蜷缩着的红娘子,云昭感同身受,这样的绝望与伤心他也曾经经历过,“放心吧,虎爷,妙妙是个很坚强的人,她只是一时之间接受不了这个事实,等她缓缓,缓过这一阵子,她一定会重新站起来的,沈叔还等着她振作起来,给他报仇呢!是吧,妙妙!”

    红娘子无神的眼睛里光彩闪了一下,旋即又黯淡了下去,三眼虎重重地叹了口气,“妙妙在鹰嘴岩,一直都是大家的宝贝,大家宠着她,由着她,她一直快快活活的,那有经历过什么打击,这几十年来,老当家的既是她的父亲,又是她的母亲,当年进大漠的时候,妙妙是被老当家的抱在怀里从卢城冲出来的,这些年,老当家的真是又当爹,又当娘,特别是最初的那些年,日子过得那叫一个艰难,妙妙对于老当家的感情,不是你能想象的。”

    云昭抿着嘴,半晌才道:“虎爷,这种一夕之间失去亲人的感觉,我也经历过,我相信妙妙一定能挺过来的,因为她不是一般人。”

    “云昭,你是男人,妙妙是女人,不要看平时妙妙大大咧咧,不拘小节,其实她心思细腻得很,我真担心。”

    “先回鹰嘴岩吧,到了那里再说,万老也许有办法让妙妙好起来,毕竟万老是沈叔那一辈的人,肯定知道许多往事。”云昭道。

    数天之后,云昭一行人等出现在了杀虎口,三眼虎派出去的人手提前到达,此时,鹰嘴岩上下已是哀声一遍。以万元为首的鹰嘴岩残存的马匪们披麻戴孝,迎出了杀虎口。

    正如当初云昭所料,在彻底击溃了鹰嘴岩马匪之后,蒙族对于这里已经完全失去了注意力,这里,反倒成了一个相对安全的所在。

    厚重的棺材盛敛着沈风的遗体,姚谦花了几天功夫用木头雕琢的沈风的人头惟妙惟肖,将在沈风的头顶上,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孔,红娘子数天之来终于再一次有了反应,扑在棺椁之上,痛哭失声,看到红娘子终于哭了出来,云昭也好,三眼虎也好,都是大大地吐出了一口长气,哭了就好,心里这股郁积不吐出来,那是真会伤身子的。

    痛哭的红娘子声嘶力竭地发泄着悲伤,手抠着棺椁,不许他人将棺盖合上,虽说这些天来,当初巨大的悲痛已经缓缓过去,但红娘子的哀声仍然让云昭,三眼虎等人泪流满面。

    沈风被葬在了鹰嘴岩那巨大的鹰形巨石之下,这里,曾是他奋斗了数十年的地方。

    鹰嘴岩马匪遭受重创,最盛之时,他们有接近三千的骑兵,但现在,他们算上受伤的,也不到三百人了。这其中还包括着一百多当初他们从地斤泽解救回来的奴隶,这些人,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形成战斗力,鹰嘴岩现在真正可以上阵作战的不到两百人。

    蒙族的前哨已经挺进到了卢城,曾经的大越边城已经成了蒙族大举进攻大越的前哨基地,鹰嘴岩反而成了腹地,越来越多的蒙族部落开始向着这个方向上挺进,显然,蒙族大王兀达在调集军力,鹰嘴岩周围,已经有越来越多的蒙族部落安居了下来,鹰嘴岩,将不再是一个安全的地方了,也不再是一个驻扎的好地方,他们不再有稳定的后勤供给。

    “妙妙,老当家的去了,我也越来越老,说不定那一天两腿一蹬,便随着老当家去了!”万元手持着酒壶芦,仰脖子灌了一大口酒,有些感伤地道,“当年的一些往事,现在可以讲给你听了,要不然那天我突然蹬了腿,你可就真得不知道了。”

    “万叔!”红娘子垂下头,流着泪叫道。

    万元摆摆手,“三眼虎当年年纪太小,还只是一个小兵,这其中的一些事情根本就不了解。老当家的一去,知晓当年内情的除了大越的那几位之外,就只剩下我了。”

    三眼虎点点头,“是啊,当年我还只有十五岁,啥也不知道,反正老当家的当年怒发冲冠,一声吆喝,我们一千多骑兵便随着老当家的杀出了卢城,直到进了鹰嘴岩,我还迷迷糊糊的呢!”

    “这件事说起来话就长了!”万元又喝了一口酒,看着云昭,红娘子,燕小乙,三眼虎等人一眼,道:“当年蒙人不断侵袭边疆,大越那时国力鼎盛,以现在的骠骑大将军关大将军为主帅,在卢城汇集了超过十万兵力,对蒙族进行大举反击,你父亲,当时便是关大将军麾下一名骑兵将领,统领着两千骑兵,而沈风,当年是这支骑兵队伍的副将,我,当年则是这支骑兵队伍的后勤官。”

    “当年的大越可谓是士气如虹,在开战的第一年里,我们势如破竹,连破蒙族数大部落的联兵,连他们王庭的大帐兵也吃了大亏,在一次会战之中,被我们杀了近五千人,对于蒙族,这可是伤筋动骨的大败了。”

    “当年关大将军的计算是要一直打到黑石山去,一举将蒙人驱离大漠,当时,我们也都这么想,但后来出了一件大事,终于导致这一次的反击半途而废了。”

    “这一件大事便是老当家的率部反出卢城。”

    “为什么?”云昭问道。

    万元抬起头,看着帐蓬顶部,神情怅然,似乎已经回到了当年那金戈铁马的年代。

    “当初大越为了打这一场反击战,从各地汇集起了十万人马,这其中还有两万御林军,而我们,则是长期驻扎在卢城的骑兵,如果论起战斗力,我们卢城本地这两千骑兵比起那些未经战阵的御林军可要强多了,战争初期,我们有了充足的后勤供应和强大的后援,打起仗来那可是得心应手,积功累累,妙妙,你父亲一柄破军,纵横大漠,那可真是敌者闻风丧胆啊!但也正是因为我们积功太多,终于惹出了麻烦,为了抢功,为了给自己渡金,上头派了一个叫曹旦的人来我部作为监军。”

    “这个曹旦,是大越一个大阀世家的公子。事情就坏在了这个人身上了,因为他,你一家人,沈风,我,还有当初我们生死与共的两千骑兵的命运,全都改变了。”万元悲愤地道。

第一百零二章:往事(下)

    “曹旦?”

    “对,那个人叫做曹旦,是大越世家曹家的公子,现在的大越宰相曹仪便是他的兄弟。”万元点头道。

    “那个曹旦现在呢?”云昭问道。

    “现在这个曹旦是大越皇宫里的太监总管。”

    “是个公公?”屋里几人都大为讶异。

    万元冷笑,“就是这件事过后,他才不得不去做公公。此人刚来我部的时候,倒也还好,毕竟是世家子弟,也是有几份功夫的,跟着我们一起出征,打过几仗,反正大家也心知肚明这人是来干什么的。”

    “直到有一天,我们奉命出击去剿灭一股蒙人骑兵,大胜而回之后,燕将军在家里宴请各位骑兵哨将,曹旦位于监军,自然也在邀请之列。妙妙,你不知道,你母亲当年可是真漂亮,是我们卢城的第一美女,大家喝得有些高了,沈老大便吵着要你母亲出来给大家敬酒,为了这事儿,沈老大后来数十年中想起来便痛苦不已,如果不是不是他吵着要你母亲出来,哪里会有后来的事情?其实当年,我们这些血气方刚的家伙,那一个不是盼着你母亲出来给大家倒一杯酒呢?”万元捂住了头。

    云昭一下了明白了过来,后面的故事自然就是评书中说得一般,曹旦这个恶少见色起意,密谋害夫夺妻了。从而引发骑兵叛乱了。

    “三天过后,我们又接到了命令出征,当时我们虽然诧异,但军人的天职使我们没有多想,在你父亲的带领下,我们又一次出城踏入了大漠,而那个天杀的曹旦这一次却没有去,对外说他病了。”

    “三天之后,等我们满身征尘回到卢城的时候,谁也没有想到,等待我们的竟然是一个噩耗。妙妙,你的母亲竟然在我们回城的那个时刻在房里悬梁自尽,燕大哥踏进家门的时候,见到的只是你母亲冰冷的尸体和你独自一人在床上哇哇大哭的景象。”

    “你的母亲留下了遗书,是曹旦趁着你父亲出击的时候,窜了进来,欺负了你母亲。燕大哥刚刚从血与火的战场上下来,见到的却是这种景象,那满腔的怒火那里忍受得住,也没有叫弟兄们,竟然自己提了刀便冲出了家门,冲进了军营。那个曹旦正在与一群同样来边城渡金的世家子弟们在大帐之中饮酒作乐,燕大哥冲进去,一把揪住他,只是一刀,便将这个王八蛋变成了太监。”

    众人听得都是目瞪口呆,三眼虎大叫一声,“爽!怎么没有杀了这个混蛋,该一刀一刀地凌迟了他。”

    万元惨笑一声,“燕大哥当然想杀了他,可是他也只有挥出一刀的机会,那帮人眼见如此景象,一涌而上,便将燕大哥扑翻在地,抓住了。”

    “后来呢?”云昭问道:“前方将士英勇杀敌,后面竟然有人欺侮军人家眷,这在军中是最令人难以容忍的事情吧?”

    万元看了云昭一眼,“云哥儿,你真是想得太单纯了,不过也是,当年我们还不是如你一样想的,燕大哥被抓之后,我们也都了解了事情的真相,这件事有妙妙母亲的遗书这样铁证,燕大哥即便冲动,那也是情有可原的,更何况并没有杀死他,只不过劁了他而已,而曹旦这种行为却是军中最为忌讳的事情。当时军中所有的中下级军官们都是愤愤不平,私下议论着,燕大哥最多是降为大头兵一个,而那个曹旦绝对难逃一死。”

    “正当如此!”云昭点头道。

    万元哈哈大笑,“但事情过了数天之后,却是风向急转,先是我们呈上去的妙妙母亲的遗书莫名其妙地就不见了,接着在燕大哥的家中搜出了无数的与蒙人来往的信件以及大量的金银,哈哈哈,当真是好笑之极啊,燕大哥一柄破军,死在他箭下的蒙人那是成百上千,最后居然落了一个叛国投敌,与蒙人勾结,意图陷大军于死地的罪名。当时军中公布调查结果,只字未提曹旦奸人妻子致死,反而是说燕大哥意图谋反叛国为曹旦所察觉,是以杀人灭口,当年这件事现在说起来,你们觉得也是一个笑话吧!是啊,当年边军十万将士,没有人不觉得这是一个笑话,但是,只要那些大人物们不觉得这是一个笑话就行了,燕大哥被判斩立决!连他唯一的还不满周岁的女儿也受了牵连,要被罚入教坊司,嘿嘿,真是可恨之极啊!”

    云昭骇然色变,颠倒黑白至此,当真是世所罕见了。“那,当年那些军队中的士兵就眼睁睁地看着这种事情发生?”

    万元拍拍云昭的肩,“云昭,你没有从过军,不知道军中的情况,士兵们再愤怒,但仍有军纪约束着,更何况这件事并没有发生在他们身上,就算有义愤,但拖上一段时间,便也慢慢地过去了,只有我们这一部刚刚从战场上下来的与燕大哥同生共死许多年的弟兄,不是这么想的,在当时的副将沈大哥的率领之下,在一个夜晚,我们突袭监狱,想要救出燕大哥,但燕大哥却没有在监狱里,我们又冲击了那个王八蛋曹旦所在之地,想要杀了他,可惜啊,被他跑了,但在那里,我们找到了燕大哥的尸体,燕大哥活生生地被这个曹旦虐死了。抢了燕大哥的尸体,又救出了妙妙,我们知道,在大越,我们再也呆不下去了,在沈大哥的带领之下,我们冲出了卢城。”

    “当年卢城那么多军队,你们是怎么冲出来的?”云昭看着万元,不可思议地问道。

    “当时我们也以为自己冲不出来,那时候个个热血冲顶,只想着大杀一场,然后死个干净好了。没有想到奉命前来围追堵截我们的军队行动迟缓,有的明明在我们前方,却只是大呼小叫着就是不上来厮杀,甚至还露出了空当,看到这样的情景,我们那有不明白的,我们冲到城门口,城门居然也还是打开的,云昭,你当时是没有看到那种情况,十几个士兵关门,那城门楞是推不动啊,军官在旁力大呼小叫着,但手势却是在示意我们快跑吧!我们一溜烟地冲出了卢城,而随后前来追击我们的却是后来的卢城主将冯从义,当然,我们毫无惊险地跑掉了,从此从大越的正规骑兵变成了大漠的马匪。”

    “看来公道自在人心,大家知道妙妙父亲的冤屈啊!”

    万元长叹了一口气,“但经过此事,大越军队士兵大跌,军无斗志,不得不整顿休养,而蒙族正是趁着这个时机,纠集了大量的军队,大越失去了最佳战机,最后只能偃旗息鼓,结束了对蒙人的战争。也让蒙人有了后面数十年的休养生息啊!”

    红娘子低着头,紧紧地握着拳头,牙齿咬得格格作响,云昭回头看着她,被她扭曲的面容吓了一跳,赶紧伸手过去握住红娘子的手,“妙妙,你怎么了?”

    红娘子霍地站了起来,猛地摔脱了云昭的手,一溜小跑便冲出在大帐,云昭正要跟上去,万元阻止道:“云昭,让她一个人去静一静吧!”

    三眼虎一把抢过万元手里的酒壶,猛灌一口,“这个狗屁的大越,亏得老当家的还一直带着我们为他们打蒙人呢,这个狗朝廷,让人灭了才好。”

    万元吸了一口气“三眼虎,你记住,我们打蒙人,不是为了这个什么狗屁朝廷,而是为了百姓,蒙人如果打进了中原,那么蒙受苦难的只能是老百姓,你以为那些门阀世家会怎样么?蒙人当真打来了,他们也许只要换换门庭,从向大越皇帝下跪,变成向蒙族大王下跪,便一样可以安享荣华富贵,照样可以鱼肉百姓。”

    “这个世道,真是让人没得活了!”云昭砰的一拳砸在地上。

    夜深人静,鹰嘴岩上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云昭从房中走出,红娘子在沈风的墓前已经坐了小半夜了。

    “妙妙!”云昭蹲在红娘子的面前,“回去休息吧,沈叔已经去了,活着人还经继续,你当时不也是这样劝我的吗,你这个样子,沈叔在九泉之下也是不安心的。”

    红娘子举起手中的酒壶,喝了一口,“云大哥,陪我喝酒。”

    “妙妙!”

    红娘子看着云昭,“我没事,真的,我只是有一些想不通而已。云大哥,你说说,我父亲算是忠义吧,为了大越出生入死,但最后落得这么一个下场,而那个罪大恶极的家伙却反而什么事也没有,如今还是身居高位,沈叔虽然反出了大越,但这几十年来,却为了大越的边境安宁,亦是出生入死吧,但下场却又是如此,最后竟然连一个全尸也没有得到,云昭,你说这是为什么?”

    云昭叹了一口气,接过酒壶,大大地喝了一口,这个问题,他也想不明白,也无法想明白。

    “这个世界为什么要有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凭什么我们的命运要由这些人来掌握?”红娘子抚着沈风的墓碑,“云昭,我们自己的命运为什么不能由自己来作主。”

    “妙妙,你想做什么?”看着红娘子铁青的面孔,云昭有些担心地问道。

    红娘子霍地站了起来,“我要造反,我要将这个世界打个稀巴乱,我要将那些高高在上的家伙们都打落云端,让他们跌落在泥浆里,再也不能为非作歹。”

第一百零三章:我要造反

    当年的沈风虽然反出了卢城,但随着他一同冲进大漠的两千骑兵,上至将领,下至士兵,没有人认为自己是在造大越朝廷的反,而只是对一种不公的最为激烈的反抗,而在随后的数十年里,这些被称为马贼的家伙实则上仍在做着替大越维护边疆的事情,成为蒙人的心腹之患,而在当年的那场战争之中,虽然大越未竟全功,但仍是成功地将蒙人打得损失惨重,几十年来一直在默默地舔食着伤口,随着老王一命呜呼,又陷入了一场旷日持久的王位争夺战,蒙族各大部落之间互相厮杀拼斗,亦无力对强悍的鹰嘴岩马匪进行围剿,谁也不愿在这个时候与这些悍匪较劲而损耗自己的实力,从而让对手从中得到好处。

    正是在各种客观条件的促成之下,鹰嘴岩马匪才得以生存了这么多年,但随着大漠蒙族被兀达统一,鹰嘴岩的压力便逐渐加大,但由于当时有卢城冯从义的存在,他们仍然能在对手的打压之下顽强地生存,并与卢城构成犄角之势。

    蒙族兀达虽然一统蒙族,国势日昌,但资源上的缺乏让他们的实力受到极大的限制,入主中原,那怕是得到一块更加富饶的土地,便成为了每一个蒙人心中的梦想,但在大越面前,他们仍然显得很是孱弱。蒙人铁骑无双,但却不善攻打城池,相对于大越五花八门地守城器械,蒙人攻城器械就显得太过于薄弱,他们缺打造箭矢的铁料,缺打造器械的工匠,总之,但凡关于军事上的所有东西,他们都缺。

    在这种情况下,兀达与雅尔丹订下了一系列的计策,先是向大越上表称臣,以臣服的姿态换取大越设立榷场,开展双边贸易,只要贸易禁运一旦放开,在金银的刺激下,肯定会有追逐最大利益的商人们将他们需要的东西运进来,那些东西不是一倍几倍的利,而是十倍数十倍的利润。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参于到这项走私活动中的居然是大越的未来继承人之一的大王子。

    榷场只开办了一年,蒙人便筹集到了足够他们发动一场大规模战争的物资,随着大王子走私军械的事情的暴光,这条路显然是再也走不通了,蒙族便开始进行他们的第二条战略计划,即发动突然袭击,占领一块大越的土地,在取得进攻中原的桥头堡的同时,也可以减缓资源上的不足。

    雅尔丹奔赴前线,精心策划之下,一箭双雕,将心头大患鹰嘴岩马匪一举击溃,再也无力为祸大漠,又成功地调动卢城守军,几乎是兵不血刃的拿下了卢城,使边疆到潭州之间,一马平川,再也没有什么大城要塞阻挡蒙军的前进。

    这一次蒙军没有呼啸奔腾着直攻中原,在夺下卢城之后,只使一部兵力缓缓推进,而主力则一分为二,分别进攻距离卢城数百里之外的另外两座边城,象山府与安庆城。

    在云昭等人自潭州外潜行返回鹰嘴岩时,象山府五千守军被围十余天之后,在守将韩仲的带领下,已经向蒙族投降,而安庆城因为位置稍为靠后,在他的背后已经多有崇山峻岭,以此为倚凭,尚在苦苦支撑。但守将岳铭亦只能据城而守,如果不是安庆城守军还牢牢地扼守着一条通往邻州益州的小道,还能得到一些物资补充,亦早已箭尽粮绝了。这场战争来得太突然,来得毫无征兆,所有的大越边疆守军都没有及时地反应过来。

    事实上,此时的大越边境,已经有上千平方公里的土地沦陷于蒙人之手了。

    作为一个大越人,而且是一个与蒙人有着深仇大恨的大越人,云昭满脑子里现在想得是杀蒙人,将他们赶出去,赶回大漠,救回自己的妻子,此时骤然听到红娘子大声地叫着要造反,他不由呆了,整个人瞬间石化。

    “妙妙,你,你要造反?你要造谁的反?”云昭结结巴巴地道,李氏统治大越数百年,正统王朝早已深入人心,在云昭的脑子里,李氏皇帝那就是大越的天啊。

    以前的鹰嘴岩马匪虽然反出了大越,但他们自己从来不认为自己是真得造反了,但现在红娘子大声地喊出了造反两个字。

    “造谁的反?当然是造大越的反!”红娘子一掌击在身边的巨石之上,柳眉倒竖,“我爹爹为了大越出生入死,但竟然连妻儿也保不住,被陷害至死,至今头上还顶着一个叛国投敌的大帽子,沈叔这几十年来,为了大越的边疆,鞠躬尽瘁,但最后居然是被大越边军设下陷阱杀死,忠义之士在大越没有立足之地,倒是那些奸臣坏人高据朝堂,肆意妄为,这样的大越要他何用?”

    “既然他内不能容忠臣义士,下不能保黎民百姓,外不能抗外敌入侵,我为什么还要像爹爹,沈叔那样,傻乎乎地去为他战斗?那些高高在上的皇亲国戚,金枝玉叶,门阀世家,什么时候想过老百姓了,在他们眼中,我们只是一颗可以随时丢掉的棋子,只要不损失他们的利益即可。云昭,你说说,这样的皇帝,我们要他何用,我们为什么不能推翻了他,我们为什么要让他们骑在我们头上拉屎拉尿,任意妄为?”

    “妙妙,现在外敌入侵,正是我们要同心协力的时候!”

    “哼哼,同心协力?云昭,司马瑞和我们同心协力吗?沈叔为了保存边军的实力,当初不许我们冲阵,结果怎么样?沈叔死了。保存了实力的边军在抵抗蒙人吗?他们跑了!”

    “也许这只是司马瑞一人的行为啊!”

    “观一叶而知秋。”红娘子断然道:“这就是如今的大越官场,这就是如今的门阀世家,我不会将自己的命运交给这样一些人,王候将相,宁有种乎?我要去造反,我要将他们打倒在地,我要这个世界再也没有什么门阀世家,没有人欺人,人压人,我要一个清平朗朗世界,云昭,你帮我吧。”

    云昭苦笑,“妙妙,即便你想去造反,但现在我们身处大漠,蒙人势大,边疆千里土地,已为蒙人占领,怎么造反?”

    红娘子吸了一口气:“我会离开边疆,我去中原内地,我去那里找机会,大越如此腐败无能,内地想必比我们也好不了多少,不知有多少人在梦想着打倒李氏王朝呢,也许他们只缺一把火,只差一个领头的,只少了那么一点点火星,我去做这个火星。”

    “什么,你要离开大漠?”云昭跳了起来,“妙妙,你得想清楚了,你对大漠熟悉,对内地完全不了解,离开了这片土地,而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这其中的危险你考虑过了没有,在中原内地,朝廷的统治一定比在边疆要强多了。”

    “想要造反,那能不冒险。”红娘子嘿嘿一笑,“云昭,现在蒙族入侵,其势凶猛,朝廷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他们吸引住了,这个时候,正是潜入内地造反的好时机。他们要抵抗蒙族,军力会大幅度地对边疆倾斜,内地必然会力量削弱。”

    “妙妙,这你不是在变相地帮助蒙人吗?”云昭摇头道:“你不要忘了,沈叔的死,蒙人起码要负绝大部分的责任。”

    “蒙人是我的仇人,大越朝廷也是我的仇人,他们,我都要杀!”红娘子杀气腾腾地道:“但是现在,在边疆,我们没人没马,短时间内,根本无法与蒙人相抗衡,所以我去内地,我去造反,我竖起大旗,招兵买马,云昭,等我在内地聚起军队,打垮了朝廷,再挥兵北来,收拾蒙人,他们,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妙妙,大越统兵百万,跨地千里,你知道整个大越有多大吗?你不可能打败他们的,你不可能成功地。”云昭道。

    “如果他们都象卢城边军这般,便是带甲百万,在我眼中,也不过土鸡瓦狗而已。”红娘子挥了挥手,“我意已决,云昭,你不用再说了。我知道你的心意,你想留在边城,想去找蒙人报仇,想去救柔娘,我不会勉强你的,你愿意去帮我,我很高兴,如果你要留在边城,我也不会怪你。我先回去睡了。”

    看着红娘子的背影,云昭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妙妙怎么会有这个注意?她怎么可能成功?

    “云昭,你不打算去帮妙妙么?”身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云昭回头一看,却是万元,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他们身后。

    “万叔,妙妙这个想法是不可能实现的。而且会使她身陷险境,大越就算现在不行了,但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妙妙势单力薄,却去敌人最为强大的所在举旗造反,怎么可能成功?”

    万元嘿嘿一笑,“那也说不定,也许对手看起来最强的地方,却是他们最大的弱点呢?”万元道:“我一直关注着内地的一些事情,这一两年来,内地旱涝灾害连连,天灾之下,又加上门阀世家,豪族地主的重重盘剥,很多地方已是民不聊生,便是原先极为富庶的地方现在已是过得极为艰难,所以,妙妙如果真去了,并不是没有机会,你考虑一下吧,如果妙妙得你相助,那便如虎添翼啊!”

    “我,我……”云昭张嘴犹豫半晌,终是低下头来。万元叹了一口气,蹒跚着离开了。

第一百零四章:分道

    云昭虽然出生在边疆的偏僻小村,但却从小随着柔娘的父亲秦先生一直读书,忠君爱国,忠孝节义是秦先生一直给他灌输的理论,在秦先生的嘴中,皇帝还是好的,朝廷也是好的,只不过被下面的那些歪嘴和尚唱歪了经文,便像司马瑞这样的一般,所以在云昭的心中,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去造反,推翻现在的皇帝这种想法,而红娘子昨天晚上的一翻陈辞在他心中翻起了巨大的波浪,一整晚都没有睡着的他,清晨起来,肿眼泡腮,两个黑眼圈分外醒目。

    草草地吃完早饭,鹰嘴岩一众人都聚到了一齐,很显然,现在鹰嘴岩马匪已经名存实亡,这里已经不是一个久居之地,只剩下三百人的队伍甚至经不起一个蒙族部落的一击,他们必须另找出路。

    屋内气氛显得沉重凝滞,这么多年来,他们已将这里看作了他们的家,但现在,不得不放弃了。

    沈风死了,现在鹰嘴岩的主事人便成了红娘子燕妙妙,万元,云昭,三眼虎,燕小乙,还有来自老窝的姚谦,都齐聚在一齐。

    姚谦带来了被占领区的最新的消息。

    “蒙人这一次明显改变了入侵的策略,占领卢城周边大片区域之后,他们不再是像以前那样烧杀劫掠,以战养战,而是迅速地结束了混乱的局面,无论是大帐兵还是部落士兵,军纪严明,鲜有骚扰民众者,我这次从老窝潜出来,沿途便发现了一个村子外的路边高悬着数十个人头,那都是蒙人自己的战士,听说是因为抢了一个村子里的女人**而被蒙族大王亲自下令处死,人头就挂在那个村子之外。”

    众人都是眉头紧锁。

    姚谦继续道:“恐慌的边民的情绪被稳定了下来,大批的逃亡者被蒙人驱赶回自己的村子后,发现蒙人对他们并无什么恶意,便都重新定居了下来,所以现在虽然蒙人占领了边城周边近千平方公里的土地,但形式却显得很平静。”

    “象山府被围之后,守将韩仲眼见无路可逃,率部五千人投降蒙族,蒙族大王兀达于卢城亲自接见了他,褒勉有加,竟然直接封赏韩仲为义王,将象山府直接封给他作为他的私人领土,五千士兵也划归韩仲私兵。并允许韩仲再招兵一万人,当然,韩仲得自己找军晌,蒙族王庭是不会给他提供军晌的。”

    “蒙人于卢城设州,任命了原卢城一个叫吴颜的五品主薄担任知州,不少的原大越官吏直接留任,以郭尔郭斯部族长葛洛为卢州总督,统管卢州兵事。而扎尔勿惕部阿斯兰已率本部二万余骑直扑潭州,巴鲁图部则仍在攻击安庆城,潭州以外,已经只剩下安庆城尚在抵抗,其它各地都已给蒙人平复了。”

    万元叹了一口气,“看来这一代的蒙人大王的确不是一般人啊,他吸取了以往蒙族入侵的教训,开始稳打稳扎,建立稳固的基地,贮备更多的资源,要与大越打一场持久战了。”

    三眼虎抬起头来,“大越地大物博,根基雄厚,如果蒙人不能速战速决,那么等大越回过神来,大兵压境,蒙人焉有胜机?”

    万元摇摇头,“如果大越内部稳固,兀达此等做法自然是作茧自缚,自取灭亡,但问题是,大越现在内部已经出了大问题,与十数年前的蒙族老王死后,蒙族便大乱一般,现在的大越皇帝听说身体已经极端不好,争夺皇位的斗争愈演愈烈,你说这个时候,那些大人物们顾得上蒙人么?只怕在他们看来,蒙人占领了卢城之后,便裹足不前,正是畏惧大越的表现,蒙人如此行为,正中他们下怀,在他们看来,便让蒙人占领这些边疆僻地又有何妨?等到大越皇位争夺尘埃落定,再聚集兵马,打回来便是,又或者他们根本就没有把这些地方放在眼里,丢了就丢了,反正又不能给大越朝廷创造财富,自然不会放在他们心上。”

    “可是边疆上千平方公里的土地,聚积着上百万的大越子民,朝廷也不管么?”云昭问道。

    万元失笑道:“云昭,在那些人眼中,上百万的子民算什么?大越拥地万里,百姓数亿,繁华之地数不胜数,这点子东西他们哪会看在眼里?”

    云昭咬着牙,低下头。

    “这一次蒙人对大越的一个区区五品官员竟然不惜以王爵加封,更是允其拥有私兵和大量的私人领地,会给大越的一些别有用心之人一个强烈的暗示,连韩仲这样一个小人物都可以得到这样的封赏,那如果自己也投到蒙人麾下,是不是可以得到更大的好处呢?”万元摇头,“这个兀达的确是厉害,这一招将来不知会让多少大越的实力派会骑墙观望,最大程度削弱大越的凝聚力量。”

    三眼虎有些不耐地道:“万老,那个韩仲当什么义王不管我们屁事,现在我想得是,我们怎么办?”

    继续当马匪,显然已经不现实了,这些日子以来,蒙族的部落越来越多的开始向卢城靠拢,恐怕接下来,他们会大举移民到卢州之内,卢州地广人稀,虽然比不了大越腹地,只能用苦寒两个字来形容,但比起大漠,却是天堂了。

    如果再迟疑下去,恐怕会被这些蒙人部落包围在中心,那时候想走就难了。

    如果蒙人在占领区内烧杀抢掠,不得民心,那也好说,这样会产生大量的流民,鹰嘴岩亦可以招到不少的人入伙,迅速地扩大部队,这样,在蒙人主力向潭州进攻的时候,他们亦可以自保,或者找到另外一块栖身之地,但蒙人王庭现在的举措,却是最大程度地安抚了边疆百姓,既然只要不反抗,还是可以好好地活下去,只不过换了一个主子交税而已,甚至来收税的都还是以前的那些官员,那老百姓们又何必冒着杀头的危险来反抗蒙人呢?边疆之地的百姓,对于大越的归属感本身就不是那么强,这些年来,大越中枢朝廷并没有给他们带来什么好处,除了无休止的名目繁多的税收。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这是一个现实的问题。

    半晌,红娘子道:“各位弟兄,大漠我们是呆不下去了,我准备进中原去。”

    三眼虎等人都抬起头来,诧异地看着红娘子,“红姑娘,我们进中原去能干什么?”

    “造反!”红娘子一掌击在椅子上,哗啦一声,将椅子击得片片碎裂,“我要去造反,我要去推倒这个王八蛋的大越李氏王朝,我要将那些什么曹氏,关氏,李氏统统打倒在地上,让他们再也不能作威作福。”

    “好!”三眼虎哗啦一声跳了起来,“边疆呆不下去了,我们就去中原,去造反,去给老当家的报仇。”

    三眼虎兴奋得双眉中间的胎记发亮,“红姑娘,我们跟着你去。”

    “小乙,云昭,红姑娘这个注意不错吧?”三眼虎大笑着拍着身边燕小乙与云昭的肩膀,道,“我们进中原,去轰轰烈烈干一场,中原那些豆腐兵,那里是我们的对手。”

    燕小乙大笑着站起来:“自然要跟着红姑娘去。”

    云昭却是低下头,没有应声。

    看到云昭没有反应,三眼虎不由大怒,“云昭,你这是什么意思?”挽袖子抡拳头,那架式,几乎马上就要上去干仗了。

    红娘子微微一笑,走上前来,拦住三眼虎,“三眼虎,你干什么?云昭有他自己的事情,他还要去找他的未婚妻柔娘,如果跟着我们进了中原,那柔娘怎么办,不管了么?”

    云昭抬起头,歉然地看着红娘子,“对不起,妙妙,我还是想留在边疆,其一我是想找柔娘,我不能扔下她不管,其二,我觉得,我们最大的仇人还是蒙人,我想留下来对付他们。”

    “云昭,你作死么?”燕小乙走了过来,“我们都走了,你单枪匹马,就浑身是铁,能打几个钉儿,蒙人成千上万,不要说精锐的大帐兵了,就是那些部落兵,也能累死你。”

    云昭笑了笑,“总是有办法的,人是活的,还能让尿蹩死了。”

    燕小乙重重地喘了口粗气,“云昭,跟着我们一起去,先打翻了这个狗屁的什么李氏皇帝,掀了他的位子,咱们再打回来,不一样可以报仇吗?”

    云昭道:“小乙,我等不得,柔娘也等不得。我要留在边疆,那怕有再多的艰难险阻,我也要找到柔娘。”

    万元站起来,道:“云昭不会是单枪匹马,妙妙去中原,此去万里迢迢,根本不可能带太多的人去,而且,我们现在还有三百人马,这里面有许多人都有家眷在边城,这些人也不适宜跟着妙妙走,小乙,你去统计一下,凡是愿意跟着妙妙走的,就开始打点行装,愿意留下来的,便跟着云昭吧。”

    云昭感激地看了一眼万元,“谢谢万老。”

    万元呵呵笑道:“云昭,你也不用感谢我,有一句老话说,鸡蛋不能放在一个蓝子里,狡兔也还有三窟呢,妙妙去中原,你在边城,将来你混不下去了,可以去投妙妙,妙妙失败了,回到边城,也还有一个家嘛!”

第一百零五章:月儿圆

    皓月当空,将鹰嘴岩照得宛如白昼,鹰嘴岩上,所有人都在打点行装,明天,他们就会分成两拨,大约有近一百人随着红娘子远赴中原,这里面,绝大多数都是鹰嘴岩的老人,而其它人,则选择留了下来,跟着云昭一齐在大漠之中拼杀。

    云昭独自一人座在鹰岩之上,他有些不敢单独面对红娘子,还有三眼虎以及燕小乙,对于云昭不跟着他们一齐走,三眼虎和燕小乙是很不满的。

    盘膝坐在岩上,云昭盯着大如圆盘的月亮,自己的选择错了么?

    “一个人在这里想什么呢?”身后响起了一个清脆的声音,云昭回过头来,眼前不由一亮,红娘子今天穿了一身粉红的长裙,披肩的长发之上,罕见地还插上了一头黄色的小花,看惯了红娘子的戎装打扮,陡然见到她如此女性化的一面,云昭一时之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红娘子本身便是极漂亮的,与柔娘的那咱温柔似水的温婉之美不同,红娘子即便换上了红妆,但眉眼之间仍是透露出一股巾帼之气,与柔娘刚好形成一个鲜明的对比,正如春兰秋菊,各有擅长。

    看着云昭有些发呆,红娘子卟哧一笑,走过来,挨着云昭坐下,道:“从小便穿惯了戎装,陡然换上这个,倒真有些不习惯,满身的不自在。好看么?”

    云昭老老实实地道:“好看!”

    红娘子脸上飞红,幸亏是在晚上,倒也不是那么引人注目,双手托腮,看着月色下的大漠:“大漠的景色真是好看,我这一走,却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看到大漠的夜色了?”

    云昭转身头来,“妙妙,我在这里,你随时都可以回来。我们生在大漠,长在大漠,这里就是我们的家呀。”

    “家?”红娘子茫然四望,“家都没了,云昭,你的家没了,我的家也没了,这个世道,就容不得好人有一个正常的家,所以,云昭,我要去中原,将这个世道打烂,打碎,让他破茧重生,让每一个好人都有一个完美的家。”

    云昭站了起来,“妙妙,这个世道虽然黑暗,但总有些光明在里头,你要去造反,我不阻止,但我也不赞成,现在边疆外族入侵,眼见着这些人志在中原,此时,正需要我们同心协力,你如果真去造反,中原大乱,只会更加便宜这些蒙人呀!司马瑞虽然不是东西,韩仲更是投降了蒙人,但你瞧瞧,在安庆,不是还有岳铭将军以一支孤军,在拼死地对抗蒙人么?”

    红娘子幽幽地道:“我没有这么多想法,我只知道,这个朝廷害死了我的父亲,害死了我的沈叔,使我们这些人没有活路,那我就要打出一条活路来,凭什么让他们来支配我们的命运?算了,云昭,我们别争论这些东西了,明天我就要走了,我们说些高兴的事情吧!”

    云昭看了一眼红娘子,“一定要走吗,妙妙,你瞧,这就是大漠,岳父曾教我念过一首诗,广漠杳无穷,孤城四面空。马行高碛上,日堕迥沙中。是不是很贴现在的景色?”

    红娘子微微一笑,知道云昭还想挽留自己,但自己却心意已决,“云昭,我从小便在军营之中长大,沈叔是个大老粗,但却经常念叨一句诗,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渡阴山。现在龙城飞将死了,胡马却长驱直,你说这是谁的错?”

    云昭不由默然。

    红娘子伸出手去,轻轻地挽起了云昭的胳膊,“今天的月亮真圆。”

    “今天是十五,月亮当然圆。”

    两人抬头看着天上的一轮满月,想着明天就要分手,红娘子这一去,两人便要相隔千山万水,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面,心中都不由有些黯然。

    “云昭,我在帐中准备了一些酒菜,陪我去喝几杯吧,算是为我送行。”红娘子仰起脸,看着云昭,道。

    “好,我也正想喝几杯。”云昭点头道。

    红娘子大帐之中,一盏红烛摇曳不定,灯光之下,两三个小碟中装着些佐酒的小菜,一坛酒放在一边,泥封已经打开了,帐中酒香四溢。

    提起酒坛,红娘子给云昭和自己都倒了满满一碗,“这是上一次我,你,沈叔,还有万叔四人在一起时我拿出来的酒,那一天喝了半坛,剩下的我封好了,重新埋了起来,今天,我们两人将他喝完。”

    提起沈风,两人眼圈都有些红了,云昭端起酒碗,“为了沈叔,我们干了他。”

    “干!”红娘子端起碗,与云昭碰了一下,两人一饮而尽。

    红娘子正待去拿酒坛,云昭却一把抢了过来,“妙妙,我来,这一碗我祝你一路顺风,心想事成。”

    红娘子嫣然一笑,“多谢你的吉言,我也祝你纵横大漠,报仇雪恨,早日找到柔娘。”

    “干!”

    此时,在另一间大帐之中,万元与姚谦两人也是相向而坐,“老万,你这么大一把年纪了,真的决定跟着妙妙一起回去中原吗?”姚谦问道。

    万元抚着花白的胡须,“去,必须得去,当年的老人们就只剩下我了,三眼虎也算是那个时代的人,但那小子当时还是一个小屁孩呢,老沈走了,我怎么能放心妙妙一个女娃娃独自去闯荡,自然是要跟着照看的。不过姚谦,你决定就留在这里吗?”

    姚谦点点头,“这里有我的家,亲人,我年纪也不小了,就呆在这里吧!”

    “也行,云昭也还年轻,需要你这样的人在一边照应。”

    “来,我们喝一碗,对了,云昭和妙妙两人怎么没有看见,把他们叫来陪我们一齐喝一杯吧?”姚谦道。

    “算了,你也知道妙妙的心事,她极喜欢那个云昭的,我看云昭对她也不是没有意思,两个娃娃肯定想单独呆一会儿,我们还是不要去煞风景了。”

    “这个时候他们两人在一起?”姚谦脸上露出有些古怪的神色。

    “怎么啦?有什么奇怪么?”万元不以为然。

    “先前妙妙到我这儿要了一样东西!”姚谦怪怪地道。

    “什么东西,你那里除了药,还有什么?”万元笑道。

    “迷迭香!”姚谦看着万元。

    卟的一声,万元喝进嘴里的酒全喷了出来,喷了姚谦一头一脸,一边抹着脸上的酒水,姚谦道:“不用这么大反应吧?”

    万元大声地咳嗽着,一边咳一边笑,“不会吧,不会吧?当真是这个样子?”

    两人对视半晌,突地都是拍案大笑起来。

    红娘子帐中,云昭与红娘子已经将半坛子酒喝得快见底了,本来就不擅长喝酒的云昭此时全身发热,头也感到昏呼呼的,眼见的红娘子也变得有些朦胧起来,烛光之下,红娘子笑颜如花,当真美丽不可方物。

    “云昭!”红娘子站起来,走到云昭面前,半蹲在他的面前,“我漂亮么?”

    “漂,漂亮!”云昭身上有些火热,脸上红通通的,舌头打结地道。

    红娘子伸出两手,搭在云昭肩上,定定地看着他,“那你喜欢我么?”

    云昭心砰砰地乱跳起来,一时之间,竟然不知怎么回答,“你喜欢我么?”

    “我,我当然喜欢!”半晌,云昭才答道。

    天色放亮,昨天晚上还月光普照,今儿一大早,却是天色陡变,居然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雨中的鹰嘴岩上,马匪们都已是整装待发,三眼虎与燕小乙两人走向红娘子的大帐,众人都已准备好了,但红娘子还不见踪影。

    “红姑娘这是在干嘛呀,怎么还不出来?”三眼虎道。

    燕小乙笑道:“马上就要走了,二当家的可能有些舍不得,必竟是女人嘛,多愁善感一些。”

    两人笑着走到红娘子的大帐外,三眼虎是大咧惯了的人,走上前去一把拉开帐门,“红姑……”

    一句话没有说完,突地发出一声怪叫,像被蛇咬了一口般闪电般地退了回来。

    看到三眼虎的反应,燕小乙以为出了什么事,霍地便向内窜去,“怎么啦,出什么事啦?”

    三眼虎一伸手,拎小鸡儿一般将燕小乙拎了起来,丢到一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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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温顺的良民被逼上梁山之后愤怒的呐喊,一个草根从底层奋斗的漫漫征途,一段血与火,情与仇交织的多彩人生。
枪手新书《抚宋》已经开张了,恭请诸位书友移步围观。跃马天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跃马天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跃马天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