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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枪手1号     跃马天下txt下载     跃马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二十章:声东

    夜幕之下,旗帜飞扬,札木合站在营门之外,凝视着漆黑的夜空,虽然皮甲外面穿着厚厚的裘衣,脸上仍然被刺骨的寒风吹得青白,几个月在大漠在追逐以云昭为首的这股顽匪,他也感到心力交萃,精疲力竭了。

    这伙鹰嘴岩的残匪人并不多,但却给蒙族造成了极大的损失,来无影,去无踪,一击即走,毫不停留,小部落或者没有重兵护送的后勤运输如果不小心撞在了他们手里,基本上就没有活下来的希望了,几个月来,已经有十数个小部落被他们打得几乎灭族,而小规模的运输队更是惨不忍睹。特别是大半个月以前,近十万斤的粮食被他们一把火烧了一个精光,而这些粮食是运到安庆前线去的,这些粮食被焚,也迫使正在围攻安庆的巴鲁图部不得不停止了进攻,这让兀达大为恼怒,在他的战略构想之中,年前是要彻底拿下安庆,卢城,象山等边境城市,直接将蒙族的战线推进到潭州,益州一线,而安庆城不拿下,便无法进逼益州。

    札木合自告奋勇地率部前来进剿云昭一伙人。

    云昭不好打,这不仅仅是此人功夫超群,箭术神准,更重要的是,在这几个月的接触之中,札木合发现此人在用兵之上,进步神速,从最开始的青涩,到近来的浑转如意,眼见着一个毫无作战指挥经验的菜鸟在自己的面前,甚至可以说是在自己的逼迫下,渐渐地成熟起来,札木合心中当真是五味俱全。

    云昭是他心中的一个阴影,从卢城偶遇开始,在此人手中,札木合已是连二接三地败北,其中两次甚至连自己的军旗都被对方射倒,这让心高气傲的札木合难以忍受,不将此人击败,擒获或者杀死,便不能拔掉自己心中的这一棵刺,这才是札木合放弃在前线立功的机会,反而率部来围剿这股马贼的原因。

    这一次札木合率领的是本部札儿勿惕部的三千骑兵,这是隶属于他的家族的一支精兵,阿斯兰了解儿子的心意,特意将家族中最为精锐的部众交给了他,这支部队即便与大帐兵比起来,也不惶多让。

    数月的追逐,几次失手之后,札木合终于明白,对付这样一个狡猾的对手,一般的策略根本是起来了作用的,他沉下心来,制定了一个耗时较长的计划,慢慢地将对手一步步地逼向大漠深处,逼向阿古斯河扎尔勿惕部的地盘,只要将他们逼到了那里,对手的生存空间就将被最大程度的扼杀,而只需要将对手逼到与自己正面厮杀的战场上来,以对手现在那一点可怜的兵力,根本不堪自己一击。

    “少主!”一名将领匆匆奔来,“我们又有一队骑哨被对方杀了,损失了十名骑兵。已经在距离我们数十里外发现了他们的尸体。”

    札木合眼角跳了跳,“位置确定了么?”

    “确定了,他们现在的确正在向阿古斯河移动,而且他们没有别的路可以走,只能被迫向着少主给他们准备的墓场运动。”

    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加夫,多派哨骑在两翼运动,给他们持续施压,迫使他们加快速度。”

    “是!少主!天气太冷了,少主还是回帐去休息吧!”加夫劝道。

    札木合点点头,“比起马上要歼灭这个云昭的兴奋,这点冷算得了什么,现在我全身都热血沸腾,加夫,你明白么,这个云昭,是我碰到的最让我兴奋的对手,如果能在正面击败他,我会认为这将成为我一生的荣耀。”

    加夫是刚刚从扎尔兀惕部调到札木合麾下的将领,对于札木合与云昭之间的恩怨,并不了解,但通过这数月的战斗,他也知道了前面的对手不好缠。

    “少主,你的前程远大,区区一个马匪如何能成为与您旗鼓相当的对手,他注定只能成为您成长之中的一块垫脚石而已。”加夫笑道。

    “如果有这么一块垫脚石的话,我将心满意足。”札木合笑道,“走吧,回帐去喝几杯暖暖身子。”

    一天之后,云昭领着他的一百多骑马匪聚集在一块沙丘之后。

    “小乙,记住你的路线了么?”云昭看着燕小乙道。

    “记住了。放心吧!”燕小乙道。

    云昭点点头,“千万不要深入到对方的地盘中去,塔塔儿部是一个大部,在他周边,有不少的小部族依附于他,你的目标就是他们,更不要贪心,一击得手,只消抢到一个月的补给,就马上跑路,进入到我们约定的区域里,在那里等我们。我会来找你们。”

    “云昭,你只带十余骑去,太危险了,多带一点人吧。”燕小乙满脸忧色。

    “我那里只是一个幌子,关健在你那边能不能得手。”云昭笑了笑,“十余骑够了,吸引到对方之后,我们便会脱身而去。”

    “保重!”燕小乙勒转马头。

    “保重!”云昭笑着回身,对精选出来的十余骑到,“我们走。”这十多人都是鹰嘴岩的老马匪,作战经验极其丰富。

    云昭的目标,是札木合在他左手边的哨骑,他要将札木合的眼光更多地吸引到那一个方向上去,从而为燕小乙向右边突袭塔塔尔部区域创造机会,引开札木合看向这一边的目光,为燕小乙争取几天的时间。

    呼啸的寒风之中,数个帐蓬孤零零的立于大漠之上,那是札木合派出来的哨骑,随着小股哨骑不断地被歼灭,近来札木合派出来的人数已经越来越多,像这一队便足足有五十余骑,这样即便与云昭相遇,对方也很难将其全歼。

    两名哨兵盘膝坐在地上打着嗑睡,身前,一堆大火毕毕剥剥的烧得正旺,帐外,数十匹战马挤作一团。

    里许地之外,云昭注视着那团火光,回首道:“弟兄们,我马快,先走,你们等那里乱起来之后再出击,我会先将他们的战马驱散,这样你们赶到之时,碰到的可就是乱成一团的两脚羊了,只管砍他丫的,我要的是全歼,这样才会给对方造成错觉,一个也不能放过,明白了么?”

    “明白了。”

    云昭满意地点点头,勒转乌云踏雪,提起了破军,两腿一夹,乌云踏雪四蹄发力,箭一般地向前冲去。

    火堆之旁,两名哨兵仍是恍然未觉,天气太冷,但两人都是极疲倦,凌晨时分,也正是人最为疲乏的时候,半梦半醒之间,忽然帐边的马群不安地躁动起来,将两人惊醒,“怎么了?”一人站起来,警觉地看向四方。

    “那是什么?”那忽然惊叫起来,夜色之中,一抹黑影犹如幽灵,正从远处迅速地向这里逼近。

    “是……”另一名哨兵一句话还没有说完,空气中已经传来利箭破空的啸叫声,哧的一声响,一支利箭已是将他洞穿,强劲的力道将他速个人从所站的地方射得弹了起来,向后飞出好几步,才重重地跌下地来。

    “敌……”另一名哨兵也只来得及喊出一个字,紧随而来的长箭将他的呼喊声彻底截断,他也仰天倒了下去。

    帐外的马匹沸腾起来,这些战马都是久经沙场,对于战斗有着一种比人更为敏锐的直觉,随着马匹的嘶鸣,帐蓬之中传来了惊呼声,嘈杂声,兵器的叮当之声,显然,帐内其它人已经都被惊醒了。

    乌云踏雪箭一般地射了过来,马上的云昭径直冲向了马群,手中的易水寒风一般地掠过,拴着战马的缰绳被斩断,反转刀背,用力地叩在马股之上,数十匹战马嘶鸣着四散而逃。整个营地乱成一团。

    几乎在这边战马刚刚奔逃的瞬间,云昭身后的十余骑马匪怒吼着冲来,虽然只有十余人,但却气势惊人。

    几名蒙骑掀开帐门,举着马刀冲了出来,他们的眼角只看到一抹黑色的影子,身体便已重重地倒了下去,云昭驱散战马之后,将目标对准了他们。

    弯腰,易水寒撩起火堆上面燃烧的木柴,一一挑起,准确地落在帐蓬之上,腾地一声,帐蓬烧了起来。

    更多的蒙骑冲了出来,但却绝望地发现,他们的战马已经无影无踪。

    十余骑马匪冲了上来,刀砍马撞,犹如无人之境,失去了马匹,慌乱之间,这里连一个可以藏身的地方也没有,顷刻之间,五十余名蒙骑只能四散奔逃,但两条腿再快,却也跑不过四条腿的战马。

    云昭勒马停在火堆之旁,拉开破军,将四散奔逃的蒙人一个个地都钉死在地上。

    天色大明之时,战斗已经结束。

    十余骑马匪正在欢天喜地的收获着胜利的果实,这些蒙骑带出来的给养现在都成了他们的了。箭矢,马刀,收拢回来的几十匹战马,还有肉哺,马奶酒,喂马的豆子,一一都收归囊中。

    “云昭,我们现在怎么办?”一名马匪叫道:“现在就去找小乙他们吗?”

    云昭摇摇头,“不,我们还要再逗那个札木合几天,为小乙他们争取时间,走。”

    十数人跃上马背,牵着缴获来的战马,向着更深处奔去。在他们的身后,数十具蒙人的尸体躺在大漠之上。

    (昨天承诺的上架十章全部完成了,手里没有了一点存稿,从明天开始,将恢复枪手固定的一天两章,早八点晚八点,现在开始写明天早八点的稿子,希望能早点写完,早点睡觉,最后,求**,虽然我对他一直没什么要求,但还是希望能多一点点,如果您手里还有保底**的话,投给枪手吧!)***

第一百二十一章:击西

    呼号的寒风之中,五十余具尸体被整整齐齐地码在地上,札木合蹲在死人面前,仔细地看着这些人的伤口。

    “是他,是云昭!”札木合站了起来,“如此的准头,如此的力道,这伙马贼之中,除了这个家伙之外,没有人有这个本领。”

    被札木合注意的尸体,的确都是被云昭射毙的,伤口几乎都是贯透了身体,箭矢虽然已被拔走,但留下的伤痕却还是能说明很多问题。

    “他们往那个方向跑的?”札木合看向身边刚刚赶过来的加夫,一下子死了五十几个族人,加夫的脸色很是难看。

    “少主,哨探根据他们留下的痕迹,他们的确是在向阿古斯河逃窜。”

    “能肯定他们的方向么?”

    “能,这些马贼甚是狡滑,沿途布下了不少的疑阵,但我们派出去的也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兵,找出了他们真正的行进路线,他们正在向阿古斯河我们的扎尔兀惕部控制区域逃跑。”加夫肯定地道。

    “这就对了!”札木合满意地点点头。

    “少主,为什么您这么说呢?这个云昭,通过几个月的较量,我感觉他还是很狡诈的,我们将他们逼往阿古斯河的意图很明显,他一定能看出来,但他为什么还要睁着眼睛往里跳呢,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其它的原因,他会不会玩什么花招?”

    札木合摇摇头,“在我们的布置之下,他们能有什么花招可玩,现在的他,就是一条计穷的野狗了,想着只是要在临死之前咬我一口罢了。加夫,你不知道,这个云昭,对我肯定是恨之入骨的。”

    “两军交战,各显本事,他为什么会恨您如骨?”加夫笑道。

    “我曾经带人杀光了他的族人,抢走了他的老婆,而在上一次与鹰嘴岩马匪的交锋之中,他认出我来了。”札木合淡淡地道。

    “什么?”加夫不敢置信地看着札木合,结结巴巴地道:“少主,您,您有什么必要去抢一个女人,什么样的女人您得不到?”

    札木合气恼地道:“这件事与我们从卢城走私军械有关,说起来便令人气恼。便是我自己,也想不出我会去做这种事情,他妈的那些大越狗官,要不是雅尔丹的命令,我札木合岂会去做这种鸡鸣狗盗之事。”

    加夫楞了半晌,才道:“这么说倒真有可能,这个云昭自知无路可走,要在临死之前闹一把大的,跑去袭击我们扎尔兀惕部以杀人泄愤了。所幸我们在那里已经准备妥当,只要他去,就绝无再漏网的可能了。”

    “通知各部,加速前进!”札木合走向自己的战马,“这些战死的族人绑到马匹上,将遗体带回族去,这里离我们的家已经不远了。”

    “是,少主!”

    五天之后。

    燕小乙领着一百多骑马匪隐伏在夜色之中,横贯大漠的阿古斯河轰隆隆的水声已是隐约可闻,与其它地方的大漠不一样的的,这里已经可以看到许多常青的树木,有些地方甚至被开垦出来种植一些粮食作物。

    蒙族本身是一个游牧民族,并不作事种植业,但是随着他们掳掠而来的大越奴隶越来越多,这些人带来了大越先进的农业种植技术,像塔塔尔部,扎尔兀惕部这样一些大部落,以及大漠的王族都意识到了借助于阿古斯河常年不断的河水,他们可以利用这些不要钱的奴隶解决一部分粮食问题,于是种植业在阿古斯河畔一些地区开始发展起来。

    大漠蒙族农业的发展亦为他们掳掠而来的奴隶带来了一线生机,以前,只有那些工匠,例如木匠,铁匠等匠师才有保命的希望,但随着种植业的发展,普通的奴隶亦可以活下来,虽然只能保住一条性命,但对于他们而言,不用在夜夜担心随时会被那些蒙人杀死,就已经是很好的结局了。

    “小乙,我们身后的蒙族哨骑不见了,已经有三天没有看到他们的踪影了,看来云昭已经将他们都吸引走了。”一名马匪低声对燕小乙道。

    “我知道。”燕小乙脸色有些沉重,“这样一来,他那边的压力可就大了,不知道能不能顺利脱险?”

    “放心吧,以云昭的能力和乌云踏雪的脚力,打不过还跑不过啊?”马匪不以为然地道,这数月以来,多次见识了云昭的能力之后,他们对于云昭已经有了一种盲目的信任。

    “话不是这么说,要是被重兵重重包围起来,他就是三头六臂,也没有可能逃出来,累也会累死他。”燕小乙摇摇头。“我们这边要尽快动手,这边一闹腾起来,札木合就知道他中计了,这样亦可以减轻一下云昭那边的压力。”

    “塔塔儿部也不是好惹的啊!虽然他们的部族主力都走了,但就是现在,我怕他们也能轻易地调个几千兵出来。”

    燕小乙哼了一声,“我们又不去惹他们塔塔儿,找一个边缘地区的依附部落下手。抢完便跑,如果云昭判断没有错的话,我们逃脱的可能性极大。”

    “小乙,哨探在前面发现了一些窝棚,里面有灯光,要不要去抓几个活口来问一下?”

    燕小乙点点头,“好,你带几个人去,小心一些。如果机会不好,就不要动,千万不要惊动了对手。”

    “放心吧!”

    一个时辰以后,三个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家伙被扔到了燕小乙的面前,打量着面前三个惊慌换措的家伙,燕小乙脸上露出了笑容。蹲下来,伸手扯去了一个人嘴里的一把乱草,另一只手里的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老实点,否则一刀砍了你。”燕小乙用蒙语道。“老子是鹰嘴岩马匪,想必你们也听过老子们的威名,杀你们这些狗蒙人,老子是从来不手软的。”

    “好汉饶命,我们不是蒙人,我们是大越人,是被他们抢来的。”出乎燕小乙的意外,地上被绑着的人居然说得一口流利的边城土语。

    看着对方一身的蒙人服饰,燕小乙疑惑地看着他。蒙人与大越人在外貌上并没有什么差别。

    “好汉,我们真是大越人,我们被掳来好多年了,我以前住在离卢城一百多里的范家集,我被抢来已经快十年了,那两个也都是我们一个村子里的。”那人见燕小乙不信,赶紧道。

    燕小乙点点头,范家集他是知道的,看来这个人当真是抢来的奴隶,否则他是不可能知道范家集这种小地方的。

    抬点示意了一下,另外两个人被拖到另一边去分开审问,虽然能确定他们是大越人,但到大漠这么多年了,能不能信任还是另外一回事。

    “你叫什么名字?”燕小乙问道。

    “小人叫范建。另外两个都是小人一个村子里的,一个叫范闲,一个叫范伟。”

    “你们为什么在这里?”

    “回好汉的话,蒙人在这一片土地上开垦了不少土地,种植青稞等,我们因为伺弄庄稼有一手,便被派到这里照料这些农田。”

    “这里是塔塔儿部的地盘了吧?”

    “塔塔儿部?”那人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小人不知道塔塔儿部,小人只知道这一带的蒙人部族叫锡拉族。”

    燕小乙一听便明白,这个叫范建的家伙根本不知道锡拉族只是塔塔儿部的一个附属小部落,看来自己走的路线没有错。

    “锡拉族有多少帐?”燕小乙紧接着追问。

    “这里有一百多帐锡拉族,原本还有三百帐的,但前些日子突然离开了一部分,现在留在这里的便只有一百多帐了。”范建道。

    燕小乙不由大喜,一百多帐,充其量也就只能拉出两三百兵来,以自己目前的实力,突袭之下,轻尔易举地便能击败他们。

    “很好,如果你说得是实话,我会放了你的。当然不是现在!”燕小乙站了起来。

    片刻之后,另外两边审问范闲与范伟的马匪也走了过来,三个聚在一齐,低声地将情况一说,三人果然没有撒谎,这里是锡拉族在驻守,而且只有一百多帐族民。

    “锡拉族离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只有二十里,今天天已经要亮了,白天好好地休息,人马都养好精神,明天晚上动手。”燕小乙道。

    燕小乙这边一切顺利,但云昭那边却遇上了麻烦,扎尔兀惕部显然比云昭想象的势力要大上许多,在进入扎尔兀惕部势力范围之后,云昭开始举步维艰起来,层出不穷的哨骑杀之不尽,在他的四周,已经有越来越多的扎尔兀惕部骑兵开始了对他的围剿,而更让云昭有些担心的是,时间一长,自己这里的一切便再也瞒不住,只有十多骑的自己即便携还了数十匹战马,也无法掩盖主力不在自己这里的事实,一旦让对手知晓了这个情况,对方便可以推断出燕小乙的去向,而让自己功败垂成。

    但事情进展到了眼下这一步,云昭也没有别的办法可想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但愿燕小乙那边能尽快发起攻击,尽快地逃离。

    “云昭,我们必须要摆脱对手了!”一名马匪策马走到云昭身前,“我们四周的蒙骑越来越多,看样子,对手收网也就是这两天了,一旦等对手准备妥当发起攻击,我们就没有机会了。”

    云昭点点头,“不错,我们已经将札木合拖了六天了,小乙那边应当差不多了,今晚突围,找缝儿钻出去,摆脱对手。”***

第一百二十二章:中伏

    夜,漆黑,狂风呼啸,夹杂着粒粒雪籽,这是大漠的第一场雪。视线有些模糊,燕小乙抬起头,雪籽打在脸上,有些疼痛,但冰冷和疼痛却让他更加清醒。午夜时分,在范建几人的指引下,他们寻了一处水浅的地方,渡过了阿古斯河,现在,对面的锡安族已经暴露在他们的视野之中。一个冲刺,便能抵达目标。

    呼啸的北风和雪籽是他们天然的掩护,这个鬼天气,只怕锡安族放哨的哨兵也躲到了温暖的帐蓬里去,而不会在外边受这等苦楚。天气虽然恶劣,却是袭击者们最为盼望的事情,这能让他们以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胜利。

    呛的一声,燕小乙拔出了马刀,“准备攻击!”

    呛啷啷之声响成一片,一百多把锋利的马刀几乎同时从鞘中拔出,胯下的战马感受到了即将战斗的熟悉的气息,亦是兴奋地不停地踩踏着地面。

    “你们三个,逃命去吧!”燕小乙返身对着范建三人道。

    回过头来,两腿一夹马腹,战马如箭一般向前窜去,“攻击!”燕小乙的怒吼之声猛然响起。

    也许是因为生活在大漠的腹地,也许是因为锡安族是塔塔儿的附属小族,不会有人去打他们的主意,这里的蒙人营里连一个最简的栅栏都没有,一百多顶大帐就这样三三两两的聚集在里许地范围之内,当奔腾的战马冲进营地的时候,凄厉的示警号角声才响起。

    战马冲进了营地,马刀挥舞,一顶顶帐蓬的立柱被砍翻,帐蓬翻落下来,将里面的人塌陷在里面,战马则无情地顺着上面踩踏下去,隐约可以听见里面的惨叫哀嚎之声,紧接着这些大帐便腾起了火柱,显然,大帐里的用以取暖的火盆引燃了帐蓬。偶尔会有火人惨叫着挣扎出来,在地上疯狂地滚动,希望能扑灭火焰。

    不少的男人光着身子提着刀冲出了帐蓬,然而在养精蓄锐的战马面前,他们的反击显得是那么的苍白无力,极短的时间之内,锋利的马刀便将他们的抵抗意志彻底摧毁。幸存的蒙人拼命地向着营地外逃去。

    俯身一刀将一名迎面冲来的蒙人脑袋砍掉,冲起的鲜血溅了燕小乙一头一脸,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他大叫道:“逃出去的不用追了,抓紧时间,收拾我们要的东西,然后走。”

    马匪们迅速地聚集到一起,冲进一些还没有捣毁的帐蓬,他们的重点是人吃的干粮和保持马匹战斗力的豆子等物,当然,马奶酒也是必须品,在这个极冷的天气里,这东西是取暖的好物件,特别是对于他们这些经常要露宿的人更重要。

    突袭的时间极短,猝不及防甚至是毫无防备的这个小部落锡安族顷刻之间便几乎灭族,能在马刀之下逃出去的人廖廖无几,在搜集到了足够的补给之后,燕小乙一声唿哨,众人一齐上马,狂奔而去,此时,他们每个人骑着一匹马,同时手里还挽着另一匹马,可以想象,接下来便是逃亡了,充足的马力将是他们能够逃出生天的最基本的条件。

    锡安族的营地里大火熊熊燃烧着,幸存的一些蒙人凄厉的哭喊声随着风声传到了燕小乙等人的耳中。随着战马的狂奔,渐渐的,他们的耳边只剩下了呼啸的风声。身后,并没有追兵。众人都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天色微明之际,他们已经按照与云昭约定的路线,冲进了那一百宽约数十里的真空地带,这里,没有任何部族的存在。

    昨夜还是风雨如诲,但当了今天,老天爷却又变了脸,呼啸了大半夜的北风偃旗息鼓,多日不见的太阳竟然罕见的从地平线上露出了半张脸,红红的,虽然毫无温度可言,但对于燕小乙等人来说,却是心情大好,阴郁了多日的心情也随同缓缓升起的太阳而好转,欢声笑语又从队伍之中传来。

    抢到了足够多的马匹,粮食,在广袤的大漠之中,他们何处去不得?

    “弟兄们,下马,休息一会儿,吃饭,吃饱喝足,等与云昭会合之后,我们便往安庆去!”燕小乙兴冲冲地下了马,大喊道。

    “哟嗬!”马匪们欢呼一声,跳下马来,一圈圈地围在一起,席地而坐,拿出昨天的战利品,各色的肉脯,奶酪,马奶酒,放在铺在中间的毛毡之上,大口地吃了起来。

    燕小乙倚在自己的战马身上,咬着肉脯,喝着马奶酒,微笑地看着自己的兄弟,昨夜真是太完美了,从出击到取得胜利,从搜罗补给品到撤出,整个过程只用了不到两个时辰,而且只有几个兄弟受了一点轻伤,无一人战死,简直就是偷袭战的经典,虽然敌人弱了些,但从来没有人会嫌自己的敌人弱的,但愿自己以后每一次碰到的都是这样的场面。燕小乙快活地嘿嘿地笑了起来。

    一个马匪举着一袋子酒向他走了过来,“小乙哥,来,我敬你。”他高高地举着袋子。

    燕小乙哈哈一笑,举步向他走去,但两人都只走出了一步,整个人都凝在那里,地面微微有些颤抖,天边似有滚滚雷声传来,但此时,天色虽然阴沉,但却绝对没有雷声,更何况,这大冬天的,那里会有雷声。

    骑兵,大规模的骑兵。在场的都是战场之上的老手,声音刚一传来,所有的人都呆住了,目光一齐转向燕小乙。

    卟的一声吐出了嘴里的肉脯,燕小乙抬眼向来路看去,那面一片空寂,转过头,一道隆起的沙丘挡住了他的视线,他翻身上马,打马冲向前面的山丘。在他的身后,一百多名马匪怪叫着纷纷翻身上马,尾随而来。

    燕小乙冲上了沙丘,整个人完全呆住了,在他的前方,一排排的骑兵正向着这里蜂涌而来,看数目,起码有数千之众。

    “小乙哥,不是说这里是真空区么?怎么有这么多蒙骑?”身边一名马匪声音颤抖着问道。

    燕小乙咬着牙,抓着马缰的手在微微颤抖,他也想不通,但他知道,自己这点兵力根本没有一战之力,“回头,走,马上走!”他叫道。

    众人勒转马匹,准备逃离,但当他们准备冲下沙丘的时候,在他们的视野之中,地平线上,一个又一个地黑点出现在眼前,在他们的后方,大量的骑兵亦出现了。

    他们,被包围了。

    燕小乙全身如同掉到了冰洞之中,从上到下,都冷到了极点。

    这里,是一个圈套。只是他搞不明白,一只在追着他们的只有札木合,而札木合明明已被云昭引走了,现在只怕还在百里开外的地方,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么多的蒙骑,而且明显便是冲着他们来的。

    为什么会这样?燕小乙重重地喘着粗气。

    “小乙哥!”马匪们绝望地看向燕小乙。

    燕小乙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临行之前,我曾问云昭,如果失手了怎么办?云昭说,如果失手了,我们便战死算了,反正这一趟我们已经作好了不再回去的打算,弟兄们,看样子,我们是跑不脱了,告诉我,你们是愿意向这些蒙狗子跪下来乞求活命,还是愿意跟着我,有尊严地战死在大漠之上?”

    片刻地沉寂之后,众匪大声喊了起来:“宁可站着死,不愿跪着活。”

    “鹰嘴岩好汉,宁死不降。”

    “好,弟兄们,拿出我们的勇气,来作我们人生的最后一战吧!”燕小乙高声吼道。

    “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所有的马匪们不约而同地抛弃了昨夜他们刚刚辛苦抢来的补给,沉默地整理着战斗装备,在沙丘之上列成了战斗队形,与以往一样,燕小乙仍然站在了锋矢阵形的最尖端。

    蒙骑迅速地迫近,在离燕小乙等人约里许之地时,一声声的号角声中,蒙骑迅速地开始列队。一面招展的大旗迎面抖开,燕小乙的眼瞳不由收缩,那是蒙人的王族旗帜,在这面大旗之下聚集的士兵,只有可能是蒙族王庭的大帐兵。

    “与有荣焉!”燕小乙嘿嘿笑了起来。

    蒙人骑兵突然潮水般的飞开,四匹雪白的大马拉着一辆马车出现在燕小乙的视野里,车厢周围,一面面的盾牌紧紧地护卫着。

    “看来蒙族王庭还来了什么大人物了?”燕小乙在心中暗暗地道。回首看了一眼阿古斯河的另一头,暗自庆幸,幸亏云昭还没有来得及前来会合,否则还真有给对手一锅煮尽了。

    “红姑娘,看来我是替你看不了云昭了,云昭啊,你可机灵点,老子们这就要去死了,你可得活着,替我们多杀几个蒙狗报仇啊!”燕小乙在心中念叼着。

    对面的马车车门打开,一个身着厚厚的白裘,头戴着雪白的狐尾帽的绝美脸庞从马车里钻了出来,站在高高的车辕之上,看着沙丘之上的鹰嘴岩马匪,微笑着道:“我就说吧,鹰嘴岩马匪怎么会这么容易让札木合给抓住尾巴,果然主力到了这里。”

    马车旁,一名塔塔儿部的年青将领哈哈大笑道:“雅尔丹,你果然是算无遗策,这一回札木合可真是丢尽脸了,他追了几个月的敌人,临死前还耍了他一把。”

    雅尔丹咯咯地笑了起来,“铁尼格,札木合上当了,你先前不也是不信么?哼哼,你呀,比起札木合,也强不到那里去。”

    铁尼格顿时臊红了脸。

    铁尼格,塔塔儿部少族长,与札木合一般,亦是大漠之上年青一代的杰出将领,同时两人也是最有希望追到雅尔丹的男人。***

第一百二十三章:覆没

    太阳渐渐地升高,阳光照在雅尔丹的脸上,犹如一层软玉包裹在她的脸上,铁尼格在一侧,看得如痴如醉。雅尔丹不仅是大漠上的第一美女,更是大王兀达最为宠爱的妹妹,与其它王族公主不一样的是,雅尔丹同时还深得大王信任,手握重权,几乎可以算是大王的代言人,如果能娶到她,不仅是抱得美人归,更重要的是同时可以接收雅尔丹的权力,那可是一跃便成为大漠之上仅次于大王的实权人物啊!

    铁尼格暗下决心,无论如何,也要获得雅尔丹的欢心,眼下正是好时机,自己最大的竞争者札木合在鹰嘴岩马匪手中连吃败仗,被打得灰头土脸,显然让雅尔丹不太高兴,对他极是失望,札木合的失意不就代表着自己的得意么?今天自己也面对着鹰嘴岩的马匪,当得好好表现一下。

    “公主,对面的鹰嘴岩匪首云昭箭术惊人,二百步外亦可伤人,公主还是小心些为好,回到马车里去吧!”雅尔丹的侍卫长脱离里策马走了过来,对雅尔丹道,雅尔丹坐的马车,身上穿的服饰,极为显眼,也极容易成为对手的攻击目标,若是别人也就罢了,但对手里面有一个云昭,那便大不一样,脱里与札木合交谈过,提起这个云昭,札木合是愤恨中又带着敬佩,这让脱里对这个云昭极为警惕。对于他来说,能不能灭杀鹰嘴岩马匪在其次,他最重要的任务就是要保护雅尔丹不受到任何的伤害。

    “脱里将军太小心了!”一边的铁尼格笑道:“有我在公主身侧,那个云昭休想伤着公主一根汗毛,放心吧!”转身看着雅尔丹,“雅尔丹,你如果愿意,大可就站在这里看我麾下儿郎如何灭杀这帮毛贼?”

    脱里一听这话,明里暗里是在说自己不行,心中不由恙怒,不可对方身份高贵,他也只能将这一腔怒火窝在心里,转头看向别处。

    “好呀!”雅尔丹却是巧笑焉然,“正要看看塔塔儿部勇士的表演。”

    沙丘之上,一百余人的鹰嘴岩马匪呐喊着冲了下来,犹如飞蛾扑火一般,向着沙丘之下密密麻麻的蒙骑扑来,义无反顾。

    铁尼格高高举起手中的马刀,“塔塔儿的勇士们,冲啊!”

    隶属于塔塔儿部的骑兵从军阵的两翼扑出,如同一柄张开的剪刀,从左右扑向冲来的鹰嘴岩马匪。

    “没有云昭!”脱里突然道。

    “你怎么知道?”铁尼格问道。

    “听札木合将军讲过,云昭与鹰嘴岩的另一名匪首红娘子并称为大漠红黑双煞,胯下一匹大黑马,速度奇快,对面冲来的马匪之中,并没有骑黑马的人。”脱里道。

    雅尔丹略一思索,“我明白了,看来札木合现在正在围剿的便必然是那个云昭带的人了,不过鹰嘴岩的主力在这里,札木合那边只怕便没有多少人,不知道现在札木合发现了没有?”

    铁尼格哧的一声笑,“札木合兄弟带了几千人,追着那个什么云昭在大漠上躲猫猫吧?”

    雅尔丹笑了笑,“看来这便是云昭的计划了,自己带人吸引札木合的注意,而主力却拐了一个大弯来打塔塔儿的注意,然后遁入这片无人控制区,摆脱我们的追击,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要不是我恰巧到了这里,说不定还真让他得手了。”

    “这是天要灭他啊!”铁尼格不失时机地捧了一下雅尔丹,“你一直在卢城,这一次奉召返回王庭,却适逢其事,一下子便识破了对方的计划,了不起。”

    雅尔丹格格地笑了起来,“倒也算不了什么,只是觉得有些奇怪而已,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看看对方是不是在声东击西,倒想不到真让我猜中了。铁尼格,既然匪首不在这里,这些马匪不妨多活捉一些,接下来说不定能将那个云昭吸引过来,正好将其也一鼓拿下。”

    脱里看着雅尔丹,“公主,您是觉得札木合将军抓不住那个云昭?”

    雅尔丹道:“直觉而已,那个云昭如此狡猾,手上人也少,想从札木合布下的网中找几个漏洞钻出来不是什么难事。脱身之后,他肯定要来这里,我们便摆明车马,让他自己一头撞来。”

    “明白了!”铁尼格点点头,“我亲自去,一定多给公主抓几个活口!”

    “这批马匪虽然人数不多,但危害却大,不将他们彻底根除,终是后患,难得有这样一个好机会,可不能错过了。”雅尔丹瞄了一眼战场,皱了一下眉头道。

    铁尼格顺着雅尔丹的眼光看去,脸不由微微变了色,一百多名马匪,此时竟然将自己派出去的骑兵几乎凿穿,两相杀在一起,对方在人数上占着绝对劣势,但战马奔腾,纵横来去,对方居然丝毫不落下风,粗粗一看,双方的战损比有些不成比例。

    一提缰绳,铁尼格带着自己的亲兵冲了上去,可不能在雅尔丹面前出丑,狗日的真是不争气,在心里暗骂一声。

    燕小乙领着一百多人成锋矢阵形从沙丘之上冲下来之时,每一个人都明白,这将是他们最后一战了,不论他们有多么英勇,最后的结果都将是伏尸沙场,绝望的情绪换来的是巨大的能量,冲的怕愣的,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而眼下,这群马匪正是已经不要命了。一百多人呐喊冲杀,其声势居然不弱于上千的对手,紧紧地追随在燕小乙的身后,马刀竖劈横削,完全不成自己的安危,只求能多杀一个敌人来垫背。

    燕小乙此时的心里一片空明,所有的意念全都集中在自己的马刀之上,加速,矮身,横着的马刀轻而易举地削中对手的胸腹,强劲的马力加上锋利的马刀,他几乎没有用什么力气,便剖开了对方的皮甲,拉开了对方的肚皮,肠子哗啦一声掉了出来,没有时间去看自己的战果,他怒吼着举起刀来,猛力劈下,当的一声,双刀相交,燕小乙一个侧旋,横腿扫过,将对手从马上扫了下来,听着在马蹄的踩踏之下,对手的惨叫之声,燕小乙嘴角不由露出一丝微笑,五个了。

    回首瞄了一眼身后,笑容敛去,一百多弟兄,在冲杀了半个时辰之后,能跟在自己身后的,已不足五十人,一旦掉单,几乎便没有生还的机会,那些兄弟,都已经去了。

    燕小乙红了眼睛,老当家的,我要不找你了。他嗥叫着,疯狂地向着对手最密集的地方冲去。

    铁尼格怒火洪腔,如此优势兵力,打了这么长时间,还让对手生龙活虎般地在阵中冲来冲去,塔塔儿部的脸面都被这些混蛋丢光了,率领着亲兵,他亲自上阵。

    与札木合精擅箭术不同,铁尼格箭术一般,但却是力大夫穷,两手持着的是一根长约两米,重达数十斤的狼牙棒,棒头一根根倒钩闪着寒光,他径直冲向了燕小乙。

    铁尼格看得很清楚,只要拿下了这个箭头,后面的对手便将不堪一击。

    狼牙棒带着风声迎空击落,燕小乙策马猛地避向一旁,这等重兵刃马刀根本没办法正面迎击,一旦正面碰上,必然是刀断骨折的下场,闪到一边,马刀扬起,削向对手的棒头与后面的接头处,这种武器最为薄弱的就是这里了。

    当的一声,马刀正正地砍在接头处,却发出金属样撞的声音,马刀呛的一声反弹了起来,燕小乙一惊,对手的狼牙棒杆部竟然也是由金属铸成的。铁尼格怪笑一声,狼牙棒横扫过来,燕小乙整个身子突地倒向战马的另一侧,棒头带着风声从头上扫过,单手抓信马鞍,燕小乙身子一甩,竟然从另一侧马腹之下钻了出来,手里的马刀戳向铁尼格的战马,杀了你的马,不怕你还能凶狂。

    铁尼格与燕小乙战在一处,一时之间,谁也奈何不得谁,但失去了箭头开路的鹰嘴岩马匪却在这一时间之内,被铁尼格带来的亲兵冲散,失去了队形,只能各自为战,短短的时间内,已是纷纷被打落马下,有的当场毙命,有的却是被生擒活捉。

    “好功夫!”铁尼格打得兴起,对手的马术,刀法,与胯下战马的契合,无一不是上上之选,狼牙棒舞得风车一般,杀向燕小乙。

    燕小乙兵器上吃亏太大,无法与对手硬碰硬,铁尼格凭着兵器上的长度将燕小乙逼在外围,竟是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了。

    渐渐地,周围的战马愈来愈少,燕小乙抽冷子看向四周,心一下子凉了下来,所有的弟兄都已经不见了,无数的蒙骑围成了一个大圈,而在这个圈子之中,只有自己和铁尼格还在搏杀。

    终于要结束了!燕小乙长叹一声。

    数名蒙人骑兵围了上来,手里的绳套甩得呜呜作响,一根接着一根地飞向燕小乙,马刀左劈右砍,削断了几根绳套,铁尼格剩机逼上来,连戳带砸,燕小乙手忙脚乱,护得了人护不了马,胯下战马被铁尼格一棒砸得脑浆迸烈,轰然倒地,燕小乙随着战马倒了下来,在坠地的一瞬间,一根绳套飞了过来,套住了他的上半身,绳索一紧,燕小乙被拉得腾空飞了起来,紧跟着重重地甩在地上,手里的马刀也不知跌到了何处,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眼前光线一暗,巨大的狼牙棒戳在胸膛上,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喷将出来,燕小乙仰天便倒,昏了过去。

    *(有书友说云昭没有霸气,嗯,虽然前面已经解释过了,但可能很多人没有看到,便再说一下吧,人在什么地位,便有什么样的格局,什么样的眼光,什么样的手腕,虽然不是绝对,但大体如此,云昭以前不过一个区区猎户,他能有什么大格局,能有什么王霸之气呢,所有的这一些,需要他在征途之上一步一步慢慢来,就好像刘邦还在做亭长,敲诈勒索有如流氓之时,他会想到去做大汉的开国皇帝么?毛爷爷还是一个师范生的时候,呃,这个不说,容易和谐,说蒋先生吧,蒋中正先生在上海拜码头,入青帮的时候,会想到有朝一日他能成为中华民国的领袖?现在四王爷,司马瑞等人在用人治事之上显得比较出彩,那正是因为他们所处的地位不一样,他们从小所学所能岂是云昭能比的?而云昭,只能一步一步地从头学习,如果征途一开篇,云昭就霸气侧漏,想要横扫天下,称王称霸,你不觉得不正常么?我只是想将征途写得更符合常理,合情合理一些!呵呵呵!)***

第一百二十四章:你想我来我就来

    卟嗵一声,脱得赤精溜光的云昭纵身跳进了阿古斯河,冰冷的河水刺激着皮肤,犹如针扎一般的疼痛,没过一会儿,皮肤便泛红了,但云昭却丝毫不在乎,在河里扑腾着,大笑着,尽情地舒展着这几天来的紧张与疲乏,相对于冰冷的河水的刺激,这些天的经历更让他觉得难熬。

    但是他终于成功摆脱了札木合的围堵,现在札木合还不知在那个旮旯里倒腾着苦苦追寻他呢!跟着云昭的十人没有一人伤亡,只是个个身上都带了伤,他们可不敢跟着云昭一样下河去扑腾,都是站在岸上看着云昭大笑。

    接下来与燕小乙会合,然后便可以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游了。

    “云昭,快上来吧,这时节的河水可不是玩儿的,你身体再强壮,在水里泡久了也会冻伤的。”一名年纪较大的马匪一边嚼着肉哺,一边笑道。

    云昭又仆腾了一下,将脑袋深深地捂进河里,然后才湿淋淋地从河里爬起来,一边擦着身上的水珠,一边道:“痛快,这几天的疲乏被这冷水一激,可就不翼而飞了,现在我只觉得全身都是力气,老郝,你要不要试一试?”作势上前要推。

    被称作老郝的马匪唬了一跳,“可不兴的,我老胳膊老腿,可经不起,不像你,年轻,血气旺。”

    云昭撇撇嘴,“你还老胳膊老腿呢,这些天杀蒙狗,我看你带劲得很,那可是刀刀见血,对了,我还看见你杀一个人就要去舔一口刀上的血,这是哪来的习惯,看得让人恶心!”

    老郝咳嗽一声,“这不是年纪大了,喝点蒙狗的血,说不定就能补补这血气呢!”

    云昭大笑,“去你的,真不知你为什么叫郝仁了,你还是叫恶人更妥。”

    “名子是爹妈给的,我也觉得没什么霸气,但老爹老娘都过世了,想改个名字吧,又觉得对不起他们!”

    十余马匪都是大笑起来。

    说笑间,云昭已是穿戴妥当,翻身上了乌云踏雪,“弟兄们,赶路了,可不能让小乙等急了。”

    “走罗!”十几个人欢笑着,沿着阿古斯河向上游奔去,准备找一个水浅的地方过河。

    十棵松,蒙军塔塔儿部的营地。

    这个地方因为有十棵百年古松而得名,也不知什么时候,是谁在这里种下了这一片松树,历经岁月侵蚀,最终只剩下了这十棵需要两人合抱才能围过来的巨松,成了这大漠之间的一片异样的风景。

    蒙人的大营便是围着这十棵巨松扎下,而在十棵巨松之间,便是雅尔丹的营帐。

    地上铺着厚厚的羊毛毡,雅尔丹盘膝坐在上面,离她不远处,燕小乙等二十八个被俘者被反捆着摁跪在地上。

    燕小乙此时已经清醒了过来,倔强地他拼命地想要抬起头来,却被两个大帐兵死死地摁着脖子,两下较力,一张脸涨得通红。

    招招手,雅尔丹示意将燕小乙拖上来。

    两名大帐兵将燕小乙横拖竖扯地拉到雅尔丹面前,死死地摁住。燕小乙身上有多处伤痕,但最重的却是最后被铁尼格捣在胸前的那一下,此刻被按着俯身,胸前阵阵剧痛传来,脸也涨得紫红。

    “你是这伙人的首领,是吧,你叫什么名字?”雅尔丹讲得一口流得的大越官话。

    公主问话,两个大帐兵手上的力量便松了些,以便让燕小乙能抬起头回话,燕小乙稍得自由,抬眼看着正中间那个明眸皓齿的女子,嘿嘿笑了一声,一张嘴,一口带着血的浓痰卟地便吐向雅尔丹。

    雅尔丹没有想到眼前这个马匪如此凶顽,都这个样子了还凶性大发,猝不及防之下,只来得及举起袖子,这一口血痰便端端正正地喷在她雪白的裘衣之上,宛如雪地之上开了一朵红花,分外显眼。

    一边的铁尼格大怒,冲上前去,一脚将燕小乙踢翻在地,被捆着的燕小乙翻倒在地,整个人蜷缩着,铁尼格一阵乱踢,燕小乙却竭力地抬起头,看着雅尔丹发出阵阵狂笑。

    “狗娘养的,快点杀了我吧!”他大吼道。

    “铁尼格,回来!”雅尔丹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敛去,伸出袖子,一边的脱里小心地替他揩去血痰。

    铁尼格呛地抽出佩刀,吼道:“我宰了你!”

    雅尔丹怒喝道:“铁尼格,我叫你回来。”

    铁尼格回首看着她,“雅尔丹,这样的狗杂种留着干什么!”

    雅尔丹脸色铁青,雪白裘衣上的污迹让她恶心不已,随手一指后面的另一名马匪,“把他拖上来!”

    这名鹰嘴岩马匪断了一条腿,此刻血已经没有流了,伤口露出白茬茬的骨头,此时已只剩下一口气了,就这样被拖过来扔在燕小乙的面前,两人面面相对。

    看着燕小乙,雅尔丹冷笑道:“你想逞英雄么,很好,铁尼格,将这个马匪给我砍了!”

    铁尼格应声举刀,手起刀落,断腿的这名马匪当下身首分离,脑袋就掉在燕小乙的脸旁。燕小乙嘶声大吼起来,两眼充血,不住地蹬踏着地面。

    “将他押过来!”雅尔丹冷笑。

    两名大帐兵提起燕小乙,按倒在雅尔丹的面前。

    “你可以再吐口水,但你吐一口,我便杀一个你的同伴。”雅尔丹冷冷地道:“接下来我问你话,一句不答,我也杀一个!”

    “我操你妈!”燕小乙破口大骂。

    雅尔丹一挥手,两名士兵当即又拖了一名马匪上来,当着燕小乙的面,一刀斩下了头颅。

    “不!”看着同伴在面前倒下,燕小乙大声地吼叫着,挣扎着。

    又有一人被拖到了燕小乙的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雅尔丹问道。

    一边的大帐兵手中的钢刀已经举起,对准了刚刚拖下来的马匪的脖子。

    “我叫燕小乙。”燕小乙仇恨地瞪着对方。

    “很好,你们的首领,就是那个云昭去那里了?”

    “他去吸引札木合了,这里是我作主,快杀了我!”燕小乙大叫道。

    “杀你很简单,你想死也很简单,但问题是,现在我还不想你死。”雅尔丹冷笑,“你们约定的汇合地方在哪里?”

    “就在这里!”燕小乙看着对方,“就在十棵松,就在你现在坐的地方。”

    “太好了!”雅尔丹拍手笑道,“看来不久我们就可以见到这位名震大漠的黑煞了,听扎木合说此人箭术惊人,正好我可以好好见识一下。”

    “你想得美!”燕小乙狠狠地朝地上吐了一口,“你以为云昭是傻瓜么?你们这里这么大阵仗,傻子都知道不会来这里自投罗网。”

    “是吗?”雅尔丹笑道:“我可是听说你们马匪都很讲义气的,嗯,如果那个云昭知道你们还活着,说不定就会来救你了,对不对?那我不就可以见着他了么?”

    燕小乙一楞,雅尔丹说得不错,有时候云昭当真有一点一根筋,可以想见,雅尔丹是想利用他们当诱饵,引诱云昭过来。

    “我说得不错吧!”雅尔丹格格笑了起来。

    燕小乙脸色惨然,如果自己还活着,云昭说不定真得会来,突地猛然发力,挣脱后面两个大帐兵,一头便撞向身边铁尼格手中的佩刀,竟然是要自己寻死。

    铁尼格一惊,手腕翻转,刀在手中灵巧地翻了一个身,燕小乙这一撞,却是正好撞在刀柄上,脑袋上鼓起了一个大包,人却浑然无事。

    雅尔丹摇头道:“当真是勇气可嘉,铁尼格,将他们吊起来,吊得高一点,让那个云昭能看得清楚一点,对了,燕小乙,是吧,你如果再敢寻死,你那些同伴我可就不客气了,也许他们都不怕死,但我能让他们生不如死,你信不信?你再敢寻死一次,我就拖一个你的同伴去喂狗,嗯,从腿上开始咬起,你觉得怎么样?”

    “你这个恶魔,你不得好死!”燕小乙骂不绝口地被一大帐兵拖走,片刻之后,在蒙人营地之中,竖起了几十根高大的旗杆,二十余名鹰嘴岩马匪被高高地吊在了上面,被风吹得飘来荡去。

    两天后,离十棵松数十里一处极为隐蔽的所在,云昭与赫仁等十人,脸色沉重地坐在地上。

    “怎么会这样?十棵松那里为什么会出现大帐兵,郝仁,你当真看到了蒙人王族的大旗?”

    “是,看清了,小乙他们全军覆没了,我抓住了一个塔塔儿游骑,拷问出来了,那里现在主事的是一个叫雅尔丹的公主,负责军事指挥的是塔塔儿部的少族长铁尼格,除了三千塔塔儿骑兵外,还有约三百名大帐兵,是那个雅尔丹的护卫,小乙他们幸存下来的二十多人都被吊在蒙人营中。”

    云昭低下头,看着手里的易水寒,牙齿咬得格格作响。

    “云昭,现在我们怎么办?”郝仁看着他,“对方打败了小乙他们,还不走,将小乙他们这样吊着,明显便是要诱我们上钩,可以想见,那里现在就是龙潭虎穴,我们这点人手,能干什么?”

    “小乙他们我是一定要救的!”云昭低声道,“郝仁,我来想办法。雅尔丹,你不是想我来么,好,我就来!”***

第一百二十五章:圈套中的圈套

    换上了塔塔儿哨骑的服装,摘下一直背在身上的破军,这柄强弓太招眼了,易水寒换了一柄普通的刀鞘,刀把上原本的那些镶钻嵌宝石的小坑用布条缠起来,这样从外表看起来,便与一把普通的马刀无异,但他的锋利却能在接下来的行动中帮自己的大忙,云昭小心地检视着自己的行头,看着郝仁,“瞧瞧,那里还有破绽?”

    郝仁摇摇头,“没有什么大的破绽,但你一开口,绝对便要露馅,你的蒙语虽然说得流利,但塔塔儿部有他们自己的口音,一时之间你模仿不来的。”

    “我用不着去模仿,我不是去做客的。”云昭的声音像是从九幽地界飘来。

    “可是云昭,小乙他们那地方,必然是重兵云集,说不定就有成百上千张弓正对着他们,只要你出现在哪里,注定会被射成筛子,你真的要去吗?”郝仁道。

    “郝仁,小乙他们就被吊在那里,你会放弃他们,自顾自地去逃命吗?”云昭看着对方。

    沉默片刻,郝仁道:“我会这么想,但我不会这么做,说什么以后为他们报仇的话,那是自欺欺人。”

    “我和你想的一样。”云昭道:“大家都是弟兄,如果不能一齐逃出去,那便一齐死在这里吧。”

    郝仁咽了一口唾沫,“那你为什么不让大家一齐去?”

    “我一个人去,目标小,或许还有成功的希望,一齐去,那当真是只有死路一条了。郝仁,你和弟兄们在这里守着,关注对面的情况,如果我活着将小乙他们带出了营地,你们便及时地上来接应我们,我估计,小乙他们都伤得不轻。”云昭拍拍郝仁,“如果我们没有出来,你们就逃命去吧!”

    “如果你们没有出来,我们不会去逃命!”郝仁看着云昭,“你说过,好兄弟,不能一齐活,那便一齐死。”

    云昭笑了笑,伸手揽过乌云踏雪的大头,“黑子,听话,在这里老老实实地,不要捣乱。”把乌云踏雪的缰绳递给郝仁,“看好它。”郝仁点点头。

    一个转身,云昭跃出了藏身之地,片刻之后,便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想从千军万马之中单身救出燕小乙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云昭知道,在吊着燕小乙他们的那个地方,必然早已设好了陷阱等着自己,这一招,当初司马瑞也用过,只不过那时杆子上吊着的是沈风而已。自己决不能让悲剧再重演,所以,当云昭窜进蒙人营地的时候,他甚至都没有去看一眼燕小乙他们所在的那个方向。

    自己唯一成功的希望,就是抓住一个蒙人重要的人物,最好便是那个主持这里事物的蒙人皇族雅尔丹,只要抓住她,就可以胁迫对手放掉小乙,并且帮助自己一行人脱身。

    几千人的大营虽然处处都是岗哨,但对于云昭这样一个老练的猎人来说,要找到一个空当并不是什么难事,他轻而易举地便溜进了蒙人的大营,辩别方向之后,他开始向着十棵松方向前进。

    身着塔塔儿服饰,腰里挎着马刀,迈着看似轻松的步子,云昭大模大样地在营地里穿行着,偶见巡逻的蒙人,也只是随意地看了他一眼,防备并不是那么森严,而且营地地像他这样单身一人的蒙人并不少见。

    除了燕小乙那个方向上灯火通明之外,整个营里,只有十棵松那里有着明亮的灯光,而且哨兵也特别密集,这只能说明,那里是他们重点防范的地方,而那里,也肯定是自己要找的人的所在。

    再往前走了数十步,云昭停住了脚步,将自己隐在一处帐蓬的阴影之中,从这里,已经可以清晰地看到十棵松那里的情形,一顶比一般帐蓬到了数倍的巨帐正扎在十棵巨松的正中间,往来的大帐兵络绎不绝,看他们的样子,倒似在往大帐之中送着吃食,出来时,手里拿着一个个的空托盘,神情轻松,而那大帐之中,不时有欢声笑语传出来。

    云昭咬着牙,那个区域全是大帐兵,自己怎么靠近?

    像一头敏捷的猎豹,云昭从一个帐蓬之后跃到另一个帐蓬之后,一点点地接近十棵松,越往前,哨兵便愈密集,那大帐之外,几乎每隔一步便有一名大帐兵站着,想要不惊动人便摸到那里去,绝对不可能。伏在阴影之中,云昭苦苦思索着办法,眼下,他只有等待,也许,能等到一个机会。

    突然,鼻子里嗅到一股香气,那是烤肉的味道,云昭眼睛陡地一亮,那些拿着盘子的大帐兵从大帐里出来,便是走向那里,然后从那间帐里端出一样样的食物,那是给这些蒙人贵人们制作食物的所在,云昭一点点地挪向那间帐蓬。

    那群大帐兵又走了过来,云昭屏息静气,伏在地上。

    一名大帐兵突然向帐后走来,云昭大惊,手紧紧地握住了易水寒。

    “那松,你干什么去?”一人叫道。

    “拉泡尿,你们先去,我马上变来。”被称作那松的蒙人吹着口哨,道。

    “你这臭小子,方便完了记得洗手,要是让公主知道你在给她送食物是方便过,小心剁了你的手。”

    “我知道。”那松嘿嘿笑着,走到帐后。拉开裤子,哗啦啦地方便起来。

    云昭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的后方,闪电般地伸出手,扼住他拉脖子,用力一扭,那松的脑袋顿时转了一百八十度,转过来的头颅与云昭来了一个面对面,脸上尚还带着笑意,但人已是没了气息。一伸手,接住那松夹在胁下的盘子,云昭将那松拖到一边,三下五除二扒掉了对方的外套,套在自己身上,还好,这家伙身材高大,与自己差相仿佛,套在身上基本上还算是合身。

    “那松,那松,快点!”先前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

    “来了!”云昭模仿着那松的声音,含糊地应了一声,拿着盘子,低着头,嘴里却还吹着口哨,走向那间帐蓬。

    还没有走近,那队大帐兵已是走了出来,“那松,快点去装盘。”

    云昭走进大帐,帐里烟雾缭绕,阵阵香气扑鼻,几个厨子正在忙活着,云昭扫了一眼,将手里的托盘放到了案上,一个厨师将一只烤好的野鸡热气腾腾地放在盘子中,“小心点,这可是公主最爱吃的,这野鸡肚子里套中鸽子,要趁热送去,不然香气就散了,外面天气冷,你麻利点。”

    云昭连连点头,两手端起托盘,走出帐去。

    三步并做两步,云昭追上了先前的那一队人,紧紧地跟在他们身后,穿过一队队的大帐兵,走向十棵巨松之间的大帐。

    大帐门掀开,云昭的心砰砰地跳了起来。帐门掀开的那一瞬间,那已是看到了高居在最上面的那个身着白裘的女子,那就是他此行的目标。

    很显然,这一次烤制的食物是因人而异的,前面的人将一个个托盘送到帐中各人的面前,云昭手里的却是雅尔丹的最爱。

    云昭稳稳地端着托盘,一步步走向最上面的雅尔丹,心脏强烈的跳动着,云昭似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镇定,镇定,能不能救出燕小乙他们,就在此一举。

    五步,四步,三步。

    “站住!”雅尔丹的身边突地多出了一个人。云昭心中一跳,忽地察觉到帐中情形有异,因为先前还在谈笑风生的帐中诸人在这一瞬间,全都安静了下来,所有的目光都注视着自己,而在雅尔丹的央前,又多出了一个蒙人将领。

    糟糕!露出破绽了!云昭头上顿时汗珠密布。

    雅尔丹站了起来,从两个蒙人将领之中探出头来。似笑非笑地盯着云昭。

    “你就是云昭?好本领,竟然能无声无息地潜伏到我的跟前,要不是我早有布置,还真让你混到我身边来了?”雅尔丹得意地笑了起来。

    “云昭,哈哈哈,你不想知道我是怎么认出你来的吗?”

    终于还是功亏一篑,云昭长叹一声,扔掉手中的托盘,反手抽出了腰间的易水寒。

    “正要请教!”

    哗拉一声,帐中所有的蒙人将领都站了起来,呛啷啷抽刀声响成一片。

    “我知道你要来。”雅尔丹道:“但从你以往的战斗情形来看,你很聪明,一点也不蠢,自然不会去那个燕小乙那里自投罗网,想要救出你的同伙,你会怎么做呢?”雅尔丹一双妙目注视着云昭,自问自答,“当然是要抓住一个重要的人物来与我们换取人质,这里谁最值得你抓,当然是我。”

    “所以,真正的圈套不在燕小乙那里,而在我这里。”雅尔丹大笑,“我就是要以身为饵,将你诱来。这帐中的人不必说了,能自由进出这大帐的人,包括这些送吃食的人都是我身边的亲兵,我都认得,虽然这只是以防万一,但我依然很震惊,你居然做到了,无声无息地便到了这帐中。”

    “不过,这又有什么用呢?你如我所想,来了,既然来了,那就不要想走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逆转

    雅尔丹得意地看着云昭,手一挥,喝道:“抓住他!”

    云昭霍地转身,易水寒已是出鞘,黑色的刀锋没有一丝光芒,劈向离自己最近的一名蒙军将领,拔腿便向外冲去,在他身后,兴奋的铁尼格拔出随身的佩刀,怒吼着向云昭逼近,能在雅尔丹面前擒下几次三番羞辱了札木合的云昭,对于他而言,那可是极大的荣耀,至少,在以后碰到札木合的时候,自己可以高傲地昂起头,嗯,连带着塔塔儿部在扎儿兀惕部面前也可以骄傲地说一声,你们抓不住的顽匪可是我们少族长生擒的呀!

    带着美好的梦想,铁尼格冲向云昭。

    当的一声,云昭疾劈而下的易水寒在与对手接触的一瞬间,刀锋翻转,刀背磕了上去,两相接触,火花四溅,对手力道极大,云昭临时变招,身体一震,已是向后退去。

    后退的一霎那,云昭整个人缩成一团,犹如一个弹丸一般,整个人都倒向了地上,手在地上一按,重新弹起,这一缩一倒,恰好避开了身后铁尼格的腰刀疾劈,对手的刀刚刚收起,地上的云昭已是弹了起来,整个人冲到了铁尼格的怀里,一个头槌,重重地撞在铁尼格的胸口,紧跟着左手握拳,在瞬息之间,已是连续数记重拳击在铁尼格心口之上,那怕穿着皮甲,全副武装,铁尼格连受了这几次重击,仍是胸口剧痛,喉头发甜,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所有人都以为云昭会转身向外逃,乍一看起来,云昭也的确在返身向外冲,但事实上却是,云昭从头到尾都没有准备逃跑,既然这里是圈套,那么在帐外,只怕此时已是重兵密布,自己冲出去又能怎样,个人武功再高,面对着密密麻麻的对手,大刀,长枪,能挡得住几下,反而是帐中,虽然高手林立,但人数并不多,反而是有机会可乘。

    而且,抓住雅尔丹的心思从来都没有消失,这是他唯一的活路。

    易水寒临时反转,以刀背与对手交击,存的便是一个借力的心思,铁尼格急于立功,离开了雅尔丹,对于云昭来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这一瞬间,云昭使出了全身的解数,能用上的招数,能使出来的力气在格短的时间内全都爆发出来了,一击奏效,击倒了铁尼格,冲向雅尔丹。

    帐内所有的蒙军将领都认为云昭要向外逃,但对手却是反其道而行之,这一个判断失误,让他们立时失去了先机,与云昭有了几步之差,这几步之差就是云昭唯一的生机。

    看着铁尼格瞬间便被击倒,脱里顿时大惊,瞳孔收缩,跨前一步,将雅尔丹紧紧地挡在身后,双手持刀,紧张地看着越过铁尼格直冲过来的云昭,只要自己稍稍将对手挡一挡,身后的蒙军将领便能蜂涌而上,将这个恐怖的家伙拿下,在他身后,雅尔丹亦是以手捂着嘴,两眼大睁,眼中笑意尚未褪去,此时却又充满了惊异。

    她也认为云昭会向外冲杀并想要逃出去,没有想到对手到了这步田地,仍然想抓住自己。

    手起,刀落,易水寒带着风声落下,脱里亦在同时挥刀出击,两刀相碰,易水寒的锋利在一刻暴露无遗,嚓地一声轻响,脱离手中精钢打制的佩刀犹如豆腐一般被易水寒削断,但脱里力气极大,这一刀虽然断了他的兵刃,云昭的身形却给他挡得一顿。

    脱里狂呼着和身扑了上来,与铁尼格等人不同,他们可以躲闪云昭的致命伤害,但他不能,他是雅尔丹的护卫,手时握着半截断刀,脱里依旧扑向云昭,右手捅向云昭的身体,左手箕张,想要抓住云昭。

    脱里这是不要命了,云昭只要一刀捅来,铁定便可以要了他的命,而脱里所想的只是争取那怕一点点时间。

    云昭毫不犹豫,易水寒径直向前直刺过去,虽然对手的反应让他有些惊讶。

    眼看着易水寒就要刺中脱里,脱里身后的雅尔丹突然伸手一推,脱里身子顿时向旁偏转,云昭这一刀插空,完全没有想到这个结果的云昭这一刀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刀插空,身子顿时向前栽去,雅尔丹手中寒光一闪,一柄小小的匕首无声无息地刺向云昭。

    竭力扭转身子,但脱里的突然偏转,雅尔丹的这一刺显然是早有准备,云昭仍是难以躲开,勉强避开了要害,这枚锋利的匕首哧的一声插入左胸之上。一击得手,雅尔丹脸露喜色,猛向外拔刀后退。

    一拔之下,却没有拔动,脸上不由变色。云昭剧痛入骨,脑子却在这时异常清明,大吼声中,反手握住插在左胸之上的短匕,连同雅尔丹的右手一齐抓住,用力一拉,雅尔丹惊叫声中,被云昭拉进了怀里,手臂圈转,已是紧紧地勒住了雅尔丹的脖子,轻轻一用力,雅尔丹已是脸色青紫,松手放脱匕首,两手攀住云昭的手臂,拼命想要扳动。

    两人一齐摔倒在地上。

    帐内众人瞬间都是石化,呆呆地看着两个扭在一齐的人,云昭左手勒着雅尔丹的脖子,两条大腿绞着雅尔丹的身体,此时,右手的易水寒已经横在了雅尔丹的脑袋上,以易水寒的锋利,云昭甚至不需要用力,只需要让易水寒呈自由落体掉下去,就可以轻易地切开雅尔丹的脑袋。

    “公主!”脱里一声大叫,刚刚要不是雅尔丹猛力将他推开,自己必死无疑,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以自己的性命来换取片刻的时间,但那一推,却让这一切都化为了泡影,直接导致了雅尔丹被云昭抓住。

    云昭的眼睛缓缓扫过帐内的蒙人将领,这些人的目光却都落在他的刀上,只消他稍稍用力,雅尔丹就要香消玉殒。

    “都给我滚出去!”云昭怒吼道。

    帐内蒙人将领没有一个动弹。

    “都出去!”雅尔丹艰难地道,被云昭死死地勒住脖子,呼吸都有些困难,“这是个疯子!”

    铁尼格从地上爬起来,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瞬息之间,形式便被逆转,打猎的人成了猎物,看着雅尔丹有些青紫的脸色,他慌乱地道:“都出去,出去!”

    一众蒙人将领不甘心地慢慢地倒退出帐蓬,脱里却仍是呆在哪里,眼里泪水滚滚,“公主!”刚刚是雅尔丹救了他一命,却让自己落入了虎口。

    “先出去,将燕小乙他们放了!”雅尔丹低声道。

    “是!”脱里转身冲出了帐蓬。

    大帐之内转眼之间便只剩下了云昭与雅尔丹两人,云昭这才松开了缠住雅尔丹的双腿,喘息着慢慢地爬起来,手却仍然勒着雅尔丹的脖子。匕首仍然插在胸前,突突地冒着血水,云昭有些头昏眼花,易水寒拄在地上,努力地不让自己倒下,缓缓地挪到一张大案之上,坐了下来。

    雅尔丹用力地扳着云昭的左臂,但她那一点力气,却犹如蜻蜓撼柱,那里扳得动,不停地喘息着:“松一点,你要勒死我了!”

    低头看着雅尔丹,对方脸色青紫,云昭哼了一声,稍稍松开一些,却仍是不敢放开,自己受伤颇重,要是放开对手,她逃窜开去,自己不见得还能追上。

    “你最好聪明一些,我不想杀你,但你也不要激怒我杀你。”云昭道。

    雅尔丹看着近在咫尺的男子,道:“燕小乙他们我马上就放了,你不就是为他们来的么?”

    “你当然得放,这不是条件!”云昭冷笑,“相比于我们这些一无所有的穷鬼,你的身份可就高贵了,相信外面的那些人很清楚这一点。”

    雅尔丹沉默片刻,“你的伤很重,再这样流血会死人的。”

    “我死之前,你也别想活!”云昭喘息了几声。“嘿嘿,想不到吧,你作茧自缚,想要抓我,你们还差了一点儿。”

    雅尔丹冷笑,“要不是铁尼格那个混蛋想要争功,要不是我不忍看着我贴身侍卫死在我的眼前,你根本没有机会,我算到了一切,就没有算到人心,你用不着得意。”

    云昭嘿的一声,雅尔丹说得不错,如果不是铁尼格离开了雅尔丹的身前,如果不是雅尔丹推了那个护卫一把,自己的确没有机会。

    外面传来了燕小乙的怒吼之声:“蒙狗子,又想玩什么花样,趁早杀了老子便当。”

    紧跟着人声嘈杂,一众马匪都大声怒骂着。云昭喘息了几下,大声道:“小乙,我在这里,你们进来。”

    外面陡地安静下来,燕小乙的惊呼起来,“云昭,你怎么在这里?你,你干了什么?狗娘养的,放开我。”

    显然,外面的人还控制着燕小乙。

    云昭怒喝道:“让燕小乙进来,否则我就在雅尔丹的身上拉一刀。”

    “云昭,你放了雅尔丹,我就放了你这群同伙。”铁尼格在外面大叫道。

    外面燕小乙哈哈大笑起来,两人的对话,让他明白,云昭已经抓住了谁,“你这个蒙狗子脑子坏了吧,老子们一群马匪,命球不值,死了无所谓,云昭,你抓住了那个臭女人,哈哈哈,太好了,松开老子,云昭,拉一刀试试,让那个女人叫几声。”

    脱里惊呼起来,“不要,不要,放人,铁尼格,放人。”***

第一百二十七章:誓言

    大帐帘门被掀开,燕小乙满脸的血污,原本英俊的一张脸现在肿得像个猪头,变形得都有些让云昭认不出来了,走路亦是一跛一跛的,在他的身后,被俘的一群马匪互相扶持着,鱼贯而入,几乎没有一个囫囵的,个个衣衫破乱,血迹斑斑,叫花子一般。

    “云昭,你,你他妈的还真来了!”站在大帐中央,燕小乙肿乎乎的脸上满是激动,眼眶里泪水转来转去,险些儿便要掉出来。

    “我们是兄弟,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我自然是要来的。”云昭淡淡地笑道。

    “他妈的,他妈的,我这一回算是服你了!”燕小乙跛着脚走了过来。

    “兄弟们还剩多少?”云昭问道。

    燕小乙从一边桌上抓起一只烤鸡,胡乱咬了一口,“全在这里了,本来二十八个,被这个臭女人砍了三个,就只有二十五个了。”燕小乙看着被云昭抓在手中的雅尔丹,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臭女人,原来你也有落在老子手里的一天。”

    走到跟前,血糊糊,油腻腻的手捏住雅尔丹的下巴,狞笑道:“臭女人,想知道老子要怎样炮制你吗?”

    雅尔丹眼中却是没有丝毫惧意,亮如晨星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对方,直看得燕小乙心里有些发毛,“狗娘养的,邪门儿了!”燕小乙心里暗骂一声。

    云昭摆摆手,“小乙,别闹了,咱们还指望着她脱身呢。”

    燕小乙转眼看到云昭胸口上的伤势,不由一惊,那把匕首还插在上面,“天爷,你受伤了。”

    “你他妈这才看到呀?”云昭没好气地道。“喏,雅尔丹交给你,还有劲么,捉得住她么,她可不是什么纤纤弱女子,老子这一刀就是她扎得。”

    燕小乙大怒,一伸手捏住雅尔丹的手腕,雅尔丹呀的一声叫了出来,手腕之上痛彻心扉,“老子连这点劲都没有么?这女人真好歹毒。”

    云昭看着雅尔丹,“麻烦叫你的手下送上好的金创药进来。”

    “快点!”燕小乙手腕一紧,雅尔丹疼得眼泪一下子掉了出来,她虽然智计无双,但从小养尊处优,不管到那里都是前呼后拥,那里遭过这等罪,心里气得发晕,手上疼得要命,恶恨恨地看着燕小乙,心道脱险之后,一定要将这个可恶的燕小乙斩成肉酱才能解恨。

    “看着我干什么?想咬我啊!”燕小乙哧哧地笑着,“还不快点叫,信不信我在你这张脸上划两刀,弄个大花脸来瞧瞧。”

    “脱里!”雅尔丹立即开口,燕小乙恐吓要杀她她是不怕的,杀了自己,他们也活不了,但对方说要在她脸上拉几刀,她可就怕了,没有那个女孩子不再乎自己容貌的,这些马匪穷凶极恶,有什么干不出来的。

    “公主!”脱里从外面窜了进来,看到雅尔丹的状况,脸都紫了,手脚颤抖。

    “去,给他们准备上好的金创药,对了,把军中的大夫也叫来。”雅尔丹吩咐道。

    “是,末将马上去办!”脱里兔子般地窜了出去。

    “嘿嘿,闻一而知十,不错,聪明!”燕小乙嘿嘿地笑了起来。

    雅尔丹在对方手中,脱里办事效率奇快无比,片刻之后,一大堆金创药和一名大夫被叫进了帐中。

    “你,滚出去!”燕小乙毫不客气地指着脱里。

    “你,去给我老大治伤!”燕小乙一摆手,一名马匪走过去,雪亮的刀子架在了这名大夫的脖子上,“老实一点儿,敢搞鬼马上切了你的脑袋。”

    大夫颤抖着走向云昭,看着云昭前胸上的匕首,颤声道:“先将刀拔了,才能治啊!”

    云昭吸了一口气,手握住了短匕,稍稍迟疑了一下,猛地向外拔出,血哧啦一声标了出来,云昭疼得大叫一声,另一手敢紧捂住伤口,尽量让血少流一些。

    “快点止血!”持刀的马匪眼皮跳动,厉声喝道,“不然老子把你切成片片。”

    可怜这名大夫担惊受怕,两手发抖,几次将止血药粉给洒到了一边,云昭不耐烦地一把抢过药瓶,自己将止血药粉喷上去,药粉与伤口一接触,不由疼得脸上肌肉抽搐。

    药很有效,洒上去不过片刻功夫,便止住了血,云昭三两下解下外面的皮甲,再脱去内衣,露出一身强壮的健子肉,看着胸肌之上那个触目惊心的伤口,摇头道:“好险,这把刀子好快,要不是外面罩了一层皮甲,光这一下子,就要了老子的命了。”

    听着云昭的话,看着那个血糊糊的伤口,燕小乙目露凶光,不住地在雅尔丹身上扫来扫去。

    大夫帮着云昭将伤口包扎好,云昭一边穿衣,一边指着帐里其它人道:“给我的兄弟都治一下。”

    从燕小乙手中将雅尔丹接过来,“小乙,你去弄弄,这个蒙人大夫手艺不错。”

    提着易水寒,云昭坐到了雅尔丹的对面,看着她,“想必你也知道,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了。”

    看着云昭因为失血过多而苍白的面孔,雅尔丹点点头,“行,你们要什么,只管开口,我会送你们出去。”

    “好,和聪明人说话真是爽快,第一,马车,我这边有几个兄弟伤重,马是骑不了的,嗯,我来时看到外面那四匹白马拉的车不错,就是它了。”

    “第二,马,好马。”

    “第三,刀,弓,箭。”

    “第四,足够的干粮和补给!”

    雅尔丹沉默片刻,“行,都给你。”

    “爽快!”云昭拍手道:“看来你的地位在蒙人这边很高啊,外面的那些个都很紧张你。”

    “你怎么保证我的安全?”雅尔丹问道:“我给你们这些,送你们出去,你们可以跑了,我怎么办?如果没有足够的安全保障,我情愿与你们一起死在这里。”雅尔丹淡淡地道。

    “我说我们脱险之后便会放了你,你信么?”云昭笑道。

    “我不信!”雅尔丹嘴角上翘。

    云昭两手一摊,“那能怎么办,你就只能赌我说话算话,到时候放了你。”

    雅尔丹忽地一笑,“云昭,你发一个誓怎么样?”

    “我发誓你就相信?”云昭奇道。

    “用你死去的母亲和你失踪的妻子柔娘的名义发誓,你若不守诺言,你死去的母亲将永坠地狱,片刻不得安宁,你永远也不能和你的老婆柔娘再次相聚。你如果肯这样发誓,我就相信你。”雅尔丹道。

    啪的一声,雅尔丹脸上当即挨了重重的一巴掌,云昭怒目瞪视着她,“雅尔丹,这是我云昭生平第一次打女人,有些东西是不容你亵渎的。”

    雅尔丹悟着火辣辣的半边脸庞,怔怔地看着去昭,半晌,突然哭了起来,“你,你打我?”

    “不错,我是打了你,你是我打的第一个女人,你如果再敢胡言乱语,我还会杀了你。”云昭紧紧握着易水寒,寒声道。

    雅尔丹眼泪哗哗地流着,半是愤怒,半是委屈。

    突然,云昭反应了过来,“你,你怎么知道我母亲已经去世了,你怎么知道我妻子叫柔娘?”

    雅尔丹抬起脸庞,仍是梨花带雨,语气中却是无比的讥讽,“你的反应还真是慢,是的,我知道,我不但知道这些,我还知道柔娘在哪里?”

    猛地伸出手,抓住雅尔丹的双臂,云昭大声喝道:“说,快说,柔娘在哪里?她在哪里?”激动地云昭站了起来,身高臂长的他几乎将雅尔丹提得双腿离地。

    双臂剧痛入骨,雅尔丹死死地咬着嘴唇,高抬着头,冷冷地看着云昭,却是一言不发。

    “快告诉我,柔娘在哪里?”云昭拼命地摇晃着雅尔丹。

    云昭的怒吼惊着了燕小乙,他一下子跳了过来,“云昭,你冷静一点,这女人在我们手里,慢慢地炮制她,总能问出柔娘的下落来。”

    云昭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看着帐内的二十几个弟兄,慢慢地放下雅尔丹。

    抚着剧痛的双臂,雅尔丹冷笑道:“云昭,你要么发誓,要么你永远也不要想得到柔娘的下落。”

    “好,你狠!”云昭慢慢地点头,“我以我母亲和柔娘的名义发誓,我们脱险之后,我将放雅尔丹走,如违此誓,我母亲在九泉之下永不得安宁,我与柔娘此生再无相聚之日。雅尔丹,你满意了吧?”

    雅尔丹看着云昭青白的脸庞,心中不由有些害怕,点头道:“行,有你这句话,我便信了你,脱里,你进来。”

    一直守在帐外的脱里马上钻了进来,“公主?”

    “传我的命令,军队撤开包围,放他们走,准备他们所需要的东西,一样也不要少。什么东西你们自己说吧!”

    燕小乙飞快地将先前云昭提出的要求重复了一遍。

    “公主,那你怎么办?他们什么时候放你?”脱里大声道。

    “不要紧的,我送他们一程,过几天自然就回来了。”雅尔丹故作轻松地道。“告诉铁尼格他们,军队都撤回部落去吧。”

    “那不行,公主,我要跟着你去。”脱里大声道。

    雅尔丹摇摇头,“他们不会答应的,你放心吧,我有自保的办法,他是不敢杀我的。如果到时候我真回不来,脱里,你就传我的命令,先杀了柔娘,再去云家村,给我将云家村那些死人墓都铲平了,将里面的尸体拖出来喂狗。”

    脱里一怔,但马上反应过,“是,公主。”

    云昭大怒欲狂,雅尔丹的手腕被他捏得卡卡作响,但雅尔丹却强忍着痛,与双眼赤红的云昭怒目瞪视,丝毫没有退让。***

第一百二十八章:人质

    燕小乙打头,一群伤痕累累的马匪围着云昭与雅尔丹从大帐里面走了出来,云昭的胳膊仍然勒在雅尔丹纤细的脖子上,手里提着易水寒,脱里站在大帐外,他的身后,是云昭他们需要的东西。

    没有人敢乱动,谁都知道,即便云昭不用手里的刀,他那强劲有力的胳膊要勒断雅尔丹脆弱的项颈亦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所有的蒙军将领们垂头丧气,挖下陷阱,没想到最后坑的却是自己人,偏生还是一个绝对不能出问题的人,换作是场中任何一个其它人,都用不着有什么犹豫,直接乱箭射杀,但现在对手掌控的人质,只怕便是决断无双的兀达大王在此,也得向对手屈服。

    “我们走!”云昭叫道。

    燕小乙毫不客气地一把推开脱里,手里的刀顶在了雅尔丹的背心上,扶着云昭先上了马,然后伸手抓起雅尔丹的腰带,另一只手在她屁股上用力一托,已是将她托上了云昭的马鞍,雅尔丹又羞又恼,瞪着眼睛看着燕小乙,如果目光能让人,她已经将燕小乙杀了一千遍了。

    马匪们相互扶持着爬上了战马,几个实在伤重骑不得马的人则上了马车,马鞭声响起,一群人向着蒙人军营外走去,在他们的身后,一队队的蒙人骑兵慢慢地跟了上来。

    天色大亮,郝仁没有等到蒙人军营中出现任何的混乱,心中不禁一阵绝望,云昭单身入敌营,本身就是一件很渺芒的事情,现在看来,并没有奇迹出现。他从藏身之处走了出来,看着远处的蒙人军营,突地望天大吼起来。

    另外九人一起站到了他的身边。

    “弟兄们,我要去了,你们愿意一起吗?”郝仁大声问道。

    “一起去!”九人齐声道。

    “好,云昭说过,是兄弟,一齐活,一齐死,鹰嘴岩马匪,死,也死得轰轰烈烈,上马,准备作战!”

    十个人翻身上马,郝仁为锋矢箭头,九人排成雁形阵容,呛啷啷一声,马刀出鞘,郝仁大叫一声:“冲锋!”

    十一匹战马,云昭的那一匹乌云踏雪亦混在其中,向着远处的蒙人军营飞速冲去。

    “杀!”十个人怀着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悲壮,冲向蒙人军营,然后他们就看到了蒙人的军营辕门大开,一伙血迹斑斑,衣衫破碎的家伙骑着战马从营里冲了出来,在他们的中间,是一辆四匹神峻的白马拉着的高大马车。

    而走在最前面的,郝仁觉得好眼熟。

    他猛勒战马,停了下来,在他的身后,九名马匪也疑惑地策马向前,与他站成了一并排,大惑不解地看着对面,在他们的脑海之中,这时候冲出来的应当是蒙人的铁骑,是闪着寒光的马刀,是密如飞蝗的羽箭,而不是眼前这般奇诡的景象。

    只有乌云踏雪,丝毫没有停留,扬蹄疾进,冲向远处的那一群人。

    “是小乙,是小乙他们!”一名眼神好的马匪突然激动地大叫起来。

    十个人都是目瞪口呆,这是怎么一回事?

    “中间的那个是云昭,还有那些人都是我们的弟兄!”另外一个也大声地喊了起来,“云昭做到了,他当真救出了小乙!”

    此时,在燕小乙他们身后,蒙人的军队相隔着数百米,缓缓地跟着,此时便是白痴,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郝仁等人一声欢呼,纵马便迎了上去。

    乌云踏雪踩着轻快的步伐,轻盈地冲到了云昭的跟前,亲热地扬起头颅,在他的腿上磨磨擦擦,云昭伸出手,用力地拍着马头,一人一马,都是说不出的喜悦,昨夜一别,险些别是永决了。

    乌云踏雪与云昭亲热了一阵子,忽地张开大嘴,一口便向云昭现在骑着的马咬了下去,那马疼的惨嘶一声,又叫又跳,要不是旁边一名马匪眼疾手快,一把死死地拉住缰绳,云昭与雅尔丹二人就要被颠下马来了。

    “好了好了!”云昭大笑着,将乌云踏雪牵过来,自己先爬过去,然后拖着雅尔丹的手腕,喝道:“过来。”

    雅尔丹是蒙人,虽说是王族,但对于骑马射箭,自然也不会生疏,跃到乌云踏雪背上,看着云昭这匹比起其它战马明显要高出一头的神骏的坐骑,由衷地赞了一声,“好马,真有灵性!”

    云昭哈哈大笑,得意异常。乌云踏雪似乎也听到了雅尔丹的赞许,高傲地昂起头,长嘶了一声。

    郝仁等人飞马赶了过来,在马上探出身子,一把抱住燕小乙,“小乙,哈哈哈,小乙,哈哈哈!”一时之间,竟然欢喜的说不出话来。

    “哎哟哟,郝仁,你想要我的命啊!”被郝仁一搂,燕小乙顿时大叫起来,“伤,伤,疼,疼!”

    郝仁大笑着松开手,“小乙,捡回一条命来,这点子伤算个球啊。云昭,真有你的,我服了,咦,这就是那个公主叫什么雅尔丹的呀,长得不错嘛!”

    云昭看着他,“不是说天明不见我,你们就自己逃命去的吗,你们这是准备干什么?冲阵?找死?”

    郝仁嘿嘿一笑,“你说过,是兄弟,一齐活,一齐死。”

    “你这个蠢东西!”云昭笑骂了一声,眼中却满是温暖,虽然现在大家的状况都凄惨不已,但有这样一群愿意和自己一齐死的兄弟,一时之间,云昭却觉得特别满足。

    “我们走吧,有这样一个护身符,蒙人不敢把我们怎么样的!”云昭大声道。

    一行人说说笑笑,轻松地向着前方奔去,在他们的后头,蒙人骑兵依旧不远不近地跟着。

    两支队伍隔了不到两里路,后面的人喊马嘶清晰可离,临时的营地里,燕小乙提着一只烤好的野兔,走到云昭身边,坐了下来。伸手撕下一条兔腿,递给云昭,“云昭,这样下去也不办法啊。他们老是这样阴魂不散地吊着,我们也走不脱啊,这什么时候是个头?”

    云昭接过兔腿,正想说话,旁边却传来一阵咕咕的声响,回过头来,却见到坐在身边的雅尔丹满脸通红,“你饿了?”云昭问道。

    雅尔丹狠狠地盯了他一眼,“你试试一天不吃东西饿不饿?”

    云昭一笑,随手将手里的兔腿递给她,雅尔丹也不客气,接过来便吃,可能真是饿得狠了,大口吃着兔腿的她一下子被噎得直翻白眼,云昭哈哈大笑,从燕小乙另一只手里抢过一袋马奶酒,“慢点吧,没有人跟你抢。”

    看着大口吃肉喝酒的雅尔丹,云昭的眼里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丝欣赏的色彩,这个女人可真不寻常,落在自己手中,居然也没有表现出如何害怕。

    看着雅尔丹,燕小乙却露出厌恶的神色,他忘不了就是这个女人,当着自己的面下令砍了自己三个兄弟的脑袋。

    “云昭,你说这事怎么办?”

    “怎么办?雅尔丹?”云昭看着吃肉喝酒的女人,“这样下去,于我与你都不利。”

    雅尔丹冷笑一声,“我有什么办法?你们扣着我,他们肯定是要跟上来的,弄丢了我,他们可是要掉脑袋的。”

    “你如果没有办法,迟早会掉脑袋。”云昭呵呵一笑,“我们走不脱,最先死的就是你。”

    “云昭,你也是声名赫赫的人物,就知道欺负女人么?”雅尔丹瞪着眼睛看着云昭。“亏得我还一直以为你是一个英雄呢!”

    “抱歉,在我眼中,你不是女人。”云昭双手一摊。“而是我们活命的法宝!而且,即使是英雄,也不愿意随随便便的就死掉。”

    雅尔丹大怒,怒视云昭,云昭亦毫不退让,两人互瞪片刻,雅尔丹终于泄了气,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你不让他们跟是不可能的,这样吧,我给你一件信物,你派人去告诉他们,让脱里带一小队侍卫跟上来即可,其余的人都回去。”

    云昭点点头,伸出手去。

    雅尔丹从身上扯下一块玉佩,甩给云昭,然后双手抱膝,将脑袋搁在膝盖上,出神地看着毕毕剥剥燃烧的火焰。

    “郝仁,你过来。”云昭喊道。

    “拿着这个,却后面告诉那些吊靴鬼,只许脱里带不超过二十人的队伍跟着我们,要是还像今天这样的话,那么大家一拍两散,让他们来替雅尔丹收尸吧!”云昭大声道。

    “好嘞!”郝仁接过玉佩,牵过一匹马,疾驰而去。

    燕小乙懒得与雅尔丹呆在一处,起身离开,火堆边只剩下了云昭与雅尔丹两人。两人亦无语,沉默地坐在火堆边,半晌,雅尔丹忽然站了起来。

    “你干什么?”云昭的手握住了易水寒。

    雅尔丹迟疑了一下,“我要方便。”

    云昭站了起来,举目四望,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燕小乙他们已经搭起了一个个的小帐蓬,“走,去那边。”

    雅尔丹又羞又恼,“我方便,你也要跟着去?”

    “你身上系着我们好几十条人命,我不能不小心些。”云昭淡淡地道。

    雅尔丹一屁股又坐了下来,低着头,用蒙语不停地咒骂着。云昭淡然地望着她,蒙语云昭不但听得懂,而且会说,听着这个公主在那里咒骂,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话,想来也是不怎么会骂人的。换作自己,可以骂出花儿来。

    煎熬了片刻,雅尔丹只觉得小腹愈来愈沉,不停地扭动着双腿,云昭却是不为所动,终于,雅尔丹挺不住了,站起身来,急步跑向帐蓬之后,云昭不紧不慢地站起来,跟着她走了过去。

    帐蓬后传来哗哗的水声,然后雅尔丹低头着走了出来,借着火光,云昭能看到对面的脸颊红如晚霞,她走到云昭的面前,“我要睡了!”

    云昭指指面前的小帐蓬,“喏,就是这个。”

    雅尔丹一言不发,掀开帐蓬便钻了进去,她实在无颜面对眼前的这个男人,自从成人之后,还是第一个男人在这么近的距离上听着自己嘘嘘。

    然而让她更加惊心的是,她钻进了帐蓬,身后的云昭居然也紧跟着钻了进来。***

第一百二十九章:同心结

    “出去!”雅尔丹回过身来,圆睁双眼,怒喝道。

    云昭倒是有些被雅尔丹变了调的声音吓了一跳,看着雅尔丹双手护在胸前,虽然满面涨红,一脸怒容,但身体却在微微颤抖,显然心中极为害怕。

    雅尔丹不能不害怕,从小就被众星捧月,前呼后拥的她何时曾落到过现在这般境地,即便是在大漠最为混乱的时期,她也过得甚为滋润,身边护卫成群,陌生人或者是地位稍低的人想要靠近她根本就不可能。

    但现在,她却要独自面对一群土匪。

    如同大越人将蒙人看着茹毛饮血的野蛮人一样,雅尔丹对马匪亦是深恶痛绝,在她看来,马匪就是一群流氓,匪徒,他们什么事都不出来?

    即便蒙人女子不像大越姑娘那般看重女儿家的清白,显得较为开放一些,但雅尔丹却不同,她身居高位,从小便习读中原文化,受中原习气影响颇深,对自己的清白更是比一般的蒙人女子看得不知要重要多少倍,先前云昭在这么近的距离上监视她小解,哪怕看不见自己,但想到自己小解的声音绝对会被对方听去,心中早已恼羞不堪,此时见云昭跟进帐来,如何不惊慌失措,莫非这个混蛋对自己有图谋不轨之心?

    云昭的武力她是见识过了,当时在大帐之中,那么多的武将环绕在自己身侧,草原上有名的勇士脱里,自己的近身侍卫竟然连一招也挡不住对手,那自己现在与云昭单独面对,就如同一只小羊羔面对着一只猛虎一般,除了被对手无情地不费丝毫力气的碾碎之外,她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别的结局?那怕对手被自己刺了一刀,身上的伤不轻,但也许正是这一刀会让对手恼羞成怒,那对铁钳一般的胳膊即便自己使出浑身的力气也根本不能撼动分毫。

    看到对方的过激反应,云昭一怔之后,立即明白了为什么。

    “雅尔丹,你不用担心什么,我只是要看住你罢了,要知道你,你现在身上可系着我几十个弟兄们的性命,你也看到了,他们都伤得很重,万一你跑了,我们根本连逃命都没有机会。”云昭双手一摊道:“事急从权!”

    雅尔丹怒目瞪视着云昭:“出去!我绝不会和你在一个帐蓬里。”

    云昭耸耸肩,懒得理她,自顾自地坐在帐口一个角落里,双目微闭。“早点睡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雅尔丹气极,胸口气伏,看着老神在在的云昭半晌,忽地道:“云昭,你觉得我怕死吗?”

    云昭睁开眼,摇摇头,“虽然不是很了解你,但凭直觉,你不怕死。”

    “很好,那我告诉你,你如果不出去,从明天开始,我就不吃饭,不喝水,我饿死我自己,渴死我自己,然后,你们便下来给我陪葬吧!”雅尔丹看着云昭,退后几步,坐在羊皮毡子上。

    “你这是干什么?我只不过呆在帐中看着你而已,又不会吃了你?”云昭看着对方,“你睡你的,我睡我的,只要你没有什么其它的想法,我们便相安无事。”

    雅尔丹涨红着脸,“不行,你必须出去。你在帐中,我睡不安稳,快出去,我言出必行。”

    “雅尔丹,你搞清楚,你现在是我的俘虏,不是我的客人,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云昭怒道。

    “你也不要忘了,你这几十个的人性命都系在我的身上,我当真不要命了,你们也活不了,我们蒙人女子,可不是你们中原女子那样,我会说到做到的。”

    “雅尔丹,我云昭不敢自诩为正人君子,但也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说过不会对你怎么样,就不会对你怎么样,你害怕什么?”云昭有些无奈。

    “哼,你一个无恶不作的马匪,我凭什么相信你?”

    “放屁,你才是无恶不作!”云昭怒道。“我云家村招你们了吗,你们将整个村子杀得一个不留,老弱妇孺一个也没有放过。”云昭霍地站了起来,呛的一声,易水寒已是拉出了半截。

    雅尔丹斜睨着他,“云昭,你不是无恶不作吗?你们在大漠之上杀了多少手无寸铁的蒙人,他们中间有多少是老弱妇孺,有多少人招过你惹过你?你云家村不过百来口人,你算算,这两年,你杀过多少这样的蒙人?”

    云昭一怔,的确,对手不是什么好人,但自己却也不是,想到这里,不由有些泄气。

    瞪着雅尔丹看了半晌,“是你们先惹我的。”

    “真要论起谁先惹谁,这可是一笔糊涂帐!”雅尔丹冷笑,“从卢城到潭州,这中间的千里沃野本身就是我们蒙人的,你们大越强盛的时候,活生生地将我们趋赶到了大漠之上,让我们朝不保夕,我们的族人连吃顿饱饭都成了奢望,数百万族人到现在,只余下了百余万人,现在,你们内部出了问题,曾经的巨人已经满身伤痛了,我们为什么不能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再加上一点得息,云昭,不要觉得你们大越有多高尚,这个世界,本身就是看谁的刀子更快,拳头更硬。”

    这些事云昭可不知道,听到雅尔丹这么说,哈的一笑,“我们大越地大物博,带甲百万,你们拢共就这么多人,还想找我们大越的麻烦,迟早有一天,你们会被我们消灭的干干净净。”

    “人多又怎样,我们是只有一百多万人,但我们是一百多万头虎狼,你们人多,却只是亿万头羔羊,孱弱的羔羊焉是强大的虎狼的对手?”

    “你是虎狼?我是羔羊?虎狼会成为羔羊的俘虏?”云昭冷笑着反辱相讥。

    “你的确是一只凶狠的孤狼,可惜,你却朝不保夕,你们大越也许有很多像你这样的人,可惜,你们的首领却是羔羊,而且还是很蠢的那种。”

    云昭懒得再跟对手辩解,论起口舌之利,他自知是说不过对手的,这雅尔丹伶牙俐齿的,而且看起来极为熟悉中原的事情,而自己,除了边城这一点子事,啥都不晓得,而看着卢城边将司马瑞这种人,也的确如雅尔丹所说,够蠢的。

    “好了,雅尔丹,我们不必争论,你也说过,要看谁的拳头硬,谁的刀子快,那我们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你要我出去也可以,但你得给我老老实实的,要是有什么异动,你也知道,我云昭对你们蒙人可是没有一丝丝好感的,我不介意打断你的双手双腿然后拖着你走。”云昭凶神恶煞地道。

    雅尔丹冷笑一声,闭上眼睛。

    云昭走出帐外,寒冷的空气立即扑面而来,刚刚从温暖的帐内出来,顿时激凌凌地打了一个寒战,盘膝坐在帐门口,拄着易水寒,胸口的伤有些隐隐作痛起来。

    帐内悉悉索索的声音响个不停,也不知道雅尔丹在忙些什么,想了一会儿,云昭又站了起来,掀帘走了进去。

    雅尔丹正将自己裹进毯子中,突然又看到云昭闯了进来,不由一声尖叫,用毯子将自己紧紧地包着,“你,你又进来干什么,你想干什么?”云昭扫了一眼帐中,雅尔丹的狐裘外套,小鹿比靴子都已经脱了,现在只穿了一身单薄的内衣,看着云昭的眼神,身体不由紧紧蜷缩起来,突突地打着抖,一个女人,无论她先前有多么强大,但一旦脱了衣服,独自面对一个强壮的男人的时候,却仍然是弱小的,而这种弱小的感觉更是发自她们的内心。

    云昭从腰带上摘下一卷皮绳,大步走向雅尔丹,蹲了下来。

    “手拿出来!”云昭喝道。

    雅尔丹脸色惨白,对方要将自己绑起来,然后想干什么,这还用想么?

    拼命地摇着头,雅尔丹像一只虾米一般,蜷缩成一团。

    云昭皱着眉,不耐烦地一把抓住雅尔丹紧紧抓着毯子的右手,稍一发力,已是扯了出来。

    雅尔丹大声尖叫起来。

    “你鬼嚎个什么?”云昭怒道,“再喊我弄一团马粪来塞你嘴里!”

    雅尔丹立即住了嘴,紧紧地咬着嘴唇,双眼喷火,看着云昭。

    云昭也懒得理她,自管自地将皮绳拴在雅尔丹的手上,左绕右拐,一会儿便打了一个奇怪的结,然后站起来,牵着皮绳向帐外走去。

    “老实点,你只要稍有动作,便会让我警觉,到时候我可就没这么客气了!”云昭喝道。

    举起手腕,看着手腕上的绳结,雅尔丹倒是奇怪了,“云昭,你什么意思,这个绳子有什么用,我真要有什么动作,不会解开绳子么,你怎么不将我两只手都拴起来?”

    云昭滋滋牙,“是吗,你想我将你两只手都拴起来么?那真多谢你提醒我了?”迈步欲行。

    雅尔丹立即拼命摇头。

    云昭看着她,“只拴你一只手,是让你能够活动稍为自由一点,能够生活自理,至于你想自己解开绳子,你不妨试一试。”

    雅尔丹疑惑地看着手上的绳结,看了半晌,突地发觉,自己连绳头在那里都找不到。

    “这,这是什么花样?”雅尔丹喃喃地道。

    云昭脸色却黯然下来,“这叫同心结,是柔娘教给我的,不知道打绳顺序的人,根本就是解不开的。”说完这句话,云昭转身便走。

    “同心结?”雅尔丹抬着手腕,看看手上这个奇怪的绳结,又看着云昭的背影,一时不由怔住了。***

第一百三十章:内斗

    距离云昭缩营地五十里的地方,铁尼格领着他的塔塔儿部垂头丧气地扎下营地,跟着他们一起的还有雅尔丹的几百大帐兵护卫。而脱里,则带着二十名大帐兵,紧随在离云昭数里的地方。

    在大军环伺之中,居然让敌将破营而入,掳走主帅,对于这些蒙人来说,不谛是奇耻大辱,每一个人脸上,上至将军,下至普通士兵,都是阴云密布,整个营地里静悄悄的,除了战马的嘶鸣,不闻一丝人声。

    铁尼格和他的大将们聚集在一起,一筹莫展,若是失陷了雅尔丹,若是让雅尔丹有什么三长两短,那么他们就不得不承受来自王庭兀达大王的滔天怒火,整个部落说不定会被连根拔起,即便兀达顾忌塔塔儿部强大,但以后想尽办法,削弱塔塔儿部,慢慢地蚕食也是有可能的。

    “怎么办?”铁尼格看着手下,问道。

    众人默不作声,投鼠忌器,眼下对方那点人手,还不够给他们塞牙缝的,但雅尔丹落在对方手中,他们能有什么办法?

    营外忽地传来示警声,众人一跃而起,冲出营帐,远处,烟尘滚滚,蹄声如雷,片刻之后,扎儿赤兀惕部的大旗出现在众人眼前。

    “是札木合那小子!”铁尼格道,“他也赶过来了。”

    札木合尚不知道雅尔丹已落入了云昭之手,在距离塔塔儿部数里的地方,部队停了下来,独自带着十数名卫士,奔了过来。

    “铁尼格,雅尔丹公主呢,我要见她。”札木合翻身下马,与铁尼格打了一个招呼,大声道。

    铁尼格哼了一声,脸色难看,“雅尔丹公主不在这里。”

    札木合眉头一皱,“你胡说什么?我从你们塔塔儿部长老那里得知,雅尔丹公主与你一齐布下罗网,在这边等着云昭,怎么会不在这里,公主人呢,云昭捉住了吗?”

    铁尼格看着他,怒道:“札木合,你这个废物,追了那个云昭几个月,居然还让他溜走了,要是你早点逮住他,怎么会有今天的事?”

    札木合听了前半截话,不由大怒,正想发作,但却从后半截话里听出了不同的意思,“你在说什么,什么今天的事?出什么事了?”

    铁尼格嘴巴张了张,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出什么事了?铁尼格!”札木合吼道:“公主在哪里,我要见她。”

    一众塔塔儿部将领全都低下了头,一名大帐兵走了过来,低声道:“札木合将军,公主她,她被云昭掳走了。”

    札木合一呆,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公主被云昭掳走了。”大帐兵提高声音,重复了一遍。

    札木合一把抓住这名大帐兵的脖子,身高臂长的他凌空将他提了起来,咆哮道:“你放什么屁,公主在塔塔儿部,数千士兵环伺,云昭又不是神仙,能凭空将公主捉了去?”

    可怜这名大帐兵被扎木合提在空中,两脚乱蹬,两手拼命地扳着铁尼格的手,脸孔通红,连气都喘不过来了。

    “札木合,放了他,他说得不错,云昭潜进营来,趁我等不备,突然袭击公主,将公主抓走了。”铁尼格丧气地道。

    砰的一声,札木合将这名大帐兵摔在地上,跌得七荤八素,呛的一声,札木合抽出了腰里的佩刀,“铁尼格,你这个废物,我杀了你。”举刀便砍了过去,铁尼格大吃一惊,没有想到札木合说动手便动手,不由连连倒退。旁边的塔塔儿部将领见势不妙,蜂拥而上,拦在铁尼格面前,札木合带来的亲兵一看主人要吃亏,立时便抽出腰刀,亦冲了上去。

    铁尼格缓过一口气来,看着将自己手下打得连连倒退的札木合,也是一肚子的怒气,“你他妈的才是一个废物,跟着云昭追了几个月,纵横上千里,都没有摸着对手一根毫毛,要是你早点抓住他,雅尔丹怎么会以身犯险,还想打我,老子今天揍死你。”呼地一声便冲了上去。

    两人武功相若,在拳脚功夫上,铁尼格还要更甚一筹,两人扭打在一起,两人亲信将领也都扭打成一团,翻翻滚滚恶斗在一起。

    营中的大帐兵面面相觑,半晌之后,一名大帐兵百夫长大叫道:“两位将军,公主还在敌人手里,我们自己怎么先打起来了,还是先想办法救公主出来吧!两位别打了!”

    但此时两边人已打出了火气,那里肯听他说话,眼见着两边越斗越激烈,有的已经见了血,而塔塔儿部的士兵已经慢慢地围了上来,百夫长不由流出了冷汗,这可是塔塔儿部的大营,塔塔儿部与扎儿兀惕部原本就不是什么友好部落,两家互相这间明争暗斗,也不知死了多少人,要是呆会儿塔塔儿部士兵一涌而上,多少个札木合也会给殴死,札木合真有个三长两短,外面的扎儿兀惕部怎可善罢干休,一场火并便在所难免。

    回身看了看四周,两百多名大帐兵围在四周看着他,咬着牙一挥手,“上,把他们拉开,还不住手的就用鞭子抽!”

    一声呐喊,两百多名大帐兵一涌而上。

    好不容易,在塔塔儿部士兵围拢上来之前,两百多名大帐兵几个服侍一个,将死殴的双方拖了开去,百夫长带着十几个士兵,抱腿的抱腿,架胳膊的架胳膊,硬生生地将铁尼格与札木合分开,对这两个人,他们可不敢用鞭子抽,倒是生生地挨了他们两个几拳,百夫长被铁尼格一拳揍了一个乌眼青,便总算将两人拖开。

    “二位将军,不要打了。再打会出大事的。”百夫长声嘶力竭地喊道。

    此时,塔塔儿部的士兵已经围了上来,而在营外,不远处的扎儿兀惕部也察觉到了对面的异状,正在摧马缓缓逼近。

    札木合喘着粗气,看着四周越聚越多的塔塔儿士兵,心中不由一凛,挣脱了几名大帐兵的拉扯,狠狠地瞪了一眼铁尼格,转身便走。

    “铁尼格,我会跟你算这笔帐的。”

    铁尼格跳着脚大叫道:“有种你就别走。”

    札木合冷笑一声,脚下却是更快了,这是你的地盘,老子疯了才在这里跟你玩儿。

    百夫长拼命地拦着铁尼格,“铁尼格将军,救公主要紧,救公主要紧啊!”

    札木合翻身上马,快马加鞭冲出了塔塔儿营地,带着他的部下风驰电挚般地奔向云昭所在的方向。

    十一月的大漠,已经异常寒冷了,虽然裹着毯子,面前又生了一堆火,但在呼啸的北风之下,火堆似乎没有丝毫温度,云昭觉得身体似乎都要冻僵了,抓过一边的牛皮袋子,狠狠地灌了一口马奶酒,回身看着帐内,心中暗骂道:“他妈的,真不知道这女人当了俘虏还这么嚣张,老子倒像给他看门的了。”几次起身想要冲进帐蓬内去,但在手触到帐帘的时候,又颓然放了下来,回身坐下。

    这个女人,看来性子又野又烈,当真惹恼了她,来个一拍两散,那可糟了,她不禁关系着几十个弟兄的生死,而且,自己还要从她嘴里掏出柔娘的下落,这个女人太聪明,早就想透了这一切,死死地拿捏住了自己。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云昭气哼哼地想着,但一时之间,却又想不出总有一天自己要怎么对付这个女人,应该是一刀杀了吧?云昭闷闷地想着。

    帐内,雅尔丹也睡不着,不是不困,而是不敢睡着了。万一那个云昭闯进来怎么办呢,此时她已经坐了起来,将狐裘裹在身上,该死的绳索系着自己一只手,想穿衣也穿不上。云昭说得不错,自己的确解不开这个同心结,自忖聪明的她研究了半缩,也没有找着头绪,抬头四顾,空荡荡的帐内什么也没有,什么的小刀也早已被云昭收走,不然一刀砍开岂不就结了?

    中原人真是聪明,高高地举着手掌,看着那个同心结,雅尔丹摇摇头,蒙人整日价为了生存奔波,可没心思研究这个,不过这个同心结的样子可真漂亮,雅尔丹心里忽然冒出一个想法,等自己脱身的时候,倒可以将这个同心结找云昭要走,回去好好地研究一下,他们中原人能玩出来的东西,我们蒙人一样也能玩出来。

    帐内帐外两人各有心思,直到天蒙蒙亮才慢慢地睡了过去。

    “云昭,你怎么睡在帐外?”一声大叫,惊醒了帐内的雅尔丹,是那个燕小乙,雅尔丹呼地一下坐了起来。

    帐外,云昭瑟缩着从毯子里探出头来,眯着眼睛看了一眼燕小乙,“哎呀呀,快来扶我一把,腿都麻了!”

    燕小乙又好气又好笑,“热乎乎的帐蓬你不钻,窝在外面干什么,活该你受罪。”

    云昭原地一边蹦跳着,一边伸手揉搓着两条大腿,嘴一努,“那女人凶得很,说我要是呆在帐内,她就绝食,绝水,与我们一拍两散。”

    “娘希匹的!”燕小乙大怒,“老子去收拾她,这些蒙狗子,不狠狠地打一顿鞭子,就不会伏首贴耳。”

    云昭一把拉住他,“算了,一个女人,欺负她干什么。再说了,我们还指着她脱身了,而且柔娘的下落也还着落在她身上。”

    燕小乙气哼哼地道:“等着吧,等有一天,老子一定要好好地收拾这个臭女人。”

    “云昭,小乙,有几骑蒙人正在向我们这里靠近。”赫仁奔了过来,大声道。

    云昭一惊,“走,我们去看看。”拔足便奔,拴在他手上的绳子猛地崩直,帐内哎哟一声,雅尔丹被扯得踉踉跄跄夺了出来。***

第一百三十一章:你只能赌我守信

    雅尔丹被云昭拖着,踉踉跄跄地向前奔跑,两人之间的绳索崩得笔直,云昭身材高大,此时大步迈出,身材娇小的雅尔丹需得小跑着才能跟上。

    对方来得极快,转眼之间,距离云昭便只有数百米的距离,战马猛地被勒停,长嘶着人立而起,云昭也在同一时间停下脚步,看着对手,眼中突地透出浓浓的恨意,对面那人是札木合,他一直杀之不得的仇人。

    手按上了刀柄。

    “云昭,破军!”一边的燕小乙拿着破军和一壶箭,递到了云昭的手中。

    “雅尔丹!”马蹄重重的落下,札木合看着狼狈不已的雅尔丹被云昭像一条狗一般地牵着出来,两眼顿时冒出火来,呛啷一声,腰刀抽出来,就要提马冲上去。一边的脱里闪电般地抓住札木合的马缰。

    “札木合将军,使不得,公主在他手里。”

    手上青筋毕露,牙齿咬得咯崩崩直响,札木全粗重地喘着气,怒视着云昭。

    “做了他!”燕小乙兴奋地道:“云昭,射死他,反正雅尔丹在我们手中,干了他也不会有麻烦。”

    雅尔丹翻着白眼,看了一眼燕小乙,“白痴。”

    “你骂谁呢,你这个臭女人!”

    雅尔丹冷笑,“谁是白痴我骂谁,谁答话我骂谁,你敢杀了札木合试试?”

    “是不是又要绝食绝水,我才不信你这样的女人会自杀!”燕小乙嘿了一声。

    雅尔丹冷冷地道:“草原之上虽说现在统归于王庭,但实则之上还是一个松散的联盟,各个部落都拥有自己的武装力量,札木合是草原大部扎尔兀惕部的第一顺位继承人,是老族长阿斯兰的心头肉,你杀了他,扎儿兀惕部才不会管我在不在你们手里,他们的族众会一涌而上,将你们剁成肉泥。至于我,哼哼,札木合都死了,他的部下还管得着我?他们自己要是不能抓住凶手,一家子都得死。”

    听到雅尔丹的话,云昭握着破军的手慢慢地垂了下来。

    “燕小乙,你说你不是白痴是什么,你想死可别拖着大家一齐死啊,我可还想活着呢,札木合可不是一个人来的,在他身后,起码有好几千人,到时候大军涌来,你我都要被踩成肉泥!”雅尔丹道。

    “你,你……”燕小乙被雅尔丹咯应的说不出话来,恼怒地一跺脚,“好男不和女斗。”

    “云昭,你他妈的还算是一个男人吗?你不就是恨我吗?来吧,我给你一个机会,云家村是我屠的,你老娘是我砍的,你婆娘是我抢的,来呀,是男人就来复仇啊!”札木合跳下马来,拖着马刀,大步向前走来。

    听到札木合这几句话,云昭的眼睛立刻就红了,破军霍地抬了起来,羽箭扣在了弦上。啊……云昭狂叫起来。

    看到闪着寒光的利箭,雅尔丹尖叫起来:“云昭,你不能杀他,不然我们都会死的。”

    嗖嗖嗖三支利箭脱弦而出,直奔札木合。此时札木合距离云昭只有百十来步了,没有想到云昭说动手就动手,札木合大喝一声,舞刀挡箭,但破军何等力道,他的马刀刚刚举起,羽箭已是到了面前,竟然连一丝的反应时间也没有留给他,札木合脑子瞬间一片空白,我要死了!

    夺夺数声,三支羽箭,一支擦着札木合的头盔飞过,将头盔上的红樱射飞,另外两支,则贴着他的面庞飞过,利箭带起的风声让札木合的脸庞阵阵疼痛,三支羽箭射过,插在札木合身后的土地上,箭尾兀自颤动。直到此时,札木合的亲兵以及脱里才反应过来,都是大叫一声,拔也腰刀,抢到了札木合的身侧。

    札木合也是呆在了当地,这三箭将他刚刚的勇气瞬间射得一干二净。

    “札木合,你这笨蛋,你要害死我么,你再踏上一步,等我回去后,跟你没完!”雅尔丹惊魂未定,大声叫道。

    “雅尔丹!”札木合叫道。

    “退回去!”雅尔丹怒道。

    札木合咽了一口唾沫,慢慢地倒退了几步,“云昭,我才是你的仇人,雅尔丹不是,你不就是想脱身吗,你不就是想要一个人质吗?你放了雅尔丹,我来做你的人质。我是扎尔兀惕部的少族长,这个身份足以成为你的护身符。只要我在你手里,没有人敢追杀你。”

    “滚回去,札木合!”雅尔丹怒道。

    云昭忽地大笑起来,“札木合,你再上前一步,我马上就杀了雅尔丹。”云昭话音未落,燕小乙已是抢上一步,雪亮的马刀架在了雅尔丹的脖子上。

    “札木合,你的命是我的,终有一天我会来取,但不是现在,你以为我很蠢吗?”云昭大笑着问道。

    “没有人说你蠢,你需要人质,我的身份便足以护送你们出大漠远走高飞。”札木合站在原地,再也不敢向前。

    “雅尔丹的身份比你贵重是吧?”

    “是!”札木合不得不承认。

    “雅尔丹不会武功对吧?”

    “是!”

    “雅尔丹还是一个女人对吧?”

    “你什么意思?”札木合怒道。

    “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放着一个身份比你更高贵,而且不懂一点武功的女人来做人质不好,而要一个武功高明,牛高马大的你来做人质呢,我这不是在给自己找麻烦吗?”云昭笑道。

    札木合跺脚大骂,“云昭,你他妈就不是一个男人。”

    云昭脸色一寒,“我是不是男人,用不着你来评价。现在给我滚得远远的,不要让老子看见你,不然老子心烦意乱,说不定就会收拾这位公主殿下。”猛地一拉绳索,雅尔丹向前一冲,险些跌倒,一边的燕小乙赶紧收了刀子,云昭这一下突其不意,要不是燕小乙收刀快,这一下便说不定在雅尔丹脖子上拉一个口子出来,真弄死了这个女人,麻烦可就大了。

    “我们怎么能相信你脱身之后会放雅尔丹回来,你要反悔怎么办?”札木合大声道。

    “那你就能赌上一赌我守信用了!”云昭道。

    札木合一呆,没有想到对方竟然是个回答,“不行,我不能放你们离开,大不了大家就耗在这里,来人,传令部队……”

    “札木合,你们先回去吧,我自有办法回来的,他不敢杀我。”雅尔丹突然道,“你这样不是解决的办法。”

    “雅尔丹,这怎么信?这个狗娘养的云昭竟然连一个承诺也不肯给?”札木合道。

    “我承诺了你便相信吗?”云昭反问道。

    “我们蒙人一诺千金!”

    “我呸!”云昭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你还真是不要脸,你们蒙人还一诺千金?你们跟大越签定和约,承诺不再侵犯大越边界,不到一年便反悔,连你们的大王都是一个不守承诺的混帐,你们这些小狗可想而知。”

    “你……”札木合不由语塞,心道这是军国大事,焉能与个人承诺一概而论,但到底要怎么辩解,却还真不好说。

    云昭却再也懒得理他,一转身,牵着雅尔丹便走,“小乙,我们收拾东西上路,告诉脱里,老规矩,他们要是超过二十人,接近到十里以内,我便,我便抽雅尔丹一顿鞭子!”

    “得嘞!”燕小乙嘿嘿地笑着,大声地将云昭的话重复了一遍,那边的札木合与脱里听得两眼冒火,却是我计可施。

    “云昭,你个混帐,你给我记住了,你今天施加在我身上的侮辱,总有一天,我会十倍百倍地要你还回来。”雅尔丹气急,瞪着云昭,堵骂发誓地道。

    “等你活着回去后再发狠吧,现在,你没有资格说话。”

    看着对手带着雅尔丹大摇大摆地向远处走去,札木合气得狂踢沙子,“走,脱里,跟上去。”

    脱里摇摇头,“札木合将军,对方说了,我们必须在十里开外,否则他们会对公主不利的。这伙人都是亡命之徒,我们不能冒险。”

    “他妈的,他妈的!”札木合仰天长叹。

    两支队伍,一前一后,相距着十里,在大漠之中缓缓向前推进,队伍之中伤号太多,根本走不快,所幸的是从蒙人那里弄到的金创药不错,兄弟们的伤势却是一天好过一天。

    夜色将至,扎下营盘,与昨夜一样,云昭裹着毯子,生起一堆大火,提了一皮袋子酒,再一次坐到了雅尔丹帐蓬前。

    “云昭!”燕小乙走了过来。

    “什么事,小乙,还不去睡,明天还要赶路呢?”云昭笑道。

    燕小乙叹了一口气,坐了下来,“对这个臭女人,你这么客气干什么,你尽管进去睡,我才不信她会真得绝食自杀。”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云昭笑道,“也没什么,我以前打猎的时候风餐露宿惯了,那时候比现在还苦呢!”

    “云昭,都是我们拖累了你,如果不是我们,今天你完全可以一箭射杀了那个札木合,然后骑上马便跑,以乌云踏雪的速度,他们只有吃灰的份儿。”

    “不能这么说!”云昭摇摇头,“兄弟们的命比什么都要紧,要报仇,有的是时间和机会,但兄弟们的命可只有一条,去了就没了。”

    “你的伤不要紧吧?”燕小乙不再说什么,换了自己,恐怕和云昭也是一样的,先顾着弟兄们再说。

    “没什么,那天穿着皮甲,那女人力气也弱,不过那刀子可真锋利,伤得不算太重。”云昭抚了抚胸前的伤口,阵阵疼痛传来,脸上却是若无其事。***

第一百三十二章:极度危险

    与这一伙马匪在一起呆了已经有好几天的时间了,雅尔丹知道,这伙人中的老二燕小乙对自己怀有刻骨的仇恨,要不是有云昭的存在,雅尔丹甚至怀疑这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家伙会直接一刀子宰了自己,才不会管自己死了的后果,这家伙没拿别人的命当回事,更拿自己的命不当一回事,完完全全就是一亡命徒。而更让雅尔丹不放心的是,这家伙在这群马匪之中显然很有号召力。

    所幸的是,云昭才是这群人中说一不二的人,虽然云昭从不与他们争辩,但只要是云昭说出来的话,这群马匪都不会反驳。看着仍然拴在手腕上的同心结,雅尔丹又羞又恼,感觉自己现在倒像是云昭的一只宠物一般,时刻要仰仗着主人的垂怜才能保全性命。

    总有一天,自己要讨还回这份羞辱。雅尔丹狠狠地想,有了前几天的经验,雅尔丹知道云昭的确是一个言而有信的人,说不进来,就不进来,倒让她对云昭的人品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与她印像中的马匪不大一样。所以她到了夜晚亦可以安心地大睡,前两天的焦虑恐惧慢慢敛去,憔悴的容颜倒是慢慢地恢复过来了。

    不知什么时候,打在帐蓬上的细碎的雪籽将雅尔丹从沉睡中惊醒,外面寒风呼号,忽而向东,忽而向西,风中的雪籽亦时而将这边的帐蓬打得劈啪作响,转眼之间,却又转到了另一边。雅尔丹盘膝坐了起来,这么大的风雪,呆在帐蓬外边的云昭不会冻坏吧?雅尔丹想着,忽地一惊,那个该死的马匪,我管他去死?重新躺了下来,离天亮还早着呢,还可以美美地睡上一觉。

    外面一阵压抑的咳嗽声夹杂在风声中传了进来,听得人心烦意乱,雅尔丹将脑袋缩进毯子里,将整个人都蒙得紧紧的。

    咳嗽声依然间或地传进来,雅尔丹忽地又坐了起来,担心地想,这个云昭不会当真冻病吧,要是他倒下了,这支队伍肯定要由那个燕小乙来当家作主,那自己的处境可就不会有现在这样的待遇了,想到燕小乙看着自己的那眼光,雅尔丹不由激凌凌打了一个寒战。

    掀开毯子,站了起来,走到帐门边,掀起帐帘,帐门口,云昭将自己裹得像一个粽子,面前的火堆早已没了温度,他露在外面的眉毛之上竟然已结上了一层淡淡的霜花。

    “喂!”雅尔丹拍拍云昭的肩膀。

    “什么事?”云昭捂着嘴,咳嗽着道。“冷?睡不着,是不是要给你加床毯子?”

    雅尔丹一楞,这家伙都冻成这般模样了,居然还在关心自己。

    “你进来睡吧!”雅尔丹道,“别在外面冻坏了。”说完这句话,一甩帘子,转身进了帐蓬。

    云昭一楞,这个女人怎么忽然间发了善心了,不过既然是她让自己进去的,当然不会再用死来胁迫自己了,其实云昭早就有几次想要不顾一切地闯进去了,但顾念着这个女人如果当真不顾一切的话,那自己这几十个弟兄的性命可就要危在旦夕了。

    外面实在太冷,云昭钻进帐蓬,抖抖身上的积雪,帐内的柴火还燃着,一股温暖的气息瞬间便包裹他的全身,舒服地长吁一口气,就在帐门口,云昭伸长两条长腿,躺了下来。“睡吧,看样子,雪会越下越大,要是积了雪,接下来的路可就越来越难走了。”

    雅尔丹撑着下巴,看着门口那个男人,这个人与燕小乙他们不一样,也许札木合当初说得对,将这样一个人逼成了自己的敌人,也许是一件得不偿失的事情。那个该死的大王爷,雅尔丹恼火地想道,要不是因为他,自己也不会有今天这样的困局。好在这个人还是一个正人君子,要是他心存歹念,自己可就苦了,雅尔丹可是知道,别说是马匪了,就是在大漠蒙人各部之中,女人如果落在对手手里,那会是一个什么下场,这些场面她可见得多了。

    不知不觉之间,雅尔丹现在将云昭看成了自己唯一的依仗了。要是能收服这个人就好了,雅尔丹想到。云昭武功高强,箭术通神,如果真能追随在自己左右,那可是替大哥收服一个逐鹿天下的猛将,嗯,如果将云家村被屠,柔娘被抢的真相告诉他,他会不会因为痛恨大越权贵,而转而倒向自己这一方呢,可以试一试。

    想着心事,雅尔丹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好梦,在梦中,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中,自己居于中军大旗之下,在自己的前方,云昭跃马拉弓,支支利箭将上京城头的大越军将们一个个射下城头,蒙军欢声雷动,在云昭的引领之下,奋勇争先,突上城头。

    第一个爬上城头的就是云昭,大越的龙旗在他的身前飘然落下,蒙人大旗旋即伸上城头,云昭手扶蒙人大旗,在阳光之中屹立城头,千万将士在城下高声欢呼着。

    突然,从上京城墙的一个角落里,一支冷箭射出,正中城头的云昭,云昭如同一片飘叶从城头之上落下,坠向地面。

    “云昭!”雅尔丹一声惊叫,猛地醒了过来,霍地坐了起来。

    天色已经大亮了。原来是南柯一梦,雅尔丹惊魂未定,抹了一把额头,竟然香汗淋漓。回眼看向云昭,却发现他还在呼呼大睡,不由失笑,看来好几天在帐外又冷又累,这个家伙都没有睡好觉吧,掀开毯子,雅尔丹坐了起来,将狐裘披在身上。拿起鹿皮靴子,弯腰穿上,眼光看着云昭,雅尔丹的身体忽地一僵。

    不对,自己在帐内活动了这么长时间,以云昭的警醒,早该惊醒了,这是一个武将最基本的素质,但现在,云昭却仍然在大睡,雅尔丹套上靴子,走近云昭,赫然发现,云昭双颊绯红,呼吸急促,雅尔丹已经走到了跟前,他仍然没有醒转。

    慢慢地伸手,一触云昭的脸庞,雅尔丹闪电般地缩回了手,云昭脸上烫得吓人。

    他病倒了!雅尔丹在心中大叫。而且病得不轻。

    张嘴欲呼,嘴巴刚刚张开,雅尔丹猛地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这是一个难得的逃脱的好机会,只要能逃出帐去,抢了云昭的大匹大黑马,以那匹黑马的速度,燕小乙他们怎么也追不上自己,更何况,脱里他们应当距此不远。

    雅尔丹眼光闪动,看了一眼手上的同心结,眼光又慢慢地转到云昭紧握着的那柄刀上。轻轻地蹲下来,雅尔丹慢慢地伸出手,想要扳动云昭的手指,将那柄刀拿过来。

    但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云昭虽然昏迷不醒,但手却紧紧地握着易水寒,任她如何用力,都难以扳动云昭的一根手指。

    雅尔丹脸红耳赤,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没有将易水寒从云昭的手中弄下来,雅尔丹眼珠一转,双手抓住刀鞘,轻轻地将刀鞘从刀身上褪出来,将拴住自己的绳子在刀锋上轻轻一触,绳索应声而断。

    雅尔丹大喜,站起来便欲出帐,冲到帐边,突地又转了回来,重新蹲下,在云昭身上一阵摸索,就在这里,雅尔丹从云昭的靴筒里摸出了自己的那把匕首。

    一声轻鸣,雅尔丹抽出了那把锋利无比的短刀,看着地上的云昭,眼中突地闪过一丝凶光,这个人如此利害,如果将他杀了再逃走,也许能让蒙人将士在以后少受很多损失。

    匕首猛地举起,便欲插下,雅尔丹心中忽地一颤,这个云昭其实也不错,这些天来,如果不是他的回护,也许那个燕小乙真会把自己当狗一般地对待,罢了,就算是报答他这几天的善待吧,雅尔丹收起匕首,转身走向帐门。

    帐门掀开,雅尔丹闪身而出。正待举步,身体突然僵住,风雪之中,一个人影突地钻了出来,那人看到雅尔丹手持匕首,站在帐前,蓦地发出一声大叫,呛啷一声,马刀已是抽了出来,闪电般地便劈了下来。

    雅尔丹手中短匕扬起,当的一声,短匕飞得无影无踪,身体被震向后仰倒,重新又跌回到了大帐之中。

    “来人!”那人大叫起来,人也紧跟着抢进了帐蓬,看到地上人事不省的云昭,那人眼中凶光显现,霍地回头,看向跌在地上的雅尔丹。

    他是燕小乙。

    马刀举了起来。

    “云昭没有事,他只是病倒了!”危急之中,雅尔丹大叫道。

    马刀顿在了空中,与此同时,郝仁等数人抢进帐来,看到如此景象,都是大吃一惊。

    “云昭,你怎么啦?”

    “小乙,出了什么事?”

    郝仁蹲下身子扶起云昭,另外两人却是冲过去,将雅尔丹挟持着架了起来。

    “小乙,云昭是病了,糟糕!”郝仁三两下解开云昭的皮甲和内衣,解开云昭胸前的绷带,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

    “云昭怎么样?”燕小乙也转过了身。

    “伤口,伤口感染了!”郝仁有些艰难地道:“云昭受了伤,这些天又劳累过度,天天呆在帐蓬外面受冻,伤情恶化了!”

    “王八蛋!”燕小乙返身举刀便向雅尔丹砍去。

    “住手,小乙!”郝仁大叫道:“你杀了她,大家都得死,云昭也得死。现在云昭只是伤口感染,还有得救,等云昭醒了我们再作打算。”

    燕小乙恼怒地将刀重重地仍在地上,“给我将这臭女人绑起来。”

    两个马匪从腰里解下绳子,三下五除二便将雅尔丹四马攒蹄地捆了起来,他们可没有什么怜香惜玉之心,下手极重,雅尔丹疼得眼泪汪汪。***

第一百三十三章:别样接触

    看着云昭胸前已经感染的伤口,燕小乙知道如果不马上处理的话,这是会要了他的命的,多年的马匪生涯,已经有太多的兄弟因为这样的情况而送了性命。伸手拔出匕首,在火堆上反复地炙烤了一阵,再用马奶酒淋过,看着伤口周围已经明显坏死的肌肉,燕小乙小心地慢慢地用刀将其一一剔去,直到重新看到健康的颜色,以及鲜血沽沽流出,这才罢手。撒上一些金创药用于止血,燕小乙将自己的马刀递给郝仁,“老郝,去,在火堆里烧红。”

    “哎!”郝仁点点头,将帐里的火堆弄得旺旺的,蹲在那里,将马刀的一头伸进火里,反复地烧起来,一边的雅尔丹看得心惊胆战,他们要干什么,要是严刑拷打自己吗?看到那个叫郝仁的一边烧着马刀,凶恨的目光却不止一次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自己,不由更回害怕起来。云昭生死不知,而自己想要逃跑却被燕小乙抓了一个现行,等待自己的命运不知将会是什么,这个燕小乙绝对不是一个理性的人,凶性大发的情况下,也不知会怎样对付自己,他们烧红了刀子干什么,不是要用来烫自已吧?想到这个可怕的可能,雅尔丹不由自主地打起抖来,眼泪唰唰地掉下来。

    郝仁站了起来,将刀头部分烧得通红的马刀递给燕小乙,“小乙,好了!”

    燕小乙接过马刀,“弟兄几个,将他按住罗。”

    几个马匪一涌而上,将云昭死死地按住,这个架式倒是让雅尔丹大惑不解,他们这是要干什么,用烧红的刀子来烫云昭么?不由睁大眼睛,看着他们。

    其实燕小乙这一招用来止血,消毒,是战场之上受伤的士兵经常用的一招,只不过雅尔丹出身高贵,锦衣玉食,那里见过这种残酷的场面,而鹰嘴岩马匪们却是在刀头上舔血的人物,这种场面那是见得多了。

    几人死死的压住云昭,燕小乙嘴唇哆嗦了一下,“兄弟,顶住啊!”猛地将通红的刀首部刀伸出去,准确地按压在云昭的伤口上。

    云昭嘴中发出一声惨叫,整个身子一挺,想要坐起来,但被几人压着,却是动弹不得,本来紧闭的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圆,看着面前的燕小乙,通红的刀头部分在伤口之上发出哧哧的声音。

    几乎与此同时,一边的雅尔丹也是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似乎这一下是按在她身上一般,郝仁转过头去,厌恶地看着她:“臭女人,住嘴,再叫,就给你也来一下!”

    雅尔丹吓得赶紧闭上了嘴巴,眼泪更是止不住地往下流,这群野人!她在心里不住地念叼着。

    剧烈的疼痛让云昭醒了过来,看着燕小乙,“小乙,小乙,你干什么?”

    “别动,你伤口感染化脓了,我不得不用这招,挺住,没事,过一阵子就好了!”燕小乙大声道。

    “挺住,我当然挺得住。”云昭翻了一个白眼,头一歪,又昏了过去。

    收起马刀,看了一眼伤口,燕小乙满意地点点头,“好,不错,口收得不错,郝仁,给云昭包好!”

    将云昭的伤口重新包扎,再穿好衣服,众人聚在云昭的周围,看着依然发着烧的云昭,依然是愁眉不展。

    “小乙,伤口只要小心照料着,应当是不会再感染了,但云昭这样烧着可不是办法呀!这是会要人命的。”郝仁道。

    燕小乙当然知道,这些年来,好多弟兄没有死在战场之上,却在战后,因为伤口感染而死在各种并发症下,要是姚谦在这里就好了。

    “那天云昭在蒙人那里勒索了不少药草,你们去看看,有没有什么退烧的药草,找出来。云昭身子强壮,应当没事的,记得上一次在云家村,他也是发烧,比现在厉害多了,还不是挺过来了。”燕小乙道。

    “快去快去。”燕小乙摧促道。

    没多大功夫,郝仁几人已是拿了一把干草药过来,“小乙,找到了,这是佛座小红莲,有退烧的功能。只是,怎么喂云昭吃下去呢?他现在昏迷不醒的。”

    “怎么喂?嚼碎了喂!”燕小乙瞪了一下眼睛,一把抢过干草,丢了一支在嘴里嚼了起来,药草极苦,燕小乙皱着眉头,在嘴里拼命咀嚼着。

    帐角轻微的啜泣声让燕小乙转过了头,看到雅尔丹被五花大绑地捆着瑟缩在墙角,燕小乙眼睛一转,指着雅尔丹,含糊不清地道:“把那个女人给我拖过来。”

    两名马匪立即冲过去,架起了雅尔丹,拖到燕小乙面前。

    “给她把绳子解了。”燕小乙道。

    揉着发酸的臂膀,雅尔丹看着燕小乙,“你想怎么样?”

    燕小乙嘴角噙着冷笑,“我不想干什么,云昭胸前的这道伤口是你刺的,这些天来,也是你将他赶在帐外受风吹霜打的,要不是这样,以云昭的体格,怎么会病倒,所以,你当然得做些事情来弥补你的过错。”

    “你想要我怎么做?”内心里,雅尔丹也不愿意云昭就这样一命呜呼,如果自己跑脱了,那云昭这样危险的家伙死了最好,但既然自己还在对方手里,那他就是自己的一把保护伞,可以使自己不用面对燕小乙这样一群残暴的家伙。

    燕小乙将手里的那速佛座小红莲的干草递给她,“喂云昭吃下去。”

    接过药草,看着昏迷不醒的云昭,雅尔丹吃疑地道:“他这个样子,怎么吃下去?”

    燕小乙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先嚼碎了,再喂他吃下去!”一边说着,一边俯下身子,将嘴巴对准云昭的嘴巴,示意了一下,“明白了?”

    雅尔丹顿时满面通红,将药草狠狠地掷到地上,“你去死!”

    燕小乙嘿嘿一笑,“你搞清楚一些,云昭如果死了,你会怎么样?落到老子手里,老子可没有云昭那么好心肠,也没那么多顾忌。老子将你先奸后杀,然后赤条条地将你挂在旗杆上,让你们蒙族王庭以后再也抬不起头来,哈哈哈,郝仁,怎么样,你想不想分杯羹?睡过蒙族王庭的公主,而且还是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死了也不冤吧?”

    帐内一干马匪轰然大笑,郝仁看了一眼燕小乙,笑道:“那敢情好,不瞒小乙说,我郝仁还是一个童男子呢!”

    众人顿时笑得打跌。

    雅尔丹花容失色,看着一帮狂笑的马匪,身子不由自主地打起抖来,脸上又青又白。

    “你想清楚一些,要是老子回来的时候,你还没有将喂下去,老子可就不客气了!”燕小乙奸笑着一挥手,“弟兄们,给这位公主留几分面子,我们出去。”

    “好勒!”一群马匪轰然应道。

    “郝仁,留几个弟兄守在这帐外,别让这位公主又想耍什么花样!”

    一众马匪嬉笑着鱼贯而出,帐中,雅尔丹泪如雨下,跌坐在地上,看着依旧昏迷不醒的云昭,那个天杀的燕小乙。哭了一会儿,慢慢地捡起地上的药草,机械地张嘴含了一支,用力地在嘴里咀嚼起来。

    帐外,郝仁看着燕小乙,笑道:“小乙,你不是真在打这个公主的主意吧?”

    燕小乙笑着捶了郝仁一拳,“说什么呢,你郝仁是童男,老子可也是,要睡咱先也得睡个中原姑娘,这他妈的蒙人女子身上都有一股羊膻气,老子可受不了。”

    一名马匪笑道:“小乙哥,你可错了,这个蒙人公主身上可香着啦,一点羊膻气也没有。”

    “滚犊子你!”燕小乙飞起一脚,“这个雅尔丹跟着我们跑了这好几天,没洗澡,没有涂脂抹粉,也不能打扮,还香着呢,跟我们一样,还不是满身的汗臊味,香个屁!”

    “哈哈,敢情小乙哥都是吓吓她呀!”马匪嘻嘻地笑道。

    “当然啦,咱小乙哥可从来不做这种事的,你想想,老子们几个大男人,要是嘴对嘴的去喂云昭,呀啦个呸呸的,云昭醒过来,还不大脚丫子踢我们呀,再说了,老子也受不了两个男人这样啊,你们谁有兴趣,便自己去喂云昭。”

    几个马匪大笑着,“没兴趣,没兴趣,有个现成的女人,正好便宜了云昭,哈哈哈!”

    帐内的雅尔丹自然听不见外面的对话,此时的她,已将一枝干药草嚼碎,和着自己的唾液,成了一团糊糊状,站起来走到云昭的身边,慢慢地俯下身子,将自己的樱唇对准云昭的大嘴,慢慢地凑了上去。

    四片嘴唇轻轻相触,雅尔丹触电般地又缩了回来,脸上的青白转眼之间变成通红,一股热流瞬间流遍全身,又羞又恼。委屈,不甘,霎时间涌上心头。从小到大,除了死去的阿玛和娘亲,自己何曾亲过任何人?

    外面传来脚步声,那个燕小乙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雅尔丹眼中泪水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再不犹豫,俯下身子,对准了云昭的大嘴,四唇相接。

    昏迷不醒的云昭牙关紧咬,药糊在他的嘴唇与牙齿之间打着转,就是不进去,雅尔丹伸手捏住对方的牙关,紧紧一捏,云昭的嘴巴已经张开,雅尔丹舌头轻轻地顶着药糊糊,将其送进云昭的嘴中。***

第一百三十四章:鸿雁

    好不容易将几株干药草嚼碎,嘴对嘴地完全喂到云昭的口中,用自己的香唇慢慢地将其顶进去,看着云昭的喉头蠕动,将这些药糊一点点地吞咽下去,雅尔丹不由松了一口气,跌坐在地上的羊毛毡上,只觉得汗湿重衣。身上发热,两颊火红,雅尔丹捂住脸庞,呜呜咽咽的哭泣起来。

    直到此时,雅尔丹才发现自己是那样的无助,在燕小乙这等野蛮人面前,自己空有满腹智计,却是一点也派不上用场。

    如果云昭当真死了,只怕自己的下场会凄惨不堪,甚至会让大哥,会让整个王庭因此而蒙羞。雅尔丹此时连自杀都不敢了。

    燕小乙提着半条兔腿和一袋马奶酒走进帐来,丢在雅尔丹面前,“吃饭,快点吃完,我们要赶路了。”说完便不再理会雅尔丹,转身走到云昭面前,看到几株药草已经没有了,而云昭的嘴角还残存着不少药糊,满意地点点头。替云昭揩去嘴角的残渣,听着云昭的呼吸之声已比先前平稳了不少,脸上不由露出笑意。

    “快点吃完,吃饱了才有力气,这一路上,你必须要照顾云昭的起居饮食。”

    雅尔丹抬起头,怒视着燕小乙。

    燕小乙冷笑,“怎么,不服气啊?按你们蒙人的规矩,你被俘了,就会成为我们的奴隶,不要以为你还是那个高高再上的公主。你现在是一个奴才,懂吗?”

    雅尔丹气得七窍生烟,但她知道,与燕小乙理论只能给自己带来给大的羞辱,“我不会照顾人。”

    “哼,谁生来就会照顾人?学着学着就会了。”燕小乙道:“不但要会,还要照顾好,否则,你知道我会怎么对付你!”燕小乙扬长而去。

    雅尔丹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了下来,将手里的兔腿和马奶酒狠狠地砸在地上,“燕小乙,你不得好死。”她破口大骂起来。

    不大会儿功夫,郝仁带着两个马匪走进来,小心地抬起云昭,向帐外走去。

    “走吧,公主!”郝仁戏谑地看着雅尔丹,“前边路还长着呢!”

    帐外,雅尔丹的那辆豪华马车已经准备妥当,原先在里面养伤的马匪让出了车子,挣扎着爬上马匹,这几天的将养,让他们已能够勉强爬上马背。

    将云昭安放在马车里,燕小乙指着雅尔丹,“你进去照顾云昭,仔细一点,要是颠着了他,磕着了他,我唯你是问。”

    本来装饰豪华,舒服的马车里被几个重伤的马匪呆了几天,车子里弥漫着一股浓厚的汗臭味和血腥味,雪白的毛毡上,到处是斑斑点点的血痕,雅尔丹一钻进,胃里便翻天覆地,险些儿便一口吐了出来,赶紧打开车窗,让新鲜的空气吹进来。

    “关上关上,云昭吹不得风不知道么?”郝仁奔过来,怒道,“果然是个不会侍候人的,云昭还病着,能吹风么?”

    “这里面臭气熏天,能住人么?”雅尔丹怒道。

    “我呸,你是说我那几个兄弟不是人么?”郝仁怒目而视,“关上!”

    砰的一声,雅尔丹关上车窗,呆坐在云昭身旁,捂着鼻子,过了半晌,倒也不觉得有多臭了,这便如同一个人进了茅厕,一开始觉得奇臭无比,但三五分钟过后,便处之怡然的道理是一样的。

    自我感觉好多了的雅尔丹开始打量着属于自己的这辆马车,还好,这些凶汉倒没有破坏这辆大哥送给自己的礼物,这可是大哥集合了好几十个从大越那里捉去的能工巧匠耗半年之力才打制出来的,不仅走起路来极度平稳,丝毫不会感到颠簸,车厢里,还另有许多机会窍门。

    看了一眼仍在沉睡中的云昭,雅尔丹伸手在一处轻轻一暗,格的一声,车壁之上,一道暗门打开,里面赫然放着一把骑弩和数支弩箭,拿起骑弩,将一支弩箭扣上,狠狠瞄准云昭,半晌,却又颓然放下,自己即便杀得了云昭,甚至在出其不意之下杀了燕小乙又如何,剩下的人还是足以将自己撕成粉碎,死,自己并不怕,但却怕到时候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以及那无究无尽的屈辱。

    将骑弩小心地揣进怀里,又打开另一个暗格,那里面放着一些龙涎香。从马车角落里找出被马匪们扔在那里的香炉和火石,点燃龙涎香,片刻之间,车箱里便弥漫着一股闻起来极为舒服的香味。

    龙涎香有息气凝神的作用,对于此时的云昭倒的确是一件好东西。

    马车缓缓启动,三十余名马匪在燕小乙和郝仁的引领下,围着马车,向前方慢慢地前进,雅尔丹偷偷地将车窗打开一道小缝,向外面看去,雪已经越下越大了,昨夜还是雪籽,但现在,却已经飘起了雪花,一片又一片,在风在随意飞舞着,以往一望无垠的大漠此时只能勉强看出去数百步远。

    自己被俘,掳为人质的消息应当已经传回到了大哥那里,不知道他会怎样的焦急和伤心呢,还有额娘,大哥应当会瞒着她吧,她年纪大了,可万万经受不起这样的打击了。想到大哥与额娘,雅尔丹不由伤心起来,这条路,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看这群马匪的行进路线,却是同关安庆城那边而去,看来这些马匪也知道,如今在这方圆上千里的地方,也只有安庆府一地还有他们大越的抵抗兵马吧!

    如果他们到时候不放自己,而是挟持着自己,将自己当成一项大功交给大越士兵怎么办?大越现在被蒙族打得一败涂地,如果能俘获自己这样地位的人物,想必会大喜过望,然后以自己为质来协迫大哥就范。

    雅尔丹摸着怀里的骑弩,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自己也就只有一死而已了。目光转向沉睡中的云昭,眼前又是一亮,这个人与其它马匪明显不同,也许,自己脱身的希望便只能寄托在他的身上了。

    队伍缓缓前进,外面的马匪却是唱起歌来,是那个郝仁的声音,想不到那个粗鲁的家伙,倒还有一副好歌喉,而且这歌声苍凉有力,听着让人好不辛酸。

    鸿雁天空上,

    队队排成行,

    江水长,秋草黄,

    草原上琴声忧伤。

    鸿雁向南方,

    飞过芦苇荡,

    天苍茫,雁何往?

    心中是北方家乡。

    歌声慢慢地响亮起来,渐渐地,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了歌唱的行列之中。这是一首在大漠上流传久远的歌曲,便是雅尔丹也耳熟能详。听着外面洪亮的歌声,不知不觉之间,雅尔丹也慢慢地吟唱起来,自己越来越向南方,而家乡,亲人,却还在北方,在自己的身后翘首盼望着自己平安归去。

    鸿雁北归还,

    带上我的思念。

    歌声远,琴声长,

    草原上春意暖。

    鸿雁向苍天,

    天空有多么遥远,

    酒喝干,再斟满,

    今夜不醉不还!

    酒喝干,再斟满,

    今夜不醉不还!

    一曲歌罢,雅尔丹靠着马车壁,已是泪流满面。这一刻,她是如此的思念亲人,什么鸿图霸业,蒙人的前途,在这一时间,远远没有亲人团聚在一起的那份快乐让她更加想念。

    一路之上,这些马匪高歌不断,从先前的略带忧伤的鸿燕,到后来铿锵激昂的战歌,他们的情绪愈来愈高昂,似乎已从先前的惨败,弟兄们死伤惨重的打击恢复过来,重新又拥有了高昂的斗志,

    雅尔丹也从先前的伤感之中慢慢地恢复过来,外面激昂的战歌却让她有些心惊,这些人只不过是一些马匪而已,而且遭遇到了自己族人的致命打击,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全军覆灭,但这些侥幸残存下来的散兵游勇并没有如同蒙人高层预想的那般垂头丧气,亡命而逃,从他们的歌声中,雅尔丹似乎听到了不屈的呼喊,战斗到底的呐喊。

    如果大越人都是这样,那只有百余万人丁的蒙族有机会一统中原吗?雅尔丹的手微微颤抖起来,其实,她也罢,大哥也好,包括那些蒙族之中的有识之声,都明白,大越是一头强大的狮子,只不过现在这头狮子病了,而且病得不轻,与大越相比,蒙人最多只能算是一头孤狼,孤狼想要战胜狮子,唯一的机会就是趁这头狮子病还没有好的时候,一举灭之,一旦让这只狮子缓过劲来,恢复了力气,那人丁稀少的蒙族实在是难以挡得主对方的全力一击。

    也许,我们要改变一下策略。雅尔丹心里想到,虽然蒙人现在已经在开始做了,但在高层之中,这种思想并没有贯彻下去,还有不少部族,重将哧之以鼻,不以为然。

    占领中原部分土地,然后以怀柔政策拉拢分化大越之中的那些门阀世家,许以高位,许以更大的利益,让他们投效到蒙族王庭,然后以越制越,驱使他们自相残杀,而蒙人在后面渔翁得利才是最为正确的策略。

    如果自己能回去,一定要劝说大哥将这条政策彻底地贯彻到每一个蒙族重臣的心中,而不是现在只有巴鲁图,阿斯兰这些有眼光的人才在实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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