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矜贵TXT下载矜贵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矜贵全文阅读

作者:百里墨染     矜贵txt下载     矜贵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五十五章 取胜

    她自有方法收服赵嵩,

    并不需要他来助阵。“如此便有劳兄长了,兄长一路跋涉,还是先安置下来吧,丛蕊,替兄长寻个辟静的院落。”

    丛蕊应下。萧青芫一脸无奈的笑笑,觉得眼前情境十分有趣。

    他急匆匆的赶来,可是谢珂似乎并不需要他出面……这点他倒十分赞赏。只是她真的能压制住赵嵩吗?真的能寻回被盗的粮食吗?

    他……拭目以待。

    对于萧青芫的到访,贺章直到当日傍晚才知晓,他先是大喜,随后又觉得萧青芫这时候来不知道是好是坏。这人素来与自家爷关系只是稀松平常,虽然玉阳长公主对自家爷倒是亲厚的很,只是这位长公子的独子……

    一时间倒还真难评价。

    虽说这人生的没有自家爷俊美,可是在京城名声倒是十分好,一自然是因为他有个妇德典范的长公主亲娘,再则似乎这人年轻时是当过几年俗家和尚的,听说当时还曾轰动大魏一时,据说收他入室的老和尚可是十分有名望的。

    后来说是若非是长公主独子,这人是要皈依佛门的。

    按理说,这样的人该是大善之人。

    可奇怪的是,京城中提起他的人只说这人行事倒是坦荡,可似乎自始至终也未行过什么大善之事。

    贺章不由得奇怪,这人怎么突然出现在合乐镇,而且一下子便能找到自家少奶奶。

    他和少奶奶难不成还有什么交情?

    谢珂也无意瞒他,草草将她和萧青芫的过往道出。贺章恍然,原来算是旧识。按谢珂所说时间,那时正好是萧青芫反家之前。只是那时候谢珂尚小,不过偶然一见罢了,这萧青芫竟然隔了这么多年寻来。

    “少奶奶的意思是,青少爷似乎那时候便知道少奶奶的身份,而且像是有意结交。”

    贺章听完谢珂的话总结道。

    “有意倒是称不上,只是无意间有过一面之缘。只是听他话里的意思,似乎早就知道我便是当年寺里那个小姑娘。”

    “这倒奇了,当年少奶奶不过是寺中一个普通香客罢了,怎么得了青少爷另眼相看?”谢珂摇摇头,这点她也十分奇怪。只是她并不相信萧青芫能知道她的一切。

    她相信世间确有奇士。

    只是她死后重生之事,根本就不是‘人’能够理解的,更别提相信了。

    这世上,或许也就只有小舅舅楚晔会不疑她。

    至于萧青芫,谢珂想,不过是当年偶尔见了她一面,然后觉得她一个小姑娘在院中自艾自怜的有趣,所以信口道了几句禅理罢了。“来者是客,我观他面容,并不似为恶之人……我们暂且不必理会他,眼下紧要之事便是寻粮。今日可有消息?”提起这个,贺章叹气。

    “尚无,少奶奶划出的地界还有三处未寻,属下回来便是禀报少奶奶一声,然后打算连夜带人清查。总不能让赵嵩那小子占了先机。”

    贺章恨恨的道。

    赵嵩,以前也算是一个锅里吃饭的兄弟,还曾睡在一张大炕上聊过女人。

    却不想竟然是个这般小肚量的。不过是依了少奶奶之命行事罢了,又不是要他的老命,至于这般与少奶奶为难吗?害得少奶奶在替爷担忧的同时,还得忍受着赵嵩的挑衅。也就是少奶奶有气量,今早那话,若是随便换个主子,那赵嵩便是不死也得被扒层皮。

    不敬主子。

    便是打死了告到官府都无人在意。“不必说他,想当初你和林先生不是也觉得我不堪大任。”“少奶奶说的什么话?属下那时是因为……”因为什么?自然是因为谢珂出身不算高贵,而且年纪这么小,又长了张祸国殃民的脸,所以他们才觉得自家爷替自己娶了个麻烦进门。

    只是自从她敢只身赴京城,又亲设计谋救下自家爷后。

    他和林长源真的从心底信服了。

    那赵嵩……原来少奶奶打的是这样的主意。只是他和林长源那可都是伶俐的,赵嵩却是个莽汉。却不知少奶奶能不能达成心意。

    贺章回完话急匆匆的走了,他今晚要连夜去探查余下的几个可疑藏粮之处,按谢珂的分析,这些粮不管是谁劫了去,自然谢珂不会提起湘王的名号,眼下都不便外运,毕竟这劫粮之事算是大案了,只是不到最后关头,谢珂并不想让官差介入。

    所以对方多半还是找个地方将粮藏好,等风声平静了才会转运。

    而合乐镇附近能藏粮之处,自然是赵嵩更清楚些,所以如果他一心为了齐律打算,便是当真先寻到粮,便是与他的赌约败了,谢珂也是高兴的。

    哪怕她不再出面,贺章和林长源必然不会让赵嵩胡来。

    只是比起赵嵩来,她唯一的优势便是能大致猜出主事者是谁。

    这就让她的追踪可以清晰些。

    若真是湘王所为,这粮自然离他的势力越近越好。才好方便他将粮转运,所以她圈出的几处地界,都在合乐镇的南方,那里距湘王的势力范围更近些,他若有什么举动自然更加便利。

    便如她对赵嵩所说的。

    同是一个‘赌’字罢了。

    赵嵩一定觉得南方离失粮之处最远,所以不管对方出于什么目的,不会傻的将粮运到那么远的地方屯方。

    所以他所查之处便以失粮之处为中心,向四周外推……可谢珂和他想的正好相反,便因为谁也不会相信一个转运能运到那么远,所以对方才会如此,算是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其实按着时辰算,对方在劫了粮到程劲带人回去查探的那段时间,是完全可以把粮运得更远些的。

    对方便是打定主意他们会从附近找起,所以才敢这样倒行逆施……也算是条妙计。至少在她看来这招金蝉脱壳之计玩的ting炉火纯青。

    这一*夜谢珂注意睡不安稳,贺章和赵嵩都未归,程劲也没有消息传回,那位从天而降的萧青芫倒是早早睡了,据服侍的婆子说,他自从进了院子便没有出屋,晚膳也是婆子直接送到他屋里的。

    不管他为何而来,眼下谢珂是没心思理会他的。

    便这样几乎数着时辰在过,终于在天刚破晓之际……丛蕊一脸喜色的披了衣裳进来。谢珂似睡非睡的被开门的动静惊醒,披了衣裳半倚在chuang头。

    丛蕊脸上的神情十分欢喜。

    丝毫不意外于谢珂睡的不安宁,其实她这一*夜也未能成眠。这个时候,谁又能睡的着呢?

    若是那赵嵩先一步寻到了粮,自家少奶奶岂不失了主事之权。

    可若是赵嵩寻不到,贺护卫或许更难寻到,毕竟赵嵩在合乐镇几年,人缘十分好。只要他开口,镇中不少人家都派了护卫相帮。

    这样一比,自家少奶奶当真是处于劣势的。

    或是三日后都没有寻到粮。

    这事情便更难收场了……丛蕊甚至不想谢珂到时会多绝望。好在……好在啊,真是苍天不负苦心人。

    “少奶奶,寻到了,贺护卫派人寻到粮了。现在已经亲自将粮车赶进府门了。”这真是件天大的喜事,丛蕊替自家少奶奶高兴,也替贺章高兴。他终究没有信错人……

    而她自己,也终究没有跟错人。

    这样的情况下,赵嵩这‘地头蛇’都没有眉目,可是自家少奶奶不过要了张地图草草看过,便随手指出了几个地方让贺章去寻,不想竟然真的寻到了。

    少奶奶,真神人也……

    而此时谢珂的脑中只回响着丛蕊所说的那三个字。

    ‘寻到了……’当真寻到了。她想笑,可是却忍不住的落了泪,没人知道这几天她如何的度日如年……她甚至想,若是真的寻不回粮,她便是将名下产业都变卖了,也要高价购了粮来,她不能让齐律身陷北境,连丝毫依仗都没有。

    他若出事……

    她都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力气继续留在人世。

    也许有人会觉得她矫情,不过夫妻数日罢了,便当真那般在意。

    她只想说一句,‘不在此山中,缘深不知处’。那种被信任,被需要的感觉是她从未有过的。以前不管是在楚氏还是在谢氏,她都只是那个被保护的一方,小舅舅待她至亲。可是在小舅舅心中,她不过是个娇弱的姑娘,哪怕知道她重生一次,也只觉得她阅历比旁的姑娘多些,可她依旧是个要时刻被人照顾保护的小姑娘。

    可是齐律不同。

    在他心中,她虽娇却不弱。他可以全盘的信任她……

    可以不问缘由的护她,哪怕这在世人眼中是多么可笑。可这事由他做出来,却是坦荡的很。

    她说的话,其实细想之下很多都是毫无道理的,可是他从来认真聆听,甚至执行起来亦是毫不犹豫,按了他的话说,她是他的妻,必不会害他,所以他有什么可犹豫的。

    就如这次她提议购粮,那时候京城可是一派风平浪静,可是他毫不犹豫的应下,当下便吩咐贺章去办。

    这样的信任,已不仅是夫妻间能有的了。

    她甚至觉得,她之所以重活一次,也许便是为了能与他相遇。

第一百五十六章 黑手

    第一百五十六章黑手

    这念头简直是矫情到家了。

    不过却在谢珂心中越发的坚定起来。

    不分开时,还不觉得,一旦分开,她倒真的尝到了度日如年之感,只要一闲下来,便不由得想他……想他是不是吃饱?是不是穿暖?在北境诸事可还顺利……会不会身陷险境,总之,他的影像便没有一刻从她的脑海中淡去。

    现在失粮得归,也算是老天垂帘……

    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了。“少奶奶猜一猜贺护卫是从哪里寻到的粮?”

    谢珂根本不必猜,这么多粮,藏在一处必然引人注目,最好的法子便是化整为零……“多半是藏在哪个庄子或是村子里吧。”

    丛蕊的眼睛瞬间睁的大大的,这事她现在想来都想不透,可是少奶奶竟然一猜便中。

    “奴婢愚钝,实在想不通对方为何会将粮食藏到那么远的地方,而且还分散在村中各户?”既然劫了粮,不是该就近藏匿吗?而且放在一处才是最安全的,分散四下,那得派出多少人看守。总之丛蕊觉得对方所为实在让人难以理解。

    可是当初少奶奶曾细细叮嘱贺章,让他着重查探村庄各处,而不是像赵嵩那样将精力全部放在山林,寻什么山洞山坳的。

    “这有什么难解的,这么多粮,存在哪里都会惹人注目,只有化整为零才好安置。至于为什么会在合乐之南,自然是对方喜欢声东击西了。当初对方可是安排了一出粮食不翼而飞的戏码,所以正常的想法一定寻不到粮,只能剑走偏锋。”谢珂说的话丛蕊倒是听懂了,可是连在一起她还是有听没懂,不过这不妨碍她对自家姑娘的佩服。

    丛蕊服侍谢珂更衣。

    随后急急去见贺章,很多事,她得从贺章口中得到答案。

    粮食既然真的被她寻到了,那表明此事十有八九是湘王出手了。

    她们将粮‘寻’回,自然是惹到了湘王……她得想一想这一惹的后果,此时齐律正是艰难之时,若是湘王再从旁加难。齐律会越发的处境艰难的……

    总之,前路看来一片荆棘,而谢珂脑中则是一团乱麻。

    依旧是花厅,只是与昨日不同,不管是贺章还是程劲,脸上都带了喜色。

    见到谢珂,贺章上前拜倒。“属下不负少奶奶所托,已将粮全部寻回,分毫不少。”这句话贺章说的掷地有声,当初自家少奶奶给他指明方向时,他满心都是绝望。觉得自己这次必定是要败给赵嵩了。

    论起人手来,他们不及赵嵩。人脉更是不及……

    昨天赵嵩不过发了几个帖子,言自己丢了一批货。至于什么货他自然不会道明,诸人也都理解……这种事情谁还会说的清清楚楚啊,所谓各人有各人发财的门路。不过丢货之说一经抛出,竟然有几十张回帖,即有大骂盗匪的,也有出言安慰的,可最终,大家都表明可以借赵嵩些人手。

    当晚便有数百人在门外集结,然后随着赵嵩大摇大摆的出城寻物去了。

    人家走的那叫风风火火。而他们则是灰溜溜的出了侧门,因为他们要去的方向与丢粮的方向正好遥遥相对。

    他们行的明明与丢粮之处是两个方向,而且是相对的……岂不是越走离粮越远,可是对于谢珂的信任让贺章便是觉得这搜寻许会无功而返,还是毅然的踏上了寻找之路。

    可是事实证明。

    自家少奶奶所想才是对的。

    对方确是个不按规矩来的……竟然真的让他在合乐极南的一个小村子发现了蛛丝马迹。随后与护卫合围,只是眼看着便能俘虏对方几十个蒙面人,对方却齐齐服毒身亡。不过好歹粮是寻回来了。

    而且一石不少。

    “辛苦了。”谢珂含笑道。

    表情称得上平静,因着谢珂一脸平静,贺章和程劲脸上的笑意也缓缓敛起。

    粮寻到了,可是少奶奶似乎并无太大喜色,难不成,眼前还有难事?“粮即寻回,二爷当保无忧,少奶奶为何还是满腹心事……”贺章不由得问道。

    谢珂笑笑,不过那笑意却显得异常苍白无力。

    “粮是寻了回来,可是你们想没想过,这粮是谁劫的?我们抢回了粮,对方又会不会有后招?”

    这?贺章和程劲不由得面面相觑,他们寻到粮后着实高兴的过了,一路上竟然没深思这个问题。是啊,是谁出手抢粮,而且对方为何舍近求远,把粮运到那么远的地方藏匿。而且寻到粮的那个村子,百姓明显便是知道内情的。

    一万多石粮,每户都能分到几百石。却偏偏都一口咬定是善心人相送。

    世上哪有那么多善心人。

    何况他们不动,便有几十人蒙面人围攻上来。

    只是那村子毕竟隶属合乐镇管辖,他们不便出手过重,只带回了属于自己的粮。

    可是那村子为何阖村都要助那盗匪?这其中又有什么因由?还有便是幕后之人到底是谁?他们这般大动干戈的寻回了粮,对方会不会抱负。

    能出动几十个功夫不弱的蒙面人抢粮,对方自然不是泛泛而谈……

    何况对方诸多安排都可称得上丝丝入扣,若无谢珂的分析指引,想必谁也不会想到粮会被运往那里,会以那样的法子分开藏匿。

    可是谁会出手抢粮呢?

    而对方又知不知道这粮做何用途呢?若是知道……那便表明他们虽然隐匿身份,可是自始至终也没有逃过对方的耳目。

    若是不知,经由此番他们所行,也该隐约知道了。

    尤其是赵嵩所为,简直是敲锣打鼓的昭告整个合乐百姓了。

    他们下一步要防的,委实是对方的报复。这么浅显的道理,他们竟然想不透,可叹他还是二爷的心腹。当真失职的很……

    贺章想通一切,登时脸带悔意。“少奶奶所言及是,只是一时间。属下实在想不出对方是谁?看样子不似普通山匪……山匪行事可素来是肆无忌惮的,可不会这般连番布置,何况这合乐镇附近也没有大宗山匪。属下倒是怀疑是京中来人……只是京中与二爷不和之人实在多,但是皇帝……再加上二爷这趟差事眼红的大有人在。所以属下实难辩明是谁与咱们为难。”

    一旁程劲也点头附和。

    觉得贺章言之有理。

    便这么盲目的猜测,大魏这么大,又哪里猜的到……

    “你们想一想,合乐之南与哪个势力最近?人做事,总是本能的趋利避害的。”

    言下之意,那抢粮之人,便是尽量选择靠近自己势力的范围来藏匿粮食的。这是人本能的选择,另再用上几分心计,这事便算是天衣无缝了,若非知道上一世湘王最终登基,而且民间又盛传湘王为了招兵买马,扩充实力,做了不少鸡鸣狗盗之事。

    谢珂也难以猜出粮会藏在哪里?

    毕竟这世上,人心才最是难测的……合乐镇周边绵延百里,藏区区一万石粮,又哪里寻的出。

    只是他们不该用那招‘不翼而飞’之计,这反倒暴露了对方。只是这个暴露,也只有谢珂心中明白。

    贺章想了想。

    随后面露惊诧。因为他想到了,与合乐镇紧临的是湘王的封地。

    湘王是皇次子,其母李贵妃颇得皇帝chong信,所以被册封湘王之时,皇帝赏了封地。

    有封地固然是大赏,可是同时也表明湘王与皇位无缘。毕竟一国储君,整个大魏都是他的,自然不需封地。

    “……是湘王。”贺章轻呼。

    一旁的程劲闻言瞬间面色阴沉。他们都是聪明人,其实不必谢珂说的多明白,已明白谢珂话中深意。

    若这事是湘王所为,事情倒当真难了了。

    不过贺章心中还是难以相信,在他看来,湘王是皇次子,而且是贵妃所出。自打他落地,便失去了夺嫡的资格,如果皇后无所出倒还有那么几分渺茫之机。可是皇后嫁进皇室的第二年,便生下了皇长子。

    也就是现在的太子殿下。

    这位湘王便是心有不甘,又如何能成事?

    如果抢粮的幕后之人真的是他,这可就大有深意了……“少奶奶可有证据?”谢珂摇头。“不过是各项蛛丝马迹笼络一处,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并无证据。何况这种事,执行之人必定是死士,只是放眼整个大魏,能养得起这诸多死士的又能有几个?便是二爷,也是不敢暗中私养死士的。”谢珂这话不假,每个府邸对于护卫都是有规定建制的。

    齐律明义上的护卫不过百人。

    至于暗中的,倒是因着皇帝偏chong,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那是以前,若是齐律安然返回京城。

    恐怕皇帝下一步便要对齐府护卫下手了。

    而且皇帝对于‘死士’是极厌恶的。毕竟身居高位,自然有人惦记着他的性命,每年入府行刺的死士便足够皇帝头疼了。所以大魏有律法严明,普通人家不得驯养死士。

    只是‘死士’对于有些人来说,却又是必不可少的。例如……皇族。[感谢‘haha11122’亲的打赏,么么。]

第一百五十七章 噩耗

    第一百五十七章噩耗

    谢珂所言确实没有证据,而且湘王那样的人行事,也不可能让谢珂抓到证据。

    可很多时候,摈除了所有的缘由,余下的那个便是再让人难以接受,也只能是真相。

    此时贺章心中便是这个感觉,他心中觉得自家少奶奶猜测的并没有错……这里离湘王的封地确是最近的,而且湘王之母颇得皇帝chong爱,仅位居中宫皇后之下,可皇后仗着身份与那李贵妃斗了二十年,终究没伤李贵妃分毫。

    而且除去身份,皇帝显然更chong李贵妃些。

    何况李贵妃在宫中行事素来喜欢拔个头筹,这样的性子教养出的皇子,如何能安于平庸。

    哪怕一方诸侯恐怕也难以安抚其野心。

    眼见着皇帝这几年对太子越发的倚重,湘王自然心急,若是想暗中行些蝇营狗苟之事,自然要银要粮……

    此次失粮的也就是他们齐氏,若是旁的商贾,也只能自认倒霉了,毕竟这粮丢的太过蹊跷。再加上那鬼神之说,谁敢声张出去?便是报到官府又如何?

    想必湘王敢出手,自然便打点好了一切。

    所以抢粮这种事如果不是遇到他们,可以说是十拿九稳之事。

    有了粮食才能暗中招兵买马……

    这样一想,贺章几乎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们似乎发现了一场大的阴谋,只苦于没有证据。不过这种事,又何来证据可言?

    谋逆大罪,那可是罪诛九族的。

    “少奶奶,滋事体大,还是回信问过二爷再做定夺吧。”贺章最终道,哪怕心中觉得谢珂的推测中了十之八九,也不敢妄下结论。谢珂点头,这事本就是她借机提出,本意便是想让齐律知晓。

    知道湘王的‘狠毒’他才不会最终成了湘王的枪。

    才不会助湘王登上帝位。

    虽然不知道上一世湘王做了什么让齐律那般死心塌地的追随,可今生,只要她在一日,必不会允许齐律与湘王勾结。

    所以让贺章开口将事情告诉齐律,是十分必要的。

    至于她言之凿凿的湘王的报复。恐怕湘王此是悔恨万分,如果知道那粮是齐律的,他必不会出手。

    多一个朋友总好过多一个敌人。

    所以湘王眼下,至少在齐律未传来噩耗前,他是不会动手的,不仅不会动手,如果齐律顺利回京,他恐怕还会为此送上一份大礼……那套说辞多半是自己属下不尊他令,暗中行抢粮之事,他已将主犯擒下,也许还会亲自交给齐律处置。

    只是到底是不是抢粮的主犯又有什么关系?

    左右表面功夫是一定要有的……贺章着实被谢珂所说之话吓住了,此时脑中想的都是‘阴谋’二字,见谢珂应了,忙行礼告退,他得快些将消息传给自家爷。

    这可着实是件让人头疼的大事。

    同时他也得提防湘王的报复,总之,贺章觉得自己着实忙的分*身乏术……

    贺章火急火燎的离开。

    程劲不由得耸耸肩,觉得贺章其实也ting可怜的。忙前忙后的不说,竟然还被自家姑娘三言两语的诳骗了去。就算那粮真是湘王派了人来劫走的,错也在湘王。

    便是急也该是湘王急,他得想办法找补回来。

    齐律可不是京里没名没头的闲散公子,他若出事,自然有人深究,所以杀人灭口那招湘王必定不敢轻意动用。

    不能杀,那便只能收买了。

    所以贺章根本不必提防湘王的报复,反道该担忧怎么拒收湘王的厚礼。

    “贺兄是关心则乱。若在平时,他如何想不通?只是最近事情太多了,而且二爷那里又安危不知。贺兄护在少奶奶身边,心中又忧心着二爷,自然有些分*身乏术。”程劲和贺章相处几日,性情倒是十分相投。

    贺章即没有林长源的羁傲清高,也不似赵嵩那般目空一切。

    以堂堂贺氏嫡子的身份,他这性情可以说是十分之湿*润。

    “我知。我又何尝不忧心……劲哥儿,你明日便带了粮上路,以免夜长梦多……便走我们当初商议过的那条路。”说到正事,程劲敛颜应诺。

    程劲告辞后,谢珂刚要起身回房,一个婆子匆匆在花厅外叩拜,那脸上神情,似乎看到了什么吓人之事。

    “少奶奶……赵掌柜……越掌柜的背后背了荆条,此时正候在院外。”

    负荆请罪?

    谢珂缓缓端起茶,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熟知谢珂性情的丛蕊看出自家姑娘此时心情不错。想必是一定会见一见这位赵掌柜的。别说少奶奶,其实她也十分好奇。

    那人虽然惹人厌,便愿赌服输倒还算条汉子。

    丛蕊吩咐那婆子领了赵嵩进门。

    也难怪婆子吓到了,在她们未上门前,整个府里都当赵嵩是主家,谁知到突然有个贵夫人登门,而自家的主子也瞬间由主人变成了从属。

    这位贵夫人一现身,便成了这宅子的主家。

    丫头婆子们虽然不敢明面上相问,可是私底下可没少议论,尤其是在谢珂院中服侍的。

    虽然谢珂不常出门,可偶尔见到谢珂无不惊为天人……那样一个娇滴滴的夫人,又怎么当得一个汉子大冬日的只着素衣,而且身负荆条……负荆?这是来请罪的……

    赵掌柜犯了什么错,以至这般大张旗鼓不顾颜面的。

    对于婆子丫头们的疑虑,赵嵩自然不会理会。这宅子本来就是主子购置的,他不过当了几年掌柜,所以宅子里的人尊他一声主家。不过他只当自己是个替主子看宅子的。如今主子虽未亲至,可是少奶奶来了,他该觉得蓬荜增辉的,只是他一时被猪油蒙了心。

    最终不甘将自己几年经营的一切都交到一个妇人手中。

    以至……

    总之,赵嵩此时几乎悔青了肠子。他真傻,凭主子那样的人,怎么会随便娶个漂亮姑娘进门。

    连公主主子爷都不屑娶,他最终选定的姑娘,自然是与众不同的。可叹他当初竟然想不透这些浅显的道理。

    赵嵩觉的自己真傻,贺章拿剑指着他,实是他活该,贺章早该刺他一剑,让他早些清醒的。越想越自责,赵嵩觉得他这三十年白活了,非但没有替爷照顾好少奶奶,竟然还出面为难。

    他真想一剑了结了自己。

    可是便是死,也要见到爷平安站在他面前。

    而且还要向爷当面请罪……

    谢珂端坐在花厅中,只见赵嵩一身素衣走到花厅外,然后扑通一声跪地……

    “少奶奶,属下知错。”他是真的知错了……有句话叫山外有山,人上有人。他因着少奶奶的相貌就全盘否决了自己的主母。

    实是罪大恶极。

    丛蕊看着赵嵩跪在厅前,对自家姑娘俯首叩首,直觉得心中畅快。刚想出言说上几句风凉话,却被谢珂一个眼神止住了。

    “赵先生,地上凉,起来吧。”不是不想出手惩戒这个慢待了她的粗人。

    可是谢珂清楚,越是这样的人,若是真心归顺,才会越发忠心。她自己的荣辱与齐律的安危比起来,实在不值一提。

    所以她好言道。赵嵩身子匐的越发低了。“少奶奶,属下是个粗人,有不敬之处,少奶奶尽管责罚,是打是杀属下必不会眨下眼睛。”谢珂轻笑,其实除去他看轻她外,赵嵩这人的性子倒真是十分耿直的。

    这样的人,只要使用得当,会是个不错的助力。

    何况她设这赌计,便是想让他心悦诚服。

    “都说不知者不怪,我若是你,也必会有些一疑的。本就是为人的正常反应,我有什么可责罚你的。你若是心有愧疚,以后忠心辅佐二爷便是。”谢珂这话说的轻飘飘的,声音十分软糯悦耳。并非是谢珂刻意这般说话,实是她天生一幅柔媚的嗓音。

    可是奇异的,赵嵩竟然觉得以前自己十分不屑的调子,如今听来却颇有几分铿锵。

    这姑娘,实不寻常也。

    是他有眼无珠……

    明明是占尽先机,最终却是惨淡败北……而对方明明人生地不熟,却偏偏一击必中。

    那样的心智,那样的手段,那样的洞彻一切,他,甘拜下风。

    “属下多谢少奶奶不罚大恩,以后必唯少奶奶之命是从。”

    他终于懂了,懂了贺章和林长源为何尊从一个内宅妇人之命,这姑娘……着实是个至宝。却不知自家爷如何寻得?

    不管是机智,处事,还是相貌都无可挑剔,据说嫁进齐氏时,那嫁妆足足让京城百姓议论了三日。便是公主出嫁也不过如此……

    这样一个要家世有家世,要相貌有相貌,要智慧有智慧的姑娘,能娶到她,实是爷的福气。能得这样一位女主人相助,爷,实大幸也。

    谢珂心情确实有几分愉悦,好歹是收服了赵嵩这个‘刺头’……只是这份愉悦在傍晚嘎然而止。

    北境的密信,却不是齐律所写,而是小舅舅所写……小舅舅楚晔还未赶到北境,可是已然收到消息。

    北境第一大镇‘祁’暴*乱……

    据闻,齐律几日前曾在祁镇现身。[最近好安静,这是剧情需要的情节,我知道男女主分开的剧情不好写,可素……必须得有啊,没有今日的分开,哪有以后的小别胜新婚。求支持,最近安静的好吓人。]

第一百五十八章 寻觅

    第一百五十八章寻觅

    见信的那一刻,谢珂身子一晃,随后眼前瞬间被一层水雾笼罩着,以至她用帕子拭了许久。

    可是眼中犹自湿意不减……

    祁镇暴*乱……齐律……下落不明……生死不知。她一个字一个字的吞吐着,想要吐出,因为她不信,可是又不得不强行咽下,因为只有接受现实,才能想到解决之道。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哪怕他?

    不,不会的。

    他可是齐阎王,京城人人闻风丧胆的齐阎王,所谓祸害遗千年。他那样的‘大祸害’如何会出事。

    丛蕊被吓到了,她自从跟在谢珂身边,便从未看到谢珂落泪,何况还是这种不声不响的落泪,泪珠就好像下雨似的,落起来没完没了,偏生却没有丝毫声响。

    这种哭法……

    但是连丛蕊都觉得肝肠寸断。

    丛蕊唤了几声,谢珂才勉强寻回神智来。她深深吐出一口气,然后将那封密信扔进火盆。看着火苗将信吞噬,看着那‘暴*乱’‘下落不明’‘生死不知’几个字付之一炬,最后嘶哑的对丛蕊道。

    “我没事,小舅舅的来信。我只是太想……外祖母了。”

    信中写了什么丛蕊并未看到,听谢珂这样一说,她缓缓放下心来,想着也许楚四爷的信里提到了楚老夫人。

    楚老夫人自幼便疼姑娘,姑娘一时想念倒也在情理之只。只是至于哭的这般凶?丛蕊也不敢多问,只安静的服侍了谢珂洗濑,将谢珂服侍上*chuang,她才悄声退出内室。

    丛蕊想了想,还是觉得心中不安。

    最终她索性出了院子……

    谢珂哪里睡的着?信里那几个字像刀子般,一下下割着她的心肝。她懂小舅舅的意思,与其这消息在很多天后被官府报出……他宁愿她早些知道,早有准备。只是她的心,一个人的心怎么能这样疼呢?

    她以为上一世被背弃,甚至最后连仅有的女儿都被夺走,她以为能吃过的苦她都尝试过了。

    她以为便是天大的磨难,也不可如此了。

    却不知……

    原来她还是太傻了。齐律如何能与权笙相比。权笙不过是个看中她的美色,贪图她嫁妆的伪君子。便是整个权氏,也是包了件君子外裳,实则内里腐朽。一门心思的想倚仗着谢氏的钱财……

    便是她的瑛姐儿在与她离心之时,在投入旁的女人怀抱之时,她也没有如今这般伤心。

    此时她的感觉已不是伤心了,而是一种心肝仿佛被撕扯的绝望之感。

    这个消息,小舅舅必定也在心中思虑良久,最终决定告诉他……所以这消息定然是真实的。

    祁镇,终究还是乱了。

    她以为凭着她提前准备的粮,只要百姓有粮吃,谁还会造反?其实大多数人的心思都是纯良的,不被逼到绝处,是不会ting而走险的。

    只要安抚了北境第一大镇,便是旁的村镇有些动荡,以齐律的本事还是能轻意安抚的,那时她安排的第二批粮便该到了,正好可以让齐律放手施为。可是为什么祁镇还是乱了?

    齐律,此时又如何了。

    小舅舅的信中说的清楚,他怀疑祁镇大乱之时,齐律是在城里的……而做为朝廷派来的赈灾官员,对方不管怎么施为,齐律都是首当其冲受到牵连。

    也许叛军为了助涨士气,会拿下齐律。

    也许只是为了让朝廷颜面无光,或虽赤果果的挑衅……总之,齐律的下场一定十分凄凉。

    齐律身边只有近百的亲卫,这些人放在平时,自然是以一敌十,可是祁镇可是北境第一大镇,据说人口有五万众。

    这样的大镇不会轻意动荡,可一旦乱起来,不闹个结果出来,根本就是难以控制……

    不能再想了,怎么想齐律此时都身处险境。

    他那样的性子,如何甘愿受辱,若是被拘,定然是鱼死网破,这个时候谢珂倒希望他别那么有血气……便当个缩头乌龟也是好的,好歹能保命。可她心中清楚,他那样的人,与其苟且而活,他宁愿轰轰烈烈的战死杀场。

    他啊……

    虽然嘴上不说,可一身想要征战杀场的热血。

    只是那样的‘杀场’必定不是他所盼望的。便是最终身死,他也终难瞑目。

    阿律,她的阿律。

    谢珂用被子死死的堵住口,然后用力的咬着,似乎牙齿咯出了血……可是她尤其加着力。

    她很疼,心疼,周身似乎都疼。可她不能将此事告诉任何一个人。

    贺章不行,林长源不行,赵嵩自然更不行。

    眼下不管他们如何施为,都是因着心中有个盼头,所以贺章几日几夜没有合眼,依旧精神抖擞。

    林长源擅医,最近他在挑灯夜战,写了几十个将士受伤需要的方子,养血的,补身的,救命的,退热的……总之,林长源从未这般勤奋过。还有赵嵩,他今日已在她面前立了誓,言今生必不相弃。她和阿律生,他生,她和阿律亡,他亡。

    如果将齐律或许出事的消息透露。

    几根紧绷的弦一断,事情便更加难以收拾了。

    便是齐律……北境她也不能冷眼旁观。她和齐律曾经深谈过,他也曾说过,他一人生死事小,北境百姓安危事大。

    她只是没想到,他一句戏言,竟成真。

    伤心,只能在深夜,只能在无人知晓之时,明日,她依旧是齐府的二少奶奶,依旧得为齐律奔波……可是她不能再留在这里了,她的身份恐怕早已暴露,齐律的消息未传回前,她自然安全,可是齐律在北境的消息一旦传回。

    等待她的也许便是刀山油锅。

    那些她都不惧,可是她不信啊,她不信齐律会出事,不信他会舍她而去。他们成亲才一个月……他们还有几十年好活。

    所以她得深*入北境,她知道这个想法有多冒险。

    可是与其坐等被皇帝‘请’回京城,她宁愿亲赴北境。

    而齐律,活,她要见人,便是死……

    他不会死的。谢珂一*夜未睡,第二夜面容憔悴,小脸发青,眼睛无神,真把丛蕊吓了一跳。

    在谢珂吩咐她替她上妆时,手都是拌着。谢珂望着铜镜中的自己。苦笑着……真狼狈。

    一*夜时间,她竟然把自己弄得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用些胭脂遮一遮吧。”谢珂轻声道,丛蕊点头。

    她一边动作迅速的给谢珂双颊抹上一层绯红之色,一边小心翼翼的道。“少奶奶昨夜……哭过了?”谢珂的眼睛红红的,眼中泛着血丝。她知道瞒不过,于是淡淡点头。

    “昨天小舅舅信里说外祖母病了……我实在忧心。”

    丛蕊点点头,心中还是有些奇怪的。据她所知,楚四爷可是亲赴北境了……楚老夫人便是派人送消息,按了时辰算,也该先送到自家姑娘这里啊。

    怎么反倒多走了几百里送到楚四爷手中,再由楚四爷转达。

    这不多费了道功夫吗?

    “楚老夫人吉人自有天相,少奶奶莫要太忧心了。”

    “我知,只是为人晚辈的,想着外祖母生病也不能在chuang前尽孝,实是伤感。”说着,谢珂似乎又要落泪了。

    丛蕊赶忙劝阻。好容易才让谢珂止了泪。

    随后又按了谢珂的吩咐去寻贺章几人……

    至于说服贺章几人动身并不难,只要她将事情一一摆出。再加上失粮之事,她的身份已呼之yu出。以前之所以计划她滞留合乐等着齐律归来,一切都在她身份未暴露的基础上,现在她身份暴露了,也就是说那些寻她之人随时可能去而复返。

    她留在这里自然不再安全。

    便是有贺章等人拼死相护,也难保万一。

    这个时候向哪个方向走?回京城,等于自投罗网。

    继续西行?那是湘王的封地,此时湘王可是似敌非友……最终谢珂决定出其不意……

    倒不如一路向北,可以亲眼看一看北境如何了,这便于她调整布置。又能离齐律近些,可谓是一举数得。

    贺章几人商量一番,最终点头。

    反其道而行也许真的能躲过灾难,只是林长源颇担忧谢珂的身子。谢珂脸上的妆容能瞒过贺章和赵嵩,却瞒不过他。他的本事便是相看人……不过两天未见罢了,她的身子似乎又糟糕了些。

    林长源心中有些气馁。

    想他自认医术超群,可一个小姑娘的病,他治了许久,非但不见起色,竟然还有越演越烈之势。这不平白砸了他的招牌吗?

    “你们二人准备吧。我给少奶奶把把脉,北境缺衣少食的,恐怕到时候想抓些药都没有。我得提前准备些药材……”林长源说的合情合理。

    可是谢珂的目光却猛然沉了沉……她觉得,自己似乎无法瞒过林长源了。

    林长源随谢珂回到院子,将丛蕊谴到廊下,这才轻声开口。“到底出了什么事?”他也不拐弯抹角,直接便问了出来。

    对于谢珂,他自认还算了解几分。

    若非出了大事,以她平日里遇事沉着,何以两日便颓废至此。

    而在林长源看来,能让自家少奶奶这般的,也只有二爷了。所以,该是二爷出了什么事……[第二更,求收,求推荐,么么哒。]

第一百五十九章 临行

    谢珂面露惊诧,望了林长源半晌,最终露出苦笑。

    这人才是真的心思玲珑之人,贺章虽然同样心思细致,可贺章对她或是齐律都太过信任了,也许在贺章心理,齐律是不可战胜的。所以他压根便没想过齐律或许会遇险,而谢珂一惯的表情也让贺章敬佩,所以谢珂的话,贺章不疑。

    可是林长源不同,做为医者,他比贺章更善于察言观色。

    她的神情,只要细心之人都能看出有异。

    所以被林长源看破,谢珂觉得倒也正常。

    “对于我们前赴北境,林先生有何见解?”谢珂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林长源想了想开口。“属下觉得有些奇怪,若是如少奶奶所说,担心身份被揭穿,引来追兵,却为何偏偏要往北境去。

    诚然,少奶奶说可以亲见北境百姓苦楚,进而随时改变布置。可这却是太冒险了,以少奶奶的身份和身体状况这做法都不合适。属下是医者,比贺章清楚少奶奶身体的情况,少奶奶此时不适合远行。

    少奶奶行事素来顾全大局,自然不会让自己置于险境,也不会让爷忧心。

    可是少奶奶北行的决定却是异常坚决。属下思虑再三,想到的最大的可能便是……爷在北境有异,少奶奶才会不顾己身亲赴北境。”

    谢珂轻轻一叹。

    林长源已将事情猜出了八九分。

    再隐瞒下去也于事无补,何况她最近身子确是不适,昨天收到的消息更是让她寝食难安。她需要林长源一路帮她调整身子。

    “你所猜不假。我昨日收到了消息……”谢珂这才开口将昨日出到的消息道出。

    林长源闻之脸上神情大变。“祁镇暴*乱,爷生死不明?”竟然是这样的消息,难怪少奶奶本来调养的有几分起色的身子突然间虚弱下来。原来心中装着这样一个天大的秘密。

    林长源想了想,再开口时声音不由得带了几分凝重。“这消息万不能让传扬出去,不到最后一刻,连贺章和赵嵩也要隐瞒着。尤其是赵嵩,他那人性子耿直,若是知道爷或许出出了事,必会不顾一切带人去援。那样反而坏事。

    贺章也要先瞒着,他那人最是重情,若是知道爷此时身处险境,恐怕爷和少奶奶交待的事情便不能按计划完成……只是苦了少奶奶了。”林长源轻声道,声音中有着对谢珂坚韧的赞赏与几分难掩的忧色。

    谢珂点头,林长源分析的十分有道理,她本来也是这样打算的。

    如果能瞒着林长源,她原本打算连林长源都瞒下的。虽然这消息诸人早晚会知道。可是能拖一时是一时……谢珂希望在消息传扬开来之前,将该办之事办好。

    便是最终齐律真的……

    她也终要让他放心的。

    “我知,林先生,多谢你。”谢珂轻声道。虽然林长源等人都是齐律的属下,主仆有别,可是谢珂压根没把他们几个当下人看待……待人真心,别人才能还她敬重,这本就是驭下之道。

    “言什么谢,少奶奶真是折杀属下了。少奶奶尽管放心,属下会备些药材的,少奶奶身子虽弱,却并无大碍,只是近日心神俱疲,所以身子不适才总是反复。有属下在,定保少奶奶身体无恙。”林长源说完,急匆匆的去采购药材了。

    他现在越发的相信谢珂的话了。当初爷还在的时候,少奶奶便曾忧心的说过,说是北境民悍,本就不通教化,若是平和之年倒还好些,毕竟百姓有衣穿,有饭吃,便是有心人想要煽动,也是有心无力。可正逢了百年难遇的雪灾,能北境百姓赖以活命的牛羊大批死亡。

    这时候若有心人再加以煽动,民心是很容易被激怒起来的。

    她甚至说,她怀疑北境或许会借着此次灾难与朝廷发难……

    没想到,一语成谶。

    他不由得有些悔,如果他和爷对少奶奶的话更看重些,也许此时爷便不会身陷北境生死不知了。也许集他们数人之力,少奶奶便不必一人独力承担了,这次爷出事的消息传回来,少奶奶便不会选择独自承受了。

    悔意在心中激荡。林长源能做的唯一化悲愤于双手。

    多购些北境也许用的到的药材。虽然救不了整个北境百姓,可是便如少奶奶所言。

    他们,尽人事,听天命。

    不管是北境的结局,还是爷的生死……

    有了林长源明里暗里的相助,不过一日时间,诸人已收拾妥当,为什么这么匆忙?不等谢珂回应,林长源已将话接了过去。

    说是救人如救命,得亲眼看看北境惨状,才能应对。对于林长源的话,贺章自是不疑。

    赵嵩自从灰溜溜的败北,对于谢珂倒真是心悦诚服的很。虽然觉得便是忧心北境百姓会无粮果腹,无衣御寒,可也不差这一日半日的。

    可是贺章和林长源都没意见。想着不久前自己还做了蠢事,若非少奶奶心善,此时他恐怕连小命都保不住了。所以并未开口多说什么,只是不声不响的多备了几车衣物。

    即入北境,吃和穿自然是第一重要的,少奶奶有粮,他便多备些衣物,也好助少奶奶一臂之力。翌日清晨,谢珂早早起身,回身看了一眼自己住了数日的小院,随后头也不回的迈步出了院子。只是她即将上车之际,一个身形不慌不忙的踱步走向她,堪堪在她即将登车之时走到车边。

    “宝姐儿,怎得不辞而别?”

    是萧青芫,他来的这几日,倒是十分安静。如果他不出现,谢珂几乎忘了她这院子还有个贵客呢。

    谢珂回身,颇为有礼的道:“不过是想出去走走,实不劳兄长相送。”

    萧青芫笑笑,觉得面前这小姑娘真是个骗死人不偿命的。不过一句话,便把他说成送行的了。若是碍于面子,自然不好再多说什么,可他是萧青芫,自诩脸皮颇厚的萧青芫,所以他压根不在意谢珂话里的拒绝。

    “我不是相送,实是是在合乐也住腻了,宝姐儿去哪儿?不如捎上兄长我吧。”

    谢珂心下焦急,若是平常倒还有心思应对他。

    可如今齐律生死未止,她哪里有心思招架他。于是谢珂绷了脸道。“我一个已嫁人为妇的,实不能让兄长跟在左右。”这话在谢珂看来,已是明摆着拒绝了,但凡有些脸皮的,都不该再‘缠’着她不放了。

    可是萧青芫似乎完全不在意谢珂的拒绝和脸上明显的怒意。

    继续道。“我母亲可是玉阳长公主,做为她的独子,我的为人世人还是相信的。所以但是跟在‘弟妹’左右,也没人会多说什么的,也许旁人还会觉得在下是个助人为乐的君子。毕竟此行……实为救人。”最后四个字,萧青芫笑眯眯的道出。

    谢珂脸上神情顿变。

    便那么定定望向萧青芫,这人让她看不透。

    重活一世,她能看透很多人,她们在她面前是真心还是假意,是演戏还是真情流露,她都能辩的出。

    她自认为自己这辈子活的十分清醒。

    可是面前这人……

    幼时偶遇,自那时起,她偶尔会想起他,时间久了,她甚至记不清他的样子。可他的那几句话却永远印在了她的脑海中。

    对他,她是感激的。

    不管他是有心还是无意,终是助了她一臂之力,让她免于纠结在前世的过往中。

    可是不管是他出现的时机,还是他此时的话,都让谢珂有种此人高深莫测之感。而且还难辩敌友……“我实不知兄长何意。”最终谢珂还是平静的回道。

    萧青芫大笑。

    “小丫头年纪不大,心眼倒不少,当初有意点化你几句,倒真把你弄伶俐了。要我说的更清楚吗?

    我在出京前曾经给齐律卜了一卦。卦象显示,他此次北境之行,九死一生。

    我母亲喜欢齐律,何况我并不常在母亲身边,心中十分感激齐律对我母亲的敬重之恩。所以才在年关将至之时,大老远的赶到这里来。你当真以为我是闲的没事干,来这里喝西北风的吗?宝姐儿……我为齐律而来。”

    最后一句话,他却突然一本正经起来。

    谢珂并没有追问,与聪明人说话,本就是说三句藏两句的,萧青芫已经说的够清楚了。

    便是再追问,他也不会多说什么了。

    有种人,不管用了什么法子,软的硬的,他若不想吐口的,他都不会吐露半个字。她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信他,带了他一同前往北境。

    不信他,对于他的话不予理会。自顾自的离去,可是那样做,就表示与他交恶。

    而他刚刚的话,却是触到了谢珂的软肋。

    九死一生……

    阿律。“兄长即然愿意一路护送,便有劳了。”最终,谢珂轻声道,说完不再理会萧青芫,转身上了马车。

    萧青芫笑笑,毫不在意谢珂的态度。

    在他看来,都到了火烧眉毛之时,谢珂还能这么快做出决定,并且以齐律的安危为先,已是十分难得了。

第一百六十章 有变

    她毕竟是个才及笄的小姑娘。哪怕嫁了人,也改变不了她年纪尚幼。这样的年纪,若在旁的富贵人家,还被家中父母当成掌中宝呵护着呢。可她却早早经历了风霜。

    不管是幼时的谢氏楚氏。

    还是后来的齐氏……

    她虽然生就富贵命格,可是富贵中总难免夹带了几分血气。

    幼年失母,客居楚氏,数年回转,谢氏内斗,最终远嫁京城。小丫头活的时间虽然不长,可经历着实丰富呢。

    这么多的坎坷,造就了如今这个外表柔,内心坚毅的姑娘。

    哪怕新婚夫君此时生死未止,也没有让她自乱阵脚。初时他还曾怀疑她对齐律并无深情。可是似乎不是……得到消息,不过一日便已做了远行的准备。可见在小姑娘心中,齐律颇重。

    至于为何他知道齐律此时身处险境。

    他刚才曾对谢珂说过……他替齐律卜过一卦,卦相确是显示九死一生。可他没说的是,那一生,似乎还是带着桃花的。

    不是他坏心,实是小姑娘太伤他的心了。

    他放着母亲一人在京中过年,却大老远的跑来这里,实是一片好心啊。

    小丫头竟然将他的好心当成了驴肝肺,如果他不出现,她恐怕都忘了她府中还有他这么一个人吧。她也不想想,他与了空可是师兄弟,了空是个得道高僧,他难道会是个神棍?有他这么一个有本领的人在身边,她竟然毫不理会。

    即如此,便让小丫头尝尝‘桃花’的滋味。

    萧青芫坏心的想着。

    对于他执意相随,贺章请示了谢珂,得到了肯定答案,便不再理会了。

    倒是林长源,对这位‘青少爷’倒是十分好奇,一路上凑到他近前,还别说,混了三五日,二人倒真的成了莫逆之交,按了萧青芫的话,林长源是个真性情的人,而林长源口中,萧青芫是个坦荡君子。

    对此,贺章送了一个成语。

    ‘臭味相投’。二人耸耸肩,臭味相投便臭味相投,有才的,有本事的总是会招人嫉妒的。越是被嫉妒,越证明他们都有大才。

    谢珂对于他们的胡闹完全不理会,她这几日努力在按了林长源的方子调理身子。

    她知道越入北境,天气会越发糟糕。

    眼前着面前一望无际的白,便是连只活物都无……而且天似乎越发的阴沉了。按了贺章的话说,这样的天气,恐怕这场雪会下个三五日。

    好在队伍中都是些功夫高深的。便是萧青芫,似乎身手也十分了得。

    谢珂的马车也是特制的,齐律甚至早就想到这马车是要走雪路的,所以车轮都与旁的马车不同。

    走起雪路来倒是又快又稳。

    何况车中垫了几层垫子……所以虽然路赶的十分急,谢珂倒没有什么不适。

    既然不必顾虑谢珂,速度自然十分让人满意。

    连赶了五日路,北辰关已经在望。

    过了北辰关,便是北境……再行六七里,便至北境腹地祁镇了。

    便在北辰关在望之时。

    车中的谢珂,还有一路插科打诨的萧青芫都不由得开了口。

    二人声音一致,均是叫停。

    萧青芫挑了挑眉,对于谢珂突然叫停十分有兴趣,不由得打马上前,这时候贺章林长源也陆续打马来到谢珂车外。“少奶奶,可有什么不妥?”

    车帘半挑,谢珂坐在车中望着视线尽头那坐看起来颇为巍峨的城门。‘北辰’二字隐约可见。

    离得这般远,她自然看不出什么不妥之处来。

    可是本能的,谢珂觉得就这么赶着马车进城,并不是明智之举。

    “贺章,派一兄长悄悄入城,打探一番。再弄辆普通些的马车。”她这马车着实太抢眼了些,用来赶路倒是合适,可是就这么乘着入城便十分不明智了。

    齐律的消息不知是否传到北辰关,这北辰关看起来一派正常。有进有出的。若是消息传到。北辰关首将自然该加强戒备的。

    若是尚未传到。

    这其间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这样可以说是天大的消息到底是谁传出来的,又经了谁的手。

    只比她早几日上路的小舅舅又为什么知道的一清二楚。一切的一切在谢珂心中都是谜团。

    慎重起见,她派人先去探看……

    贺章点头,打马离去。一旁萧青芫笑着开口。“难道宝姐儿怀疑这北辰关有异?”一旁林长源不由得拉了拉萧青芫的衣袖,这几日他们关系混的不错,已经开始称兄道弟了。

    “萧兄这话可不能乱说,若是一个不经意,被旁人听了去,萧兄可是要吃官司的。”

    “这里又没旁人,只有林老弟和宝姐儿……我相信林老弟,至于宝姐儿……”

    这人,便无时无刻不在招惹她。谢珂忍了一路,对于他偶尔的挑衅视若不闻。可便是这样,似乎也无法打消这男人对她的满腔……好奇之心。

    她现在算是看透他两分了。

    这人就是个闲极生事的性子。当初她竟然还有眼无珠的觉得他是个颇有本事的……“兄弟觉得呢?刚才如果我没听错,兄长也是喊了‘停’字的……”萧青芫眨眨眼睛反应过来,自己被小丫头反将一军。

    也罢,要跟在她身边,自己总要露几手的。

    至于真正的原因,他自是不好直言相告的。总之,让她明白,他对她没有恶意便可。

    “这几日贺章和赵嵩将你吩咐之事办的十分妥帖,还有你手下那个程劲,那倒是个人才……我想齐律之事,恐怕没法再瞒了,若是所料不错。北辰关守将该是早忆知晓此事。可你看北辰关此时的样子,哪里像即将临战?所以我觉得……”“北辰关恐怕会生变。”谢珂接口道。

    萧青芫点头。

    一旁林长源倒吸了一口冷气。

    北辰关!那可是大魏赖以阻拦北境暴民的关键所在。

    北辰关若失守,大魏危矣。

    林长源觉得北辰关应该不会生变,毕竟皇帝不是傻的,怎么能放一个会一变的守将在北辰关。

    可是他又觉得谢珂和萧青芫所言不错。若非生变,北辰关怎会一幅浑然不知道发生什么的样子……

第一百六十一章 齐心

    可是?北辰关真的会生变吗?

    想到北辰关若生变,北境暴民挥师南下……林长源不由得抖了抖。

    “少奶奶,我们还过不过关?”若是北辰关会生变,此时过关岂不是十分危险。过了北辰关,他们便身处北境了。

    可以说便是置于敌人的魔爪之下。若是这北辰关的守将真的生了异心,那她们便是再筹备,做的也是无用之功。还有爷……岂不是险上加险。

    “自然是要过的。”萧青芫代谢珂回道。所谓不入虎xue难得虎子,都到了这里,这北辰关便是有变,他们也得过。

    其实林长源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他是真的觉得此行甚险。二爷身陷北境生死未卜,若是连少奶奶也出事。那齐氏岂不一下便崩塌半壁江山。

    二爷辛苦置下的家业,最终会被大公子收为己有。还有少奶奶的那番家业……最终恐怕会落到谢氏那些贪得无厌的亲戚手中,便是那谢二爷恐怕也要分一杯羹。

    林长源突然便犹豫起来。

    可是他深知谢珂的性情。这北辰关,是无论如何也要过的……

    “北辰关越是有异,便越发的说明我们要快些深*入北境。”谢珂在车中轻声道。她何尝不知此行的危险。可是想到齐律也许正在哪里忍饥挨饿,也许正在哪里受苦,甚至无暖身之衣,她便全身都是力气。

    便是拼个鱼死肉破,她也要亲眼见一见这所谓的……

    人间炼狱。

    上一世北辰关是失守了的,至于如何失守,谢珂并未在意,虽然经此一役,大魏着实动荡了几载。

    可那时她还待字闺中。谢氏虽然称不上权势滔天,便在建安那一亩三分地还是颇有威信的,所以她前世并未受什么苦。

    照样有饭吃有衣穿。

    后来嫁到权氏后,与权笙偶尔说起这场灾难,她才知道,原来那一年,不管是北境还是大魏腹地,都曾出现遍地白骨,易子而食之事。便是京城,如权氏那样的人家,也不得不节衣缩食。

    这场天灾人祸,让大魏动荡了数载。

    朝政才刚回复,湘王又篡位登基。

    可以说在前世,从此时至未来的数载,大魏都是多灾多难的。

    凭借着她的一己之力,自然无法扭转败局,可是她想,自己只要拼尽全力,只要让北境百姓暴*乱的根源不在,只要他们能饱腹。

    这场灾难便是无法消弥于无形,但终究能缓解一二。

    再加上今生齐律这个异数,也许真的能扭转败局也未可知。

    若早知道……

    若早知道齐律也身陷北境生死不知,她便是哭着求着,也不会让齐律领了这差事的,她宁愿与齐律一同被皇帝追究,哪怕关进牢房,只要他们能被关在一间牢房里,也比此时他生死不知,她忧心忡忡要好上太多。

    只是,这世界从来没有真正的……未卜先知。

    林长源默然。

    其实这道理很简单,就好像阻敌援军,敌军越是疯狂,越发说明阻敌的必要。此时就是北辰关越是平静,看似毫无异常,越能说明北境事险。

    而北辰关之所以到此时还一片平静?

    不过是障眼法罢了,便是要让人放松警惕,这样敌军才好一举挥师南下。

    “宝姐儿说的不错,越是平静的地方,如今越是凶险,倒不如快些过关,进了北境,地广人稀的。又加上连番阴雪的天气,倒有助于我们遮掩行踪。源头既然在祁镇,我们便直奔祁镇便是。”

    萧青芫道。

    林长源点头……只是谢珂却突然望向萧青芫。前几日行路倒还算一片坦途,可如果他们一行人真的进了北境,便当真凶险难料了。

    她是有不得不入的理由。可是萧青芫似乎是没有的。

    虽然他这人看起来颇精明,似乎也颇有急智,可是连累人这种事,谢珂不会为。

    “兄长,你便陪到这里吧。”以后的路,她得自己走。

    萧青芫笑着摇头。“小姑娘说的什么话?我萧青芫是那种看着朋友涉险,而当缩头乌龟的人吗?我和林兄弟一见如故,已经结为异姓兄弟,兄弟有难,做兄长的如何能袖手旁观。”说的那叫一个掷地有声。

    林长源搓了搓手臂,觉得肉麻。

    只是他是不是被某人当成了挡箭牌呢?这是执意要跟了,谢珂微微蹙了眉望向萧青芫。

    她看不透这个人,不知道他为何执意跟着她。真如他所说,一切为了齐律……可数日相处,从他的言语中也听不出他有多在意齐律那个兄弟。

    甚至过去数年,他们便没正式见过面。

    齐律在京城称霸王之时,他游历天下。

    便是偶尔在京城,他也显少露面……倒是玉阳长公主待齐律颇好,齐律经常去看望那位姑母,可是奇怪的,却一次也没碰到过这个兄长。

    现在齐律有难,他出现了。

    虽说看在玉阳长公主面子上,萧青芫不会害齐律。可人心毕竟隔了肚皮……

    而且萧青芫从出现至今,似乎一直在隐瞒着什么。这让谢珂本能的提防,可是又因他的话而有所顾忌,不愿与他将关系闹僵。

    只是到了这里,便必须有个了结了。

    “青少爷,你今日不把你此行的目的道明,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和你同行了。你若执意入北境,我们便分道扬镳。你走你的阳关道,我们行我们的独木桥,至于将来是生是死,各安天命便是。”谢珂这人,其实性子是那种颇有温润的,属于好说话的那种,不管遇到什么事,她都会给人留几分薄面。

    显少与人当成对峙,让对方颜面扫地的。

    似乎活到如今,只有二*奶奶和谢玉得到过这种殊荣。

    所以她乍然摆了一幅冷面孔来,倒真的让萧青芫吃了一惊,他还以为自己已经说服她了。

    却不想小丫头在这里等着他呢。

    她倒真会挑时机。

    若是他不开口,她恐怕真的会与他分道扬镳的。一旦入了北境,便如他所说,地方人稀,几十个人于绵延数百里的北境来说,一旦进*入,想要寻到,便如大海捞针。

    所以他若入北境有目的,是一定要和她同行的。

    她倒是吃定了他。

    萧青芫在心中轻轻一笑,面上神情却是一片平静。

    “我不说又如何?”

    林长源见这二人似乎有闹僵,不由得从中调和。“萧兄可是个古道热肠的,何况玉阳长公主待二爷可是视如己出。萧兄此行必定是想助少奶奶一臂之力的。萧兄,少奶奶性子可是出奇的好,之所以这般规劝萧兄,不过是不想萧兄涉险罢了。萧兄可不要误解少奶奶的一片好意。”

    “原来是这样。宝姐儿,你放心,我自有分寸。”萧青芫十分会就坡下驴。

    脸上暖意挂满了笑。

    一幅死皮赖脸也要跟着谢珂进北境涉险的模样。

    谢珂无奈。有种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说不清的感觉。“青少爷,我不管你为什么执意要入北境……我只有一句话,若是你对齐律有丝毫坏心。休怪我翻脸无情。”这话说的,恁的掷地有声呢。

    只是她的声音如果再凌厉些便更可信了,萧青芫在心中评价道。

    在谢珂定定望向他的目光中,萧青芫不得不点了头。“好,一切依你。何况我为什么要害他?我们可是兄弟。何况我也不敢害他啊,若是被我母亲知晓,会剥了我的皮的。我倒不怕齐律,可我怕我娘。”萧青芫说的可怜兮兮。连一旁从头到尾听了个清楚的丛蕊都不由得露出几分同情的表情来。

    谢珂轻哼一声,一把扯下了车帘。

    车外,萧青芫朗笑出声……

    车队暂时休整,贺章派出的人大约两个时辰后陆续归来。回报的消息都是毫无异处。

    可此时毫无异处才是最大的异处。

    摒退了下属,贺章将消息告诉谢珂。谢珂在车中沉默良久。最终才悠悠的开口……

    当初之所以选择隐瞒,是不想贺章和赵嵩因为心急而坏了布置。论起心急,她才是最最忧心的那个。可她也清楚,越是到了这种性情攸关之时,越要冷静以对。

    接到消息已过了五日,按着时间算来,祁镇暴*乱已经有十日余……

    所以她便是急也无用,她得按部就班的来,她每一个决定,代表的不是自己的生死存亡,还有一众属下的,她不仅要为齐律忧心,还要负责一众属下的性命。所以她每个决定都倍加艰难。

    到了这时,该布置的已布置妥当,再瞒无益。

    何况也瞒不住了,想信进了北境,不利的消息便会劈天盖地的袭来。还有什么消息比齐律遇难更加鼓舞北境乱民的军心的?

    所以她选择在此时开口。

    而萧青芫和林长源则先后开口替她解释……

    隐瞒出于无奈。如果可能,她并不想怀揣这样的秘密。要知道,她比天下任何人都要在意齐律。

    他的父母,还有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他们没谁有她这般心殇。

    谢珂几句话道明一切,车外,林长源和萧青芫却对贺章和赵嵩说了很多,谢珂却没有仔细听,她感觉心头一片麻木,目光痴痴的透过北辰关望向无边的北境……

    那里,有她在意的人。

    那里,恐怕危险重重。可是她没有退路。也许齐律伤了,病了,正在等着她。

    她知道他是个强势的性子,必不愿她此时涉险。可是将心比心,若是知道她有难,他能坐以待毙吗?他不能,所以她也不能在合乐高枕无忧……便是凶险,她也不会退缩。

    活了两辈子,终于寻到了一个在意自己,自己也在意的人。她的好日子才过了几日,老天便要夺了去吗?

    她不许。

    自她重生那一日起,她命便由己,再不由天。

    命中注定又如何?

    命里还注定她得嫁进权氏呢?今生她终究嫁进了齐氏……

    前世父亲不喜,祖母厌恶。今日不仅有父亲chong着,小舅舅护着,便是前世未得相见的外祖母,今生待她也颇为亲厚。所以只要尽全力,一切都是可以改变的。

    她甚至想,当年没能救下母亲,实是她太胆小了。

    她若有此时不畏一切的勇气,也许母亲便不会抛下她了。

    所以哪怕前路未卜,她也不怕……因为她知道,她每行一步,便离齐律更近一步……

    眼看着已过了晌午,车外终于平静下来,随后开口的是贺章。“属下无能,让少奶奶背负了这么多。”他的声音竟然带着几分哽咽。谢珂突然眼眶一热……车外贺章继续道。“若是属下有担当些,此事少奶奶也不必苦苦隐下了。属下明白少奶奶的苦心,便是爷……爷也希望一切如当初计划的那般施为,毕竟百姓无辜……便是北境暴*乱,其中大半百姓也是被逼的。只要用心安抚,属下相信他们会迷途知返的。”

    未等谢珂开口。

    赵嵩的声音又扬起。

    “属下是个蠢人,只知道爷在北境有难,便是拼着这条命,属下也必定救回爷。请少奶奶放心……”

    谢珂笑了,真好,他们没有因为她的隐瞒而与她离心。

    他们没有怨怼她……

    “少奶奶,我们何时过关?”既然已经知道一切,过关入北境自然迫在眉睫。此时没有时间让他们浪费了,他们多浪费一分,爷的处境便险上一分。

    至于齐律会不会死?

    答案自然是:不会。

    齐律是谁?便是阎王想要收他也得掂量一番……

    何况齐律也不是毫无准备的,再加上少奶奶的叮嘱,自家爷可最是听少奶奶的话了。爷必定万分小心……所以便是祁镇动荡,爷也必定有办法保命。

    眼下最最紧要的便是入北境,然后快些查探出爷的下落。

    “……立即。”车中谢珂回道。

    一声令下,贺章迅速布置起来。谢珂换了一辆单马拉着的马车,身边只跟着丛蕊和一个驭夫。那驭夫是萧青芫执意假扮的,为此他还换了身粗布衣衫,只是贵公子就是贵公子,便是粗布打扮也难掩富贵。

    萧青芫很忧伤……

    最终在雪地上又滚了几滚。沾了残雪草根……一张脸也是灰一块黑一块的。终于像个落难的穷秀才了。[四千字加更。偶好像很久没加更了~~~么么,谢谢支持的亲们。]

第一百六十二章 命定

    第一百六十二章命定

    萧青芫低头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一旁明显想笑又觉得时机不对的贺章等人,突然悲从中来。你说他争着给宝姐儿赶马车做什么?

    他为什么不伪装成宝姐儿的夫君和宝姐儿同车?

    悔啊,悔之晚矣。

    “有什么好笑的,青爷我玉树临风,便是打扮成叫化子,那也是风*流倜傥的。”

    一旁林长源十分自然的接口。“那是自然,萧兄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简直风*流倜傥人神共愤。萧兄……脸还不够黑,兄弟再给你用姜水抹抹。”一旁贺章终于忍不住露出几分笑意来。

    虽然情况极险,可是不管是少奶奶谢珂还是一众手下,都极力表现的轻松些,因为他们哪怕一个个化身冷面煞神,情况也不可能瞬间转好。

    与其那样煎熬着,倒不如放开心xiong。

    左右他们会拼尽全力,便是结果最终……也毫无怨言。

    这时候他终于理解少奶奶为何瞒了他们,因为这消息在xiong中脑海中翻腾,当真十分难熬。可他们这一行人中,最柔弱的一个,却生生将这消息在心中独自隐瞒了数日。这份隐忍功夫,贺章自叹不如。

    自然的,他对谢珂更是从心底升起几分敬畏来。

    他有什么好怨的呢?为何要抱怨呢?便因少奶奶没有在第一时间告诉他这个让人几yu疯癫的消息吗?

    在接到消息之后,少奶奶立时有了决定。

    那便是亲赴北境,为此还绞尽脑汁的寻了缘由……最终的结果便是他们一刻也未耽搁的直赴北境。

    他们做属下的还有什么可怨可气的?

    如果少奶奶不在意自家爷,何必冒着性命之危前往北境。少奶奶心中该是十分在意的,哪怕有丝毫的犹豫,她都不会亲赴北境,她大可以派了他们前往。

    可是少奶奶不放心。

    所以哪怕少奶奶一路上汤药不断,可她从未喊过一声苦,叫过一声累。

    这份坚韧,已足够让他与几十个属下佩服。

    如今,北辰关便在眼前。

    过了北辰关,便等于入了敌人腹地……没什么可说的,哪怕是死,他们也必定要寻到爷的踪迹。至于少奶奶谢珂,他们拼命保护便是。

    少奶奶生,他们生,少奶奶若是有个万一,也不必以后爷来与他算帐了,他自然自然会了结了自己。

    想通这些,贺章再看林长源给萧青芫脸上抹姜水,脸上的笑不由得扩大了些,这位青少爷为了自家爷都不惜以身犯险相陪,他们做为齐律的属下,如何会俱。

    “多抹几层,省得让北境的蛮女将青少爷当成白面书生强抢了去。”贺章在一旁凑趣的道。

    林长源重重看了贺章一眼,然后附和的点头。“那是自然……林家出产的姜水,那可是出门在外必备的。何况据说那北境的女人可不那么安于室,便是嫁了人也能休夫再嫁的。像青少爷这样的……危险的很。青少爷别气啊,你这一气,姜水在脸上就分了层了,这里一片黑那里一片乌的,不知情的还以为你满脸疮斑。”

    萧青芫最终只能用眼睛去瞪那二位了。

    这二人,一路上死气沉沉的,眼看着入了北境便是将生死别在腰带上,他们反倒放开了似的。

    想到这里,萧青芫不由得望向护卫从城里雇来的马车。

    那马车自然十分破旧,颇附和他现在落魄公子的身份……便是车门都坏了一扇,便堪堪的关上,似乎只要一碰便会寿终正寝。而且那两扇门间还有个大大的缝子……

    足有半个拳头宽。隐约间,他能看到车中一个身影直直的端坐着。

    那是谢珂。

    萧青芫不由得轻轻一笑,觉得这个小姑娘真是神奇的存在。

    本以为向贺章一众人解释起隐瞒之事来会颇费唇舌呢,其实不然,贺章和那个赵嵩自始至终便没有露出异样的神色来,似乎谢珂无论做什么决定,他们都无条件的尊从。

    哪怕她选择隐瞒这样天大的消息。

    贺章这样他倒还能理解几分,毕竟贺章与谢珂相识时间久些,也算是见识过谢珂的本事……

    可是赵嵩脸上却也没有不悦的神色,这便十分惊奇了,毕竟这人说好听些是性子耿真,说直白些根本就是一根筋,而且脾气还有那么几分暴躁。

    他能这样不声不响的接受谢珂的安排,实在让萧青芫惊讶。

    不过惊讶过后,他也只是在心中淡淡一笑,觉得自己眼光奇好,当年见这小丫头时,不过五六岁稚龄罢了,可是他却觉得小丫头格外聪慧,灵秀。小小的人心,眼神虽然澄明,可隐约间似乎又带着些迷茫之色。

    他很好奇,所以忍不住开了口。

    他擅卜算,也隐约能卜算一些未来即将发生的灾难……

    所以那时候他才不顾师兄了空的劝阻,毅然选择离开了大福泽寺,就如他所说,佛在心中,出世入世本没什么不同。红尘滚滚,本就比寺中静修更能提炼佛心。

    人的命数是随时在变的,他自然算不清。尤其是谢珂,旁的人若是他细心去算,还能隐约有些端倪,可是谢珂的命数,却是一片雾茫茫。

    这样的命数,实是难得。

    一片雾茫,便代表着尚有希望……于是他死皮赖脸的缠上了她。

    至于说齐律血光之灾的言语,并不做假。那小子命格清贵,可是性子中带戾,本就是血光与富贵并存的命数。

    他若躲不开那命里的血色,早夭是难免的,毕竟过犹不及,那小子生成那幅模样,哪里像个正常人……同父同母所出的齐涣,比起齐律来,差了可不是一点半点呢,可以毫不过份的说一句,但凡有齐律在,齐涣哪怕镶金带银,也瞬间沦为了小厮一流。所以说过犹不及……罢了,涂姜水便涂姜水吧,谁让他修了一颗佛心呢。

    萧青芫在准备,谢珂自然也换了衣裙,布衣荆钗,而且经过林长源口述,丛蕊亲自动手,此时谢珂脸上病容更甚。

    乍一看,就是个一条腿迈进棺材的村姑。

    那张漂亮脸蛋按了林长源教的法子,不过涂涂抹抹一番,丽色竟然遮了个七七八八,替谢珂收拾好妆容后,丛蕊也按了法子收拾好自己。

    不过大半时辰的功夫,谢珂和丛蕊俨然一幅落难的外乡村姑样子,萧青芫则成了二人的兄长,带着两个‘妹妹’去投奔在北境开铁匠铺的叔父。

    望着同样一身粗布衣裙的丛蕊,谢珂突然想起前世她救下暖翠之时。

    暖翠便如此时的丛蕊这般,一身粗布衣裙,瘦骨伶仃的身形。

    只是今生,暖翠不可能‘出现’了。他们这趟极险,自然不会带了李氏一家在身边碍手碍脚,所以将那个与李翠有‘婚约’的护卫留在了合乐,对于暖翠一家,谢珂并不忍心下狠手……贪得无厌固然可恶,可他们毕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恶事。

    何况上辈子她曾发誓,若有来生,必定善待暖翠。

    便当这是暖翠的来生吧,只要他们安于现状,不惹事端,她并不介意多养几个闲人。

    “宝姐儿,又胡思乱想了,林兄弟都说了多思伤身,你还整日的胡思乱想……”准备妥当,萧青芫接过贺章递给他的半根马鞭,吆喝着抽在那老马身上……

    半根马鞭,他这辈子便没这么寒酸过。那个贺章还一个劲儿的说半根马鞭才附和他的身份。

    真是见鬼了。

    一鞭下去,那老马动了动蹄子,搅起了一片雪渣,雪渣乱舞,萧青芫正张了嘴说话,于是,他今生有幸尝了尝被马蹄子踏得乌黑的雪的味道。那个惨人啊,萧青芫苦着脸,决定不再开口了。

    又在老马身上挥了几下,老马终于迈动四蹄,不过那速度,让萧青芫绝望。

    望山跑死马,这是望城门跑死马。

    明明眼睛可见,可这老马足足走了半个时辰。这其间,贺章等人化装着商贩,佃农,小厮,护卫……纷纷越过了他们。

    萧青芫继吃了马蹄子踏雪后,又吃了一肚子马蹄子踏灰。

    他想找到齐律后,一定要好好敲敲他的竹杠。用以弥补他受到老驴摧残的心肝。

    谢珂的马车赶到城外时,已经黄昏将至,离关城门还有一柱香的时辰,守城官已经满脸不耐之色。眼中全是对此时入城之人的厌恶之色。所以盘查的并不算严,等了半晌,萧青芫终于打马上前,其间因为老驴闹情绪,又多耽搁了片刻,以至守城官望着萧青芫和那辆拉车的老马,眼中似乎带了刀。

    萧青芫上前行礼。

    说自己父母双亡,携妹远道而来投奔亲戚,而且将亲戚的姓名住址说的十分清楚。

    守城官自然不会知道北境里一个小镇是不是有个姓李的铁匠,不过见他说的清楚,一身旧袍子也泛着穷酸相,尤其是那张脸……

    白里透着黑,黑着带着灰,隐约还有红红紫紫的,霎是难看,不由得开口相询。萧青芫苦笑着解释,说是雪天路滑,他不小心从车辕上跌了下去,而且是面先着地。

第一百六十三章 入关

    第一百六十三章入关

    萧青芫说的好不委屈,那几个守城官笑的好不张狂,指着萧青芫简直是乐的前仰后合,这人,忒引人发笑了。

    “你这书生委实蠢极,竟然能跌下车,跌下车便罢了,竟然还能脸先着地……没摔你个七窍流血都是大幸了。”“七窍流血都是轻的,若是车轮从他脑袋上压过去,岂不压扁了他的脑袋。说起来,这小子虽然狼狈了些,但也算命大。”另一个守城官上下打量着萧青芫道。

    萧青芫陪着笑,一幅局促的样子握着那半根马鞭。自然那半根马鞭也很快被诸人看在眼中。

    这又引起了一阵哄堂大笑。

    这守城的活计十分乏味,每天出出入入的都是那些人……

    难得有个让人发笑的。再加上这人明明脸上像开了染布坊,偏生脸上还带着一股书生特有的酸儒傻气,似乎不知道自己这模样有多惹人发笑,还有那断了一半的马鞭,他们还奇怪刚才那老马为何在城门处尥蹶子呢,原来只有半根马鞭驱赶啊。

    这些人笑够了,终于记得马可是拉了马车的。于是强止了笑问道。“车中是何人?”

    “我两个妹子……”萧青芫一脸的老实忠厚,诚惶诚恐的答道。

    妹子?姑娘……几个来了兴趣。守关无趣,调*戏调*戏姑娘可是出十分喜人的节目。于是便有两三人结伴上前。

    刚要拉车门,萧青芫小心翼翼还有几分诚惶诚恐的声音在几人身后扬起。“我那妹子不知染了什么毛病……我们是被乡亲们赶出来的,如果不是乡亲们怕我那妹子将病传给四邻,我们也不会大过年的赶路了。你说我这命有多苦,屡试落地便算了,我两个妹妹都没人敢娶。官爷……您娶妻了没?”最后一句问的叫几个守城官身子不由得发寒。

    那伸向车门的手是伸也不是,退也不是。

    穷酸,染病,无人敢娶,便是三样己经足够吓退人了。只是他们做的是守城的活计,总是要见一见入城之人的……

    可是这车里的姑娘不知生的什么病,而且似乎还会传染,若是为看个姑娘一眼丢了性命委实不值啊。

    只是不看?

    “官爷要验明正身的,宝姐儿,蕊儿,开开车门让官爷看一看。”萧青芫十分适时,又善解人意的道。

    车中似乎有个姑娘声音轻轻应了,只是那声音一听就知道是久病的,不气无力的。

    车中姑娘病着,可动作却不慢,那酸秀才话音落下,那车门便被吱的一声推开,顺带着奉送半扇车门。

    几个守城官本能的后退,口中喊着‘娘啊’。

    那半扇车门哐的一声拍在青石路上,直震得地上雪水四溅,秀才开始哭喊。“你这个败家丫头啊,我只是让你开开车门让官爷看一看啊,你怎么把车门都给卸了呢。我的车门啊,晚上可怎么在车中露宿啊。”

    秀才这一哭,车中姑娘似乎也被自己兄长的话吓到了。

    竟然也掩袖哽咽起来。

    几个官差大骂晦气,又后退了几步,勉强望了望车里。

    半扇门都没了,车里自然一览无疑。两个姑娘,一个大些,一个看起更小些,大的将小的半揽在怀里。虽然看不到整张脸,可那露出的半张脸却是红红白白的,看上去就好像胭脂抹多了似的。可细看之下几人却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那哪里是胭脂泛滥啊,根本就是脓疮四溢……

    别说娶回家了,就是多看几眼都怕夜里会做噩梦呢。

    难怪那秀才说他们兄妹几人被赶出了村子,难道这姐妹俩看着到了嫁人的年纪也无人敢娶呢。

    谁想娶个‘鬼’回去暖被窝啊。

    “滚,快滚,拿着你这半根鞭子,赶着你这老马,快出关。不许进城……直接出关。”守城官吆喝道。

    从这城门进去,左转是内转,直行绕过外城便直接出关了。

    这几兄弟病成这样,自然不能入城了。那书生一听果然脸都吓白了,一幅不知所措的样子。“官爷,我们只进城一*夜,明早就走,让我们好歹买些馍路上吃啊。”书生哀求。

    守城官瞪眼。

    还进城?进想住上一*夜。休想……他们的老婆娃可都在城里呢。

    若是染上这病,岂不是不人不鬼的。“滚,休再多言,小心老子放把火将你们连人带车都留在这……”

    书生似乎吓傻了,半晌才怔怔的回神,转身拉了老马便要赶路,突然间似乎想起他那半扇赖以遮风的车门来,又慌慌张张的抱起来塞进车中,随后扯着那十分不愿迈步的老马,挥着那半截马鞭,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消失在诸人面前。

    绕过了外城,走出了诸人的视线。

    萧青芫突然直起了身子……

    “老子从小到大便没这么丢人过。”萧青芫好想仰天长啸。“青少爷刚才演的真好,我眼睛都看直了,若不是少奶奶扯了我的衣袖,我恐怕会穿帮的。”丛蕊抹掉脸上红红白白的改良版胭脂。据林长源说,这东西可是极好的,女人用了可是能养颜的,这么大坨大坨的抹在脸上装病,实是暴殄天物……

    听丛蕊这么一赞,啸青芫脸上神奇好了些。

    “那是自然,爷从小就演什么像什么,当年想当和尚,就装成自己是个没爹没娘的娃……最终做了主持的关门弟子,所以说,这演戏是要靠天赋的。本少天生就极有天赋。”

    丛蕊崇拜的望着萧青芫……

    这时,几个人不声不响的凑向马车,为首的自然是贺章。刚刚丛蕊和萧青芫的对话他自然听到了,心中不由得冷哼。

    不过是骗人的把戏罢了,有什么难的。

    他们一个个不都顺利混出关了吗?

    还有丛蕊刚才那说话的调子,怎么那么软锦锦的……还有那眼神,要不要那么‘热情’啊……

    贺章心中十分不悦,只得转移话题对谢珂开口。“少奶奶,属下留了十人在北辰关,余下的都进了北境,属下想了想……我们兵分三路。属下一路,林长源和少奶奶一路,赵嵩一路。然后沿着三条路前往祁镇。如果路上没有消息,我们便在祁镇外十里会合……若是谁得到爷的消息,自然是第一时间去寻,然后派人快马加鞭传信。虽然这法子看起来有几分风险,可是省时。爷若是……若是有危险,我们还能早些相助。”

    “这倒是个法子,眼下在一起未必是好事。聚在一起人数过多,目标反而太大。倒不如分开行事。贺章,赵嵩,你们可得用心寻,二少恐怕陷在哪个偏僻之处了……你们可不能错过他。至于在下,还是跟在宝姐儿身边。她是女眷,总归变数多些。”萧青芫一本正经的道,只是如果他那张脸不是黑黑灰灰青青白白的,会更有说服力的。

    几人都没有意见。

    从这里到祁镇有三条路,一条官道两条商道。

    都是经过不同的城镇,最终都可到达祁镇。

    便是齐律不在祁镇,他若想回转关门,必定也得走这三条路之一。

    只是他到底会走哪条路,却是难以判断的。唯今之计,只有三条路都派了人一路向祁镇方向寻觅。

    车中谢珂沉默良久,随后缓缓抬起头望向面前的三条路。

    三条路似乎都有尽头般……阿律,你会在哪条路上?抑或三条路上都不会寻到你的踪迹。不,不会的。

    “好。”最终谢珂轻声应道。

    下面便是该分配路线了。这其实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完全可以当成撞大动,若是要细致分析,却也能分析出个子丑寅卯来……几个合计一番,最终还是决定听从谢珂的。因为不管怎么分配,都有人不甘心。觉得自己走另一条路寻到齐律的机会大些。

    总之,分离在即,大家心中都知道这次分开,也许相见之时队伍中便会缺了几个兄弟。

    毕竟前路未知。

    而北境,已然生乱……“贺章心细,便走右边那条……我看过北境疆域图,那条路途经各镇皆是平原,并不好隐秘遗迹。几人中,贺间走那条最是合适……中间这条,便交给赵先生。那是官道,商贾最多,赵先生不妨继续当你的赵掌柜,便以贩货为由,直取祁镇,可我和林长源便走最右边这条路。这条路多山,多林,最容易藏身,并且不易被人发现。”自然,也是最难行的一条。

    贺章和赵嵩虽然觉得有些不妥,右边那条路途经的城镇虽然最少,所以被发现的机会自然也是最小。可是那条路也最是难行的,便是北境人都不喜走那路的。

    可是他们又觉得谢珂说的有道理……

    “我看宝姐儿安排的很好,就这么决定吧。我们这就分手……兄弟们,小心隐藏身份,必要时候,保命为重……”林长源拱手道。

    然后跨上马匹,吆喝着车夫赶路。谢珂的马车缓缓驶动,直直拐进了那条最难行的路。

    片刻后,贺章和赵嵩一抱拳,各自打马走上了属于自己的那条路。

第一百六十四章 夜袭

    第一百六十四章夜袭

    谢珂给自己选的这条路,确是最难行的,可在谢珂看来也是希望最大的一条。

    如果她是齐律,若是突然遇险。

    会往哪个方向遁走呢?

    虽然遁走二字那人一定极为不喜,在他看来,这可是懦夫行径,他可是堂堂的齐二公子,哪有闪躲的道理。

    他喜欢硬拼……

    可是谢珂希望他们分开时的那番话,齐律能听入耳。

    她曾反复叮嘱,保命为重,却不知那人有没有听进耳中。如果是她,她会选择走这条路回京,毕竟这条路多山多林,便是有人追捕,也便于隐藏。

    同时也表明,这条路其实是最为凶险的。

    好在这两日没有降雪,路虽然不好走,便马车尚能通行。

    林长源和萧青芫一左一右护在马车左右。偶尔萧青芫会感慨一番山中美景,而林长源必定会附和。这二人在一起,倒真的让谢珂不至于孤寂以至胡思乱想。

    便这般走了两三日,竟然没有碰到一个北境百姓……

    便是连林长源和萧青芫都觉得奇怪了。

    北境百姓都跑哪里去了,便是闹暴动,想要脱离大魏自成一国,也不能举家都去当叛军了吧。

    她们走的极为小心,一路上几十个护卫轮番探路。

    可终日也未见到一个活人。“奇哉怪哉,这条路虽然偏僻了些,荒凉了些,可也不至于一个活人都看不到啊,林兄弟,你说莫不是北境连女人奶娃都上阵杀敌了?”

    “萧兄这话说的虽然玩笑了些,可这是北境,据说北境的女人体壮如牛,想来他们的奶娃子生来壮的和牛犊子似的。有个七八岁兴许真能扛刀扛剑呢。”

    谢珂坐在车中一声轻叹。

    又来了,他们二人每日不来上这么几次,便觉得日子无趣。你一句我一句的,唱念俱佳。谢珂真后悔当初没把萧青芫踢给贺章或是赵嵩。

    “咦,前面似乎是个小村子。”二人又自说自话了半晌,林长源突然道……林长源话音落下后,前去探路的护卫也回来了。回禀说前面那村子有十几户人家,只是此时家中皆无人,而且看家里布满了灰尘,该是离开有段时间了。

    这几日他们都是在野外露宿,这大冬天的,便是每人都带着厚厚的毡子,睡在野地,也实在不是件让人喜欢的事。

    于是林长源提议不如便在村中露宿吧。

    反正村中无人,只要派了人盯住进村的小路,自然可保安全无忧……

    萧青芫拍手称好,谢珂最终点头。

    北境的房子都是黄土筑成,似乎建的时候掺了米汤,虽然又矮又小,便十分结实。

    便是主人离开数日,除了屋中有一层薄灰外,倒是颇暖和。丛蕊快手快脚的在屋中升了火。

    很快,不过能挤下十几人的小屋便布满暖意。林长源寻了块帘子,便挂在火边,将屋子一分为二……

    谢珂和丛蕊在里边,林长源和萧青芫则在外间烤火……至于吃食,他们因怕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这些日子都是啃肉干和干粮的。便是这村子看上去似乎没有人迹,大家也不敢冒险生火做熟食,毕竟这村子临近密*林,若是饭午肉味将野兽招来便不好了。

    天很快黑了,大家默默啃着干粮,没谁开口。

    谢珂带在身边的都是齐律的心腹,如果朝廷让养死士,他们或许都算是齐律眷养的死士。

    大家话并不多,可是执行命令毫不含糊……

    对于谢珂,尊之敬之。因为齐律曾吩咐,见谢珂如见他。林长源已将他们一行的目的相告,自那日起,诸人的目光更沉了,脸上神情更冷了,对于谢珂,自然而然的护在中间,不让她到丝毫风吹雨淋……

    在他们心中,女主子以身涉险来北境救主子爷。本就是有情有义之举……何况眼下北境动乱,虽然前几日他们走的尚算平静。可是谁又能预知敌人会不会在下一刻袭来。

    敢亲赴北境,本身就是一件极有勇气之事。

    所以谢珂以其行动赢得了齐律一众护卫的真心拥护敬重。这可比齐律吩咐诸人尊敬谢珂来的更加珍贵。

    诸人默默用了干粮,又烧了些热水暖暖胃,林长源又替谢珂把了脉,发现情况比他预想中的要好上太多……当初想着入北境后,一路颠簸,若再碰上麻烦,还得疲于奔命。谢珂身子又委实不算强健,可时岂不吃苦。

    现在看来,也许这般跋涉一番,对谢珂自子许还有些好处。

    她是因幼时落水寒毒入体,所以身子偏寒。

    便是用尽了补药再辅了他的千金方,似乎也是治标不治本的。

    可是入北境几日,他发现她的脉相似乎越加平缓,隐隐有几分势力在身子中游走。

    为何会如此,林长源解释不清。想着也许是‘经毒攻毒’。即然是寒毒,那便身在北境苦寒之中,每日里冒着风雪赶路。反倒让身子渐渐能耐得住这苦寒了。所以寒毒竟然有消缓的迹象。

    这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只是到底能不能因此根治谢珂的寒毒之症,林长源却没有把握,他只能说,眼下看来,似乎北境的苦寒跋涉并没有让谢珂身子更弱,反倒强健了几分。

    这自然是好事。

    只是想到自家二爷还是踪迹全无,还有这北境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怎么唱起了‘空城记’。林长源自从与贺章分开便绷了的弦没有丝毫缓和的迹象。贺章和赵嵩都不在,少奶奶便是他的责任了,虽然有个萧青芫在旁替他分忧。

    可人家的母亲毕竟是长公主。

    身份尊贵,所以遇到危险,他还得兼顾萧青芫。总之,林长源觉得自己活了三十年,便没这么劳心劳肺过。

    接下来如何走,他们还得计划一番。

    于是隔着一道帘子,林长源开口……“少奶奶,我们是继续赶路,还是先安顿在这里,然后想法子探一探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属下总觉得有异……”便是搬家,也不能举村迁徙吧。退一万步,便是举村迁徙了,那一定是有原因的。

    这原因是什么呢?

    放着好好的屋子不要,却在酷寒的冬日领了女人孩子迁徙。

    这怎么想怎么有问题。

    所以林长源的意思是多留一日,无论如何也要打探出这里发生了什么。谢珂沉默半晌,最终点头。

    “那便多留一日。”

    她虽然心急如焚,可也明白不能自私的让一众属下跟她涉险。

    这里确实有些异常,不查明总是个隐患。

    她只能在心中默喊了齐律的名字,不管他身在哪里,还请他多等她一日。

    这一*夜,谢珂难得不需睡在马车里,再加上连番赶路,很快便沉沉睡去。

    丛蕊靠着谢珂,也很快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外间火依旧燃着,只是屋门紧闭,务必不让丝毫光亮透出。要知道黑夜里,哪怕星火,也足以引起注意。

    萧青芫半靠在土墙上闭目养神,林长源则亲自去巡夜了,这村子看起来虽然没什么异常,可他却十分不放心。

    便这样直到子时。

    突然间远处似乎一阵狼嚎,呜呜咽咽的十分凄厉,瞬间吵醒了诸人……房门被瞬间撞开。林长源脸色大变的入了屋子,随后将房门拴住,又拉了屋中仅的柜子将门堵严。这才开口向帘子里明显已被吵醒的谢珂道。

    “……似乎是狼群,我吩咐兄弟们就近躲进这种土房子里,这房子只有一扇门,连窗都没有……便是狼群来了,也攻不进来。”

    谢珂觉得心头一紧。

    “马呢?可能救下?”

    “我让兄弟在马匹四周点了火堆,必吓便是怕夜里有意外,所以提前布置好了,只是狼群来的十分迅速……”林长源断续的道。至于能否用火光驱走饿狼,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屋中突然变得十分安静,似乎几人连呼吸都停滞了。

    突然间,门被什么东西从外大力一撞。

    哐的一声响,门板颤了颤。

    不仅是林长源,萧青芫也变了脸色,二话不说的起身用身子ding住柜子,以期护好房门。

    撞*击声越来越频繁,伴随着狼的呼呼喘气声与嘶吼声,几乎下一刻便要破门而入。这种恐惧谢珂从未经历过,便是上一世再凄惨,也从未与野兽这般近距离的对峙过。

    那扇门板看上去着实称不上结实……几下撞*击下来,门板上竟然隐隐带了裂缝。

    “少奶奶,怎么会有狼?”丛蕊抖着声音问道。便是再性烈如火,与群兽对峙,都难免生惧。

    何况此时她们明显被困,出不得退不得。“周围多山。恐怕野兽也闹了灾荒。”到了这个时候,谢珂竟然还能平静的回了丛蕊的话。

    萧青芫百忙之中回首望向谢珂。

    那道帘子早已挑起,他清楚的看到一个小姑娘抱膝坐在毡子上,一双眼睛却是晶亮晶亮的,恐惧似乎不能吞噬它,望着那双眼睛,萧青芫竟然觉得全身有了无尽的力气……

    一群饿狼罢了,有甚好怕的。

    便是门被攻破,他手中还有剑。

    总不会让狼仔子讨了好处便是。

    既然当初与小丫头相遇,便表示有缘……他自然不会眼睁睁看她喂了狼。

    何况那场他隐约预见的大灾,还要靠小丫头来解呢,她啊,可是个福将呢。[加更,么么哒,谢谢亲们。]

第一百六十五章 救援

    情况十分紧急,至少在丛蕊看来,她们随时会有葬身狼口的可能……丛蕊真的很想哭,她想替自家少奶奶流泪。|每两个看言情的人当中,就有一个注册过的账号。

    一路跋涉,经历了多少磨难,好容易离二爷近了些,可如今却被狼群围在这方寸之间。难道自家姑娘受的苦还不够多吗?还要愣生生把小命丢在这里吗?

    丛蕊身子抖成一团,也不知是吓的还是惊的,不过自家少奶奶倒是镇静的很,即没惊呼,脸上也不见怯意。“少奶奶,奴婢怕。”丛蕊抖着声音道。

    谢珂握了握丛蕊汗湿的手,眼睛眨也不眨的望向木门。

    木门虽然厚实,可似乎也架不住狼爪这么一个劲的抓挠,眼见着木门已经有了裂纹……突然间,随着一声狼嚎,下一刻,随着几道裂纹,一只带着利刃般的狼爪竟然破门而入……林长源惊呼,萧青芫挥剑去砍。

    一片血色中,狼爪落地。

    那只受伤的狼似乎哀嚎着退去,可是下一刻,又有爪子从坏洞中伸进。

    而且速度奇快,那爪子也不停留,只轰然挠向破洞之处。

    一抓便撤,萧青芫的长剑慢了一步,只扫下几根灰色*狼毛。

    紧接着,那狼瞅准时机,再次重复刚刚那个动作。好在这次萧青芫眼急手快,又一剑砍伤了狼爪。只是前狼去后狼来,而且因着木门坏了个洞,不仅狼嚎声音听的更真切了,从那洞中带隐约能看到一双双绿莹莹的眼睛,着实吓人的很。

    丛蕊身子抖的更厉害了,至于谢珂。

    她不怕吗?

    不,她怕极了,可是怕有什么用,如果软好手脚,不仅没有丝毫用处,还成了累赘。所以她强撑着,眼睛更是眨也不眨的望向木门。

    一双双绿色的眼睛闪动,似乎因为闻到了食物的‘香气’狼群越发的躁动起来。

    而且有隐隐的腥甜之气飘进屋中。

    谢珂心中一凛,此时谢珂甚至是庆幸的。庆幸选择在村子里露宿,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前几日她们并没有碰到狼群,可也只有‘侥幸’二字。若是在荒郊野外碰到,无遮无避的,她们岂不沦为狼群戏耍之物。

    现在想来。老天也算眷顾她。

    萧青芫伤狼的举动似乎更加刺激了狼群,也许是血腥之气让狼的兽性大发……

    总之,门外嘶吼声不断。

    又一只狼似乎连头都探了进来,萧青芫正在挥剑去攻。一个稳稳的声音却在他身后扬起。

    “用火攻。”狼群越发的躁动了,谢珂虽然没有经验,便本能的觉得兽类该是畏火的。眼下吓退它们,要比砍伤了它们的爪子更能起到震慑作用,毕竟伤了一只,另一只迅速补上。也不知道屋外有多少只狼。

    萧青芫眼睛一亮。

    真是关心则乱,他竟然杀昏了头。外面的又不是人,如果是人,他这一剑一个自然十分有震慑作用,可外面的是狼啊。

    这东西本就戾气十足,再加上血味的刺激。

    “言之有理。”百忙之中,萧青芫不忘附和,随后转身从火堆中抽出一根小臂粗的木柴,在那强行挤*进的半张狼面上狠狠一压。

    一样是嘶吼,可这声音明显更加凌厉。

    那狼连疼再吓,哀嚎着退去。毕竟是狼,便是比牛马聪明些也是有限的。这般火烤了几次,那坏了一个洞的门板终于不再有狼爪冒出了。

    听声音,似乎屋外的群狼也明白它们占不到便宜。转而去围攻别的屋子了。

    林青芫抹了一下额头的冷汗,与林长源对视一眼,随后望向谢珂。小小的守室,那姑娘与婢女相邻而坐,那个平时胆大嘴利的丛蕊此时便像大病一场似的,身子半倚着谢珂。可谢珂脸上神情却十分镇定。

    在火光的映衬中,除了显得有些苍白,倒看不出旁的异样来。

    小姑娘,年纪不在,胆色却是不小,刚才那阵仗,便是他和林长源都有些腿软,生怕一个防守不住,被群狼闯进来分食了。谢珂却还能平静的提醒他用火攻。

    真是个出人意料的小姑娘。

    “等到天明,狼群或许便会散了,只是这路……看样子也不能乱走了。我觉得这村子无人,恐怕与这狼群有关……莫不是举村出逃?”林长源拧眉道。他和萧青芫依旧一左一右的压着距子守在门边,以防狼群玩什么狡猾的招术。

    “逃?能逃去哪里?走的再快,能有狼群快?好在我们昨夜在这里露营,若是过村而不入,恐怕齐齐喂了饿狼。”若是在野地上,百十个人遇到群狼,便是拼了性命,恐怕也难以保命。

    好在他们个屋子遮掩,并没有直面饿狼,要知道狼这种东西凶起来十分厉害,便是功夫高强的,也架不住群狼围攻。

    听罢萧青芫的话,林长源叹气。

    与其遇到这样一群狼,他倒宁愿遇到北境乱军呢。

    好歹能装个商贾蒙混蒙混,可是狼?如何交涉……难不成要真的把这村子当据点,夜夜与狼拼杀一场?

    可是若是上路,难保狼群不会尾随偷袭,狼这种东西其实十分狡猾……

    现在他们可以说退无可退,进无可进。不管是后退还是前进,有饿狼环伺,便是满身功夫,此时也施展不出。

    在进*入北境前,林长源想过诸多险情。

    遇敌,暴雪,不管是天灾还是**,他心中都有应对的法子,可就是没想过会被野兽惦记上。二人皆沉默起来,他们都算有些经历的,一般的困难自然难不倒他们。不管是林长源还是萧青芫,都不是整日混吃等死的富家少爷,若是与人斗,他们或许能想出十个八个法子来,可是与兽斗?

    谢珂也在沉默中苦思。

    上辈子别说如何对付狼了,便是家狗,她都没见过几只。说起来也当真是世事无常,未出嫁前,她便是想出垂花门都是件难事,得去请示长辈,便是被允也得小心翼翼,生怕被人诟病,可嫁了人后,她在家中统共也没住几日,反倒整日在外。

    也就是齐律那样的性子给容了她,换个计较的。

    被休被弃都有可能。

    装疯卖傻的出关便罢了,现在连野狼都来凑热闹……她当真心急如焚,心中那种焦急无法对人言语,她总感觉齐律似乎在哪里‘呼唤’着她。她恨不得生了对翅,便笔直的飞向祁镇。而不是将时间都耗在路上,现在便是她想快些去寻他,恐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她清楚不能莽撞行事。

    她担负的不仅是自己的命,还有几十个属下……她不能因着一己私利而置几十条性命于不顾。

    可要等多久?

    要将所有的狼扑杀殆尽才能再次上路吗?

    谢珂还没想出个头绪来,突然屋外又一阵声响。眼看着再有一个时辰便天明了,林长源苦着脸从那坏了的门板向外看。

    他不动声色的望了许久。最终脸色沉重的回头望向谢珂……

    “少奶奶,似乎有生人,那些狼……也不见踪迹。”林长源话音落下,门被叩响,门外是他们自己的人。“头儿,青少爷,有人来救我们了,据他们说……他们每年到这时候都得去山上避过兽患,说是一到这个时候,豺狼虎豹的便出来做恶。而山上有个洞xu,入口在悬崖绝壁上,能躲任何虎豹……属下对他们说咱们是从北辰关过来的商贾,是专门贬粮的。”

    “少奶奶,属下去看一看。”林长源最终沉声道。

    随后也不必谢珂点头,把柜子移开,把门开了条缝隙,便闪身出了屋子。

    萧青芫一直从洞中眺望,渐渐的,东边天际露出霞光,终于能看清屋外走动的人影了。

    “猎户打扮……每个人都牵着三五只狗。狗的个头儿与昨夜的狼崽子有的一拼。看样子该是它们听到动静带了恶犬来查看。有这些狗在身边,便是狼群也不敢轻举妄动,再加上昨夜我们一番厮杀,狼群终于不敌,败走。”萧青芫自顾自的解释给谢珂听。

    谢珂是辩不出其中有什么不对之处的。

    毕竟自入了北境,除了选择这条最难行的路,一切都由林长源安排。

    她能做的唯有不成为队伍的累赘。此时听完萧青芫的话,也不知是该放心还是该忧心。“……据说北境有的地方一到隆冬时节,野兽便因缺少食物而袭击村落,看来这里便是了。若是真如他们所说有个能避开兽群的山洞,入口又在高处,兽类无法涉足,倒是能省了不少伤亡。要知道昨夜是遇狼,若是虎豹的结群而来,应对起来更麻烦。便是日日提防,也难保野兽伤人,所以我倒有几分相信他们的话。宝姐儿,不必这般小心翼翼,北境百姓大多还是淳朴的……

    暴*乱的毕竟还是少数。再说这里地处偏僻,也许他们根本不知道暴*乱之事。所以我觉得我们还是可以相信他们的。至少要向他们打探一下如何继续前行。他们敢在夜里来救咱们,自然是有依仗的。若不问出法子,这路我们是没法继续走的。”萧青芫这番话倒真的说到了点子上。

第一百六十六章 是他?

    萧青芫话音落下。林长源叩响了房门。

    “少奶奶,属下已经打探清楚了,那些人确是这村子的村民。以前他们倍受野兽侵袭,便是防备的再严密,每年也会死人,后来有猎户在半山腰发现一个山洞,于是便在冬天之前将粮食运进去,一村之人都住在洞中,直到第二年雪融,野兽回转山林深处才会下山回村。”

    “我对他们说我们是商人,来北境以物易物。他们很感兴趣,想要用兽皮和一些山货换我们的粮食。属下觉得他们可以相信,何况我们虽然人数不占优势,可都是高手,昨夜狼袭发现的及时,兄弟们虽然都在屋中固守无人伤亡,可是马匹却折损了大半,那些粮是无论如何也没法子全运走了。”

    他们带的粮食虽然不算多,可相对于贫瘠的北境,还是看了让人眼红的。

    这粮食本就是为了掩护身份所用。

    大批的粮食都被谢珂安排暗中隐藏在北关辰附近,在未寻到齐律之前她的布置自然会有所变动。

    原指望着靠这些粮食可以安抚北境百姓,防止暴*乱发生,却不想一切似乎依旧如前世那般……谢珂有些晃神,被丛蕊扯了几下衣袖才反应过来。

    “一切由林先生安排……”

    林长源应了,转身去和那些北境人商量如何以物易物。萧青芫笑笑,满眼的赞赏之色。他喜欢谢珂这种办事毫不拖泥带水的决绝。

    而且她还该强悍的时候极强,该柔弱时柔弱。像刚才这样该当机立断时立马当机立断,便是他处事恐怕都无法像她这般……有风度。是的,风度,这词用在一个姑娘身上虽然有些奇怪,可在萧青芫眼中,谢珂却是个行事有风度的。

    不管对属下还是齐律,她表现的都极其有分寸。这种分寸可不是一般姑娘能把握好的。

    就像刚刚,她一句:一切由林长源做主。看似将身家托付,实则那句话于林长源来说,却是十二万分的激励。林长源哪怕拼了自己的小命,也必然会将事情办妥。

    所以他说谢珂是员福将。

    你看明明被狼群围了一*夜,可是他们一行人没有一个受伤,而且想要寻的答案自动跳了出来。

    也许这份福气真的能过继些给齐律呢。

    “既然安全了,你们主仆还是睡一觉吧。我便替你们守着门。”萧青芫眼见着两个姑娘面容憔悴,难得言语中没有逗趣的道。

    谢珂点点头,丛蕊起身将昨夜挂的帘子拉好。

    这才服侍谢珂合衣躺下,丛蕊便歇在了谢珂身边,说实话,她昨夜真的吓坏了,她甚至与其葬身狼口,她宁愿夺了萧青芫的长剑自尽……一切的危险都只为能在这条路中救下二爷。可是……“少奶奶,你说二爷真的会选这条路吗?”这条路实在太险了,好在他们运气好,正好在狼袭之际露宿在这个无人的小村,若是在野外,岂不尸骨无存。

    可是二爷有这么好的运气吗?

    四爷的信中可是说祁镇突然暴*乱,然后二爷生死不知。便是勉强逃了出来,身边也必定没几个护卫了,如何会选这样一条危险之路?

    谢珂点点头。

    “会。”随后小声却坚定的道。

    她了解他,如果能出祁镇,他必定会走这条路的。

    便是这个念头让她咬了牙也在坚持。至于她为何断定齐律如果逃防祁镇会走这条路线后,又让贺章和赵嵩走另两个路去寻。

    自然是已百密了,自然不能再有一疏。

    何况人数太多,在这里也许并不是好事,反而会引人怀疑,毕竟一个贩粮的商队罢了,怎么‘雇’的起一百多个身手不俗的护卫。那才真是yu盖弥彰呢。丛蕊是不知道自家少奶奶怎么能这么坚定,可不管少奶奶说什么,总是有道理的,而且从不会错。所以她也坚定,她们继续前行,一定能寻到二爷。

    昨晚又惊又怕,谢珂主仆这一睡便睡到了晌午。

    谢珂睁开眼睛的时候,屋中还燃着火,可是萧青芫不见了,这时候丛蕊揉着眼睛起身。“怎么没人了?青少爷呢?”随后动作手脚麻利的爬起来,给谢珂梳装,自从进了北境,谢珂一直粗布衣裙外加姜黄脸,总之以前的十分颜色祛了个七七八八,现在的谢珂,也就是细看之下眉眼清秀,只是这清秀的眉眼配上那像是久病缠身的脸色,着实算不得出挑了,林长源不仅擅医,这亲手熬出的‘姜汁’也是不同凡响。

    收拾妥当,丛蕊出门寻人。

    不过一柱香的功夫,丛蕊便一脸喜色的回来了。

    “少奶奶,林先生和青少爷都决定上那个北境人藏身的山洞去看看……”

    谢珂脸上神情不由得露出疑惑之色。丛蕊继续道。“那北境人话说的不清不楚的,说了好半晌,林先生的青少爷才听明白。他们五天前也救了一批人,据说是个‘很棒的猎手’说是徒手能将一只头狼撕成两半,只是那人似乎先前受了伤,他的属下一个个伤势也不轻,所以对敌狼群时才落了下风,

    细问之下,得知那队人马的主事者是个‘很美”的人。林先生怀疑也许他们先前救下那批人,是二爷及其属下。”

    谢珂的神情由惊到喜,甚至是身子都有些轻颤。

    不能急,不能急,也许并不是齐律呢。

    她运气怎么会这么好,进北境数日,没遇到一个北境百姓,昨晚遭了狼袭,又逢有人来救,而且搭救之人还正好救了齐律。

    这怎么听都有些牵强了。

    她不能因此失了分寸,太多的期盼若是被打破,会让她一蹶不振的。虽然心中压抑着,可谢珂开口的话还是透露出几分急迫来。“……青少爷也觉得对方可信?”虽然她看不透萧青芫,可这不妨碍她认为萧青芫是真心助她一臂之力的。

    先不说其母产玉阳长公主,便是他一路上任劳任怨,而且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有意无意的护在她的身前。

    她便该信他。

    “是,青少爷感觉对方并不是奸邪之人,似乎是个以打猎为生的小村落。青少爷说咱们选的这条路,多是这样的小村落。他们多数还是淳朴的。如果他们有坏心,也便不会冒险来驱走狼群了,他们完全可以在远处等着狼群将我们的马匹都吃掉,再围我们四五日,那时我们不死也没有反抗之力了,可是他们没有,所以青少爷说他们是可信的。”

    谢珂心中也是这样认为的。

    如果对方有歹意,袖手旁观,待他们和狼群斗得两败俱伤时,再出来坐收渔翁之利岂不更好。可是对方黑夜冒险来援,说明对方并不是坏人。

    既然林长源和萧青芫都认为对方可信,她没理由迟疑。何况也许齐律还在他们那里……便是对方有可疑之处,这‘虎xue’她也是要闯的,不验明正身,她如何能甘心。

    谢珂吩咐丛蕊快些收拾行装,她想早些见到那人,早一刻证明那人是不是齐律。若不是,她也好快些上路,齐律不能等而她不想等。

    只是谢珂吩咐完,丛蕊却站在原地没有动。

    而且神情间似乎颇有几分犹豫。“……还有什么事?”

    见丛蕊这表情,谢珂就知道她有话要说,可却又不知道该不该说,通常这时候丛蕊说出的话,一定会与刚才的话形成一个天大的转折,果然,丛蕊下一句话几乎让谢珂站立不能。

    “……那人还说,他们村落的最漂亮的姑娘要嫁人了,嫁的是……‘最棒的猎人’。所以他们才连夜赶回洞中,途经附近才正好帮了我们。他们说这里的习俗是要当着所有村众的面行礼。这样神明才会祝福新人。”这话是丛蕊偷听来的。她本来不想说,因为还没证实那人是不是自家二爷。

    可是想到自家少奶奶一路跋涉,几乎是拼了命来救二爷。

    若是二爷真的在这蛮荒之地,娶了人家‘最漂亮的姑娘……’那少奶奶岂不伤透了心。

    少奶奶这番辛苦又该如何收场。

    谢珂怔了怔神,好半晌才将丛蕊的话一句句理解清楚。这村落中‘最漂亮的姑娘’要嫁给‘最棒的猎人’,听起来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只是,如果那是人齐律,谢珂觉得心情突然间糟糕透了。

    心中似乎有股戾气,却又发作不出。

    理解提醒她,还未证实,所以一切都是镜花水月。可是心情却难以抵制的低迷起来。

    她不远千里来寻他,可他也许马上要和这里最美的姑娘成亲。谢珂啊谢珂,你当真是……傻的天上有地上无了。

    不,她不信。她们曾发过誓,要彼此相信的。不过分开月余罢了,他怎么会变心。

    所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她刚刚真是一叶障目。

    那人是不是齐律还未可知,便是他……她想,他一定是有苦衷的,那些北境人不是说他受了重伤吗?也许一切并非他甘心情愿。

    她不能先乱了心。“丛蕊,告诉林先生,尽快启程。”她要亲眼去看一看,是不是他……

第一百六十七章 ‘求娶’

    第一百六十七章‘求娶’

    上山的路十分难行,即泥泞路上又总有断枝怪石拦路。总之,若非凭着心中迫切得知答案的期望,谢珂真想调头便走。

    此时谢珂心中的感觉十分奇怪。

    即想快些见到那人,又想索性带队继续北上,她知道这是她太过于患得患失了。

    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绪。

    一旁丛蕊搀扶着她,林长源和萧青芫一个在前,一个在后。余下十几个护卫警惕的四望,生怕会有什么兽扑上来偷袭。

    相比他们,那十几个北境人与他们呼喝的狗队则轻松多了。

    望向谢珂的目光也带着好奇与几分鄙夷,似乎觉得谢珂这样的小体格,着实是没必要上山。不就是用山参和兽皮换粮吗?何必带个女人上来,即麻烦又担误时间。

    好在这几个北境人虽然有些不耐,便也没有多说什么。

    他们心中其实也ting疑惑的,这被一堆男人护着的姑娘长相倒称不上难看,至少浓眉大眼的,只是脸色十分难看,看上去便像病痨鬼。

    他们北境女人各个身强力壮,十五六岁的大姑娘能扛起一只半大的野猪走上大半个山头。

    像那被护在中间的姑娘那样的小身板,在北境是没人会娶的,恐怕生下的娃都弱的跟小羊羔似的。他们喜欢xiong大臀圆的女人,即好生养又能多做事。

    不过据他们说,他们是关里来的,他们听村长说过,关里的世界十分奇怪。

    女人生下来便不许出院门,更别提见到外姓男人了。据说有个叫‘名节’的东西十分厉害,若是坏了一点,也许女人就嫁不出去了。自然,身在北境,而且自幼长在这山林,他们是无法理解这些规矩的。

    女人生下来就是被男人看的,看中了娶回家。

    生娃暖被窝,还能操持家务照顾年岁大的爹娘……

    而且在他们这里,也没谁会像护那姑娘似的护着北境女人。他们的女人像男人一样强壮,有的甚至有独斗一匹饿狼,根本不需要男人保护。

    所以他们十分不屑于那姑娘被男人护在中间,而且生的那么又瘦又小的……

    那身粗布衣服把她遮了个严实,便是小手都没露出丝毫来。

    他们自然觉得奇怪了,于是不上得多看了两眼,可那些护在她身边的男人却像狼似的,露出领土被侵占的眼神……真是怪之又怪,还有那个姑娘,似乎感受到他们的目光,便那么淡淡的用眼睛扫向他们。

    然后,十几个小伙子不由得齐齐低下了头。

    倒不是这姑娘的眼神多伶俐,相反的,那眼神淡淡的,似乎并不在意他们的轻视。可偏生那双圆圆的眼睛极黑极深邃,便是连那姑娘灰败的脸色似乎也瞬间变得无足轻重了。

    这姑娘……

    真奇怪。

    谢珂一行人可不会在意几个北境满身狗腥气的壮小子会怎么看他们,北境人看不惯他们,他们还看不惯这些北境人呢。

    好好的与狗同吃同睡,虽然这狗救了他们。可是这事还是让林长源等一众在齐府好吃好喝的护卫们难以接受。便是林长源一路上也紧蹙着眉,若非为了自家爷,他们又何必劳师动众。只求那人真是自家爷,这番辛苦也算没有白废,只是如果自家爷真的娶回一个北境壮女当侧室?老天还是降个雷劈死他吧。与这些北境男人说了几句话就险些要了他半条小命,若再整日看到一个北境女人,他不想活了。

    再说,少奶奶怎么办。一路行来,任劳任怨,将苦都强行咽进肚子里。这趟北境之行,哪里是姑娘能受的。可少奶奶生生受了。

    而且自始至终,都是信念最坚定的那个。她坚信,她们一定能找到爷。

    现在便是找到了……这事情要如何收场?林长源突然十分心疼身后那个明明一步一踉跄,可却一直咬了唇,愣是不吭一声姑娘……

    他想,若是自己下毒把爷的妾室毒死,爷会不会将他扭送衙门呢?这真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足足从晌午走到日落,诸人面前终于出现一面绝壁。

    北境壮汉中,一个看似小头目的人上前。“到了,那里便是我们过冬的山洞。”那人遥遥一指,借着薄薄的暮色,几人抬头望去。大约他们头ding十丈左右的地方,果真有个黑漆漆的洞口,那北境汉子说完,一声轻啸,片刻后,洞中同样传来一声啸响。

    随后一个黑不溜丢的东西缓缓降下。

    那东西越降越低,谢珂一众人才终于看清,那是个用藤编成了筐,大小能够装下三四人。筐的四周绑着藤条……

    那北境汉子指向藤筐。

    “身份贵的先上。”这是他们遵从的规矩……身份尊贵的?自然是谢珂为首了。

    只是林长源望了望那筐。“还是属下先行吧。”随后轻声对谢珂道……一旁萧青芫也沉默的点头,觉得让林长源先去探一探更合适。就在林长源要迈步进筐之时。

    那汉子又开口了。

    “谁先上,谁说了算……”几个字,林长源抬高的腿又缓缓放下了,若是旁的事,他倒可以代劳,毕竟自家少奶奶并不喜欢抛头露面。可事关自家爷,他不敢擅做主张。那汉子打量几人,最终目光定在谢珂身上。

    “……不敢?”不敢两个字并非问句,而是陈述。

    这是挑衅,林长源眼神变了,一旁的萧青芫也暗自戒备。却见谢珂伸手拦下了林长源,随后轻声回道。“有何不敢?”随后一步步走向那藤筐。

    先不说那藤筐看起来黑乎乎的,借着几许余晖,能看到筐的四壁腕大的缝隙,想来这筐底大概也是如此。便是这晃晃悠悠的被吊上去,谢珂心中便一阵乱跳。她觉得自己的腿似乎有些软。可想到也许齐律便在洞中,此时她若胆怯了,必然被人轻看。

    她知道北境的女子,多是生的高大粗*壮的,她这样的本就不讨喜。

    若再加上矫情胆怯,若齐律真的在上面……

    她可真的要将他的面子丢净了。她谢珂从来不是个轻易认输的,便是几乎吓破了胆,她迈步进筐的动作还是做的稳稳的,脸不白气不喘。

    “少奶奶。”林长源轻呼,他不愿谢珂冒这样的险。

    大不了他上去看一看是不是自家爷。若是,他想法子带爷离开便是,若不是,少奶奶便不必冒这样的风险了。

    “没什么,便当长了翅,可以不必用腿便能飞起十丈来便是……”谢珂低头看了看脚下,果然透过缝隙能看到满地的碎石,她小心的选了个编个密些的位置,生怕走到半途,自己的脚从缝隙中掉出来,那别说面子里,便是连里子都一起丢了。

    随后才浅笑着开口。

    她发觉只要心中想着齐律,一切的困难都算不得什么。

    哪怕他真的要娶个北境蛮女,其实也比他性命堪忧要好,她宁愿他背弃她,也要他好好活着。

    也许女人都是傻的。哪怕再聪明的女人,如果心中装着一个男人,也会变成世上最傻的人。她心中甚至隐隐有些庆幸,庆幸这些人救下他,哪怕代价是他必须要娶了这个部落中最漂亮的姑娘。

    心情的变化只是一瞬,真可谓是一瞬天堂,一瞬地狱。就在跨进箩筐的前一刻,她还满心痛楚,想着自己命运多羁,连着两世被男人所弃。

    可是与她的伤心相比,他活着才是这世上最美好的事。

    哪怕,她会心碎。

    见谢珂脸上神情轻松,林长源松了一口气,一旁萧青芫也缓缓放开暗中握了剑柄的手,随后二人翻身上筐。

    那北境汉子见三人都上了筐,又一声长啸。

    随后,绑在藤筐四周的藤条缓缓绷直,藤筐缓缓离地……谢珂身子一晃,好在左右有人相护。这种失重的感觉只是一瞬,可足够让谢珂觉得惊心。

    前世她始终身在内宅,虽然算不得大富大贵,可终究没吃过什么苦楚,哪怕权氏诸人不喜她,在吃食上也未苛责过她。

    今生她更是自幼娇养,不管在谢氏楚氏还是齐氏,都被娇惯着……比起父亲和小舅舅,其实齐律更加纵容她。就像他以前说过的,他娶她,却不希望折断她的翅膀。他喜欢眼神中带着自信的谢珂。喜欢大福泽寺深夜救下她的谢珂,喜欢不顾一切追上他的马车,劝他勿做后悔之事的谢珂。总之,谢珂在他眼中,便从来不是个听话的姑娘。

    可是他喜欢。

    可一切的一切,似乎也没有今日来的惊险。

    狼群围攻;马匹失之过半;与北境以粮易物;再加上听闻他们几日前救了一队人……一个‘很美’的伤者,而且功夫似乎不弱,一切的一切都指向齐律。直到她此时身在藤筐中,将安危完全交付这些只相识一日的北境人。

    为了齐律,她真的一次又一次的做出让人瞠目结舌之事。

    可是此时,身在半空中,谢珂的心情却是数日来都没有过的平静……

    她平静的告诉自己,若是那人真是齐律,她要先庆幸他保住了性命,若不是,她也坦然接受,然后继续北行便是……

    藤筐到了半途,突然顿了顿,林长源道了句‘失礼’然后扶稳谢珂,下一刻,藤筐突然骤降,一瞬间,只有呼呼的风声传进耳中,似乎敲痛了耳膜。

    萧青芫‘刷’的摆出长剑,瞬间出手,将剑用力刺进一旁的山壁,随着一阵火花,更刺耳的嘶呱声传来。

    林长源也瞬间变了脸色,扶了谢珂手臂的手不由得加力。

    二人的动作都是瞬间完成,几乎称得上电光火石……突然间,藤筐一顿,林长源低头去看,离地仅有半尺余。“这是什么意思?”林长源冷声问道,刚刚那个指挥的汉子闻言上前,将三人脸上神色尽收眼中。

    最后目光停在谢珂身上。

    三人中,竟然是这个小姑娘最是面不改色。

    这让他诧异,同时对这位看起来极弱,可是路上却十分坚毅的姑娘生出几分尊敬之意来。

    想来村长所言不假。北辰关里的姑娘,当真十分与众不同。

    “这位姑娘,在下是除了村长,村里最有本事的猎手……我还没有娶妻,不知姑娘可否许了人家?在下愿意以十张熊皮为聘礼,迎娶姑娘。”虽然看着弱了些,可是性子强悍,那张脸虽然脸色不够好,可是眼睛生的极为漂亮。

    这汉子这番言语,极为出乎几人预料。

    刚才这藤筐半途落下明显便是对方故意施为。现在他又出口诋毁自家少奶奶,是可忍,孰不可忍。“你们欺人太甚,如何逗*弄我们是何意?”林长源是个好脾气的男人,一般时候他总是笑眯眯的,可此时,他凤眸冷厉遥望向那北境汉子,似乎下一刻便要扑上去将他撕碎。

    那汉子吓了一跳,这才想起来这小姑娘可是这一群男人的主事者。

    真是个有本事的,竟然凭一已之力,可以降服一众男人。

    “兄弟误会,这是村长定的规矩,胆小者,我们是不收留的。”那汉子见林长源似乎要动真格的,赶忙解释。

    随后又望向谢珂……“如果娶你要赢了他们每个人,我会努力的。”轰……

    不止是林长源,便是萧青芫也暗暗握了握拳,把关节握的噼啪做响。谢珂反倒镇静了下来,因为她从这汉子眼中没有看出恶意来。也许真如他所说,这举动是他们村长定下的规矩,而后面的话。

    她是不是理解为,她被人欣赏了。

    于是谢珂拦下暴怒了林长源和一幅想和这男人拼命的萧青芫。“多谢你的好意,只是……我已经嫁人了。”

    声音又轻又柔,这北境汉子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姑娘虽然貌不惊人,可生了幅好嗓音。说起话来像唱哥,声音软软的,似乎还带着甜意。

    只是下一刻他才理解她话里的意思。

    ……嫁了人?这么小的年纪。真可惜,他是真心觉得这姑娘不错,所以瞬间动了娶妻的念头,要知道村里有几个姑娘都争着要嫁他的,他都没有点头。与那些姑娘比起来,这个北境姑娘生的又小又弱,可他竟然动了成亲的念头。

    这姑娘,是不是天神派下来的,所以带着魔力。[加更,四千字,我今天写了一万字。爪子疼了……齐二没写到,抱歉抱歉,下章肯定能出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潜入

    那北境汉子憨憨的抚了抚头,虽然觉得这么又瘦又弱的姑娘嫁了人十分意外。

    不过他们北境人讲究的便是缘分。

    既然遇到了,那便是有缘,于是他挠着头道。“那就等你休了夫后再嫁给我。”

    这话一出,谢珂这边简直绝倒一片……不管是筐中的几人还在刚才与北境驭狗汉子对峙的十几个护卫,都用看怪物的目光看那北境男人。

    那男人以为这目光是……崇拜,于是ting了tingxiong膛道。“你们关里的男人挑女人,我们这里是女人挑汉子。好女人都要嫁三五个男人的,这有什么稀奇,这位姑娘,不管你什么时候开口,我都会娶你。”最后一句话是说给谢珂听的。

    谢珂也有些傻了,倒不是吓得,而是惊的。

    有所谓十里不同俗,百里不同国,这相隔千里……都不是一个世界了。

    谢珂勉强笑笑,还是道了句‘多谢。’那汉子似乎十分喜欢听,黝黑的脸上带着腼腆的笑。

    看起来倒有那么几分憨厚讨喜。

    那汉子再次长啸一声,这次上面的人倒没有为难谢珂三人了,藤筐很是顺利的直接到了洞口,然后被同样北境打扮的汉子拉到洞中,林长源扶着谢珂出了藤筐。

    藤筐再次放下,去接谢珂的护卫和北境汉子与他们的狗……

    看这一次三四人的样子,恐怕还要许久。好在下一次上来的便是那一脸憨意的北境汉子。

    不知是不是错觉,林长源总感觉这人只要望向自家少奶奶,那黑脸就会一暗。因为那人生的黑,他实在看不出那人是不是脸红了,可不管他脸红不红,林长源都觉得夜长梦多,还是快些证实那人身份,然后带着少奶奶离开的好。

    他现在倒觉得面对兽潮其实也不是那么可怕的。

    毕竟野兽可不会开口向少奶奶‘求亲’……

    这若是被二爷知晓,自己的脑袋也不知保不保得住。

    “村长住在最里面,那个受伤的猎手也住在村长家……”那汉子开口,随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再次对谢珂道。“我叫达亚。”说完转身便在前面带路,看那样子,倒像是害羞了。

    林长源和萧青芫面面相觑,最终齐齐搓了搓手臂。

    实在忍不住了,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北境也太奇葩了,明明七尺高的汉子,怎生像个小媳妇似的,说一句话都会脸红。

    明明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姑娘,反倒生的五大三粗,看他们的目光毫不顾忌,甚至有几个女人明目张胆的表示出对林长源和萧青芫的‘兴趣’来,甚至有的直接出手拉扯……

    便是那十几个冷面护卫也成了抢手货。

    据那个达亚说,他们这里的女人都是如此,看中哪个男人,便直接往帐子里拉。

    若不是碍于对方是北境人恐怕不管是林长源,萧青芫还是那十几个一身冷意的护卫,都要齐齐抽刀了。

    “少奶奶,这里不能久留。”再次把一条几乎与他小腿一样粗的女人手臂甩开,林长源抹了抹额头的冷汗悄声道。萧青芫狠狠瞪了林长源一眼,心道这还用费话,自然是快刀斩乱麻,看看那人是不是齐律。如果是,带了他赶快离开。

    如果不是。

    如果不是,他们要离开恐怕也得颇费一番周折。

    不过好在北境人虽然蛮野,但还算守规矩。只要男人表示拒绝,那些女人虽然有些不甘,可倒没有继续纠缠的。

    至于男人……

    这山洞似乎是狭长的,每隔几丈但有个凹进去的孔洞,也不知道是天然形成的还是后天挖出来的……而每个‘洞’好像就是一户人家。

    通常屋中都有个粗*壮的女人,可是却有两个男人,有的洞中,男人似乎更多。

    谢珂只粗粗一扫,额头便浸出汗来。她虽然觉得大魏女子规矩过甚,而且毫无地位可言,便是出身高贵的,若是夫君想要娶妾纳小也是毫无办法的。她心中也曾希望大魏女子活的可以自在些。

    可若是‘自在’成北境这个样子。

    谢珂也只有抹汗的份了,所以说万事万物都讲个‘度’字。

    达亚见谢珂一行人一脸戒备,一副蹑手蹑脚的样子,不由笑着道。“你们放心,她们没有恶意的。我们这里地广人稀,祖辈都是放牧为生,可最近几十年,牧草没有以前肥美了,很多人便建了房子,一年四季都住在这里。只是每到这个时候,都会有兽潮来袭。

    开始我们也死了很多人。

    后来发现这个山洞,里面很大,足够住了全村的人。

    村长但决定冬天搬来这里,别看很黑,可是暖和。不用烧柴夜里都不冷。

    那几年死了很多男人,没有男人,女人就生不出孩子,村长说没有孩子我们村子便要毁。而且女人不能都和一个男人生孩子,那样生出了的孩子弱的跟小羊羔似的……为了生孩子,女人就得多找几个男人。

    这都是为了村子好。

    我看你们的护卫一个个虽然不够壮,可身体都ting硬朗的,不如就帮帮我们村子,随便挑个看顺眼的女人……”达亚这话说的十分平静,可这话听在谢珂一行人耳中却如在耳边生生炸了个响雷。

    子嗣大事在大魏那是天大地大的事。

    在这里却这般随便……

    听达亚的意思,只要护卫们点头,便可以和这里的北境女人共度良霄,如果运气好,还能留下子嗣。

    林长源赶忙开口阻止达亚继续开口,再说下去,就更加难以入耳了,也许这在北境不算什么,可自家少奶奶那是什么身份,那可是十五年都娇养在深闺的,这话实在荼毒人的很啊。

    可不能再让达亚继续荼毒了。

    若再让他开口,恐怕光砍他的头二爷都不会解气了,非得将他五马分尸不可。“多谢达亚兄好意,我们兄弟都喜欢小鸟依人的姑娘。”言下之意,对于北境的粗*壮女人,他们真是提不起丝毫兴致来。达亚也不气,只是觉得谢珂一行人十分没有眼光。

    女人这种东西,自然是蛮野些的更有意思。

    说话间,终于走到了洞的尽头。

    顺着火光,谢珂看到一个比普通洞口大了足足一倍的洞口,洞口左右插着火把,洞里也燃着一堆篝火。

    而一个半老汉子倚在火边一幅悠闲样子。听到声音,那人缓缓起身。达亚见此迈步上前。

    “阿叔,我把他们领来了,他们有粮,几大车的粮。想和我们换些山参和兽皮。”

    那人缓缓起身,望向谢珂一行,微微蹙了眉。“怎么还带个女人回来?”达亚回道:“那女人是他们的头领。”这次,那半老汉子终于正眼看了看谢珂,一看之下面带失望之色。谢珂也不气,她算是清楚北境男人的审美了。

    粗*壮好生养的在他们眼中才是美人。

    像她这种弱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按了达亚的话说,连头小羊羔都换不来。

    “老人家好。”即使不被人所喜,谢珂还是笑呵呵的开口打了招呼。即在北境,那些妇德矜持也便不必讲了,因为北境人压根不理会那一套。

    那半老汉子点点头,觉得面前这女人虽然‘丑’,便好在胆识还不错,而且ting懂规矩的,村里的人可从没这么规矩的向他问过好。“好说好说,你们想换多少山参?多少兽皮?”

    谢珂笑笑,后退一步,随后示意林长源上前。

    林长源脸上也带了笑,虽然觉得没必要和一个野蛮村落的小头领这般讲礼貌,但在人家一亩三分地呢,而且又置身人家藏身的洞中……刚才一路他可是看过了,这村子也就百十口人。而且似乎女人和孩子占了半数。所以打起来完全占优势。

    不过还是和气生财……

    若是他们救下的真的是自家二爷,这村落可是二爷的救命恩人。他自然不能失了礼数。

    “老人家看着给吧,我们的马匹被狼咬死了一半,那些粮本打算贬到北境祁镇的,据闻祁镇是北境第一大镇。看样子现在也运不到了……”林长源颇无奈的道。一副他并不愿意卖,可又不得不卖的神情。这样其实更容易让对方觉得自己拣了个大便宜,果然那半老汉子闻言眼睛似乎一亮。

    “那便一车换十根百年老参再加上三张兽皮,你看如何?”

    “老人家,不能多给些吗?兄弟们辛苦走了一路,昨夜还险些被饿狼囫囵着吞了。”林长源觉得自己该在商言商,于是讨价还价道……“再多加两张兽皮,不能再多了。”对方倒也痛快。林长源点头,于是他们的粮食以每车十根老参外加五张兽皮成交。若是细算下来,不仅不亏,还有赚的……要知道百年老参在京城能卖到几百两银子一支,更别提五张兽皮了,若是品相好些,也许能卖到千百两银子。虽然他家爷不差钱儿,可这银子不赚白不赚。

    林长源很满意,那半老的汉子似乎也很满意。二人呵呵笑着,似乎瞬间便亲近了几分。

    谢珂知道这村长看似老奸巨猾,并且很少和外面打交道。

第一百六十九章 桃花

    第一百六十九章桃花

    这价格在这人眼中自然是极合适的,要不他也不会这么痛快的应下。所谓靠山吃山,这地方不管是采参还是狩猎,都该不难,所以老参和兽皮在这里并不算稀罕东西,反倒是粮食他们紧缺。

    见生意做成,达亚似乎也很高兴。

    “……阿叔,今晚桃花就要成亲了,不如让贵客也一同当个见证吧。”

    “好,好,越多人来看,桃花才能越幸福,将来一定能生更多的娃……你们便留下吧。”

    他们并没有对达亚说他们也许认识那位‘最棒的猎手’。几人分析,如果对方真是齐律,恐怕是身陷其中不得自由了。若非如此,他如何会娶个蛮女进门?

    所以他们打算以客人的身份观礼,如果那人真是齐律,真是被迫的。他们再出手不迟……

    至于会不会是自家爷自愿的?

    这问题还用考虑吗?

    自家爷又不缺女人,少奶奶谢珂这张脸,哪个姑娘能比得,便是能比,就份睿智才干,又有哪个姑娘能与其媲美。

    哪里是这北境不知嫁了多少男人的‘桃花’可比的。

    谢珂一行人被安排到旁边一个山洞中,据达亚说,这是招待贵宾用的。

    虽然谢珂等人看不出这哪里‘贵’了。

    空荡荡的山洞,有几块充当座位的石头,唯一称得上贵重的也就是那上面铺着的几张虎皮了,不过据达亚说,这虎皮品相一般,不值几个钱的。

    达亚为晚上的仪式做准备去了,将谢珂一行人留在石洞里休息。

    谢珂居中而坐,林长源和萧青芫围上前来……“少奶奶,恐怕今晚有场硬仗要打。”

    一旁萧青芫也敛了笑,一本正经的点头。“看来如此,若那人真是阿律……我们只能强抢了。林兄弟,你让兄弟们做好准备。趁着今晚举行仪式之时,寻机夺了那藤筐的掌控权。”

    “萧兄说的是,我派两个轻功最好的兄弟断后,他们可以顺着藤条攀下……”他们说这些时,谢珂一般是不插话的。

    做人要懂得扬长避短,对于不懂的事,不要妄加干涉。她现在努力静下心来,马上便要知道答案了,最迟再有一个时辰,那仪式便要开始了。

    林长源和萧青芫又低声说了半晌……

    随后达亚来了,这黝黑的北境汉子换了身白色衣服,看上去人显得又黑又憨,他笑着邀请几人观礼。

    一边向举行仪式的洞xue走着,达亚一边解释。说是北境的婚礼都在深夜……到时族人们围着新人起舞。

    这其间如果有反对这桩亲事的,而且理由正当,便表示这门亲事不被天神祝福。若是没有反对之声,舞罢后便算礼成,新人便该入洞房了,来年保准能抱上大胖小子。

    林长源对于达亚的话十分厌恶,在他看来,自家少奶奶那可是冰清玉洁的好姑娘,可今日被达亚的恶语‘荼毒’了数次,而且似乎还越发的变本加利了。不等林长源发难,谢珂反倒笑着问道。

    “正当理由……什么算正当理由。

    家中有妻算吗?心有所属呢?”

    达亚不知道这关里来的小姑娘为什么这么问,不过还是老实的答道。“若家中有女人,自然不能再娶妻,我们北境可不兴一个男人娶几个女人。至于心有什么?那是什么意思?”

    “心有所属,就是心中有喜欢的人算是正当理由吗?”

    “有喜欢的人?那可以和喜欢的人成亲啊?”达亚一脸不解,觉得谢珂的问题十分难回答。

    虽然都唤他们为蛮荒之族,可他们也是讲究男欢女爱的。心中喜欢就去求娶,就像他刚刚对这小姑娘所做的……若是对方点头,便可以成亲了。一般在仪式上的男女都是……都是那个心有所属的。所以多少年来,成亲仪式上从没出现过反对之音。

    谢珂问清楚了,心道这真是天意。

    这不知唤了什么的小部落竟然有这样的习惯。若那人真是齐律……倒给了她正当‘反对’的理由。

    说话间,到了那举行仪式的山洞。这是一个葫芦形的洞xue……还未走进,便能听到一片喧闹声,随着喧闹声,隐约可见鼓声四起。

    达亚一见匆匆吩咐一声急急上前。

    “仪式已经开始了,你们自去寻地方……”说完匆匆挤*进人群。

    也许是因在洞中,声音无法四散的关系,谢珂被吵的有种头痛yu裂的感觉,一旁的林长源和萧青芫脸色也十分难看。

    达亚说仪式已经开始了,谢珂却不知道这仪式用时多久,这舞又能跳多久?不管如何,留给她们的时间不会太多。没什么好法子,只能硬着头皮向里冲。

    于是林长源和萧青芫一左一右护着谢珂挤*进人群。

    北境不管男人和女人都是人高马大的,林长源和萧青芫都是身形瘦高清瘦,与这些北境人一比,倒显得十分瘦小。

    又不能动用武力,只能靠了蛮力强行向内挤。

    好在北境人便是被挤到了,也只是侧身看看,并没有露出不悦的神色了。

    颇费了一番功夫,几人终于挤到人前……

    堪堪立定,谢珂慌忙抬眼去看。

    只见北境人围成一个圈,而圈子正中,立着两个人……两人衣着一红一白,那着红衣的是个姑娘,打眼一看比起旁的北境女人倒是显得十分纤秀,而那白衣人……

    清瘦的体形,一头青丝披在身后,只用一根藤条轻轻勒过额头,将一头青丝勉强固定……

    那人,那人……不仅谢珂身子瞬间怔住,便连一旁的林长源也握紧了双拳,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立时便冲上前去,他们竟然,竟然绑着那白衣男子的双手。

    强迫二字出现在林长源的脑海中。

    这时,那个他们初时见过的中年汉子走出人群。在这里他被尊为头领。

    望着那一男一*女大声不知说了一段什么。“是北境小部落间通用的语言。”林长源轻声解释。

    至于什么意思,他们自然是听不懂的。显然,所有的北境人都懂……各个脸上都露出兴奋的神情。那中年头领话音落下后,环顾四周……

    这时山洞内瞬间安静下来。

    只隐约闻到人们浅浅的呼吸声……谢珂虽然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可是她记得达亚说过。仪式最重要的一项便是问询,大意是要显得这桩亲事公证,以此得到天神的庇护。眼见着那中年头领环顾一周,随后面露笑意,就在他打算再次开口之时。

    谢珂突然间说了几个字。

    她声音不算大,可在这寂静的山洞中,声音却显得十分的清晰。“我反对。”

    三个字声音落下,不管是那中年首领还是北境诸人,不由得将目光齐齐望向谢珂一行。

    而其中目光最是热烈的该是那个立在场中的白衣人,他脸上神情可谓是瞬息万变,惊喜,不信,怀疑,直到最后的面露大大的喜色。

    那中年头领显然极为意外……在他看来,谢珂等人不过是借机混顿酒肉罢了,这种商客在路上多半只有干粮果腹。碰到他们办亲事,有酒有肉的,自然想要借机祭祭五脏庙,他着实没想到这群人会坏事,而且还是那个看起来瘦的就好像他们这里八九岁孩子似的小丫头。

    “达亚,将他们赶出去。”中年头领大喝着道。

    “谁敢?”“敢?”两个敢字几乎是瞬间同出,一个来自于谢珂身边的林长源,一个则来自圈子正中那一身白衣的少年郎,真是的少年郎。

    那人虽然生的高瘦,那张脸漂亮的有些过火,可却难掩青涩……

    北境族人猜测,这少年看起来也就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可他却能徒手将一只头狼撕成两半。北境人敬重英雄,在他们看来,这少年便是个大英雄。所以村中最漂亮的姑娘桃花选择嫁给这个人,便是有些男子心中不甘,如达亚之流,也无法说出什么,有什么好说的,本事不如人也只有在一旁干瞪眼的份。

    对于林长源的那声‘敢’字,中年头领倒没有在意,只是场中这白衣少年的‘谁敢’二字,让这中年头领变了脸色。

    而白衣少爷身边的红衣姑娘,也就是首领的女儿桃花也瞬间伸手……她大概是想拉那白衣少年的衣袖,可连袖口都没碰到,便被男人一股罡气甩得后退了两步。桃花怔怔的望了那少年一眼,随后将目光望向刚才坏了她好事的女人。

    因为那白衣少年正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那女人。

    说是女人都高抬了她,在桃花看来,那不过是小丫头罢了。

    自然,在桃花看来,那女人连她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上的。“阿郎,你在看什么?”虽然被甩开了,桃花也没气。她就喜欢少年这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性……白衣少年,也就是齐律。

    齐律怔怔望着那个一身粗布衣裳的姑娘……

    虽然脸色难看了些,衣裳不配了些,可那眉,那眼,还是那望着他熠熠的目光。

    那是他的小姑娘,他的宝姐儿。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5157/ 第一时间欣赏矜贵最新章节! 作者:百里墨染所写的《矜贵》为转载作品,矜贵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矜贵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矜贵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矜贵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矜贵介绍:
未成想再睁眼竟是儿时旧宅。
那时,她还是谢家最尊贵的嫡女……
——
两本百万完结文,坑品佳。新文求支持~~矜贵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矜贵,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矜贵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