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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百里墨染     矜贵txt下载     矜贵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章 生情

    林长源的话让谢珂沉默良久,最终她望着窗外的丛蕊和贺章轻声道。“……我会和二爷说的。”

    林长源点头,也深深望了一眼与贺章在角落不知说什么的丛蕊,随后笑笑。“如此多谢少奶奶。”在林长源看来,娶丛蕊没什么不好,丛蕊性子直率,也不似旁的姑娘那般扭捏,他喜欢姑娘家有什么都直言说出来,而不是让男人猜来猜去。

    何况他的出身不高,便是二爷提携,他也要有自知之名。

    他从没想过娶什么官家小姐,只想着娶个合自己心意的姑娘,然后安安稳稳的过一世。也许贺章会恨了他吧……可与其给丛蕊希望又让她绝望,他能给的才是丛蕊想要的。

    片刻后,贺章若无其事的进了屋,对谢珂抱歉的笑笑,随后招呼林长源上前,与他继续在沙盘前讨论起来。

    半晌后丛蕊才端着谢珂要的桃花酥进来。自始至终她都微垂着头,虽然没有去看贺章一眼,可是同为女子,谢珂见她小脸泛着淡淡的红晕,心下瞬间一沉。

    “我有些累了,你们继续讨论吧。”谢珂勉强笑笑,看上去倒真是一幅累极的模样。贺章和林长源赶忙行礼,然后目达着谢珂出了书房。

    关上书房门,林长源望向贺章。贺章被看得心里有些发毛,只得开口。“咱们兄弟间,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直说好啊,林长源最喜欢直来直往了。“阿章,你少招惹丛蕊。”

    林长源这般大大咧咧的提起丛蕊,让贺章十分意外。“阿源,我没想招惹她。”所谓世事弄人,他以前并不觉得,可是如今却只能叹息。世上那么多姑娘,他只把丛蕊看进了眼中。

    他又何偿不知道自己不该如此,只是情由心生,他也是无法。

    “你没招惹她,刚才她会那幅神情?阿章,我们相识几载,情如兄弟,我不想因为一个姑娘而与兄弟决裂。你既然不能娶她,便不要招惹她,你该知道爷在意少奶奶,在意到连少奶奶带来的丫头也分外照顾。爷临行前可是说过,让我物色几个出身好,没什么不*良嗜好的兄弟。待爷回京后,便打算替少奶奶带来的几个丫头配了人家的。丛蕊也在其中。”

    贺章闻言,脸色顿时惨白……

    堂堂贺氏嫡子,若是他点头,出身高的姑娘随便他挑。

    不管他喜欢什么模样性子的,都能寻到。可是他偏偏就是看中了少奶奶身边那个小丫头,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把丛蕊装进心里的。也许是从丛蕊敢指着他的鼻子说他道貌岸然的时候,也许是看着丛蕊不管不顾的出面替少奶奶说话的时候。总之,在贺章看来,丛蕊虽然泼辣了些,可却是个心善的姑娘。何况她跟在少奶奶身边数年,为人处事颇得少奶奶真传。

    只是……他终究姓了个‘贺’。“爷真的这么说?”

    为什么爷没有将事情交给他办?却要交给林长源……难道爷看出了什么端倪?

    不会的,他自认表现的十分沉稳,并没有在人前露出什么。只有刚刚,他突然想和丛蕊多说几句话,于是忍不住寻了借口出门,他们只在院中说了几句话罢了,并没做什么不合规矩这事。

    “自然是爷交待的,我还会骗了你不成。阿章,你要娶的姑娘一定是大家出身,所以你不要害了丛蕊。”

    一个‘害’字,终究让贺章颓废的垂下头去。

    丛蕊替谢珂铺好床,又服侍谢珂躺好,正打算起身离开时,却被谢珂唤住了。

    “少奶奶还有什么吩咐?”

    谢珂轻轻叹息,随后轻声道。“丛蕊,你觉得林长源如何?”

    “林先生?人很好,而且医术高明,府里很多丫头提起林先生会脸红呢。”丛蕊毫不犹豫的道。“林先生还未娶妻……我若是把你许配给他,你可愿意?”

    丛蕊瞬间变了脸色。

    “少奶奶……少奶奶怎么会有这样的打算,奴婢……奴婢出身低微,实配不上林先生,少奶奶还请收回成命……”

    “林先生可不觉得你出身低微,他觉得你是个好姑娘,而且你的性子颇合他心意。而且你也说他医术高明,府中许多丫头提起他都会脸红。这样的男子你若嫁了,也算是个好归宿。你先不必摇头,且回去想一想。”

    丛蕊张了张口,最终什么也没说,便那么身子微僵的退出内室。

    望着丛蕊的背影,谢珂虽然不忍心,可与其让她最终被伤,她倒宁愿做次坏人。

    她这样一说,丛蕊便是对贺章有什么想法,也终究不会再开口了……她这虽是小人行径,可贺章和丛蕊,实在不是门好姻缘。

    相比之下,她便觉得林长源更合适。

    丛蕊的事虽然让谢珂为难,可与齐律的行踪比起来,着实算不得什么。那人前几日寸步不离的相陪,是不是因为此时的分离,算是提前将要陪她的份额都做完了,这样他才走的安心。

    可是他安心了,她却十分不安心。

    齐涣此时同样身在北境,而且据说他这次出来,也是得了太子吩咐的。太子手下自然能人辈出,所以这次齐律若想和齐涣争个高下出来,恐怕不会像上次那么轻松。

    还有湘王。

    在谢珂看来,这才是最大的隐患。

    前一世湘王这个时候已经初现夺嫡锋芒,尤其是应对这北境之灾,他表现的极为积极,因为在北境颇得仁名,得了北境支持也是他最终夺位成功的根基。上一世她虽然养在内宅,对时事知之甚少,可是程氏是个喜欢打听的,那时程氏和她说的最多的便是湘王又如何如何了。

    可是这一世,湘王直到此时都未露面。

    这实在与上一世大相径庭。

    如果齐律多告诉她一些,她也能安心些,可那少年以为一切都自己背负着才是对她的好。可她没有那‘享福’的命。这一*夜谢珂睡睡醒醒,这几****总睡在齐律臂弯里,突然间独寝,竟然有些孤枕难眠了。

    翌日一早,丛蕊眼圈泛红,谢珂脸上神情也好看不到哪里。

    主仆两个对视一眼,丛蕊牵强的笑笑,谢珂则轻叹一声,眼睛望向窗外,也不知道那人现在身在哪里?

    北境凶险,便是眼下北境乱军暂时败退,可是这场动乱引至的粮荒要闹上许久,他在外面也不知道带的人手够不够?会不会碰到乱军?会不会受伤……林长源按时来给谢珂诊脉,以往丛蕊对他倒还算是和颜悦色,可是今日却冷着一张脸。

    林长源苦笑,所谓好人难做。

    他不想兄弟误入歧途,也不想少奶奶为难……“丛蕊姑娘,一会跟我去拿个方子,那方子最是适合少奶奶此时服用。”

    他亲眼目睹自家爷如何娶回少奶奶,所以自觉娶妻这种事,男人便该没脸没皮,就像爷那般,不惜自降身份登门,而且还蛮不讲理的让媒人把新郎人选换成了自己。自家爷为了娶妻简直是不管不顾了,同样是娶妻,他不过脸皮厚些罢了。

    丛蕊看了看谢珂,见谢珂没有反对。

    她知道自家姑娘是看好她和林长源的,可是……“还是请林先生亲自送来吧。林先生不过住在厢房,实在不需奴婢亲自去取。”林长源点头,脸上倒不见尴尬之色。本来也是他无理取闹,自家少奶奶虽然暗中帮衬着,可奈何人家姑娘不买帐。

    “也好,少奶奶,属下先告退了。”

    谢珂颔首。

    待林长源离开后,谢珂的目光不由得望向丛蕊。“你决定了?”

    丛蕊轻咬着唇,最终点头。“奴婢实配不上林先生。”“配的上配不上不是你说了算的。你既然决定了,将来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出手相帮。”丑话要说在前面,谢珂难掩失望的道。可是过后她想自己当初决定嫁进齐氏时,何尝不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心境。

    那时她对齐律可着实称不上有多浓的感情。

    不过是耐不住小舅舅的一番游说,再加上她的不甘罢了。与其嫁个门第低的,被谢老夫人怀疑她对谢氏有企图,她宁愿嫁个要谢氏仰望的,便是谢老夫人心中猜忌,也必不敢当着齐律的面多说半句。

    事实证明她的眼光,或者该说是小舅舅的眼光是极好的。

    那少年与前世她的所知有着天壤之别。

    她很幸运,同时也希望跟在她身边的丫头们也幸运……只是丛蕊,罢了,人各有命,强求不得。“即如此,你便等了二爷安排吧。”

    丛蕊一直咬着唇,闻言扑通一声跪地。

    “奴婢跟在少奶奶身边也有快八年了,奴婢不求别的,只求少奶奶给奴婢做主。”

    “你说……”

    “奴婢,奴婢……奴婢一世不想嫁人,只想陪在少奶奶身边。”

    谢珂愕然。

    楚晔来的时候,感觉不管是贺章还是林长源,脸上神情都有些不对……他被请进正厅,有丫头奉了茶,这时谢珂才被丛蕊扶着进了门。

    楚晔的目光瞬间便望向谢珂的小腹……

第二百零一章 去向

    虽然谢珂的外裳十分宽松,可是还是隐约能看出她微隆的小腹。

    楚晔一时难辩心头滋味,听说是一回事,亲眼得见又是另外一回事……他的小姑娘终究成了别的人妻,为别人生儿育女,说不上心里什么滋味,不过大体上,可以用一个词来形容:荒芜。

    好像一瞬间,他全身的力量都被抽走了。

    亲眼得见谢珂的瞬间,他不由得生心恍惚。觉得自己似乎是大错特错,可是错在哪里?身为她嫡亲的舅舅,给她找了个好婆家。

    齐氏显贵,而且是皇亲国戚,齐律又颇得皇帝倚重,将来前途必定不可限量。

    他没错。

    可是他没错,谁又错了呢?

    “小舅舅,怎么愁眉不展?莫非敌军有什么变动?”谢珂缓步上前,与平日相比她似乎变得十分的小心翼翼,楚晔牵强的笑笑,想着小姑娘该是十分在意这个孩子吧,不然不会在不经意间变得这般小心。

    楚晔很快回神,随后摇头。“敌军上次惨败,这么快怎么会卷土重来,我今天来只是探望你。你最近可好……孩子,可好?”

    提到孩子,谢珂脸上神情十分恬静,笑的也越发的温和。在谢珂看来楚晔是她的亲人,而且是小舅舅当初帮她下定决心的,所以她此时有多幸福,心中便有多感激小舅舅楚晔。“孩子很好,而且从不闹人,连林长源都说这是个听话的孩子,将来生下来,一定是个不让爹娘操心的。”

    “是吗?那真好……宝姐儿,小舅舅只是觉是你年纪还小,孩子大可以晚几年再生的。”

    “我知,只是这种事,可遇而不可求的。总之,能有这孩子,实是老天怜悯……”关于齐律中毒之事,谢珂自然不便告诉楚晔,所以这话听在楚晔耳中,就成了谢珂想要千方百计的给齐律生个孩子,再联想到谢珂所说的上一世。

    难道小丫头想用这个孩子来牵制齐律?

    这法子可着实算不得精明。“宝姐儿,便是你终究无法阻止齐律步入歧途……你还有小舅舅,还有你外祖母,万不能灰心。”

    见谢珂只是望着他并不开口,楚晔语气有些急的继续道。“用孩子来牵制齐律,显然不是明智之举,你素来是个行事有度的,可万不要在这事上犯糊涂。”

    小舅舅在说什么?

    “牵制?孩子?小舅舅,你想到哪里去了……”她怎么会狠心到利用自己的孩子。

    “既然不打算用孩子牵制齐律,你那句老天怜悯又做何解释?”

    “……总归我是不会利用自己的孩子的。小舅舅,我年纪虽不大,可是什么事能为,什么事不可为,什么事哪怕是逼不得已还是不能去做,我心中还是明白的。这个孩子,是我和齐律的骨肉,是我们的至宝。我不会对孩子有任何企图的。小舅舅以后不要这么想我了,我不是那么自私的女子。”

    楚晔微蹙了眉,即不是想用孩子牵制齐律。

    小丫头怎么会那般说话?以前她未出嫁前是什么都和他说的。连死后重生这种事都不瞒他,可是小姑娘自从嫁了齐律,与她终是渐行渐远了。

    他也不是个刨根问底的。

    见谢珂面露愠意,只得保证以后再不会胡思乱想。只是他终于知道什么叫‘比吃了黄莲还苦’。他是担心她,怎么反倒被她误解了。他哪里会觉得她是自私自利的,便是她最终决定嫁进齐氏,也是因为想要保住他的命。

    最初,他在小丫头心中占着最重要的位置。

    只是这位置不知不觉间被齐律抢走了。偏生这条路还是他给她选的。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便是了……别人被砸了还能喊喊疼,他却是连疼都不能喊的。

    “我和齐律提过你祖父的事,齐律想必已经办好了。他那人虽然无甚优点……”此时让楚晔夸齐律,他是万万开不了口的。“可说话倒是向来做数的,你便安心留在北境养胎,你不是说上一世这北境之乱闹了许久,整个大魏都十分动荡吗?那倒不如留在北境。这里虽然比不得京城繁华,可总算是有片瓦遮身,也不愁吃穿,至于你父谢年,我会写信告知他北境发生的一切的,相信他会理解的。

    至于谢氏旁的事,你便不要理会了。什么佑哥儿,芸姐儿,你都不必理会,你为他们做的够多了。他们以后过的是好是坏与你无关。你不要把那些不如他们意的都往自己身上背。你这小身板,又能背负多少?现在既然有了孩子,便和齐律好好过日子。我会帮他拖延回京城的时间。

    拖的越久,他遇到湘王的机会便越少。也许这辈子不必你操心,他再不会和湘王同流合污呢。”

    楚晔语速极快的说道。

    谢珂点头,因为小舅舅说的都在理。

    只要不与湘王相遇,齐律便不会助他夺位。也就不会有上一世湘王登基后发生的事……

    一切便都会按着她的期望前行。“多谢小舅舅。”

    似乎除了谢,她也着实不能为他做什么,只是这一句谢字,实在太过苍白了。小舅舅做的,又岂是一个谢字能抵消的。可除了称谢,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为小舅舅做些什么。

    “我们之间,何需言谢,你好好养身子,一定要母子平安,便是对我最大的谢意了。”

    谢珂笑着点头。

    楚晔今天来只是看望谢珂,并且叮嘱她安心静养,所以对于谢珂问起齐律的行踪,楚晔只是摇头。“齐律即不相告,自然有不告诉你的理由,你便安心养胎,左右不过几****便能回来。难道你连几日时间都等不得?”

    “不是等不得,只是不知道他的行踪,我终究不能放心。小舅舅,我便告诉我吧,我保证齐律不会知道的。”

    楚晔还是摇头。

    谢珂一脸气馁,楚晔摇头失笑,便是要当母亲的人了,可是无论从模样到举止,在他面前都还是小姑娘样子。

    这样的她,却要经历生子难关。

    真是命运弄人。

    楚晔急匆匆告辞而去,按了他的话说,齐律倒成了甩手掌柜的,把一切都扔给他。偏生他做为‘长辈’还不能袖手旁观。

    用尽了心思,终究还是不知道齐律的行踪,这让谢珂更加放不下心来,若是他此行安全,他便没必要瞒了她了,他这般千叮咛万嘱托的,一定是因为此行极险。

    人便是这样,越是不得知的心里反而会越加在意。

    谢珂这样忧心忡忡的等了三日……有人登门。

    这次来的人却是萧青芫,自从进了北境,他们分几路去寻齐律后,她始终未见到萧青芫,据说这人在齐律最初在北境立足之际曾帮了齐律良多。此时他来谢珂自然要见。

    萧青芫见到谢珂,第一眼也望向了她的肚子。

    “……阿律真是动作神速,那么小年岁,成亲不足一年,都快要当爹,真是让人艳羡。”也不知道是艳羡齐律年青还是羡慕齐律要当爹了。

    “兄长今日怎么过来了?”谢珂自然不会理会萧青芫关于孩子的调侃。

    “我早就想来了,只是阿律让我办的事情太多,我昨日才到乌镇,今日便来探望你……”“累兄长劳累了。”“不累,我可是奉了母命照顾你们小夫妻的,现在阿律不在,我自然得抽空多来这里看看。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他提到齐律。

    “……阿律这次真是胆大,怎么能行那么危险的事?兄长,阿律会不会……”

    “不过是带了一行人混进北境乱军之中罢了。所谓擒贼擒王,打了半天连敌首都不知,实是阿律这个主将失职。他这样做虽然看着凶险,不过跟在他身边的都是地道的北境汉子,而且随行有易容高手,放心,不会被发觉的。”

    什么?

    谢珂几乎惊叫出声,混入北境?擒贼擒王?

    “若是他身份败露……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兄长,你早就知道阿律的安排?”萧青芫脸上神情变了变,望向谢珂的目光也带了几分力度。

    “你不知道?”是他大意了,以为齐律不会瞒了谢珂这样大的事。可却忘了谢珂挺着个肚子,而且就算她知道,除了更加担忧,似乎也没什么用处,反而让齐律心中更加惦记。

    “我知不知道不重要,重要的是若是阿律身份败露,到时候岂不是腹背受敌。若是敌人知道了他便是让北境自己人打自己人的罪魁祸手。如何还能留他性命?兄长,你们当初为何不阻止他涉险。”

    “阻止他?他说想快些让北境恢复如初,他说不想自己的孩子生在乱世?你说我有什么理由阻止他?因为危险……宝姐儿,阿律的命是命,那些北境百姓的命便不是命吗?他们每日里活的水深火*热。阿律想要助他们脱离苦海,想要给自己孩子一个平安盛世?你说我们为什么阻止他?”

    萧青芜最终问得谢珂哑口无言。

    “……可是深入敌人腹地。实在太险了……”“不险如何能制胜?”“他是主将啊,哪有主将这般恣意妄为的?”“齐律,我们说的可是齐律,堂堂京城齐氏二公子,他什么时候不恣意妄为了?”[第二更,群么么,多谢亲们的月票。]

第二百零二章 接应

    “不过是易容闯个敌人腹地罢了。便是比这更险的事,他也敢为。宝姐儿,你难道还不清楚你嫁了个什么男人吗?那是齐律……虽然出身高贵,可是却从未享受过贵公子福利的齐律。他若不拼命……恐怕早十年便死无葬身之地了。你该知道齐氏的现状……也见过我那个姑母,你觉得阿律若是个中规中矩的老实孩子,如何能在齐氏那样的家族活命?”

    萧青芫连珠炮似的话谢珂沉默了。话虽如此,可是这里是北境啊。这里不是他可以恣意行事的京城。

    这里也没有纵容他的皇帝。

    这里有的只是北境擅骑猎的莽汉子,他们不公顾虑齐律是金尊玉贵的公子爷。

    他们只知道齐律是他们的死敌。

    便是因为齐律,所以北境最终没能成功攻破北辰关,哪怕北辰关的守将诸葛洪暗中投告北境也没有扭转败局。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齐律。

    有这些在前,他深入北境腹地,她如何能放心。

    何况乱军刚刚败北,此时必定是人心浮动之时,容易受人鼓吹。稍有不甚,结局便不堪设想。“那又如何?便是他从小是在苦水里泡大的,他便该只身赴险吗?你是他的兄长,齐律虽然总与你对着干,可是他却从来把你当兄长的。他那人可不会轻意相信谁,可你一出现,他将大半权利交给你。

    你明知他此行甚险,非便不阻止他,竟然还觉得他应该涉险。

    萧青芫,如果齐律此行有个好歹,你一定会后悔的。”

    谢珂说完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去,倒是萧青芫,怔怔的望着谢珂的背影,脑海中回响着谢珂的话语。

    明知此行甚险,他为何没有阻止齐律?甚至他心里是支持齐律此行的,那少年从小到大便没有不敢为,不敢做之事。所以这件事由齐律提出,不管是他还是齐律的一众属下,便没谁出言阻止。也许在他们心中,齐律从来是个说一不二的人。没谁会觉得他软弱,没谁会心疼他。

    也许便是因为这世上只有谢珂觉得齐律也是需要人疼需要人在意的,所以齐律娶了谢珂,并且将她视若珍宝。

    这院子看起来平常的很,可是里里外外,明里暗里全是齐律的人……他明知此行凶险,可是却将最得力的属下留下来保护谢珂。

    萧青芫走的时候一直紧蹙着眉。

    心中似乎有什么难解之事……

    谢珂回到屋中,在地上来回走着溜,怎么办?她从萧青芫口中得知齐律的去向后,便开始忐忑,哪怕他所有的属下都相信他可以平安归来。可是那毕竟是深入敌人腹地,若是有个万一,便是连接应的人都没有。

    他怎么敢?这般胆大妄为?还严令属下不准开口告诉她。若非萧青芫突然来访,是不是又和上一次她在合乐镇似的,直到他出了事,她才得到消息。

    谢珂不怪贺章等一干属下,齐律那人从来不是个听人劝的。

    他决定的事,谁又有阻止。可是萧青芫还有小舅舅楚晔,他们二人不是齐律的属下,他们二人的话,便是齐律也是会听的。萧青芫没有开口阻止,那小舅舅楚晔呢?

    他为何也没阻止齐律这冒失的行为。

    想到这里谢珂再也坐不住了。

    她唤了丛蕊进来,让她差人去请楚晔,在等楚晔来的时间里,她将齐律所为从头到尾想了一遍。少年想要快刀斩乱麻,可是北境幅员辽阔,一时间很难将北境乱军连根拔起,所以齐律就想了那么个釜底抽薪的法子。

    由他易了容深入北境腹地,探明乱军统帅,再寻机会除之。

    这样北境便成了一团散沙。

    这想法固然不错,可是施为起来又谈何容易。再说齐律那性子,真的能安然归来吗?不出十日……谢珂觉得自己再次被少年唬弄了。

    楚晔来的很快,他以为谢珂出了事,所以当他急匆匆进来,见谢珂安然无恙坐在厅中时,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宝姐儿,这么急寻我,出了什么事?”

    “小舅舅,齐律到底去了哪里?”

    “怎么又旧事重提了,不是小舅舅不告诉你,实是齐律的吩咐。你此时大着肚子,便是知道了又如何,平白惹得自己忧心。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好好安胎。而不是在这里想东想西的。你便是喊我十句百句小舅舅,我也不会多说什么的。”

    “他易容混进乱军中了是吗?”

    谢珂说这话时调子十分平静,以至楚晔听完后,半晌才反应过来谢珂说了什么。

    她怎么会知道?

    楚晔脸上难掩惊讶之意……

    “现在不是追究我怎么知道真相的时候,而是要想如何让齐律平安归来。小舅舅,别人当时不阻止他冒险之举我无话可说,可你是我的小舅舅啊,你最该明白我的心意,我若知晓,是一定不会允许他冒此大险的。”

    被指责了。而且是因为齐律……

    楚晔觉得自己真是百口莫辩。一句他是她的小舅舅,便打得他体无完肤。“宝姐儿,你该明白齐律不会死。”

    明白?为什么她该明白,便因为前世齐律最终成了大恶人吗?可是那不过是她的一场梦罢了,她甚至都不知道那是不是她的前世,或者那是真实发生的还是她的一场梦。

    怎么就能因此确定齐律不会死,便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涉险呢。

    楚晔一见谢珂紧抿的唇,便知道她并不同意他的想法。可他有什么错?所谓出奇制胜,他相信齐律可以办到。所以当初齐律提了这法子后,他想了想便点了头。

    毕竟这是场消耗战。

    虽然谢珂和他都早有准备,可是今生与谢珂所知的那个前世已然不同。

    很多事情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所以能早一日让北境恢复平静,他都觉得可行。何况齐律不管是心机还是身手,都是出类拔萃的。由他亲往敌人腹地,更有助于他在大鹰等一众人心中的英勇形像,大鹰带着那些北境人,一个个可都是崇尚英雄的。

    虽然大鹰头领说过曾亲眼目睹齐律手撕头狼。

    可那样一个漂亮的少年,只手灭头狼?

    谁信?

    可是他若是真的能深入敌人腹地,将敌将除去,威望自然如日中天。这些谢珂不是不懂,她只是不想去懂罢了。在小丫头心中,齐律的安危才是首当其冲的。

    “我暗中有所安排,何况齐律也不是莽夫,他也有所布置……”

    “我知,只是……小舅舅,你曾经在意过一个人吗?在意到哪怕明知道他高床暖枕,也会担心他是否睡好?我知道他不会贸然深入敌军,毕竟他现在不是一个人了。可我依旧会担心,依旧会为了他去怪责旁人。”谢珂在楚晔面前素来直来直去,她心里这么想的,也便这么说了。

    闻言楚晔心中痛极,可脸上却不得不挂了笑。

    “我知。”他如何不知,眼前便是了。

    小姑娘明明身在厅中,而且说起话来中气十足,林长源说她非但没因北境之行而染疾,反而身子强健了几分。

    若非身子比在京城时健康,这孩子也不会来的那么顺利。

    这算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不管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他终究为她身子强健而欣喜。便是她平安的在他面前,他依旧会患得患失……生怕小丫头下一刻便出了什么意外。“小舅舅既然明白,便该理解我此时的心情。”

    “我理解。”

    “小舅舅既然明白,也理解。那我们是不是商量一下如何接应?”

    “……好。”

    谢珂所想的接应其实不算难办,而且楚晔听完也不觉得这样的安排会妨碍到齐律,于是欣然点头。“我回去立时安排,就如你所说,暗中派一队人潜入乱军中。若是齐律一切顺利,便始终隐在暗处保护,若是齐律此行不顺,便出面引开敌军助齐律脱身。”

    “多谢小舅舅。”

    她知道自己强人所难了,只是她是真的不放心。矫情?为了齐律,便是再矫情些她也甘愿。

    只是小舅舅何时有了‘心上人’?她怎么不知。

    楚晔可没觉得谢珂多此一举,就如她所说,齐律是她的夫君,是她心中最最在意的人。为了自己在意的人,不管做什么都是对的。不过是派一队人去接应齐律罢了,本非难事。

    他和齐律在这点上实在是狂妄了些。

    便没想过可以派人去搅乱敌人视线的……也许他可以多派些人出去,便让那些人去故布疑阵。

    接下来的几日,整个乌镇渐渐恢复往昔的热闹,谢珂呆在屋中都能听到街道上小商贩的吆喝声音。

    眼下除了乌镇及宣誓效忠齐律的部落外,整个北境的粮荒越发的严重了,说也奇怪,去岁冬日北境多雪。可是真到了需要雨水滋润的春天,老天生生不下一滴雨。

    以至牧草缺失。

    牛羊本就冻死大半,再加上人无粮,牲畜无草……

    现在整个乌镇的百姓都将‘白衣阿郎’视如天神,都觉得他是天神下凡。若非天神下凡,如何能预测到北境会因雪灾而闹粮荒,如何会提前备了粮,便是朝廷这个时候也再拿不出粮来赈灾。可是白衣阿郎却能弄来粮食。

第二百零三章 声东

    不管是他的治下还是依附他的部族中都无人饿死。

    这可以说是个奇迹了……

    北境人甚至专门编了首童谣,街头巷尾的孩子都在传唱。

    ‘北境闹雪荒,牛羊都冻僵。

    饿狼来吃人,阿郎将它杀。

    阿郎穿白衣,如天神降临。

    自从阿郎来,有饭有衣穿。

    牛儿叫,羊儿笑,娃娃喜的满街跑……’齐律不在的日子,谢珂便是听着这首童谣度日的,北境人擅骑射,通文墨者不多,所以童谣即不押韵,也极浅显。

    可是谢珂却觉得它胜过世上任何精美的词藻。

    齐律说最迟十日回来,谢珂等啊等。

    一日,两日……九日,十日。直等到第十日深夜子时,齐律还是没有消息传回。不仅没有齐律的消息,连小舅舅楚晔派出的人也是音讯全无。

    这一*夜谢珂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入睡的,她只知道她做了一*夜的噩梦。

    梦里齐律浑身鲜血,一双眼睛都是血红的。他望着她,似乎想开口说什么,只见血从他的口中浸出。很多的血,片刻便将他身下染红。最终他甚至没能开口……谢珂猛然惊醒,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齐律,齐律,他到底在哪里。

    一大清早,丛蕊便急匆匆的进来,说是林长源和贺章已在厅中候了许久。

    谢珂迅速梳洗换衣,随后被丛蕊扶着去见林长源和贺章。她前脚才跨进厅中,那二人便双双跪倒在地。

    谢珂似早已预料到,只是脸上神情沉了沉,可扶着谢珂的丛蕊似乎被惊到了。

    脚下步子一踉,她慌忙的放开谢珂,生怕自己绊住谢珂……谢珂左右看向三人,两个跪地垂头不语的,一个一脸不解慌张的。“都起来吧。”

    贺章和林长源抬头看了看谢珂,身形却不动。“你们跪在这里,二爷也不会回来。有那请罪的功夫,不如想法子让爷快些回来。”

    贺章和林长源对视一眼,最终还是林长源小心翼翼的开口。

    “少奶奶知道了?”

    “我该知道什么?”

    “……属下之所以瞒了少奶奶,是爷昨行前的吩咐。爷说若过了十日,他还未归,便将一切告诉少奶奶,怎样决定由少奶奶定夺。”贺章这时候开口道。“你们没错,二爷也没错……只是你们想没想过,若是你们早几日将爷的去处相告,也许我便能早几日布置,这样爷或许已经平安归来。”

    “属下知罪,还请少奶奶快些安排。”随后林长源将一切告知。这些谢珂早已经知道了,所以听完也只是轻轻叹息。

    “你说的这些,我早几日便知道了。我也做了安排,只是眼下还没有消息传回。我们这时候只能相信没有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没有消息,证明爷身份并未败露。也许此时正与那敌将周旋,或许已取了那敌将性命,正欲回转呢。”这个时候,她成了主心骨,就像合乐镇失粮的那次,谁都可以乱,可是她不能。

    谢珂的话让几人震惊。早已知晓?

    可是少奶奶这几日与平素没什么不同。突然间,贺章意识到了:“少奶奶的意思是,早已有所安排了?”

    “楚四爷已暗中派人一队人接应掩护,只是还没有消息传回。”

    林长源和贺章不由得齐齐松了一口气。他们这十日也不好过,即要忧心爷在外面是否安全,还要应对少奶奶的询问,他们是即想开口,又怕爷回来责罚。

    何况谢珂此时怀着身孕更是不能忧心。爷当时说的清楚,若是十日内回来,自然一切都好,若是未归,便将一切告诉少奶奶。

    那证明他此行并不顺利,也许身陷敌营,也许被人识破了身份,总之,若到了那个时候,一切听少奶奶定夺。让二人欣喜的是,自家少奶奶不知如何早已知得爷的去向,而且做了安排。

    “你们不必高兴,爷此时还没消息传回,或许此行真的出了意外。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但凭少奶奶吩咐。”

    谢珂点头,示意几人起身,随后让丛蕊守在门外,她则低声询问了半晌,最终语气凝重的道。

    “我们无法探听敌军内部的动向,所以只能从外面想法子。我们不管爷是身份败露还是被什么绊住无法脱身……眼下只能想法子让乱军自顾不暇。这样爷脱身的可能才会更大。贺章,你去寻萧青芫和楚四爷……便让他们兵分三路去攻离我们最近的几个乱军治下的镇子,声势一定在做大,攻城倒不必太过用力。虚张声势就好……”

    去攻城?

    贺章不解。这时候不是该派了人潜入乱军阵营中,想方设法助二爷脱身吗?

    怎么反而大张旗鼓的去攻城。

    “这算是曲线救人,办法虽然老套了些,可是一旦那几个城告急,守军自然求救,到时候爷也好趁乱脱身。”

    贺章点点头,脸上难掩佩服。老套?自家少奶奶是不是过于自谦了,这法子可谓是标新立异的很。

    曲线救人……

    围了乱军的重镇,让乱军自顾不暇,再伺机助爷脱身。乱军四下受敌……“属下这就去寻青芫少爷和楚四爷商议。”贺章急匆匆离去。林长源不甘示弱的开口。“少奶奶有什么要属下办的?”

    “你多备些止血和治疗外伤的草药……”

    “……是。”林长源心有不甘,想着贺章要去办的事情多么惊天动地,可是他却要留在家里准备草药,可是对上谢珂暗沉的眸子,他最终点了头。

    当晚贺章才回来,说是一切已经按了谢珂的交待执行了。对于谢珂的曲线救人之举,楚晔和萧青芫都十分赞同。萧青芫甚至想到多带几面战鼓,到时候鼓声一响,未攻城已然气势如天。

    “三天,明天晌午过后我们的人能赶到乱军治下的镇子。当天攻城,最迟后天乱军的增援便能到。那时候我们再佯败而退,若是一切顺利,爷不出五日便能回来。少奶奶放心,二爷什么场面没经历过,比这凶险的也曾亲历。属下算是看着爷一路摸爬滚打过来的。属下相信爷定然能平安归来。”

第二百零四章 陷阱

    随后的几日,谢珂的小院中人来人往……以前并无人在意这看起来平常的小院中住着什么人。

    只以为是来乌镇经商的商贾带着家室。

    可是商贾出身能让这么多兵将上赶着求见吗?而且那些平日里在街上横着走的兵将在这户人家面前却是卑躬屈膝的。便对守门的小厮都客气十足,一口一个‘请’字。

    这着实让乌镇的百姓们看直了眼睛。对于院中所住之人的身份更是猜测百出。

    最终是大鹰头领一语道破。

    原来住在这院中的,竟然是白衣阿郎的女人……白衣阿郎,这名字可是如雷贯耳,便是没见过其人的,也都道听途说的知道那白衣阿郎实是天神下凡,不仅救他们北境人脱离苦海,还给他们不远千里从关内带了粮食来。

    便是同为北境人又如何,那些人还不是对他们强抢豪夺的,反倒不如那个白衣阿郎。

    可是白衣阿郎的妻子怎么住在这里?

    这院子在乌镇算是干净整洁的,可是住在这里委实太过委屈了。

    白衣阿郎的女人便该住在金屋子里……

    百姓们议论纷纷,有些行动派的便从家中拿了吃食送去,这是北境人表达善意的方式。初时人们还只是试探,想着白衣阿郎那么个厉害的人,他的妻子自然也该是高贵无双的。谁想到对方客客气气的将东西收了,而且回赠的礼物比他们送的还要好些。

    那些旁观的见对方这么和善,也纷纷送了东西。

    同样收到了回礼,一时间,谢珂住的小院子简直成了乌镇最热闹之处。

    ***

    “……少奶奶,这样安排真的能引出幕后之人?”

    贺章和林长源守在谢珂左右,几人静静望着远处那个人来人往的小院。此时他们自然不在院中,而是另换了个临街的铺面,这铺面的掌柜年前回乡祭祖,不想路遇兽群,被贺章一行人救下来后终究失血不治,临死前将自己在乌镇的铺面托付能了贺章。

    谢珂点头。

    自从那日安排了救援之事,她便和小舅舅楚晔还有萧青芫讨论过幕后之人到底是谁?

    按了萧青芫的话说,诸葛洪便是因为皇帝没有替他儿子报仇而记恨了皇帝,也不会傻到自断后路……这可是通敌叛国的大罪,可是连诸葛氏的祖宗都要受了牵连的。这事若是败了,北境不会容他,大魏皇帝不会容他。

    诸葛洪虽然心疼儿子,可也不会傻到辩不出孰轻孰重。

    所以萧青芫觉得诸葛洪该是受人指使……至于对方为何指使诸葛洪在北境乱军到来之时大开方便之门,这便不得而知了?也许对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地吧。

    听到这里,谢珂和楚晔对视一眼。

    二人均想到了。

    谢珂只知道上一世湘王便是在北境之乱中得了势,威望也是如日中天。若非如此,他又如何有机会与太子一争,毕竟储君早立,太子虽然算不得多贤明,可也没有大的过错。

    这样的情况下,想要废储另立简直是不敢想像的。

    可是湘王做到了,上一世皇帝贺崩后,他以太子谋害皇帝为由挥师入京。

    打的是勤王之名。

    最终攻入京城,终成新君……上一世她活的闭塞,实不知湘王如何在北境得了势。

    现在看来,莫不是,莫不是他打着先让北境乱起来,再由自己出面拨乱反正的心思?最终积了赫赫战功,一身荣耀威望。萧青芫见楚晔和她都一脸凝重,不由得出声相询,这事由谢珂道出自然不合时宜,不过由楚晔说出,萧青芫便不会多想了。

    当时小舅舅寻了由头,最终将此事引向湘王。

    萧青芫蹙眉头,想了半晌不得不点头。言道并非不可能。

    湘王之母在宫中一直容*宠*不衰,相比之下,皇后并不得*宠*。只是因她是后宫之主,所以她所生之子被立为国之储君……其实若论起父子情谊来,皇帝其实更喜湘王。只是碍于朝臣非议,最终早早将其封了王,给了封地。

    而且湘王的封地是大魏最富裕的几个镇子。

    若是经营的好,绵延几代,成为国中之国也非难事。可再是国中之国,也不如当大魏正经的主子来的高高在上。

    既然有了怀疑之人,接下来的事便好安排了。不管齐律何时归来,她总是坚信他一定会回来的。而她能做的便是在他归来之前,尽可能的将一切扫平。湘王既然隐在暗中,那但将他逼出来好了。

    前世湘王算无遗策,只是今天多了个齐律……

    所以的威望和功劳都被齐律和楚晔瓜分,湘王一番布置最终付之流水,他如何能咽下这口气来……而且若是细心打探也不难发现齐律的软肋便是她。

    何况她此时身怀有孕,还是那句话,她有喜之事虽然是隐密,可是若想知道的,一定也有法子打探的到。所以谢珂才布了这样一个局……便将‘自己’堂而皇之的摆在诸人面前。用自己将齐律的威望推得更高……

    眼下别人提起白衣阿郎来,已经从他是高高在上的天神,说到他是京城来的贵公子。

    因为他有个平易近人的妻子。

    妻子是个好相处的,白衣阿郎自然也是个好相处的。一个好相处的贵公子,再加上大鹰头领的渲染……相信齐律归来之时,乌镇会举镇迎他……

    这便是谢珂想要达到的目的。而对方必定不能容忍她继续为齐律造势下去,哪怕对方在这之前只打算观望,事已至此也必定要出手了,这便是谢珂两世学来的揣摩人心了……“若你是幕后之人,你能容忍我这么‘抬举’齐律?”

    抬举?

    林长源抽了抽嘴角,心说抬举二字实在是客气了。

    自家少奶奶这根本就是给自家爷镀了层‘金身’……爷回来若是发现自己的名字成了乌镇百姓津津乐道的几个字,也不知道会不会苦了脸呢。当名人固然很好,可是当个‘救世主’般的名人,实在是累身累心啊。此时还好些,可是粮荒闹的越在严重了,听说关里有的地方粮食也开始捉襟见肘。

    若是到时爷不能养活这一众北境百姓……

    这好容易镀上的金身岂不瞬间被扒掉,想想爷到时候一脸苦闷的表情,林长源就从心底同情。虽然自家少奶奶的形容词委实客气,不过林长源还是想了想回到。

    “若是我费尽心思算计,却为他人做了嫁衣,我自然不甘心。”

    “就是这个道理,对方自然也不甘心。他一番安排自然是有目的的,而且这种人通常极有野心,他如何能坐视所有好处都被爷得到。哪怕明知道此时出手也难挽回损失,不过他还是会出手的。”

    林长源想想,似乎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对方如果没有野心,便不会连诸葛洪这样的人都能策反了。

    诸葛洪可是张大牌,既然连诸葛洪这张牌都露了底,想来对方所图自然不小。可是最终却被自家爷搅黄了。不仅好处被爷占了,便是爷不在,自家少奶奶还在努力为爷扬名。这种事别说对方是个有野心之人了,便是他没野心,心中也着实难平。

    当真有种不杀谢珂不罢休之感。

    “阿源,你担的什么心?我们只要保护好少奶奶便是,院里的一切自有楚四爷和青芫少爷应对。”

    林长源点头。心道话虽如此,可是他好奇啊,他十分好奇啊。幕后之人到底是谁?这番安排这次一定能揪出幕后之人吗?若那个是个沉得住气的,他们一番安排岂不白费?

    这些他自然不会再开口。

    如贺章所言,眼下他们紧要之务便是保护好自家少奶奶……

    连同她肚子里的小主子。

    便是整个乌镇都在议论白衣阿郎和他的女人之时……如谢珂所料,当夜果真有人悄声而至。

    不过不是去的她以前住的那个院子,而是来的谢珂暂时栖身的这间临街的铺子。丛蕊和谢珂一个在内间一个睡在外间榻上。当时外间的丛蕊只来得及轻呼一声,随后便有重物落地的声音。而谢珂因为担忧齐律,睡的极轻。

    外间声音虽然不大,可还是惊醒了她。

    她反手摸出枕下备着的匕首。眼睛定定盯向门边,果然片刻后,帘子被挑起。

    齐律不在的时候,谢珂习惯燃着烛灯入睡,此时借着淡淡的光亮,谢珂果然与一个人的目光对上。那人见到谢珂竟然是清醒的,似乎有些意外。不过随后他十分坦然的迈步进了内室。

    这种时候,谢珂想她该呼救。

    只是男人手里那把巅来巅去的小刀让她最终决定沉默。那人走到桌边,很是随意的落坐,随后……扯下了蒙面的黑巾。

    那是张十分清秀的脸孔,只是谢珂并未见过……

    那人的举动让谢珂心中一凛。这人是谁?

    “你一定奇怪我是谁?”那人开口,声音带着淡淡的笑意。

    “……你是谁?”

    “你倒有趣,难怪齐律把你当宝贝似的疼着*宠*着。我是谁?你猜一猜?”

第二百零五章 暗谋

    谢珂攥紧了被子,便是紧张此时她也不能露出怯意,这人既然没有对她出手,也许不是湘王派来之人?

    可是他是谁?

    以谢珂的认知,湘王必定不会亲临险境,他若是派人来杀她,派的该是杀手。也不会向面前这人这般一脸的趣味。这人看起来,倒与萧青芫的性情有几分相像。

    而且他提起齐律的口吻,让谢珂有种感觉,他与齐律是相识的。

    一个人的出身造就他说话的习惯。

    以齐律的出身,这人提起齐律来却是幅淡淡鄙夷的调子,这可以证明这人出身必定不低,恐怕比齐律还要高些,只有自己的出身比对方高,提起对方名讳时才能这般坦然。

    可是在京城中,比齐律出身高的委实不多。

    算来算去,也只有那几位皇子了。

    难不成眼前这位是?

    “你倒是猜一猜啊,我时间可是不多……贺章那人反应挺快,恐怕你在心中默数到十,他便会撞了门进来。”

    见谢珂还不应他,男人半眯着眸子道。“我是奉人之命来取你性命的。你若是连我是谁都猜不出,活在世上也是浪费粮食,我倒不如杀了你,让齐律再另娶个聪明的。”

    这人说到这里,手中那一直上下翻飞的小刀突然间一静,而刀尖指的正是谢珂……“你是宁王。”

    那人握在手里的小刀一沉。

    随后望向谢珂的目光不由得含了笑……“倒有几分聪明。想来你这番布置,该是猜出幕后之人是谁了。我也不瞒你,我是奉了那人之命来取你性命的。只是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实在不是我的所为。所以我……败了。”这人话音落下,果然轰隆一声,房门被撞开。

    贺章和林长源告了声罪,挑了帘子进来。

    非常时期,似乎性命更加重要……二人进来,便看到一个黑衣人手中把*玩着一把匕首。而那人见到他们不躲不闪的。

    “何人?胆敢夜闯我家主人卧房?”贺章冷喝道。

    那人回身……

    然后世界安静了。谢珂端正的坐在床上,因预料到这几夜恐怕不会太平,她合衣而眠,此时她卧室虽然多了几个外男,但非常之时,也没法计较这些了。

    林长源和贺章沉默半晌,随后上前行礼。

    口呼宁王殿下。

    谢珂突然就松了一口气。

    倒不是因为自己猜对了保住了小命而松气,而是看贺章和林长源的表情,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应该并非齐律的死敌……

    “殿下如何深夜来访?”贺章行了礼后问道。“想来便来了……怎么?只许你家二爷行事无度,便不许我趁夜来见见你家这‘足智多谋’的少奶奶。院子那出好戏是你家少奶奶安排的吗?别说,真挺是那么回事。那人安排的一队杀手都奔那院子去了,想必此时都死得透透的了……若非爷聪明,便真的中了你们这雕虫小技了。”

    二人听了半晌,终于听出些端倪来了。

    敢情这是‘刺客’……只是能请得动宁王当刺客……对方到底是谁?

    林长源和贺间依旧一头雾水,不过显然这位宁王殿下不打算开口了……“今晚你们二人联手逼退了我,所以我没能伤到齐二少夫人。”这人最后说完,起身便从窗子纵了出去。那速度快的,当真是眨眼间那人便失去了踪迹。

    正在这时,院门被叩响。

    贺章转身出去,而林长源则忙着去查看丛蕊的伤势。

    那人既然是友非敌,自然不会对丛蕊下狠手,果然,他只是将丛蕊打晕了。这时贺章也再次进了屋。“少奶奶,楚四爷送来的消息,说是果然有一队人闯进院子行凶。只是对方明显是死士,见刺杀不成,皆服毒身亡。”

    谢珂点头。

    “都死了?没有活口?”林长源一脸失望的问道。

    “没有。”

    “少奶奶一番安排岂不白费。”

    “怎么会白费?都死了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对方是谁很快便能知道了……”谢珂似乎并不意外于这个结果,轻声道。“对方是谁?少奶奶是不是已经猜到了?”林长源是真的猜不出对方是谁。

    而且刚才宁王的出现又有什么深意?

    倒是贺章,这时候终于想通了什么。“看来今夜无事了,少奶奶可以放心安睡了,阿源,我们先出去,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明天?

    现在不算是‘明天’吗?

    林长源最终被贺章拉了出去。

    同一时间,萧青芫和楚晔站在院中,周围是举着火把的护卫,二人看着院子中横七竖八的尸体,脸色都十分难看。

    能用得起死士,而且死士这么个死法的……“看来你猜测的不错,果然是湘王的手笔……”萧青芫这时候敛了平日的调笑之色,一脸凝重的道。“既然确定是湘王所为,萧公子打算怎么做?”

    “你怎么问我?这不是该由你决定的吗?这北境……可是你楚四爷的‘地盘’。”

    楚晔笑,笑的极漂亮。

    便是连萧青芫也不由得暗叹了声妖孽,随后别开眼。

    “萧公子,我可不是宝姐儿那个傻姑娘。她相信你真的奉了尊母之意前来相助。可你我心中都清楚……玉阳长公主便是再喜欢齐律,也不会忍心让自己的儿子身处险境。萧公子,你是奉了皇帝之命前来的。而且我和齐律的布置你全部看在眼中。敢问萧公子,你打算如何向陛下回报?”

    萧青芫这时候脸色已经不仅是凝重了,而是变得十分之阴沉。

    “你猜到了?”

    “自然,其实萧公子想要继续‘演’下去,在下也没什么意见。只是你不该将宝姐儿牵扯进来……那日*你故意将齐律的行踪透露给她知道是何意?”

    “故意?”

    “自然是故意,宝姐儿确是有几分小聪明,可你萧青芫是什么人?能被她三两句话问出破绽来?”

    萧青芫笑笑,算是承认了。

    随后他淡淡的开口。“你既然猜到了,那齐律呢?”“……你认为呢?”“阿律一直是个聪明孩子,你既然能看出来,没道理他看不出……”

第二百零六章 两个男人的往事

    楚晔的话让萧青芫沉默良久,随后才自嘲的笑笑。“是啊,阿律自幼便是个聪明的,若非聪明,又怎么能保住性命。其实我有时候也挺嫉妒他的。他敢唤陛下一声‘舅舅’而且说起话来毫无顾忌,偏生陛下不仅不气,反而经常被他哄得哈哈大笑。可是我却不敢,我只敢尊称他‘陛下’。”

    楚晔此时觉得挺奇怪的。

    他们两个大男人站在满是尸体的院子中,说的却是那个让他简直是又恨又不得不喜欢的齐律。

    之所以恨,自然很简单……

    齐律抢走了他的小姑娘。至于喜欢……算是爱屋及乌吧。

    小姑娘喜欢的,他自然会让自己喜欢。所以他是希望齐律平安回来的,要不然小姑娘恐怕得哭瞎眼睛。他这一生,其实喜欢和在意的人真的不多。母亲说他薄凉……可是如果一个人从小便不断被人告诉。

    ‘你会夭折,你长的太漂亮了,所以你一定早死……’

    这样听了十年,二十年,不薄凉才怪呢。

    其实他该感谢谢珂的,是谢珂让他的心‘活’了过来。只是这个时候,与萧青芫这个‘内奸’一起聊齐律,还真是挺怪异的。只听萧青芫继续道:“其实阿律是个挺让人心疼的孩子。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姑母为何那么不喜他。比起齐涣来,显然阿律更优秀,而且也更漂亮。小时候我总喜欢揪他的小辩子,然后看着他哭天抹泪的。那时候总觉得他比小姑娘还漂亮。虽然每次回家都少不得被母亲教训。可我还是乐此不疲。

    其实阿律小时候性子有些懦弱。完全不是现在这幅样子。那时的他啊,很爱哭。可是别人家的孩子哭了有母亲心疼,他却是没人理会。后来不知道怎么便得了皇帝的欢心,性子也越发的跋扈起来。我母亲经常对我念叨,说是阿律这小子可怎么办好啊?那幅性子,天不怕地不怕的,而且还是个无赖,蛮不讲理,外加一身匪气。世上便没什么他不敢做的……杀人放火在他眼中似乎也只是为了取乐。”

    萧青芫越说楚晔越皱眉。

    齐律有这么恶劣吗?

    为什么他只从那小子眼中看出委屈和愤世嫉俗来……那种眼光其实他是熟悉的,因为他少年时也曾有相同的眼神。

    他出身楚氏,是楚氏得*宠*的幺子。

    虽然自幼便被母亲惯着*宠*着,可是‘貌盛早夭’的谣言却一直跟随着他。他委屈,他不甘,他开始不愿呆在家中,他开始在江湖行走。初入江湖时,他觉得整个天下仿佛都欠了他。

    不管看什么人,哪怕是人人口中的贤明之人。他也从来是一幅桀骜不驯的眼神……

    渐渐的,他明白了。

    其实人活在世,谁又真的欠了他。

    母亲十月怀胎生下他,教养他,以期望他做个对家族有用之人。

    世人非议他,不过是嫉妒他出身好,又长了这样一张脸罢了,看透这些,他觉得其实自己挺幸运的……便在那时,他遇到了齐律。

    少年的目光让他心悸,却也让他因此心生怜悯。最终,他助他娶到了宝姐儿。

    楚晔想着自己的过往,而萧青芫继续说着自己的曾经……

    “……我们这样的出身,亲事必然由陛下做主。便没哪个能如愿娶到自己心爱的姑娘。可是阿律却敢先斩后奏。他跑到建安自己定了亲事。然后才和陛下说……陛下也曾大怒,可是他就敢在陛下面前说他一定要娶谢家姑娘。若是不让他娶,他便出家当和尚去。楚四爷,你说可不可笑,他敢威胁陛下?”

    “……你羡慕他?”楚晔回神轻声问道。

    萧青芫话音一滞。

    羡慕?“真是笑话,我羡慕他什么?同样的出身,比起他来我有个疼我*宠*我的母亲。我比他幸运……”“可你没他活的自在。”这话似乎是说到了萧青芫的心底。

    是啊,他没齐律活的自在。齐律虽然看起来不得*宠*,甚至被齐氏排挤,可他活的自由自在。

    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至于后果?不是还有个皇帝在吗?便是皇帝不给他善后。他发横的往那里一站,嚷嚷着只有贱命一条,谁又敢真的伤他性命。所以那小子在京城从来横行无忌。倒真应了他齐阎王的名声。

    “不过看到现在阿律这模样,我母亲一定会欣慰的。”

    “那是因为他给自己选了个好妻子。”楚晔颇有那么分几自豪的道。

    “是啊,楚四爷都放在心尖上*宠*着的姑娘,自然是极好的。”萧青芫似笑非笑的道。楚晔心中一凛,不过脸上神情却始终未变。“宝姐儿是我长姐留下的唯一血脉,我自然会*宠*着惯着。说了半晌,萧公子这次到底要如何给齐律善后?”

    这问题问到点子上了……

    萧青芫冷哼一声,在京城有皇帝给他善后,到了这北境,还有个他。“善后?我将阿律所为如实告诉陛下便是。”楚晔笑了,笑的十分鄙夷……“齐律所为之事,你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如果你不怕皇帝一怒之下真的砍了齐律脑袋,你大可‘实话实说’。”

    他怕?他为什么怕……那小子活着就是个祸害,砍了脑袋最好,也省得他处处给他找麻烦。

    不过是趟赈灾的差事,怎么就能给他办成剿匪?而且剿的那个轰轰烈烈,害得他想要欺上瞒下都十分艰难……

    “我如果不‘实话实说’,楚四爷你的脑袋可就危险了……”齐律和楚晔可是联手演了一场给皇帝‘看’的好戏。现在皇帝心中虽然猜疑,可是所有证据都指向楚晔,皇帝知道的是,楚晔最终掌控了北境。眼下,这位风*流倜傥的楚四爷,在皇帝眼中可是头号‘功臣’,想来皇帝的手段一定十分的‘如沐春风’。

    “这便是我的事了,不劳萧公子挂念。”

    萧青芫冷哼一声,当先调头离去,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他今晚怎么会觉得夜色好的想要与人倾诉呢?

    真是奇哉怪哉。

    楚晔不在意的笑笑,示意属下清理院子……虽然没有活口,可好歹让萧青芫那小子安份下来,倒也是件好事。

    至于萧青芫会不会实话实说?

    谢珂说过,第一次与萧青芫见面是在大福泽寺,萧青芫虽是俗家弟子,可是却有个响当当的法号……‘了悟’。而且是大福泽寺前主持的关门弟子,据说此子极智,若是真的皈依佛门,定然是大福泽寺下任主持的不二人选。

    即有佛缘,自然不会造那杀*戮恶事。

    至于他是否真心忠于当今圣上,又有他何干?

    ***

    谢珂心中一直忧心宁王的来意。

    难不成这一世湘王无法笼络齐律,改而笼络宁王?可是同样是皇子,便是宁王不如湘王得圣*宠*,也实在没必要屈就于湘王之下?

    难不成湘王承诺了宁王什么?

    可是即然依附湘王,宁王昨夜之举又做何解释。他不仅看破了她的‘障眼法’而且不声不响的便闯进她的寝室,他若是想对她不利,她根本没有逃脱之机。可是宁王似乎真的如他所说,只是趁夜来看看齐律新娶的妻子,也就是她。

    翌日谢珂又和楚晔,萧青芫碰了面。

    萧青芫当着谢珂的面直言昨夜来的刺客必是湘王的死士。

    因为他曾四处游历,曾亲身在湘王属地暗中探察过湘王的死士……同称为死士,其实每个贵族眷养出的死士所服之毒都是有些微差别的。

    或许乍看都是服毒而死,可是湘王的死士习惯将毒药藏在指尖,他昨晚细细看了,每个刺客的小指指甲都有一个并不显眼的缺口,那是曾经的藏毒之处。

    这些看似是破绽,可是天下间养得起死士的不在少数……而且会出动死士的任务多数都是取人性命的恶事。打斗中难免会受伤,不过指甲一个难辩的缺口罢了,实在无人会在意,所以乍看上去,这些死士该是口中藏毒,如果不是早已知晓此招术,或许萧青芫也会被蒙蔽。

    最终的结果是。

    这些人确是湘王派来的无疑。

    而宁王昨晚夜探的消息,谢珂并没有当着萧青芫的面说。而是私下寻机会告诉小舅舅楚晔。

    虽然萧青芫自从合乐镇就跟在他们身边,而且也确实如他所说,奉了母命来保护他们小夫妻。只是……怎么说呢?萧青芫给谢珂的感觉一直有些奇怪。

    他人无可挑剔,出身好,性子好,身上完全没有贵公子的骄纵。与齐律相比,齐律就是个任性的孩子,而萧青芫便是懂事的大哥哥。

    可是让谢珂想不通的是,玉阳长公主便是再心疼齐律,也不该忍心让自己的儿子一路跟来北境啊……

    北境暴乱闹的如火如荼。天下间哪个做母亲的会因为心疼别人家的孩子而让自己的儿子身处险境,而且萧青芫还是玉阳长公主的独子。

    可是谢珂又着挑不出萧青芫的错处。

    不管齐律分给他什么差事,他都办的十分漂亮。而且因为性子温和,在北境也是颇得人心的。[这星期感觉真寂寞。寂寞如雪啊……求支持。]

第二百零七章 盼归

    可是谢珂总有种自己看不透这人的感觉。她也曾和齐律说起过萧青芫。当时齐律只是抱着她,然后轻声说……他是兄长。

    言下之意,他自然不会害他们小夫妻。

    只是这次北境之行,着实太过坎坷了些。原本构思的事情似乎没有一件按了心意完成……好在不管如何,终究没让北境暴军越过北辰关。这是这一世与上一世最大的不同。上一世北辰关失守,北境暴民长驱而入……

    最终虽然被皇帝调兵谴将将乱军赶回北辰关内。

    可终究为了应对北境乱军,大魏国内可谓是火上浇油。毕竟那时大魏已经开始闹粮荒,谁都知道打仗其实打的便是谁更有银子,谁的粮食更多。上一世北境乱军闯进北辰关内之举,虽然不是造成大魏粮灾的根本原因,便却是助因。

    这一世因为齐律的努力,一直将北境乱军阻在北辰关外。

    这其间自然也有萧青芫的功劳,自始至终,他看起来都是任劳任怨的。

    只是谢珂依旧无法说服自己像相像小舅舅楚晔和齐律那样相信萧青芫。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自然也不可无。

    得知昨晚谢珂遇险,而且来人竟然是宁王,楚晔沉默半晌,最终告诉谢珂。

    宁王该是无害的。

    至于原因楚晔并未深说。

    谢珂也没有追问,其实她心里隐约间明白了些什么。

    虽说上一世最终湘王胜出,成了大****君……可是宁王上一世有没有争储之心呢?

    宁王与齐律同岁,皇族中行四,他上面有三个兄长。太子,湘王,还有一位肖贵妃所生的豫王。说起争位,恐怕他是最没希望的那个……所以他如果真有争储之心,先假意依附湘王,与湘王合谋将太子拉下马也并非不可能。

    不过他对齐律到底是敌还是友?

    这些答案恐怕只有等齐律回来才能得到解答了。

    一转眼便到了安排曲线救援的第三日……贺章推测齐律如果顺利脱身,今日便该有消息传回了。这三日,他们的人马分三种攻了敌军三坐城镇,如谢珂所料,敌军的增援第二日便赶到了,将士们按了计划佯败。

    小舅舅楚晔派去的那队人也有了消息。

    说是并未发现齐律的行踪,也就是说也许齐律的身份并示暴露,至于为何齐律迟归,却是查探不到。

    这一整天,谢珂都是坐立难安的……

    待过了晚膳时分,贺章一脸失望的求见,说是依旧没有齐律的消息。谢珂闻言心房猛的一滞,她此时心乱如麻,她能做的都做了,能安排的都安排了,可是那少年依旧没有消息传来。

    哪怕他被擒了,伤了痛了,总也该有个消息啊。

    怎么能一入敌人腹地便如石沉大海,音讯全无的。

    “贺章,你去城外候着,爷一定会回来的。”谢珂最终沉声道。他们该是心意相通的,她的安排他一定能明白。所以一定会趁机脱身……她知道他不放心她和孩子,所以他一定不会有事,一定不会。

    贺章应了转身离去。

    自始至终,贺章都未看谢珂身边的丛蕊一眼……

    丛蕊握紧了拳,她知道此时不是儿女情常的时候。可是那人心中难道只有主子吗?便是多看她一眼也不能吗?

    什么情啊爱的,都是假的。少奶奶与二爷夫妻情深,二爷行踪不明,少奶奶吃不下睡不着的,眼看着怀着孩子人不仅没有胖,反而还瘦了几分。所以说女人陷入感情中有什么好处?无非是更痛更疼更担心。

    而贺章呢……

    以前每次见面还会看一看她,现在根本连眼神都不瞄她一下了。

    情?她倒宁愿像和少奶奶承诺的那样,一世不嫁,便这么陪在少奶奶身边……谢珂满脑袋都是齐律,眼下可没心思关心丛蕊,何况在她看来,林长源已经是极好的夫婿人选了。

    丛蕊若是还不满意,这世上恐怕难寻到让她满意的了。

    至于她和贺章。

    不是她不想成全,实是她无力成全。而且贺章从始至终,都未在她面前透露过半句。

    这让她连插手的理由都没有。既然身为男人不想争取,难道让丛蕊一个姑娘上赶着开口?丛蕊便是出身再卑微,也犯不着那般轻贱自己。

    丛蕊沉默着,谢珂也不想开口,主仆两个便这么望着窗外。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少奶奶,歇了吧,您便是不累,小主子也累了。”丛蕊揉着眼睛劝道。谢珂点头,伸出手让丛蕊扶着安寝……

    丛蕊心中也十分担忧齐律。

    那人虽然性子不好,可对自家姑娘却是极好的。自从娶了姑娘,便无有不依从之事。不管姑娘说什么,他也总是能听进去。这点可比许多男子都要好……有的男人虽然看起来性子好,可是暗地里却是个不听人劝的。

    可是齐二爷不是。

    只希望爷能平安归来吧。

    丛蕊替谢珂掖好了被角,轻叹着退出内室。

    只是才出房门,却在廊子看到一个身影。丛蕊一惊,刚欲开口轻呼,可是烛灯一晃,却让她看到了那个人的模样。

    丛蕊用手捂口,勉强将惊呼掩下。

    “……二爷。”

    廊子之下点头,眼睛却是望向内室的。“少奶奶刚躺下。爷即然回来了,便进去看一看少奶奶吧……”齐律不应,丛蕊抬眼望了望他,随即很快低头。

    “少奶奶最近几日茶不思饭不想,爷便忍心让少奶奶担忧。”

    忍心吗?

    答案自然是不忍心的。只是……齐律抬手摸了摸脸。

    他虽然不喜自己被人戏称为‘美人’可是也不希望这张脸上多条疤痕……尤其是不想在谢珂的眼中看到同情。他是齐律,何时何地都不需人同情怜悯的齐律。

    其实他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他该再过个十日八日的,待脸上的疤痕淡了些,她便是看到了,也不会哭天抢地的。只是他想她,想的心都疼了。

    “爷,少奶奶不是个肤浅的姑娘。”

    这一次齐律给了回应。

    他点了头。是啊,他的小姑娘自然不会因为他脸上多了条伤疤而不喜他,何况林长源说了,这条疤痕无损于他的美貌,反而会给他平添几分男人的魅力。那话自然被齐律当成屁话。便是算不得丑,可也绝对算不得漂亮。他其实不那么在意,不过是在与那北境头领过招时不小心被他的刀尖划了一下罢了。

    相比之下,他一刀砍下了对方的人头,他可是赚了的。

    只是这伤不适合被谢珂看到……

    可是双脚似乎根本不受他所控制,他便这么不管不顾的来到了她的屋外。“二爷,您还犹豫什么,难道您不怕少奶奶忧心过重,伤了肚子里的小主子。”这话自然是一下子将齐律击得体无完肤。

    那孩子或许是他这辈子唯一的子嗣。

    自然是十分重要的。林长源甚至提议干脆便让小丫头开始卧床,直到孩子平安落地。便在丛蕊以为齐律终究不忍心,一定会推门而入之时,不想男人竟然转了身,看样子却是要向外行。丛蕊大惊,可是又不敢真的开口将谢珂喊出来。

    毕竟齐律是主,而她只是谢珂的陪嫁丫头。

    公然忤逆主子之事,她不敢为。只是……突然间,一声轻轻的哽咽声让齐律的步子瞬间顿住……

    他的拳头握了松,松了握,如此反复三次,最终,他才缓缓转过身来。月光中,小姑娘一身单薄的中衣,虽是初春的天气,可是北境的夜里十分寒。何况她还大着肚子。齐律三步并作两步走向谢珂,然后不由分说抱起谢珂,二话不说便进了屋。

    丛蕊在一旁看着,突然间觉得眼睛有些发涩。

    这时候,贺章不知从哪里走向她。柔声唤了一声‘丛蕊……’

    ***

    屋中,齐律大步走进内室将谢珂塞进被中,似乎怕她不够暖,又仔细将被子替她掖好,随后猛然转身。只是一只小手拉住了他的衣摆……“放手。”他轻斥。

    “不放。”谢珂咬了牙道。

    “……宝姐儿,放手。”齐律再次开口时,声音中颇有几分无可奈何。

    “阿律,你心怎么那么狠。”这一次谢珂再开口时,声音中已染了哭意,他怎么那么狠心……明明回来了,可是却不来见她,让她一个人在深夜中胡思乱想。

    便是伤了脸又如何?

    哪怕是破了相,毁了脸,她也不会弃他的。

    在他心中,她便是个以貌取人的吗?谢珂越想越委屈,她连番安排,本就心力交瘁……盼他归来的信念支持着一切。他终于回来了,可是却避而不见。若非她隐约听到丛蕊的声音心中起疑,最终起身查看,是不是他依旧不打算见她,让她一个人像个傻子般胡思乱想。

    他心狠?他恨不得立时扑上前去将她揽在怀里。

    可是……齐律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痛意提醒他,脸伤了,他再也不是小丫头心中那个俊美无双的齐二公子了……“宝姐儿,你早些歇息,我过几日便来陪你。”

    只是谢珂死活不打算放手。

    齐律又不忍心真的对她用粗。“阿律,是不是我也在脸上划上一刀,你才会留下来。”[感谢亲们的月票,么么哒。最近没什么人看了,我决定狗血一把。]

第二百零八章 苦中带甜

    齐律又不忍心真的对她动粗。

    “阿律,是不是我也在脸上划上一刀,你才会留下来。”刚才在院中,借着朦胧的灯笼光芒她看到了他脸上的伤。那一刻,她的心几乎跳出了胸膛,便随后心中升起的却是庆幸。

    还好,真的还好,伤在脸上并无性命之忧。

    伤口已止了血,只是伤在脸上,显然会留下疤痕。

    他虽然不说,可这人却是极端自负的,自然不愿让她看到他此时的样子。可是……他们是夫妻啊。他受伤了,却躲着她,这让她心里如何接受?

    谢珂的话让齐律猛的回头,望着谢珂的目光阴沉沉的……似要大怒。若是以前谢珂一定被他吓得不敢再开口,可今时不同往日。今日若是让他离开,恐怕他许久都过不去心中那道坎。这少年看似强大,可有时候又脆弱的让她心疼。自小到大受了这么多不公平的待遇,可他都硬生生挺了过来。

    其实不是他多坚强,而是无人心疼他。自然,便是不理会他,他养好脸上的伤后也会出现在她面前,可是,那不一样……

    以前他无人疼惜,所以不得不独自躲在暗中舔食伤口,如今有了她,她疼他,她怜他。便是他是男人又如何,难道男人便不能被怜惜吗?见他只是绷着脸却并未真的用力甩开她的手,谢珂心中一软,出口的话更柔了几分。“阿律,我很担心你。”

    很担心很担心。

    虽然谢珂只说了一遍,而且语调也不似旁的姑娘那般柔情蜜意的,可是齐律就是能从中听出浓浓的情意来。

    他欲抬起的脚突然间便无论如何也再无力抬起。

    他想,就这样吧,既然都被她看到了,再躲其实也无济于事。只是他这样子……“你不怕我现在的模样?”他伤在脸上,所以便是林长源医术再高明,也免不得把他的脸缠得仿佛他是行将就木的重伤员般,他自己都不忍直视。

    “有什么好怕的,你现在这模样我反而觉得更顺眼。你知道的……你这张脸……总之,便是留条疤也无损你齐二公子的美貌。”谢珂吞吞吐吐的道,齐律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不过就是嫌他生的太漂亮了,多条疤痕可以中和一下他的相貌。其实为了自己这张脸,他从小到大听到的闲言碎语几乎能编出几个话本子来了。

    什么貌盛则妖,过妖则异,过异则早殁……

    这话他听得耳朵都起了茧子。不想小丫头竟然也有这方面的担忧……这样说来,他这伤岂不是伤的刚刚好。

    即不会让他丑得无法见人,也不会让他再漂亮的被人指指点点头。

    这算什么?有得有失?

    其实他初时心里感觉十分不适,受伤便受伤,他自小到大受的伤还少吗?便是上一次被她所救之时,他几乎伤及性命。只是那些伤都不是伤在脸面上的。所以他能从容应对,可这一次不同。他在小丫头面前,总是觉得除了一张脸尚能视人外,着实没什么拿的出手的东西。

    出身?在一般人看来可能他出身算是高贵吧。

    可是小丫头却是清楚的,他虽然姓了‘齐’姓,可是与齐氏却是格格不入的。

    钱财?他的小姑娘最不缺的便是银子了。

    而且小丫头模样还生的这般周正……便是已经娶了她,可他心里也始终有几分不安。

    现在这仅有的能视人的脸都伤了,他一时间倒真的百感焦急。所以便是一早便入了城,也始终忍耐着,没有出现在他面前,当林长源给他包扎伤口时,随口道了句少奶奶早就让他备下了止血伤药,突然间,对她的思念变得无法控制。

    “你当真不嫌?”齐律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不,一点也不。阿律,我一个姑娘都不在意了,你一个大男人便因为脸上多了道疤便避而不见……齐律,你是不是该说些什么。”

    “唔……宝姐儿,我好累。”

    谢珂瞪着他,看着这一脸伤,一身灰的份上终究轻叹一声掀开了被子。“进来吧。”齐律脸上扬起笑,三两下扒了外袍,麻利的钻进被中。自然,他十分小心翼翼的不碰到谢珂的肚子。

    再一次枕在齐律的手臂上,再一次被他轻轻揽在怀里,谢珂终于长长吐出一口气来。

    可是想到他的恶劣,她恨恨的抓起横在她腰间的手臂,然后不由分说咬下。

    身边男人闷声哼着……

    谢珂哪里真的狠的下心来咬他,不过是出出气罢了。她挺着肚子,为他忧心忡忡的……他倒好,胆儿肥的直奔敌人腹地,而且这一去便杳无音信。让她便是再心急也没什么可行的办法。最终只得在外围帮衬着助他脱身。

    好容易他脱了身,却又避而不见。

    这人,太坏了。

    “小心些,别咯了牙……别伤到咱们娃。”

    谢珂:“……”

    这人,她若是真的生气,反倒更像自己和自己找气受。咬了他,谢珂气敢渐渐消了,便是再气,也没有他的安危重要。虽然他躲她让她生气,可是与其相比,他平安归来更重要。

    二人静静躺在床上,一时间气氛十分温馨旖旎。好半晌,谢珂才轻轻将手覆在他包了白纱的面颊上。

    “疼吗?”

    齐律倒吸了口气,不是疼的,而是被谢珂肚子里的小东西给‘捶’的。谢珂侧躺着,与齐律面对面……而她那凸起的小腹便直接与他的小腹相接。刚才那一瞬间,他清楚的感觉到谢珂腹中小东西对他伸了伸拳。

    也可能是踢了踢脚……这种感觉真奇怪。

    明明小东西还在宝姐儿肚子里,可却已经知道和他打招呼了。

    想来他的娃,一定是极聪明的。

    谢珂也明显感觉到了,这是……胎动。

    上一世她怀瑛姐儿时,孩子似乎七个月才开始在她腹中有了动静。当时她也曾喜极而泣,然后迫不及待将此事告诉权笙。

    权笙当时是什么表情呢?

    似乎是觉得她大题上作,不过是个未落地的胎儿罢了,能知道什么?是她太大惊小怪了。

    想起过往,谢珂及了吸鼻子,倒不是伤心,相反的,她真的要喜极而泣了。这一世有齐律陪她一同感受到新生命,她从未像此时这般真切的意识到,她即将当母亲了。

    “阿律,孩子动了……”

    “傻姑娘,孩子当然会动,我问过林长源,他说四五个月开始,他便会不时动一动。我只是想不到我们的孩子这么聪明,知道爹和娘都在。宝姐儿,是我的错。我不该瞒了你,你别气……我只是害怕你会嫌弃我。”虽然他不习惯说这些,可是小丫头大着肚子已经很辛苦了,他还让她担忧。

    确是他的不是。

    “我不会嫌弃你,永远都不会的。”他在她心中,永远是金尊玉贵的齐二公子。永远是那个跋扈却又善良的漂亮少年……

    齐律笑着探头轻轻吻上了谢珂的额头,随后口中嘟囔着……我知。

    他知。

    他知道他的小姑娘不会嫌弃他,他一直是知道的。他只是不忍心看她因他伤心落泪,所以才想要避开她将伤养好再露面。只是相思忧心恐怕对她伤害更大。所以他是真的知道错了。

    “乖,睡吧。有我在……”齐律柔声道。

    谢珂笑着闭上了眼睛。

    齐律归来的消息第二日传遍整个乌镇……大家见面打招呼说的都是……‘你知道吗?白衣阿郎杀了乱军头领……’‘白衣阿郎昨日得胜而归。乱军头领已死,乱军现在就是一盘散沙……’‘白衣阿郎生的又高又壮,真的似天神下凡。’

    ‘白衣阿郎……’‘白衣阿郎……’谢珂便是呆在院中都能听到街上行人们的议论声。

    而那个被神话了的‘白衣阿郎’此时正皱着眉,一幅讨巧的调子对谢珂道。“我能不能不喝这个,很苦。”谢珂白了他一眼,连开口都嫌麻烦。齐律委委屈屈的将汤药喝完,随后赖在谢珂身边,说药太苦了,等他伤好,一定要严惩林长源。一边说着,一边不忘拉拉谢珂的小手。

    谢珂喝着安胎药,最近她劳心劳神,林长源怕她亏损过重于是开了安胎的方子。

    一只手被他拉着,谢珂这药显然喝的不太顺遂了。“你要尝一尝这个?”

    齐律连连摇头。那安胎药看上去黑乌乌的,比刚才他喝那个还要难以下咽。“宝姐儿,我喂你……”男人心血来潮的时候,通常是不会理会谢珂的拒绝的,于是笨手笨脚的接过汤匙,一勺一勺的将安胎药送进谢珂口中。

    谢珂初是是张嘴也不是,拒绝似乎也不好。

    着实为难了片刻。

    可是看着眼前这少年眼中的认真,还有他那漂亮脸蛋上醒目的纱布,突然间觉得只要他平安的呆在她面前,便是再无赖,再难缠,再讨巧,再撒娇……也是好的。

    最终,谢珂笑着微微启唇,任由少年将难以下咽的补胎药一勺勺送入她口中。

    苦吗?自然是极苦的……可是吞入口中却带着清甜……

    因为他便在她身边。

第二百零九章 事在人为

    若要问齐律这辈子什么时候活的最滋润。他一定会说受伤的时候。

    他那伤其实不算什么。

    按了林长源的话说,不过是在齐律白嫩的脸蛋上轻轻划破了层皮罢了……虽然血流的多了些,看起来狰狞了些,可真的算不得伤筋动骨。

    不过少年也是个十分娇气的,自然这娇气劲只有谢珂在身边时才会发作。

    “……宝姐儿,茶太热了。”“宝姐儿,饭有些硬……”“宝姐儿,我要吃你亲手剥的葡萄……”“宝姐儿……”

    有时候谢珂真恨不得拿了抹布堵了少年的口。

    这人,生下来便是折磨人的。

    可是每每看到齐律脸上那看起来便像蜈蚣爬的伤口,她终究是不忍心。只得乖乖的依了少年。

    这让谢珂想起了当初她远赴京城救他之时。那一次将少年救出,他从初时的阴霾走出后,也是这么挑剔无赖。初时她还觉得这少年生来便是折磨人的,可是过后却发现,他只会对‘自己人’这般。

    也就是说,那时他便将她当成了自己人。

    这人啊。

    现在想来,一路和他走到这里,她着实算勇气可嘉。便这样过了十余日,终于齐律脸上的痂脱落,露出男人细嫩的面颊来。除了颜色有些浅白外,倒真的无损他的美貌。这结果自然是林长源的医术高明,少年在铜镜前照来照去,最终谢珂实在看不下去了,发了狠将少年赶出屋子。

    这十几****以养伤之名,连屋子都未出过。

    小舅舅楚晔和萧青芫都寻了他数次,他都以伤重为由挡了。

    伤重?

    伤重不重倒在其次,他折磨起人来倒真是手重的很。他那些手段倒不会真的累到她,可也着实让好脾气的谢珂烦不胜烦。

    终于,少年‘痊愈’了……“小舅舅寻了你几次,还有青芫兄长。你躲了十几日,今日该去见他们了吧。”

    齐律徐徐理好衣摆,一脸不舍的望向谢珂。那眼神……竟然让谢珂想到了自己前世养过的那只小猫仔……它但凡饿了,看她的目光都如此时的齐律那般。大大的朣仁一眨一眨的望着她,似乎只要她微微招手,他便会不顾一切的扑到她身上。

    谢珂不由得笑了。齐律也笑了,心道林长源教他的这招术果然灵验的很,他的小姑娘一定不忍心赶他出……只是:“阿律,早去早回。”

    齐律:“……”

    他一定要去严惩林长源。上次将他的伤口包的那么难看,这次又出馊主意……还说什么只要按了他教的去做。小丫头必然不会舍得离开他片刻。

    齐律沉着脸气呼呼的走了。

    谢珂笑着对他的背景挥手,像送走了一遵瘟神。

    ***

    乌镇楚晔的住所。

    楚晔望着面前姗姗来迟的齐律,有心训上几句,可看到少年脸上那明显迥异的肤色,最终将想要出口训斥的话收回腹中。

    重伤?

    骗鬼呢。不过那伤现在看来倒着实碍眼的很。便因这伤,这小子赚足了宝姐儿的眼泪。这样一想,他又觉得齐律活该受这伤。当初那乱军头领怎么不砍狠些……

    “小舅舅,您找我?”

    这小子不开口时倒还能装装病弱公子,这一开口,霸道的本性暴露无疑,什么叫他找他?

    这一摊事情明明都是他惹出来的。他倒好,仗着‘重伤’竟然做了甩手掌柜。一点小伤,一养便是十几天。这十几天他简直是殚精竭虑……乱军的头领被这小子一刀砍死了。眼下那边乱成一团,有几分本领的都吵闹着争位,一时间倒没心思理会他们了。

    他谴将偷袭,倒顺利拿下了几个重镇。

    眼下北境乱军已经再难成气候。只是那个不知踪迹的诸葛洪依旧是个隐患。

    “你小子伤的是脸蛋不是脑袋。你似乎忘了……我只是来‘帮忙’的。帮忙……不是来和你分一杯羹的。”

    楚晔冷声道。

    楚晔这模样也许能吓到他的属下,不过想吓齐律,明显修为还欠些。“我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什么你的我的……宝姐儿还等我回去用午膳呢,所谓能者多劳,北境诸事便劳小舅舅多多辛苦一番了。”

    齐律说完深深一礼。打眼看去倒是真是懂规矩的俊后生。只是,他这迫切回家的神情不那么明显就显得更真切了。

    齐律行完礼不顾楚晔双眼几欲瞪出眼眶,挥挥手转身便要走。楚晔怒极……“你打算让皇帝老子找我算帐?”

    齐律驻足。

    随后叹气……他倒是不在意皇帝将这笔帐算在谁的头上,不过若是真的牵连到楚晔,小丫头一定会哭给他看的。他受得了疼,受得了痛,唯独受不得谢珂抹泪。

    那简直比要他的命还要让他不适。

    最终,他一脸不甘的回首……“楚晔,你便看不得我和宝姐儿寸步不离。”楚晔挑眉,心道这小子这几天被宝姐儿喂了什么。怎么越发的无理取闹?“我就是看不惯你****缠着宝姐儿又如何?你可是个男人,天天赖在女人身边像什么样子。恁的失了男子颜面。”这话说的十分的冠冕堂皇,楚晔在心底为自己喝了声彩。只是他显然看薄了齐律的脸皮。只见少年扬扬眉,一脸的飞扬跋扈。“男子颜面?我要那东西做甚?你若喜欢,我的都送你。只要你放过我……让我陪在宝姐儿身边,你不知道,她最近胎动的越发严重了,不守在她身边,我不放心。”少年说的一脸坦然,同样十分的……冠冕堂皇。

    可若是楚晔信他,那就真被这人诳了。

    这人就是想赖在宝姐儿身边。

    什么胎动严重?什么不守在宝姐儿身边不放心……根本就是借题发挥。

    “不是有丫头吗?如果我所闻不错,你还让林长源留在院中随时待命。齐律,我们今日一定要商量出北境之事如何收尾?不得个结果出来,你休想回去缠宝姐儿。”

    齐律顿时一脸萎蔫……‘商量’这个东西最耗功夫了。

    ***

    此时的北境,看上去乱成一锅粥。可是细细分析,却发现一切都是乱中有序的。

    北辰关有人把守,严防北境乱军闯入。

    而北境半数都掌控在‘白衣阿郎’手中……随着粮荒日益严重,那些原本被逼不得不反的乱民也开始陆续暗中投奔而来。对于来投之人,齐律不会傻的悉数全收,也不会心狠的置之不理。而是将其中的女人孩子放进城中安置。

    至于壮年汉子,当初他们既然选择了造反那条路,总要承受其后果的。

    是死是活,全看他们的命了。

    因为齐律将他们的女人孩子接进了城中,偶尔还会让那些女人和孩子上城墙上喊一喊自家男人和爹爹。

    于是这些心中本来还生疑的北境汉子,见到齐律确实将自己的女人孩子照顾的十分周到。那原本怀疑的心渐渐定了。最后竟然自动自发的结成队伍,轮留守候起乌镇的安全来。此消彼长,乱军本就因失了头领而成为一盘散沙,有野心的见此都想分一杯羹,而越是争权,战斗力越是消弱。

    在齐律和楚晔看来,他们已经不必出手了。

    乱军必会自破……

    至于粮食,不仅谢珂有所准备,楚晔也因早一步洞察而有所准备。

    他听了谢珂的话,又亲自四处打探,最终确定北境因去岁的降雪,今年春旱并不会像关里那么严重。北境人并不擅耕种,他们多以放牧和打猎为生……楚晔不由得心中一转……牛头去年冻死了大半,一时间难以接继。而关内今年会大旱,粮食减产。他们何不趁机大赚一笔。

    不管是他还是谢珂,齐律皆因着北境雪灾都损失不小。至于朝廷的赈灾款项?不知道还有没有发放之机。眼下倒不如趁机让北境人真的安定下来。

    于是楚晔和齐律又开始忙着一边安抚北境族众,一边开垦耕地……

    谢珂想到了乌镇那深埋地下的‘乌石’……这可是好东西,若是贬到京城,恐怕身价倍增。于是贺章和林长源便走村串巷,终于给他们找到了一个曾经挖到过乌石的老匠人……而那老匠人一听自己是给‘白衣阿郎’挖乌石,而且那乌石贩卖了是为了养活乌镇百姓,不仅欣然点头,而且还鼓动了一帮乌镇百姓一同出力。

    不过几日,城外便如火如荼的挖起了乌石。

    另一边也干的热火朝天。

    翻地,犁地,耕种……整个北境一片欣欣向荣之景。

    谢珂被齐律搀扶着站在城头,望着城外这一片热闹之景。

    耳边不时的响起开矿的斧凿声,近处则是牵着耕牛的北境人辛苦劳作的身影……谢珂放松自己,轻轻靠在齐律的身前。望着眼前这一幕眼睛有些涩。

    她想,她真的做到了。

    这一世,真的没有让北境乱军闯进北辰关……没有让大魏因此雪上加霜……“阿律,北境其实很美。”

    齐律点头,声音难得的一本正经。

    “是,很美。”确是很美的,他以前从未觉得荒芜的北境会有这样的美景。可是通过他们的努力,这小小的乌镇看起来也如大魏的重镇那般。

    生机勃勃……

    猎手们开始努力学会拉牛犁地。女人们则努力学着播种除草……[第二更,么么哒。谢谢亲们的月票……]

第二百一十章  干醋

    第二百一十章干醋

    “大鹰头领决定把族人也迁来这里,只是达亚偏说什么这里风水不如山洞好,说什么在山洞才能生儿子……大鹰头领追着他打一了个时辰了……”齐律笑呵呵的道,颇有那么几分幸灾乐祸。“……不会是因为我们吧。”谢珂有些脸红,想着达亚那个实心眼的不会是以为他们的孩子是在山洞……所以他也要效仿吧。

    齐律点头,此时脸上神情那是要多得意有多得意。

    “自然。我们可是一举得子。”

    什么叫一举得子?说的好像她肚子里的这个一定是儿子似的……

    其实,她更想要个女儿。

    她想她的瑛姐儿了……便是前世权笙让她绝望,瑛姐儿最终与她也算不得亲近,可终究是她身上掉下的肉。如果说前一世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那一定是她的瑛姐儿……

    此时他们立在城头,四月的北境已是草长莺飞的时节……远处是耕中的北境百姓,耳边隐约能闻到开采乌石的斧凿和号子声。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

    谢珂的心渐渐变得一片宁静,仿佛与这四野合为一体。

    “阿律,若是女儿……”若是女儿,她不知道他们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再生第二个孩子,这种幸事谢珂觉得老天眷顾一次已是奢望,万不会有第二次。

    “女儿怎么了?我齐律的女儿……便是皇帝家的公主也比不上。”

    这人又开始自大起来,这种浑话也敢轻意开口。提起皇家公主,谢珂不由得想起小舅舅楚晔上次带来的消息。

    “听小舅舅说,陛下打算给和乐公主选婿了。”

    齐律对于谢珂突然提起不相干的人似乎十分不喜,冷哼道。“她选不选夫婿与我们何干?”

    对于皇家,齐律是十分的看不上,上至皇帝下到皇子公主,便没一个能让齐律看上眼的。以前他还觉得自己这辈子最幸运的便是被皇帝另眼相看,后来才知道。什么另眼相看?

    皇帝根本就是把他当成一条听话的狗。

    总是打一下再顺顺毛。如此这般,他若是听话,皇帝也许会一直这么‘*宠*’他下去……只是他偏偏离经叛道。最终惹怒皇帝的便是自己不顾一切的订了门亲事。以至皇帝终于对他失了耐性翻了脸。

    以前他倒觉得和乐还有那么几分乖巧。

    可有那样一个父皇还有一个统率六宫的母后。和乐又能乖巧到哪里?

    “……好歹你们也算是青梅竹马。”谢珂抿了唇轻笑道。说她小气也好,肚量不大也罢,看自家小夫君这么对和乐,谢珂心里其实挺受用。听旁人提起和乐不是一次两次了,大有若是没有她,齐律便会是那个和乐的。

    好像她抢了属于人家的东西似的。

    天知道那个和乐根本就是一厢情愿,便是没有她,以齐律那性子又如何会娶一个皇家公主。尚公主这种‘美事’齐律可不屑。

    “青梅竹马?你是说我们统共见过五面,加起来相处一个时辰吗?”

    齐律嗤之以鼻。微微垂首看了看谢珂的肚子,他决定好男不和女斗。谁让她怀着娃,怀着娃的女人都是不讲道理的,而且还喜欢翻旧账,天知道和乐长什么模样他都快忘了。

    她竟然还吃那干醋。

    吃醋?

    齐律想通谢珂耍小性子的原因后,唇角的笑无论如何也抑制不住。如果是这个原因让谢珂对和乐‘耿耿于怀’他倒不介意她偶尔拿出来说道一番。

    “阿律,若是没有我,你会不会娶和乐?”谢珂觉得自己越发的矫情了。

    她小心眼的将这归结为怀子所至的性情突变。以往她自觉是个大度的姑娘,只是最近因为月份越来越大,她觉得越发的辛苦,心中不由得便胡思乱想。前些日子齐律在养伤,她一天到晚忙着照顾他那稀奇百怪的要求,倒真没时间胡思乱想。不过最近他开始忙了,她反倒闲了下来。

    明白谢珂在喝干醋,齐律脸上不耐的神色散去,换上一脸颇有兴致的表神。

    很是认真的想了想。随后摇头……

    “不会。”“为什么?”

    “……她没你长的漂亮。”齐律十分‘务实’的答道。谢珂的唇角一沉。“若是她漂亮,你便要娶她吗?”

    对于女人的无理取闹外加拈酸吃醋,齐律自然是极厌恶的……若非面前的是他的小姑娘,齐律一定调头便走。

    小姑娘模样生的好,便是这般吃味其实也是漂亮的……

    而且谢珂一直是个懂事的姑娘,倒真的显少有这样‘津津计较’的时候。齐律觉得新鲜,不由得想继续逗弄谢珂。“也许吧。”

    谢珂有些气,可又明知道这气是自己给自己找的。

    她告诉自己不要气,可是却又忍不住。总之,她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个矫情的小姑娘,早已忘记了她点头同意这门亲事之初,可并不是心甘情愿的,完全是破灌子破摔的想法。

    想着让谢老夫人再也无法拿捏她,让谢玉便是费劲心机也是望尘莫及。

    也有和小舅舅楚晔赌气的成份。

    当初她未对他生情,凭什么要求他对她情根深重。只是他真的这样说,她又觉得不甘心。

    谢珂有些委屈,可心中又明白她委屈完全没有道理,她便在理智与情感中来回挣扎着……而齐律这时候终于收起了逗弄的心思,心道再逗下丟,小丫头要抹泪了。

    大着肚子的女人真是麻烦。

    原先多大度的小姑娘,现在却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和他生气。

    而且还一脸被他欺负很惨的小可怜儿样……齐律摇头失笑,觉得小姑娘这般矫情的小模样真真可人疼的紧……他收紧手臂,让谢珂更舒服的靠在他身前。随后微微俯身轻轻吻了吻谢珂的发顶,这才柔声开口。“真是个傻姑娘,尚公主那种事,我可没兴趣……你觉得以我这性子,便天天守着一个黄毛丫头……不准干这,不准做那的。还要每天忍受她的唠叨?我又不傻,才不会给自己找罪受……”

第二百一十一章 临产

    那话里话外对皇家的嫌弃,倒真的让谢珂瞬间开怀起来。

    她有些不好意思,红了小脸垂着头,一幅很丢脸的模样。她怎么变得这么不可理喻。怎么会傻的和齐律算起了旧账?不过嘴里还是嘀咕着:“我其实也是黄毛丫头。”

    “你可比和乐招人喜欢多了。你懂事,知礼,大度,而且行事有度,和乐可是被**宠**的无法无天。我自己就是个无法无天的,再娶个不懂事的……宝姐儿,你说我将来日子过的得多苦?”

    对于夸谢珂,齐律从来不会吝啬言语。何况他所说皆是心中所想。

    小丫头的确是个无可挑剔的好姑娘……

    至于最近的小矫情,他完全可以把这当成夫妻间的小情趣。

    “你啊,倒真是无法无天。我听青芫兄长说,你们的亲事该是由陛下指婚的……整个京城,也就只有你敢自己决定了亲事。行事当真无法无天……”“我若不无法无天,你岂不是要被别人捷足先登。这事可事关我的未来,我自然得拼了命去搏。宝姐儿,我庆幸我胆子大,庆幸我敢去搏……”娶到谢珂这件事,是他唯一觉得自己无法无天的再正确不过的事。

    少年这番话真的将谢珂心中仅余的那丝毫火气打散了……

    她身后的少年此时虽然年轻,而且身形显得有些单薄,可是他已经能让她无所顾忌的依靠了。

    只是想到上一世他最终变成那样一个声名狼藉之人,谢珂还是会心悸。她突然想到了宁王。“阿律,你和宁王关系如何?”

    “宁王,尚可吧。他算是几个皇子中与我最合得来的一个……那小子长了我三个月,便以兄长自居,天知道我比他厉害多了。对了,我们小时候经常打架,他总是输,便没一次能赢我。你还惦记着他那夜的无理之举呢。不必在意,那小子就是那幅性子。我们成亲时他似乎在外,所以对你好奇也在情理之中。再说我家小姑娘这么漂亮,宁王看到一定会嫉妒我。我又赢了他一次。”

    “……那湘王呢。你与他关系如何?”谢珂见时机难得,不动声色的轻声问道。

    “湘王和太子都长我数岁,我们小时候很少在一起玩闹。所以算不得熟……不过是君子之交罢了。”君子之交淡如水,谢珂闻言心中巨石微微放下。即是君子之交,上一世齐律为何会助湘王篡位。

    “你一天到晚小脑袋都想些什么。不管是湘王还是宁王,与我们何干。他们喜欢皇位便由得他们去争……不管哪个最终坐上皇位,都与我们关系不大,那时候我们一定已经在封地过自己的小日子了……宝姐儿,或许是我的私心吧,我倒希望我们生个女儿……这样皇帝的猜忌也好轻几分。也许我们脱身便容易些。”

    若是一举得男,想必皇帝该真的该夜不成寐了。

    皇帝心中与他一样清楚,他这一世子嗣艰难。能有个女儿也算是缓解了他和皇帝之间的紧张关系。可若是儿子……齐律揉揉头。

    孩子还未出事,他已经开始忧心忡忡了。

    “我也希望是个女儿。”谢珂自然明白其中的纠葛。若是女儿,自然是个金尊玉贵的姑娘。就像齐律所说,他们的女儿与公主相比,也是不差的。若是男孩,谢珂其实也有些头疼,可不管是男是女,她和齐律都有同样的心思,那便是不顾一切的护好自己的骨肉。

    那之后的日子,谢珂过的十分轻松。

    比起上一世在谢氏时可要轻松多了,至少她的身心皆是自在的。齐律白天在府衙理事,晚上一定会回来陪她用晚饭,然后一同安寝。她身子毕竟比旁的姑娘弱上几分。所以齐律便是想做些什么出格之事,也是有那贼心没那贼胆……

    多数时候,他们都是盖了棉被纯聊天。

    偶尔看少年憋的过份了,谢珂也会红着脸助他一臂之力。这时候的谢珂在齐律眼中,简直便像只熟透的红果……全身上下都红扑扑的。

    让他恨不得化身为狼……

    只是,看着谢珂越来越大的肚子,齐律也只有吞口水的份。

    便这样到了盛夏。

    谢珂怀胎已八月余……相比初时她人倒是丰盈了些,只是看起来人还是有些瘦弱,偏生顶着一个圆圆的肚子。经常让林长源取笑为怀里揣了口锅……这三个月,大魏发生了几件事。

    一是大魏终究还是没能幸免,最终还是闹起了粮荒,粮价变得十分高昂……只是与上一世那易子而食,路堆白骨比起来,已经算是极好的了。

    而这一切,别人不知,楚晔却是明白的。

    是谢珂的功劳……

    再有便是五月初,谢老爷子终是殡天。皇帝不仅亲下了旨意安抚,而且还在旨意中道明谢珂随夫婿齐律至北境抚民。算是出了公差,也让她们小夫妻有了正当理由未归家祭奠祖父。

    如谢珂所料,谢老夫人不仅没有怪罪她。

    反而因着皇帝亲下旨意而十分的自傲……俨然把这份殊荣算到自己头上。

    谢珂闻言只是摇摇头,这是她早就预料到的。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谢老夫人待她终究少了几分真心实意。

    哪怕小时候她再讨巧,也无法改变谢老夫人的本性……

    对于齐律滞留北境,皇帝也曾谴旨来问。最终萧青芫和宁王不知想了什么法子替齐律开脱……总之那之后皇帝并没有下严令让齐律归京。只吩咐他尽量安抚北境难民。

    待粮灾过后再行返京复命。

    齐律欣然接旨,待传旨官离开,马上将圣旨住桌上一甩,牵了谢珂的小手去院中散步。

    因为林长源交待了,越是临产越要让谢珂多活动,以防到时孩子死赖着不落地。那可是十分危险之事。自然在齐律心中,皇帝的圣旨哪有自家小姑娘重要。

    北境人不管男人还是女人皆身强力壮,将本事用在狩猎上能满载而归,用在种田上也是事半功倍……今春北境虽少雨,便确实如小舅舅楚晔所预言的那般。粮食虽然收成算不得好,便也勉强能填饱百姓肚子。所以整个大越的百姓都在积一顿饱一顿,北境却是风平浪静。

    而她们去岁为赈灾准备的粮食大半都秘密被齐律运回关内。

    易名卖给了朝廷,赚了个盆满钵满。

    谢珂一直在意的乌石也陆续开采出来。由大鹰头领出面联络关内买家。

    富人家有余银,对这乌石十分好奇,价格给的也十分合理,让大鹰头领感慨关内人都是傻子……用买炭十倍的价钱来买乌石,而且还买的十分踊跃……当真是连账都算不清,傻的很。

    谢珂自然不会和大鹰头领解释关内富人买的不是乌石,而是面子。

    谁都烧得起炭,那多不显身份啊。这乌石不同……取自北境,而且谢珂交待大鹰头领,一定要将这乌石开采之路说的满是艰难险阻,最好便把这乌石矿当成金矿来说……大鹰头领虽然对这其中的弯弯绕不明白,可确是个听话行事的。

    一番布置下来,乌石的销量不仅好,而且价格也是水涨船高。

    总之,除了诸葛洪那个隐患外,北境可谓是一片欣欣向荣之景。

    乌矿开采之事步上正轨,谢珂便开始安心在家中养胎。

    丛蕊开始寸步不离的守在谢珂身边,齐律从关内专门请来的稳婆也住进了院子。林长源更是十二个时辰在院中待命……

    小舅舅楚晔,萧青芫,甚至是行踪缥缈的宁王都派人来问候……

    便在盛夏的一个午后,谢珂开始腹痛难忍。

    丛蕊急匆匆的唤了稳婆。稳婆早已来了数日,自然知道谢珂举足轻重。若是面前这年轻的夫人或是她肚中的孩子出了什么问题,她的小命恐怕也难保。所以她比谢珂还要紧张。

    连忙唤了丫头将谢珂扶进内室。

    检查过后告知,谢珂即将临盆。

    齐律接到消息时,正在和楚晔商量返京之事……不管是萧青芫还是宁王,都没法子再替他拖延了。北境的现状便是他想瞒,也是瞒不了的。北境既然安宁了,他自然不好再继续赖在这里。

    今年入冬前,他是无论如何也要带着谢珂回京的。

    便在二人计划着如何‘瓜分’这北境功劳之时……有人来禀,说是谢珂即将产子。

    齐律登时便慌了,一幅六神无主的样子……“生了,怎么今日就要生了……不是还差几日吗?稳婆呢……还有林长源……不,还是我自己亲自给宝姐儿诊脉吧。回去,快回去。”

    楚晔本来就暗自担心,一看齐律这神情,更是忧心忡忡……

    比起齐律来,楚晔知道的更多。他知道上一世小丫头便是因为生女儿瑛姐儿而落了病根。

    比起上一世,这一世小丫头早早产子。

    恐怕更加危险……

    这时候楚晔不由得暗自后悔,当初该和齐律约法三章的……便是圆房这种事,也得拖他个三年五载才好。

    失策啊。

    一个失策,恐怕便会危及宝姐儿性命。“阿律,一起走。宝姐儿产子,我这个做舅舅的终究也挂心。”

第二百一十二章 准父亲

    齐律颔首。

    他一直知道楚晔对谢珂格外的在意,若非在意谢珂,他又如何会远赴北境助他。

    他可不觉以自己那可止小儿夜啼的名声能将堂堂望川楚氏的四爷请来……此时齐律也顾不得多想,与楚晔一前一后向外跑去。

    这二人年纪虽然相差了七八岁,可不管是齐律还是楚晔,在外人面前素来都是沉稳的。显少有这样失了分寸之时。诸人只见天神也似的一个阿郎失了分寸,速度极快的纵马扬长而去。而他身后,紧跟着另一个阿郎,也是身着白衣。模样也是周正漂亮的很。

    这让百姓们心中不由得生疑。

    难道乌镇有两个白衣阿郎不成?

    萧青芫此时也身在乌镇,听到属下的禀报,恨恨的一拳捶到桌上。心道齐律疯了不成。

    包括大鹰头领在内的小头领们是知道白衣阿郎真实身份是齐律的。可是乌镇的百姓却是一知半解,当初楚晔和齐律联手给百姓们造了假象。很多百姓并不知道白衣阿郎到底是谁,二人相比之下,楚晔在乌镇露面的机会更多,所以有不少百姓以为楚晔才是白衣阿郎。

    一直以来,齐律其实显少露于人前。

    更不会这般堂而皇之的出现在百姓们眼中。

    他每次出府都十分的低调……这才给了他在皇帝面前搪塞的机会,如今他这般大张齐鼓的在乌镇纵马……是怕皇帝的耳目不知道他便是人们口中的‘白衣阿郎’吗?

    便是谢珂临产……

    谢珂临产?萧青芫抚了抚额头。觉得整个世界似乎因一个谢珂几乎要翻天覆地。

    他擅卜卦,精术数,断人命数也奇准,只是谢珂的命数他压根看不透。当年他对这小姑娘好奇,也未偿没有这个原因。若按天意行事,他该本份的呆在大福泽寺中,便当一世苦行僧。

    其实侍奉佛祖没什么不好。没有纷争,不会有俗事所扰。

    只是……

    他终究心有不甘。

    他从卦相中隐约能看出大福泽寺气数将尽……便是师兄了空命数也不长了,只是却不是寿终正寝,反倒更像是受了无妄之灾死于非命。

    师傅早亡,师兄待他至亲,他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大福泽寺毁于一旦,也不能坐视师兄丧命。所以最终下山。

    以入世之身修出世之心……

    命运自有其不可逆转之处,兜兜转转,他与谢珂终又得见。这一次不仅是谢珂的命数,便是齐律的命数,他也看不透了……他母亲玉阳公主极喜齐律,可是他却并不喜欢与齐律相处。倒不是因为齐律那性子,其实齐律那人,性子固然算不得好,可却是个值得相交之人。

    他之所以未与其深交,实是因齐律的命数。

    他实是个早夭之命。

    出身尊贵,容颜倾城,虽然一个男人用倾城二字来形容着实过矣。可齐律那小模样,倒真的当得起这‘倾城’二字。

    还有那无所畏惧的性子,造就了一个横空出世的贵公子,却也为他的短命埋下了隐患。

    只是自从他和命数和谢珂的纠*缠在一起,他却再卦不出齐律的命数了。每每卦算的结果都是模棱两可。看着似乎依旧像早夭,可是却又蕴藏着丝丝生机。

    还有楚晔……

    那也是个才情熠熠之人。与齐律一样,所谓过犹不及……是说一个人若是太过出类拔萃,通常都遭天妒,寿数都不会长。

    楚晔似乎也不是个长寿之人。

    只是这次北境再见,他同样也再卦不出楚晔的命数。

    甚至还有这北境之灾……

    初时他的卦相显示这将是一场史无前例的弥天大灾。死人无数,北境十室九空。

    可最终的结果却是雷声大,雨点小。甚至关里闹的比北境还要凶,须知这场灾难的始发地可是北境……

    北境没见如何,百姓们日子照常过着,甚至齐律那小子脑筋一动,还做起了生意。粮食啊,兽皮啊,北境特产啊,卖的是如火如荼……还有那乌石……竟然比丝绸和茶叶还要值钱。要知道这东西乌镇可不缺……

    细想之下,这些不管是大事还是小情,其实都和谢珂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这让萧青芫不由得觉得,一切变故的始作俑者,是谢珂。“来人,备马。”萧青芫最终道,既然大家都去了,他自然也不能落下。何况那姑娘似乎是个异数,是一切变数的源泉。

    ***

    谢珂自然不知道自己即将临盆的消息几乎惊动了整个乌镇,整个北境稍微有些头脸的人几乎全部在当日傍晚赶到了乌镇。

    若是在京城,自然是孩子落地才会有人上门道喜,可这里是北境。

    北境人可不讲究那些。

    当先登门的便是大鹰和女婿达亚……随后不过半天的功夫,北境大大小小的头领来了十几个。

    贺章和赵嵩负责接待。望着这一张张朴实的笑脸,贺章在心中第一次觉得北境人还是挺亲切的。至于赵嵩,对于这些人的出现,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意外。

    在赵嵩看来,不管自家少奶奶多聪明,也是不及二爷的。贺章他们之所以尊少奶奶之命行事,自然是因为二爷交待的。

    他最终虽然也臣服了,只是谢珂终究一届女流之辈,他是因为怜她所行不易。最终才听其命行事的。自从见到自家二爷后,赵嵩的忠心瞬间便转到自家爷身上,对于谢珂这个少奶奶,再未上过心。

    他以为这些人都是因着爷所以才上门贺喜的。

    却不想听了几人说话,他们竟然是因为少奶奶才上门的……言语间,对于少奶奶一手促成的乌石外售大计颇为推崇。

    甚至有人在院中跪倒,祈求天神庇佑。

    总之,来的人太多,连个喝茶的地方都没有,待到了天黑之时,整个院子几乎都立满了人。望着这满院的人,贺章和赵嵩对视一眼,对于这里消息传播速度实是佩服。

    北境人倒也不讲究什么待客之道。

    他们这里的规矩便是在孩子未落地之前登门,一是来贺主家即将添丁,再则是觉得人多阳气重。死亡属阴,阳气多阴气自然就少。

    在北境,生孩子是女人一个大坎,很多女人都是死于产子,所以渐渐的,谁家女人临盆,人们都会聚在一起……

    来了北境几个月,贺章他们自然也知道些北境的规矩。

    可是今日这么多客人登门,实是让他们觉得意外……

    不管是齐律还是楚晔,此时都没心思理会这些。

    他们候在厢房,还有随后赶来的萧青芫和在所有人之后才到的宁王……四个男人将屋中仅有的四张椅子占满。只是似乎谁和谁此时都没什么话说,齐律自不必说了,他所有的心思都在谢珂身上。

    至于楚晔,此时也没什么说话的心思。

    他自然也是忧心忡忡。

    萧青芫暗中看了看几个男人,不明白他们几个怎么有机会凑到一起。

    齐律和楚晔倒是不必说了,因为谢珂他们现在算是‘一家人……’可是他和宁王?

    虽然也勉强能用兄弟相称,可是皇家人有真的兄弟情吗?别说他们只是表兄弟,便是亲兄弟,都能当面笑背面刀呢。倒是宁王先笑着开了口。“青芫兄长也在啊。”“宁王弟。”

    宁王和萧青芫性子其实有几分像,都是那种未语先笑,而且一看就是性子活泼之人。

    只是这两个活泼性子的今天似乎都不那么在状态。

    只打了招呼后便都不开口了。

    “阿律,放心,不会有事的。宝姐儿福大命大……”楚晔最终也不知道是安慰齐律呢,还是说给自己听呢。

    因为内间里的谢珂已经开始呼痛。

    而这声痛呼,几乎让齐律想要不顾一切的冲进产房。

    他的小姑娘素来便是个能忍的。哪里痛了疼了从来都默默的给自己上药,从不会这样失礼的叫喊出来。按了小丫头的话说,当姑娘就要有个姑娘样子。动不动就大呼小叫的,实在不像样子。可是她此时却在呼痛。

    他的小姑娘在喊痛。

    那就一定是痛到极限了。

    她再也忍不住了……即将当父亲的喜悦随着谢珂的几声痛呼彻底从齐律心底淡去。他甚至想如果谢珂出了什么意外,自己有没有孩子还有什么重要……

    他的小姑娘都不在了,他还要孩子做什么。

    他是一定要陪了她去的。

    他才不管她在哪里?天上,人间,黄泉,地狱,他总要陪着她的……齐律握紧了拳,漂亮的眸子里几乎泛出水光。他这模样着实让人意外,谁人不知京城的齐二公子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

    可此时,他在恐惧。

    不管是萧青芫还是宁王都十分意外。

    他们都出身高贵,自小到大见过多少虚情假意,多少虚与委蛇……在他们看来,男女之情也不过如此。至于女人产子……那更算不得什么了。

    左右他们有权有势,想要多少女人便能有多少女人。

    有女人自然就有孩子……

    多一个少一个有什么区别吗?所以他们实在不理解齐律怎么能这样一幅仿佛天要塌下来的神情。

第二百一十三章 相陪

    “阿律,不过是女人生娃,没什么大不了的。”宁王见齐律这幅神情,终究忍不住开口劝道。

    “闭嘴。”这话是齐律和楚晔同时喊出来的。

    齐律心情十分混乱,有种不知今昔是何昔之感。他只盼着时间过的快些,盼着她的小姑娘一下子便将孩子生出来。这样谢珂也少受些罪,而他也能快些去看看她。

    而楚晔却是因着宁王轻视的语气而生怒。

    什么叫没什么大不了的……也许别的女人产子确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宝姐儿不同……

    宁王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实在不解自己明明十分有道理的话怎么就被嫌弃了……

    “宁王弟,你还未娶妻,所以不明白一个男人若是在意一个女人,是无论如何不会喜欢听你刚刚所言的。”萧青芫十分善心的解释道。宁王一知半解的点头……

    不过心中依旧不以为意。

    不过是个女人罢了,虽然那谢珂生的漂亮,可大魏漂亮姑娘多的是。

    何况那谢珂也不是自己父后替齐律选的,自己那父皇其实是个喜欢万事做主之人,便因着齐律擅做主张娶妻之事,其实心中一直怪罪着齐律,若这谢珂真的有个好歹。

    在宁王看来,其实是合自己父皇心意的。

    到时候让父皇下旨将自己的皇妹嫁给齐律,岂不是皆大欢喜。此时宁王忘记了,初见谢珂时,那小姑娘的镇定从容,可不是自已那娇生惯养的皇妹可比的。

    便是他都觉得自己那皇妹实在是个没什么意思的……齐律又如何会喜?

    若是齐律但凡对公主有丝毫心思,又怎么会有谢珂。

    至于在意一个女人?这种蠢事他才不会做……他将来可是要做大事的,宁王其实最崇拜的是自己的父皇。

    连带着皇帝的风*流花心也承袭了十成十……在意一个女人?衷情一个女人?在宁王看来那才是天大的笑话,他之所以来,不过是因着北境大小头领都来了,他才闻风而至。

    何况上次饶了谢珂一命,宁王觉得自己已经十分善良了。

    这二人心思如何齐律和楚晔都没心思在意……二人最终一个站,一个立,眼睛瞄的都是谢珂的产室。

    ***

    如果有人告诉她生孩子会疼的死去活来。谢珂一定会说,说的不全面。何止是死去活来,根本就是恨不得立时死去……可是想到肚里的孩子,便是求死也是不能的。

    上一世生瑛姐儿时,她其实便知道这滋味了。

    那次她足足生了一*夜。

    瑛姐儿是在第二日清晨落地的,小小的一团,便是哭声都弱弱的,稳婆将孩子包好抱给她看时说,一定是她身子太弱了,所以孩子看起来也弱了些。随后孩子的父亲和祖母果然不喜那弱弱小小的瑛姐儿。

    可是今生不同了。

    谢珂在心底一遍遍告诉自己。

    便是生个女儿,齐律也一定喜欢。而且他说的明白,他齐律的女儿,便是皇家公主也是敢比的。

    所以她不能放弃,一定不能放弃。

    便是再疼,便是恨不得闭上眼睛不再睁开,她也要将孩子平安顺到这个世间。他(她)会是个有人疼,有人*宠*的孩子。不会像齐律那般,也不会像她那般。他和齐律其实都是没娘疼的孩子。

    所以她要格外疼自己的孩子。

    要把她和齐律都没机会感受到的,全部送给自己的宝贝……

    还有齐律,他说不管她去哪里,他都是要跟的……如果她……那岂不等同于害了他。

    那人,从来是个说到做到的。恐怕她若有个好歹,便是孩子也不能让他改变心意……何况她也放心不下他和孩子……

    那么个任性别扭的少年,这世上也就只有她会包容他的一切,会照顾他,顺着他,任他耍赖。只有她会处处为他打算,会明知他可能误入歧途,还依然嫁他。若是没了她,谢珂简直不敢想少年会如何。“夫人,再用些力。夫人若是气力不济,孩子便危险了。”稳婆急的一脑袋汗在一旁急急道。

    女人第一胎都不容易生。

    只是面前这位夫人似乎更艰难些。

    她生的瘦弱,身子底子似乎也不算好……虽然怀胎时各种补药不断,可身子底子在那里呢。

    那可不是吃几幅补药便能改变的。

    谢珂几不可见的点点头,努力将力气集中到身下……希望能顺利将孩子送出来。她不知道自己疼了多久了?一个时辰?两个时辰?或者四五个时辰?总之,她很疼,全身上下似乎便没有一处不疼的。

    似乎前世生瑛姐儿时都没这么疼过。

    可是孩子依旧没有露头。

    又累又痛,谢珂的神智有些迷糊……隐约间,她听到稳婆的大叫声。

    随后似乎是房门被撞开的声响。隐约间,似乎有人唤她。一声声唤她‘宝姐儿’。声音凄厉,让她无端的想要落泪。

    终于,谢珂勉强寻回神智,睁开眼睛却以为自己在做梦。因为她竟然看到了齐律。她想对他笑笑,她一定在做梦。便是在梦里,她也不想他担忧。她想对他说自己没事。

    只是……

    “宝姐儿,不要说话。乖乖用力。我们只生这一个。我这辈子再不会让你受这样的罪。”

    谢珂眨了眨眼睛,少年依旧在眼前。

    竟然不是梦,他怎么进来了?血房不吉,没哪个男人会迈进血房一步的。可是他竟然不顾规矩便闯了进来。“……你出去。”谢珂呐呐的道。

    “乖,我陪着你。你在给我生孩子,我躲在外面算什么?这是我的孩子,我得亲眼看着他落地……乖,用力,听稳婆的话。用力……”

    齐律何尝不知道血房不吉。

    整个大魏或许便没谁会迈进这里一步。可是如果谢珂有个好歹,吉或不吉对他来说有什么区别……他想,她生的是他的孩子,是他让她身处险境。

    不管发生什么,他都要陪在她身边。所以不顾属下相拦,不顾稳婆的惊呼。

    他毅然闯了进来。

    抬眼便看到他的小姑娘脸色惨白,鲜血淋漓的躺在那里。那一刻,他心如灰死。

第二百一十四章 女儿娇

    他听不到稳婆的叫声,听不到萧青芫,宁王甚至是楚晔的惊呼声。

    他只能听到谢珂的痛呼声,只能看到他的小姑娘为了生下他的孩子而声嘶力竭的痛呼声。什么礼教,什么规矩,什么血房不吉,都让它们去见鬼,他只知道如果今日他不进来,他会后悔一世。

    “都闭嘴,如果少奶奶有个什么万一,你们全部陪葬。”见稳婆和院中的婆子都像看怪物似的看他,齐律戾声喝道。

    他这人生的虽然漂亮。

    可那是他和颜悦色的时候,他心情好的时候,便是这世上最最漂亮的俊俏公子。便是男人见了都会惊叹世上会有如此绝色。可他若是怒了,就会瞬间成了修罗恶鬼般的存在。便如此时……这时人们一眼看到的便是他冷戾的仿佛淬了冰的眸子。

    那眼中的凶狠告诉屋中诸人。

    这话不是玩笑话,若是少奶奶真的有个好歹……她们或许真的会没命。

    不仅是稳婆,便是屋中服侍的婆子都瞬间慌乱起来。因为谢珂是真的凶险……稳婆回过神来,已经顾不得害怕了。一迭声的开口吩咐道。“……多烧热水……准备参片……熬些补汤来……”婆子们连声应着,瞬间动作起来。

    而这些谢珂都不知道。

    她转醒时,齐律已握了她的手,眼中满是恐惧和绝望。

    确定眼前并不是她的梦境,而是真实发生的,她的第一反应便是将齐律赶出去。哪怕这里是北境,也没哪个男人会进女人的产房,北境男人相信若是进了产房,男人倒走一辈子霉运的。

    他虽然向来不在意那些,可她却不能不替他在意。

    他要在北境立足,他还需要北境这些头领臣服于他,所以她万不能让他的威名有损……可少年的决定又岂是她能轻易改变的。

    他说他会陪着她。她在生他的孩子,他想亲眼看到孩子落地,他要亲眼看到他们的孩子落地……这一切,谢珂的眼前一片迷茫,她不知道是汗渍进了眼睛还是她流泪了。她已经辩不清。

    下一刻,少年的手指轻揉的替她拭净了湿意。

    依旧温柔的声音在她耳边回响。

    “乖,一会听稳婆的话。我们的孩子一定会平安落地的,他就是有些顽皮,他在和我们做游戏呢……”谢珂想点头,可她觉得自己连点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其实她很想睡,想着只要闭上眼睛便不会觉得这么累了。

    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能睡,一旦真的睡过去。或许他这辈子仅有的子嗣便要夭折在她的腹中。那是他的孩子,同样也是她的至宝。

    “你不用开口,我都知道。我知道你累,宝姐儿听话,不许闭眼。”

    男人继续絮叨着,谢珂已经听不到屋外的声音了,初时她还能听到院中的喧闹之音,隐约知道大概是桃花和她说过的那北境习俗。

    北境缺衣少药,女人生孩子便是道天堑……捱过,便是母子平安,捱不过,便是一尸两命。

    渐渐的,北境人觉得女人生孩子时,人们都守在院中,尤其是男人,男人属阳……人越多,孩子平安的机会越大。

    所以刚才院中才那么喧闹……

    她甚至能从中辩出大鹰和达亚的声音。只是此时,她却仿佛置身虚空中。

    耳边只能隐约听到少年焦急的声音。一会让她张口,一会让她吞咽,一会让她用力。她想自己该听他的,重活一世,怎么也不会比上一世还要凄凉吧。好歹上一世她还生下了瑛姐儿……

    这一世她无论如何得留下些什么。

    还有她的阿律,那少年其实倔强的很……若是她没能挺过这一关,恐怕他……谢珂只要一想到这里,便觉得全身哪里都是痛的……

    尤其是身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撕裂她。

    她痛得嘶吼出声。她以为自己喊的声音很大,其实听在齐律耳中,不过蚊子般的动静。

    而这时……屋中终于响起稳婆惊喜的呼声。

    “生了。生了……”

    便在隐约的婴儿啼哭声中,谢珂终于闭上了眼睛。

    ***

    对于谢珂腹中的孩子……但凡知道些内情的,例如贺章,林长源等。都期望是个男丁。

    因为他们清楚,自家爷这当爹的机会着实艰难……相比贺章,林长源简直觉得谢珂这么快便有喜讯传出,实是奇迹。

    因为那毒是有名的绝户毒。但凡中过那毒的,他便没听说谁还能有子嗣。可自家少奶奶却是个奇人……想来这便是命中注定之事。命中注定自家爷会遇到自家少奶奶,梦中注定只有少奶奶才能替爷延续香火。

    所以林长源是真的迫切希望自家少奶奶能一举得男。

    终于屋中传来稳婆惊喜的声音。

    随后闭了一天一*夜的房门终于打开了……院中候了一天一*夜的诸人们打起精神。

    楚晔几人赶忙上前。

    林长源焦急的问道。“生了,少奶奶可平安?”

    出门报信的婆子满脸的笑意。“平安,平安,母女都平安……”

    母女二字一出,林长源和贺章不由得后退了一步。楚晔一直立在门边见此不由得皱了眉头。“二爷让我告诉四爷,让四爷放心。少奶奶累极,此时睡下了。小姐一切都好,二爷让诸位先回。说是等小姐洗三之日再宴请诸位。”

    楚晔点头。

    回首将齐律的话转告诸人。北境汉子大都直爽,听说齐律一举得女。恭喜之声不绝于耳。他们是真的替齐律高兴,在他们北境,女儿可比儿子金贵多了。这白衣阿郎的女儿,将来定然是个美人胚子。

    这自然是天大的好事。

    “如此我等便先告辞了。兄弟们,赶紧回家生儿子去。说不定还能有机会娶阿郎的漂亮女儿。”大鹰头领呼喝道。诸人哄笑告退。

    北境人都离开了。

    院中只有楚晔几人与贺章林长源。楚晔顾不得萧青芫和宁王还在,脸色阴冷的开口。“你们何意?你家二爷都没因女儿而不喜呢,你们做属下的反倒露出嫌弃之色。贺章,林长源……你们若再让我看出丝毫端倪,休怪我翻脸无情。”

    林长源一边心中叫苦一边告罪。

    心道他哪里敢嫌少奶奶生女啊。他是替爷觉得可惜。

    他也明白,生儿生女这种事得看天意。老天能让自家爷有个女儿,已是格外开恩了。“不是属下不喜,实是其中有些隐情。只是属下不便透露给楚四爷知晓。刚刚是我们的错……楚四爷请放心,不管少奶奶生儿生女,都是爷的至宝。我们几个也会誓死守护。”话说到这份上了,楚晔便是心中不愤也只能甩袖而去。倒是萧青芫听完这番话缓缓垂头思索……

    宁王见人家女儿也生了。

    本想倒声恭喜的,奈何齐律压根没打算出来露面。

    也就只能抱拳在屋外高声恭喜了声,随后转身离去。

    不过他觉得一个女儿罢了,实在无甚可喜的……

    楚晔几人离去,院中只余贺章和林长源,二人对视一眼,不由得齐齐露出苦笑。“……小姐便小姐,只要是爷的孩子,女儿又如何?”“是,北境的女儿可比儿子金贵多了。我看这兴许真是老天恩赐呢。你也知道陛下对爷的忌讳……若真是一举得子,恐怕回京后少不得招惹陛下的猜忌,倒不如是女儿。”林长源最终道。

    对于院中发生的事,齐律压根便不在意。

    甚至生儿生女他都没有理会……他只在意谢珂。稳婆看过后,确定谢珂只是疲惫过甚,所以昏睡了过去,他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来。

    这时候他才想起来自己当了爹。

    稳婆适时将孩子递上前来。

    齐律不敢接。因为孩子看起来着实是又小又弱的一团。“……爷,是个女儿。”稳婆笑着道。

    她想刚才婆子对外报喜时,这位爷一定没有注意,因为那时他眼中只有他的妻……齐律冒冒然的闯了进来,倒真的吓到了稳婆,她替人接生二十几年,便没在产房见过一个男人。

    便是妻子最终命丧黄泉的,也不见哪个男人会闯进来见妻子最后一面。

    可这少年……

    该是个少年吧,看样子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床上那少奶奶也年轻的很。却不想老了老了,在她有生之年还能看到这样情深的一对小夫妻。

    她本来觉得齐律这人性子暴戾,实不像个好人的。

    可亲眼见到齐律一路陪着谢珂,耐心的在她耳边一遍遍唤着她的名字。稳婆突然觉得这少年虽然看起来是个狠人,可心地却不坏。没哪个坏人会这样对妻子的。所以见齐律畏首畏尾的样子,不由得笑着道。“小姐这小模样生的真漂亮,将来一定是个美人。爷要不要抱一抱……其实不难的,爷要一手托着小姐的头,一手托着孩子的腰。对,就这样……”

    齐律笨拙的抱着女儿。

    女儿……女儿……他和宝姐儿的女儿。

    小人儿闭着眼睛,小小的一团,粉*嫩*嫩嫩。小脸很白,头发却乌黑。

    他虽然没见过别的小孩子,可是本能的,他觉得自己的女儿一定是最漂亮的……

    看她这小模样,多招人疼。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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矜贵介绍:
未成想再睁眼竟是儿时旧宅。
那时,她还是谢家最尊贵的嫡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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