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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自嗨的废宅     关于我意外进入巨兵长城传txt下载     关于我意外进入巨兵长城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王将地虫

    青水,安城。

    安城四面环山,仅留南北两个城门可供进出,城门上挂着三两个笼子——里面是风干的兔头或鹿头。在远离安城的一座高山上,夜冥举着望远镜,观望着一俩运进城里的囚车——从望远镜里可以看清囚车黑布下没能遮住的一双双稚嫩的脚丫子,显然里面载着的并不是什么成年犯人,而是七八个小孩。

    “几天的时间就能做出这种程度的法器,或许猎星的天分真的被耽搁了......”

    夜冥心想着,只听猎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师父,城隍的愿力场能够检测到所有试图进入辖地的大天位高手,所以你一定要入城的话,要穿上这个......”

    他站在夜冥身后,双手托着一件叠的整整齐齐的半透明羽织。

    “这几天赶制的......穿在身上能够吸收掉少量形元,所以一般程度的‘观’是无法发现的。”

    夜冥收起望远镜,接过羽织披在身上,“真贴心,看起来就像隐身了一样。”

    “因为鬼差想想办法还是能蒙混过关的,但是城隍的愿力场不靠视觉,所以我没有往吸收光线的方向去考虑。”

    猎星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师父再给我点时间,把这件羽织做成能完美隐藏身形的也没问题。”

    “你怎么——”夜冥伸手捉住了猎星的手,望着上面许多戳伤的伤痕,皱眉道:“怎么弄的?”

    “啊——”猎星忙道:“开料组装我还凑合,但是针线活实在没办法了......我有想过直接做成盔甲的,但是师父看起来更喜欢自己的那副,而且盔甲的话会更不方便......”

    “......”

    夜冥有些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道:“走吧,去城里看看。这里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

    两人很顺利的混进了城里。安城似乎已经贫穷到了令人难以忍受的程度,与坚固的城墙相比,城里的房屋几乎都是低矮的草棚,即便是这样也有漏雨通风的破损处。

    路上偶尔能见到三两个面有菜色的居民,他们的目光呆滞,死气沉沉地瞪着地面,如同机械般沿着路边走着,路边时不时能看见一具腐烂的尸体,饿坏了的蜥蜴和乌鸦毫不畏惧行人,狼吞虎咽地噬咬着残肢。

    走在街上,除了令人头皮发麻的啃咬骨头的嘎吱声,还有偶尔几个人沉闷的脚步声外,再也听不见别的什么声音了。

    “这里......真的是青水吗?”夜冥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城里的一切,“比黑峰最寒冷的雪山村落还要死气沉沉,而且人数也太少了点。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猎星有些犹豫,但还是道:“这里是王卫军的居所。”

    “?”夜冥再次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后,疑惑道:“我印象中的王卫军即使面对数倍于己的狼族,不死不灭的恐兽都未曾退缩过,他们的家属怎么会是这个模样?”

    “在师父离开青水前应该是这样,但是——”

    猎星顿了顿,“从父王即位开始,除了完全由芦芦族组成的禁军外,所有的王卫军都不从本地征发,而是从远处调遣,然后把他们的家属编号后拉到后方屯田或服徭役,如果王卫军试图逃跑或者背叛,父王就会把他们的脑袋挂在城门示众......因为士兵与家属分居两地,所以父王将这称为‘错役制’。”

    “这......厉流王弄的?”夜冥心道:“就厉流的脑子居然能想出这种玩意?”

    “是,在王都之乱后,当时还是王子的父王就向玄流王建议过,后来和城隍体系一同推行。因为父王认为王都之乱之所以发生,就是因为没有及时以王卫军家属为质。”

    “原来如此,因为不能与家人再相见,所以这里的人都这么死气沉沉吗?”

    猎星有些触目伤怀,摇了摇头道:“不止如此,因为王卫军同样也是这些人的人质,所以在施行错役制的地方,城隍可以几乎无限制的榨取愿力而不必担心遭到反抗,再加上大哥要求‘无论收成如何,粮草都必须按照田地的范围缴纳’,因此在辰江发水,槐河断流的当下,这些人反而还倒欠了五年的粮草。”

    “......”夜冥慢慢地拍了拍手,“恐怕黑影都要甘拜下风了,当初离开芦芦族真是无比正确的选择。对了,北境的王卫军也是如此吗?”

    “不,在当初父王试图强行迁徙北境一带的百姓时,那里的人们都强烈的反抗,有许多甚至宁愿投奔黑峰狼族,这让父王非常难堪。所以在望月二哥的谏言下,父王被迫妥协,于是望月二哥才留在北境,用了十年的时间去安抚那里的人们。”

    “投奔......狼族吗?”夜冥更加惊讶了,狼族可是完全把青水当成口粮的呀。

    猎星点了点头,“如果是不想迁徙的话,黑峰一样不是他们的故乡,黑峰的严寒还远胜青水。如果是想活得安全,狼族可是会主动吃掉他们的......我想,北境的人们选择黑峰的最大目的就是不想错亿,比起思乡和安危,他们更害怕失去亲人。”

    【这样看来,我完全不像是青水人呢......不,青阳不在了,青水早就没有我的家人了。不过说起来,望月竟然愿意为了让这些人能和亲人团聚,而放弃了自己团聚的机会,投身到那么寒冷的地方去......】

    见夜冥想的出神,猎星便问道:“师父?”

    “没什么,我只是想起初次见到望月的时候,我以为他只是个大大咧咧的人,没想到还有这样一面。”

    “唔,人是有很多面的嘛,二哥完全没必要在师父面前伪装啊?”

    “的确如此......”夜冥的表情突然阴沉起来,“好想......扒开他的皮囊看看里面藏了一幅怎样的脊梁啊。”

    猎星一惊,但迅速镇定下来,道:“师父不是说这座城里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吗?除了之前的这些还有别的了吗?”

    “有的,那俩囚车是去城隍庙的方向吧?走,我们去城隍庙。”

    在经过一间屋子时,夜冥突然伸手示意猎星停下,随后转身面对着这间屋子。

    猎星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用你的‘观’看看。”

    猎星便放出形元越过门窗探进了屋内——他猛然道:“蛇!里面全都是蛇!可蛇族性情孤僻,很少有这样群聚的呀?”

    夜冥眯起了眼睛,同时伸出右手,形元沿着指尖汇聚成了锋利的气刃,“没错,这里的确只有‘一条蛇’——”

    无数手腕粗的黑蛇如过江之鲫般从门、窗涌了出来,吐着信子朝他们袭来。

    猎星身上的护身法器旋即发动,红色的法器屏障笼罩了两人。夜冥刚想开口让猎星收起法器,却“哦?”了一声——

    一双苍老的手从地面伸出,抓住了两人的脚踝,下一刻两人便出现在了安城的一处地窖中。

    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只弯腰几乎到了九十度的老骆驼,对着他们问道:“阴将神门的增援就是你们吗?竟然就这么大摇大摆的站在街上,也太危险了。”

    猎星:“我们不是将神门的人......老前辈,您是何人?刚才那些东西是怎么回事?”

    “不是阴将神门的吗?那就难办了......”那老骆驼叹了口气,道:“我名骆奎,一个与阴将神门合作的散人罢了。”

    【骆奎?赤足圣客的......真有趣,又来了一个叛徒。】夜冥似笑非笑地看着这只老骆驼。

    “槐河接连断流,我认为这很可能和槐河一带的地脉被窃取有关。没有了地脉的温养,各种各样的秽物和灾祸都将逐渐成形,而最令人担心的,就是槐河和辰江可能孕育出的祸殃‘洪水’和‘干旱’。阴将神门也同意我的猜想,就派人协助我来寻找地脉的去向......但谁知,在调查到这里时,竟然发生了如此匪夷所思的事......

    “我们按规矩先来拜访城隍庙,可刚一走到城隍庙......”

    当时,骆奎和三名将神门小将发觉城隍庙周围竟然没有鬼差和门神,虽然感到有些不对劲但并未放在心上——毕竟有些城隍脾气古怪,因此鬼差和门神的数量也有所差异。

    他们刚走到城隍庙内殿的大门口,却见里面坐着的不是城隍像——原本城隍像的位置,竟然被人放了一个小木雕!

    “布鲁布鲁布鲁......”那木雕竟发出了与之材质不符合的,仿佛是橡胶摩擦般的声音,“繁殖......消灭......全部驱逐——”

    下一刻,骆奎身边的小将门便痛苦得哀嚎起来,身上也长出漆黑的脓疮。他们身体很快干瘪凹陷下去,脓疮也随之破裂,无数的黑蛇从中爬出,骆奎便立刻潜入了地下。

    “是地行仙吗?能将周围的土地变得像水一样并且进入其中游泳的能力。”

    夜冥瞥了眼骆奎,便道:“我大概明白怎么一回事了......连老狼王亲自登门都请不动的家伙,竟然来青水了?”

    猎星不解道:“师父知道是何人施术吗?”

    “嗯,那家伙现在应该还在城隍庙里,方才囚车里的就是它的口粮。”夜冥望了一圈地窖,问道:“怎么出去?要是砍破地面的话你就没有藏身地了吗?”

    “什么?你竟然要直接面对那可怕的家伙吗?”骆奎有些震惊,但还是道:“也罢,如果你们想清楚了的话,就去做吧......这个给你们。”

    骆奎从口袋里拿出一截脚趾,道:“或许我从那东西的手下活了下来,就是因为这个法器的缘故,带上它吧,希望能帮——”

    “不需要,老爷爷,你还是自己留着吧。只管把我们送到城隍庙就好了。”夜冥又瞥向猎星,问道:“你留在这,还是一起去?”

    “我当然要和师父一起!”

    ------

    城隍庙前,骆奎道:“就到这了......将神门的增援还没来,我必须去告诉他们情况。”

    夜冥突然笑了,“没关系的,只管去吧,又没人说什么。”

    骆奎眼中掠过一丝慌乱,但还是潜入了地下。

    城隍庙内,那之前放着小木雕的地方,此刻又盘踞着一条十来米长的红瞳黑蛇,在眼部往上有一层黑色的鳞片突起,仿佛龙角一般。

    “嘎嘎嘎......”那黑蛇见夜冥和猎星站在城隍庙外,便怪笑起来,“芦芦夜冥,可耻的叛徒。”

    夜冥没有搭话,只是指着那条黑蛇对猎星道:“这是很多年前就退下来的黑峰王将,蛇疆八虺之首,耀翠蛇族的族长地虫老先生。”

    “这......黑峰王将?”对方来头不小,但更让猎星感到震惊的是,黑峰王将竟然就这么堂堂正正地坐在城隍庙里,而这城里的一切都视若无睹,外界更是一点也不知情!

    “你是......黑峰王将......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年轻人,你旁边站着的,不也是黑峰王将么。”地虫咧嘴惨然笑道:“芦芦夜冥,这个是你在青水找到的用来制作‘高级人偶’的素材么?”

    夜冥眯了迷眼睛,反问道:“这城里怎么会这么少人,起先我还觉得奇怪,但现在看到你就全明白了。”

    “嘎嘎嘎嘎!还是一样自以为是。”地虫的头还是保持在原来的位置,但是身子慢慢地直立了起来,“这里的人这么少的原因......你旁边的那位少年比我更清楚不是么?”

天灾

    夜冥扭头看向猎星,猎星迟疑片刻,答道:“他们大多都被州司征去屯田或者服徭役了......被征去的人,十个有九个是回不来的。”

    “不止如此,”地虫阴沉地盯着猎星道:“似乎这里的规矩是罪无大小,一律处死?嘎嘎,青水真是让人大开眼界,难怪在北境,他们迫不及待就打开城门了。比起狼族,他们更害怕你们芦芦族呢。”

    夜冥道:“你来青水不可能只是为了观察民生而已......你来青水到底有什么目的?”

    “目的?同为黑峰王将,告诉你也没关系——说来王上一直在找你,你们一进城我就发现了。”

    猎星立刻道:“是我的羽织有问题吗?”

    “不,你的法器已经很不错了,但是那家伙感知外界的方式有些特殊。”

    地虫道:“王上想完成斧刃族一统天下的祖训,青水就是最后一个了......在正式进攻开启之前,我们要不断削弱青水的有生力量,让黑峰王刹军的进攻一片坦途!”

    夜冥全身的形元压缩得更小了,地虫眯起眼睛,道:“怎么,不忍心见到母国被毁?”

    “......”

    “不过无所谓了,王上说,新的黑峰不需要我们这些老的黑峰王将——”

    夜冥冷冷地问道:“那你呢?”

    “我选了王上指给我的路,”地虫将尾巴垂直指向地面,道:“这一次,我们会一个不留的吃光、杀光所有的青水人,然后把这美丽干净的青水,彻底变成新的黑峰国!而我将以蛇疆魁首的身份,替王上管理新的蛇疆!我们,要把这里,变成我们的土地!”

    夜冥右手气刃挥出,刹那间斩断了地虫的蛇头。但是地虫的身躯却没有倒下去,而是从切口处喷出了无数条黑蛇——

    城隍庙轰然倒塌,夜冥和猎星已经退到了外界。

    “师父......那是替死人偶吗?”

    “......不清楚,所以需要确定一下。”

    从城隍庙的废墟中,抬起了一条长达数十米的黑蛇——地虫变得更加巨大了。

    “果然......王上对你的评价是正确的,永远独来独往,永远不会忠于任何人......在黑峰生死存亡的当下,这种不安定因素还是少一点好。”

    他阴险的瞳孔变得狭长,“如果我把你制造‘高级人偶’的材料给破坏,你会很心疼吧?”

    猎星周围的地面突然钻出数条黑蛇,但却都被红色的法器屏障挡了下来。猎星迅速抽刀将周围一圈的黑蛇悉数斩断。

    夜冥没有出手,只是道:“生死存亡?这次和金沙的那次有什么区别吗?难道——狼王自己出问题了?”

    “师父!”猎星朝他喊道:“有什么办法吗?我不想青水被毁掉!虽然......您已经离开芦芦族,但我希望您能帮我们一把。”

    “......想做英雄啊,那你应该用自己的力量。”夜冥突然收起了形元,跳到了远处,道:“猎星,你这段时间也学了不少,现在就是考验你的时候了,杀掉这个黑峰王将,这是我出的考题。”

    “啊?”猎星有些懵了,“可我只是小天位,面对黑峰王将没办法——”

    话还没说完,黑蛇一尾巴抽在了法器屏障上,将他整个人打飞了出去。

    “敌人可不会因为你是小天位就只派小天位以下的人过来。不过这家伙确实很强,你要怎么对付呢?”

    “唔,”猎星站了起来,之前法器屏障被击中的部位出现了蜘蛛网般的裂缝。

    “嘎嘎嘎嘎,炼器师,真是难得。”

    地虫蜿蜒着朝猎星爬来,在还有几米远时又高高抬起了上半身,“这才挑选的材料非常不错呢,你竟然真的忍心被我毁掉?”

    夜冥摊手道:“如果他会在这里死掉,只能说明是个不中用的东西,不要也罢。听好了,猎星,如果你死在这里的话,那你就没用了,更不用说保护你的母后和冰流了——”

    猎星深吸一口气,随后拿出一根钉子,那钉子便在手中伸出变成了一根长剑,心道:“如果要杀我的话,根本没必要救我......所以师父这么说就表明我是有办法打败这个黑峰王将的!一定又办法,只是我还没有发现......”

    地虫张口吐出一团黑雾,迅速吞没了方圆数十米之处,但那些黑雾均被挡在了法器屏障外。

    猎星从黑雾跳出,朝地虫扔出那把剑,“叮”的一声,剑被弹开到了地上。

    “根据骆奎老前辈的说法,地虫能把人转化成这些黑蛇。转化的媒介未知,发动的范围、目标的数量、施法的条件、间隔的时间都是未知数......但是我和骆奎前辈都没有被转化,这或许说明法器能够保护我不被转化,但是——”

    地虫张口将猎星连同整个法器屏障给咬住,随后猛地砸在地上,这次屏障上几乎都是裂痕。

    “要顶不住了!”猎星摸了摸后背,但是背后空空的,有些懊恼的想道:“早知道当初就把剑匣带出来了......现在身上的法器没有几件,会非常吃力。”

    “不过,师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我应该是有能力在这件法器损坏前结束战斗,或者,击败他不需要更多的法器。”

    猎星再次一跃而起,跳到了地虫的背上。靠近他的几块蛇鳞张开,每个鳞片下都冒出一条蛇朝他咬来。猎星挥剑砍断那些蛇,随后将形元凝在剑尖,朝下方刺去——

    “这里是他的七寸部位,只要刺中这里他就必死无疑!方才师父已经毁掉了他的一个替死人偶,这样就能——”

    当啷一声,剑反而给磕断了。地虫身子一抖,将猎星甩到了地上,地面又钻出一条蛇将他牢牢地压制在地面。

    “结束了,小鬼,嘎嘎嘎嘎!”地虫抬起尾巴,重重地朝猎星砸去,而地虫前方的地面也飞出一把类似钉子的长剑,在他张口笑着时飞进了他口中。

    “果然,不管外表多么坚硬,内脏也是柔软的。”

    猎星趁机解除了法器屏障,从而飞快地从黑蛇的缠绕中脱身出去,地虫的重砸落了个空,同时伸手一拽——一根极其纤细的银色线被系在右手食指上的顶针上,另一端则系在钉剑剑柄末端。钉剑在地虫体内将他的内脏用线缠成一团后又从口中飞出,钻入地下后又钻出飞过地虫身上,又再次钻入地下,如此飞快的反复,将地虫牢牢的钉在了地上。

    “呼——”猎星出了口气,右手凝聚形元,便出现了夜冥所赠的那把枪——朗基努斯之枪,这次他轻易地突破了地虫的防备,深深地刺了进去。

    地虫大张着嘴,但是没有发出声音,垂然倒在地上,周围也升起一团黑雾。

    “搞定了吗?”猎星正疑惑着,那黑雾却突然被吹散——夜冥缓慢地鼓掌走了过来,道:“还不错,但是你和这类对手打的交道太少了......他现在正打算利用法器隔绝毒雾的特性来把你活活憋死在法器防护内呢。”

    夜冥走到了地虫的蛇头前,抬头道:“厉害啊,即使是这种程度的分身,也依然能完成对猎星的反击呢。”

    地虫突然睁开了眼睛,“要不是没想到会在青水遇见你,你和这个小鬼都别想活着离开!”

    “这不是很正常么?本体在远隔千里之外的蛇疆来操纵这样一个分身,无法使出平时百分之一的本事,当然不是猎星的对手。”

    夜冥伸出手,形元瞬间汇聚成了数米长的气刃。

    地虫凛然道:“别得意!芦芦叛兔,下次见面,就是在全新的黑峰了!”

    “嘿,不见不散。”

    猎星立刻跳开,夜冥手往下一劈,将整条黑蛇打成齑粉。

    “解决了吗?”

    “还早......”夜冥闭上眼睛,一场浓雾顿时笼罩了整个城镇——城里所有黑蛇的位置,清晰地出现在了夜冥的意识里。

    “一共是五千三八九十七条,看来准备了很久啊。”

    所有的黑蛇在同一瞬间成了粉末。

    解决完这一切后,夜冥收起了浓雾,转向猎星道:“地虫的能力,用分身来说并不准确......用‘分裂’更恰当。每一个分裂的个体都同步具备地虫的意识,能修炼形元,并且也会成为地虫感知的一部分。距离越远,分裂个体能分到的本体的形元就会越少,不过如果分裂个体能成长到大天位,就能等同于本体一样为其他分裂体提供形元,所以必须一次性全部清除。”

    “所以......我们并没有破坏掉他的替死人偶,只是打败了一个分身而已吗?”

    猎星看起来有些失落,“我已经尽力了,但这竟然只是对方的一个......这样的我,根本没办法为冰流做点什么啊!他的冠礼劫很快就到了,我恐怕连接近的资格都没有......”

    夜冥摸了摸下巴,饶有兴致地看向他,“你之前提过,不过那种程度的劫,对你来说未免......过于不自量力了。”

    “可是我想保护冰流,身为哥哥我不能什么都不做!但我现在的力量实在太过弱小,根本——”

    “其实是有办法的,但是会很危险。”夜冥打断道:“虽然地虫说了他来这里的目的,但那些都是没用的废话,是每次在黑峰都会当做口号来喊的废话,毫无价值。不过联系槐河域地脉被盗,我大概想明白了——”

    “其实对我们修炼者来说,形元是没有上限的,但是我们的精神和肉体却无法承受更强的形元。强行探索更高的境界,要么走火入魔精神崩溃,要么肉体破碎暴毙而亡......所以才有人体炼成、契约魔人这些试图绕过肉体和精神限制渴望获得进一步力量的技术存在。”

    “不过,有一种收益极高的方法,可以在摆脱血肉之躯限制的同时获得更上一层楼的力量......那就是借助自然的力量,或者说,成为自然的一部分......成为‘祸殃’!”

    猎星惊道:“可人是人,灾是灾,人怎么能成为那种没有实体的......”

    “过于强烈的祸殃,在被人们极度的恐惧后开始成形,会具备自己的智慧。如果在祸殃成形之时,借助天地间孕育祸殃的力量,就能成为超越人力的存在,这种境界的修炼者,被称为‘天灾’。”

    “地虫来这里可不只是为了吃人......没有地脉滋养的地区会加速祸殃的形成,他想赶在‘洪水’和‘干旱’成形前借助她们的力量成为天灾,之后他将掌控洪水或者干旱的力量,肆意破坏青水的腹地,从内部瓦解青水。”

    猎星不解道:“这不是和魔人一样吗?”

    “魔人是将祸殃植入自己的身体,一旦本体虚弱就会反被祸殃吞噬。可天灾不同,你将成为祸殃名字所对应的自然灾害......这片大陆一共只孕育108个祸殃,一旦被打散后又会借助对应的超大规模灾害成形,所以四国都将成形的祸殃或者天灾关押来降低灾害。”

    猎星问道:“这种做法......有人成功过吗?”

    “有,青水盟大名鼎鼎的雷将神,就是降服了‘天雷’的力量,成为了天灾,是少数没有被关押在天牢里的存在。洪水和干旱的确是能颠覆的灾难,如果成功的话,你就能成为雷将神那样的存在......那个时候,扛下冰流的冠礼劫就不是梦想了。”

    夜冥心道:“还有那个在金沙遇到的鲸鱼......‘海啸’。”

    “可......我能做到吗?”

    “只管去做吧,拥有复仇之魂的你是选择这种修炼方式的最好人选。我会准备足够多的替死鬼,一次不行就再试,直到你成功成为天灾为止......洪水和干旱,选一个吧。”

    猎星望向远处,“这里是槐河......最近的那个吧。”

英雄与野心家

    “咕噜噜——”

    “啊,好饿——”小野捋了捋自己干瘪的肚子,他已经有几天没有吃过正经的饭了——从北境返回青水中原后,有一些传闻通过旅行者和商人在各地播散出来,关于狼族伤人的事件变得更多了,所以小野路过的每一个村子,村民都纷纷恐惧而避开,或者干脆纠结起来用暴力驱赶他,因此他只能自己采些野菜来解决。

    “咔嚓咔嚓——”

    一只蝗虫正在野菜上啃食着,墨绿的汁液从它的颚口中滴下。小野悄悄地靠近,随后用手一合——

    蝗虫飞跑了。

    “可恶!”

    小野只得拿起野菜,瞥见不远处有一间废弃的小屋,便朝那走去。在靠近破屋时,小野的脚步慢了下来。

    “里面......有不得了的东西?”

    “呱——”

    一只巨大的爪子突然从小屋内伸了出来,小野立刻往后跳开,那爪子便慢慢缩了回去,但里面的东西似乎体力不支,冲开门栽倒在了地上——是那只在信城出现的蛙鼠怪物。

    “什么啊,这、这是——”

    小野握起了兵符,但见那只怪物勉强抬起头,一点一点地朝他爬来,还朝着小野手里的野菜伸手,眼睛也渴求地望着小野手里的野菜。

    “放下......把东西放下......快走......”那怪物看起来饿得都站不起来了,但竟然还在威胁小野一般,“我不想吃人......快走......我要控制不住......”

    “居然会说话?”

    小野立刻来了兴趣,蹲在怪物前方,又飞快地在怪物的各个方向都蹲下看了看,

    “好厉害啊,你是和平三一样的恐兽吗?哦,平三不是恐兽。你是蛙族和鼠族共同的后代吗?”

    那怪物似乎彻底没力气搭话了,只是望着小野手里的野菜,小野便掰下一半放在怪物口前,随后拖着那怪物走进屋内。

    “虽然不知道你是什么来路,但是感觉你做了不想做的坏事。是有人逼你的吗?你看起来也很痛苦。如果你能保证——”

    小野突然察觉到了什么,走出门外,见雷唧和勒菲正朝这边走来。

    “嘿,小野!”雷唧朝他挥手,喊道:“你有看见一只长得像青蛙又像老鼠的怪物吗?”

    小野愣了一下,反问道:“那是什么东西?如果找到了你们会怎样?”

    “呼,看来你是没遇见啊。”雷唧耸耸肩,道:“那东西应该是某种恐兽吧?在这里吃了不少人,如果看见了就杀掉为民除害哦。”

    “哦,好。”

    “勒菲,我们走。”雷唧朝小野身后的屋子望了望,便和勒菲一起离开了。

    他们一走,小野便立刻走进屋内,那怪物正坐在角落里啃咬着野菜,小野便道:“你——有杀害这里的人吗?”

    “我努力了......但是我控制不住......”那怪物痛苦地啃咬着野菜,“我很痛苦......吃肉......能缓解,但是吃肉......会更痛苦......”

    “你到底是什么人啊?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不等对方答话,小野突然感到后颈一阵寒风掠来,立刻将头一低,躲开了那把长杆刀的斩击,同时一个翻身往前滚去,拿起兵符转向后方——

    雷唧拿着长杆刀道:“果然,小野会同情这种惨兮兮的东西,在金沙告别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

    “你是怎么——”

    “你不要被它骗了!”雷唧打断道:“那家伙是吃人不眨眼的恐兽,就算它说遭受了什么也是罪有应得。为了这里的百姓的安危,这怪物必须死,如果你下不了手的话就我来!”

    “等等!”小野忙道:“它也不想吃人的,而且它看起来很痛苦,不知道是遭遇了什么变成这样,我想弄清楚才能避免其他人也变成这样。在之后再把它交给城隍庙处理,这样不是比用私刑处理它更好吗?”

    “啊、啊!”那怪物颤抖地抬起手指指向雷唧,“拉图斯......拉图斯!”

    它大叫一声,撞破了背后的墙壁冲了出去,小野和雷唧连忙朝他跑去。雷唧喊道:“勒菲,做了这碍事的家伙!”

    “什么?”小野突然感到脚底一滑,整个人朝前摔在地上,随后什么东西提着自己的脚踝飞了起来——一股无形的力量,让自己倒立着悬浮在了半空中!

    勒菲朝着小野的方向伸着手,嘿嘿笑道:“那时的小白狼,我们又见面了。在青水能遇见狼族真让人意外,我还以为这里已经沦陷了。”

    “你快放开我!这本来是将神门和城隍庙管辖的事情,你们插手是要被问责的啊!”

    “青水练气士之间的私斗是允许的,只要不牵涉到普通人。”勒菲淡定地把小野噎了回去,“说来,小野真是了不起,居然对这样的野兽也能产生同情......不管是因为自己的经历,还是天生的直觉,都很厉害。”

    “咦,你知道那东西的来历吗?”

    “知道。”

    “好吧,你不打算告诉我。”小野被抓着的右脚环绕起自己的形元,将勒菲的念动力覆盖,自己也随即落到了地上。“我得去阻止雷唧呢。”

    他一转身,勒菲在同一时间闪到了他身前,一掌击来,小野立刻用兵符挡住了那一掌,但本人也被击飞了数米远。

    “雷唧让我杀掉你,但是我突然发现一个更有趣的玩法。”小野突然发现,自己的兵符竟然在勒菲的手里!

    勒菲拿着兵符晃了晃,道:“从我手里把你的兵符拿回去或者打败我,我就帮你阻止雷唧,那怪物也随你怎么处理,当然,如果你不和我玩的话,我就会在你追上雷唧的时候不惜一切代价来破坏你。”

    “......”沉寂数秒后,小野突然深吸一口气,朝勒菲吐出猛烈的火焰,那火焰在靠近勒菲时却自动分开到了两边,同时他伸手一抓,抓住了小野从侧边攻来的手腕。

    “没什么好诧异的,这不是‘观’......对了小野,你有很珍视的人吗?”

    “问这个干什么——”小野一把甩开了勒菲的手,往后拉开距离,同时心里有些焦急起来:“得速战速决!再拖下去就晚了!”

    “不回答?也没关系......”勒菲摸了摸下巴,又嘿嘿笑道:“他叫冰流吗?是个美人呢。”

    “读心术!这就是你的能力!”小野又有些不解,“但是这种能力保密了不是更好吗?为什么要让我知道?”

    “读心术这种能力其实非常常见,在金沙,自己觉醒形元的炼金术士中十个有九个是读心术,第二多的就是念动力,我想,这或许和金沙人都很想了解他人的心思或者掌控身边的一切有关......我很少和练气士交手过,我想知道,青水的练气士会怎么对付这两种能力呢?”

    “你马上就知道了。”小野集中形元在右手——

    勒菲笑着眯起了眼睛,“打算强攻啊,这样就算猜到了也没意义了。”

    小野猛地一蹬地,脚下的地面顿时龟裂成无数碎块,那裹挟着强大形元的拳头就朝勒菲的脑袋砸来。勒菲眼中蓝光一闪,他本人就变成了小野身后的碎石,而原本碎石的位置则出现了勒菲。

    “嘭!”

    那一击落空了,小野转过身来,勒菲道:“这是翡翠会的一个占星师的能力,因为亲眼目睹了家人的死亡,所以她希望在那个瞬间能和家人交换位置而开发出了这种能力。虽然比瞬间移动要冗杂,但是也可以用来当做必死的杀招哟~”

    小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你......能偷走别人的能力?”

    “不算偷,只是让大脑灵活一下,一些原理很简单的能力见识过之后就能依葫芦画瓢,比如......”

    勒菲将兵符别在腰上,张开双臂,左手凝出了白火,右手则凝出了冰晶。

    见自己和冰流的能力竟然就这么被勒菲信手拈来,小野愤然道:“你这家伙!”

    勒菲还未开口,小野便已经欺身到前方,伸手抓住了他的面部——“看不见的话就没法转移了吧?”

    小野狠狠地将勒菲砸在地上,又一路擦着地面朝前跑去。勒菲旋即用念动力拽住了自己的脚,从小野的手中拉了出来,同时转身凝出冰盾,但那冰盾却如碎纸般被小野的手刀给切碎,同时小野抬肘重重地砸在了勒菲的鼻梁上。

    “原来如此,是白影的八级天......”勒菲拿起了小野的兵符,“原来灵魂能以这种方式存在,了不起。”

    “把兵符还给我!”小野猛地冲来,但勒菲却后发先至,更快地冲到了小野身前——

    【糟糕......这不是什么能力,这是他原本的速度吗!?】

    “咳!”勒菲掐着小野的脖子撞到了墙上,“游戏结束,现在是我的场合了。”

    地面上,许多铁屑聚集在一起,成了一根长针,随后自发飞来顺着小野脖颈后的督脉扎了进去,封住了他的形元。

    “值得吗?为了一个面目可憎的东西而死,而且这本来和你没关系的。”

    “恶——”小野被掐得有些难受,“不是会读心术吗,自己看就好了。”

    勒菲闭上了眼睛,片刻后缓缓睁开眼,“原来如此......将神门人会死,但是某些东西会流传下去......并且在这个世界上继续挣扎,将神门是为了追求永生的吗?”

    “你在说什么啊?”小野发觉对方好像和自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说错了吗?每个文化地区的人都对这种事有自己的理解,并且都认为自己无比正确......你们青水人认为,只要自己的存在还被承认,那自己就还算是活着,活着这件事和肉体是否消亡无关,是这样吧?”

    “......”

    勒菲举起另一只手,一团形元从中飘出,在他的身旁变成了一模一样的勒菲,“所以按照青水人观念,现在就有了两个我......但在我看来,它不是我,因为它没有我的视角。”

    勒菲闭上眼,用拳头对着自己的心口道:“在我看来,只有‘我’亲眼所见,亲眼所闻的东西才是真实的,这个世界就是因为‘我’而存在,当我的视角被毁灭的瞬间,这个世界就会一同消亡。”

    “喂,你是小孩子吗?”虽然自己被挟持,但小野还有觉得有些无语,“就算你现在闭眼,我也还是存在啊。”

    “的确,当我闭眼的时候这个世界就不存在,但是当我睁眼的时候世界又会回来,比如说......”

    勒菲用他那细长的指甲缓缓刺进了小野的腹部,“很疼吧?我所受的教育,和我的经历在告诉我,小野现在在感受疼痛......但是不管我多么感同身受,我都没法体会到小野的感受。”

    勒菲松开了小野,又用自己的指甲,捅穿了自己的另一个手掌,“瞧,因为我能感受到,所以这才是真实存在的疼痛,对我来说这才是真正的世界,但是我不希望在我的世界里,会被任何因素裹挟干扰......你看,小野,我正在尽一切可能摆脱这个世界给我的影响......知识,经验,文化,教育,激素,情绪,祛除这一切后我才能得到真正的我,因为我一直都想看清自己的真面目,然后得到真正的‘自由’。”

    “所以你帮双毛看清了自己吗?”小野想起在金沙时双毛那怪异的举动,“你根本就只是让他越陷越深而已!”

    “那是他自己的选择,在祛除了一切干扰后最真实的自己。如果双毛能做到的话,我也能做到,就比如现在——”

    勒菲突然笑了起来,“小野你可以很想杀掉我,但是我却可以很爱你。这和利益、直觉、本能都无关,因为我想做,我就做了。没有任何理由,因为在我的视角里,这就是世界运行的规律,这就是真正的自由,不过这还不够。”

    他拿起了小野的兵符,道:“如果能够抛弃血肉之躯的话,我就能摆脱体内激素变动而对我的行动、情感产生的影响,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干扰我......当我的视角,也就是这个世界消散的那一瞬间,我不会有任何的不甘。”

    小野拔掉了脖颈后的针,随后立刻将兵符抢了过来:“你输了!”

    “那么,我们开一场新的赌局吧,我帮你搞定雷唧,你让这兵符上的魂魄教我灵魂出窍的方法。”

    小野有些不确定,问道:“你说真的?你这么轻易就抛弃了同伴,我很难相信你啊。”

    但是他又想到了勒菲刚才说的话,摇了摇头,心道:“奇怪的家伙......”

    勒菲方才已经发动了“口音之舌”,将那些念头深深的植入了小野的脑海里。

    ------

    “要重新开始了......”

    雷唧站在路上,冷冷地看着前方身上插满钢刀和尖刺的蛙鼠怪物。那怪物对雷唧似乎畏惧到了极点,即便是这样也不敢回头,而是一点一点地朝着前面蠕动着。

    【数百年以来,绯红沼泽的花枝鼠族和绿疣蛙族为了争夺贫瘠的土地和资源而不断爆发战争,和平的日子屈指可数,直到一位年轻的君主掌握了权力——】

    亚瑟则站在蛙鼠怪物的前方,低着头,满是同情地看着这怪物。

    【花枝鼠族族长,拉图斯一世率领花枝鼠们打败了绿疣蛙,并在绯红沼泽建立了绯红公国。绯红公国以青水为宗主国,得到了青水的保护并迎来了长久的和平。】

    “这真的是父亲做出来的兵器吗?”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老国王拉图斯一世垂垂老矣,王国实力也随之衰落。就在这样的情形下,绿疣蛙族气势汹汹的杀了回来。】

    “我在父亲的寝宫密室里发现的,那里还有许多花枝鼠和绿疣蛙解剖后的尸体......父亲不仅会拿起宝剑杀敌,同样也是解剖实验的好手。”

    【老拉图斯干瘪的爪子连王冠都握不住,更不用说拿起宝剑亲征了。为了安抚绯红公国的百姓,老拉图斯让他的四个儿子进行一场比武,并决定胜者得到王冠的继承权。】

    “那些被解剖的花枝鼠,都是已经宣判过的死刑犯对吧?”

    【老拉图斯有四个儿子——大儿子亚瑟骁勇善战,统率着护卫国王安全的禁军,作为战士轻易俘获了国民的支持;二儿子和三儿子则钟情于匠造和厨艺,都难以委以重任,只有最小的儿子雷唧——】

    “有些是婴儿呢,大哥应该祈祷那是被株连的......哎呀,绯红公国没有连坐之刑呢。”

    【作为最小的儿子,绯红公国的人几乎都没有把雷唧当回事——除了老国王拉图斯一世。】

    【在比武的当天,老二和老三一开始就弃权,所以就成了亚瑟和雷唧的对决。战斗还未开始,民众就已经在为亚瑟——这位正直,无所畏惧,且永远充满力量的大王子欢呼了。】

    【就算心里害怕,雷唧也没有表现出来——他要让所有民众看到他的能耐,即使输了,也不能让亚瑟轻易地获胜。】

    【没有知道雷唧背地里进行了多少次训练,他瘦长的胳膊上的伤痕总是被衣物遮盖,但是——他做到了,雷唧当着所有人的面打败了亚瑟!所有人先是一愣,随后爆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而亚瑟,似乎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于是灰溜溜的离开了擂台。】

    【就在拉图斯一世将把王冠放在雷唧的头上时,一处长矛从远方投来,将拉图斯一世当场钉在了王座上。】

    【因为输掉了决斗,心灰意冷的亚瑟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闷酒,疏漏了禁军的巡防,于是绿疣蛙族的先锋队在雷唧即将加冕为王的那一天攻进了绯红城堡。】

    “没有关系,在大哥用‘英雄’的名号在金沙当明星的日子里,我游历了青水、黑峰、白辰,学到了不少东西......”

    雷唧走上前,割下了蛙鼠怪物的头颅。

    “父亲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我会建出一个,比父亲的绯红城堡还要强大,可以让整个花枝鼠族再也不会不安的绯红城堡!”

    “大哥,你可以等我三年吗?18岁之前我会做好一切准备,我会完善自己的能力,让形元更强,我会以自由盟为跳板,指引这群疯子走上我要走的路......”

    “屹立百年的金沙也说没就没了,这个世界变化之快令人不适应......青水,很快就会有这种变化。机会转瞬即逝,我要抓住这个机会,有很多东西要准备,虽然这期间我可能会杀掉很多人,做很多坏事,和英雄背道而驰......”

    “但是我无法容忍绿疣蛙族还能活着!我听说,他们在绯红沼泽,复制出了一模一样的城堡,他们......杀光我们家人的人,现在就住在我的家中。”

    “我会打造花枝鼠族的威名,让它成为和芦芦,夜晴,斧刃,流沙一样让大陆震撼的存在。让那些曾经欺负花枝鼠族的人,再也不敢小瞧我们的存在!”

    “大哥,你愿意加入我们吗?”

    亚瑟走上前,在雷唧面前缓缓的单膝跪下,“别说了......从父亲手里接过王冠的拉图斯二世,我愿追随你直到死。”

相国大人

    “雷唧!”

    雷唧和亚瑟同时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小野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勒菲则漫不经心地站在他身后。

    “那个青蛙老鼠去哪了?”

    雷唧提起了手中的头颅,冷漠道:“还需要我再说什么吗?”

    “你!”小野怒而拔刀,那头颅却突然睁眼,哀嚎起来:“救救我......救救我——”

    “咦?还活着?”

    小野正纳闷着,却感觉到地面轻微的震动起来——震动来自远处,这意味着,远方有大队人马在朝着这里移动。

    那是一支长长的队伍,前后方的芦芦战兔均骑着蜥蜴,队伍中间则是一俩马车。

    实心木做的沉重车轮载着一辆加长的马车,马车上覆盖着灰褐色的麻布,车边则缠绕着一圈一圈的荆棘。马车前方,两个兔族仆役驾驶着拉车的蜥蜴,在队伍的最前方则是一位穿着银质芦芦战铠的女将军,为了维持威严而一直维持着怒颜。

    “快让开!”

    她长鞭一挥,毫不客气地打在几个避让不及的行人身上,那些人吃痛而躲在一边,有些不甘的抱怨道:“(消音),他以为他是谁啊!”

    “嘘,不要乱说话。”年轻人旁边的老妇人立刻紧张的举起食指,“那是相国大人、青水国丈的车,在前面开路的既是他的义女,也是苏相的长女,都不是我们可以谈论的大人物。”

    那老妇人又指着车上的荆棘道:“看,那是荆棘之子的标志......”

    人们被迫分开到路的两边,低着头,悄悄地瞥着那俩马车。

    “追云死了,这害人的东西还不消停......”

    “这次不知道又要折磨什么人......所有不符合荆棘之子心意的人都会被抓走拷问,最后一定会承认自己犯下了所有的滔天大罪......”

    “刀磔,刺穿,剥皮,各种折磨人的方法都有,但是更多的人都在拷问中死去了......”

    “光是被相国大人判处死刑的就有九百多人,所以憎恨他的人也非常多。”

    一声锐利的哨声突然响起,在路两边的悬崖上,突然钻出了许多拿着农具的人——大部分都是兔族,也有鹿族、羊族,他们个个脸上都挂着悲愤的神情,大喊着朝着队伍冲来。

    “文良!你不得好死!你还我儿子!”

    “还我女儿!”

    “我要杀了你!”

    围绕着队伍的芦芦战兔们立刻拿起兵器毫不留情地捅向来人,女将军也举起长剑,大喊道:“有敌袭!准备作战!”

    但是来袭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他们不顾一切地往前冲着,丝毫不畏惧芦芦战兔们的铁器。很快,队伍便被冲散,两个年轻的兔族抢步登上了马车,一把拉开了车门——

    “文良,滚出——”

    一把巨大的黑铁钳夹爆了兔头,他身旁的人惊吓得站立不稳跌落在地上,他惊恐地望着上方——一把巨大的铁质枷锁毫不留情地砸了下来。

    “啊——”一个拿着锄头的鹿族只看见两把小巧的钳子伸向自己的眼睛,下一刻,一只只有半人高的黑色小猫便跳到了地上,两把钳子分别夹着一颗眼珠。

    马车里走出一头巨大的象族男人,他赤裸着上半身,只穿着一条褐色的短裤,举起那把沉重的枷锁重重地朝人们砸来,人们躲闪不及,便在无数混杂的哀嚎声中,变成了枷锁上往下抵着的血肉。

    从马车里跳出来的,还有一个身材高挑的鹿族男人——他全身都包裹着与荆棘同色的斗篷,只在头顶开口露出一对鹿角,他拿着那把黑色的巨大铁钳,如铁锤般砸向那些人们,又时而变化动作,精准的夹在某个可怜人的头上。

    这三人的战斗力远胜护送他们的芦芦战兔,那些人们很快失去了战斗力,被芦芦战兔包围起来,最后绝望的放下了抵抗的工具。

    “吵吵嚷嚷的,不成体统。”

    最后从马车里走出来的,是一个穿着城隍制服,却头戴荆棘冠的中年兔族男人。这个城隍打扮的男人身材高大,全身的毛如雪般洁白,但面部却宽大而扁平,显然是经常叩拜的缘故。他怀抱着一柄半米长的玉如意,缓缓走下了车。

    女将军连忙跃下蜥蜴,朝那男人跑来,行礼道:“义父!您没事吧?这都是因为我的失误——”

    这便是青水如今的相国文良,也就是两位王后的父亲,芦芦王子们的外公。

    “不必如此,”文良的表情看起来异常祥和,“你们没有受伤才是万幸啊,芦芦族对奉公守法、恪尽职守的人们是宽容的,比起我来说,你们芦芦战兔才是青水最重要的啊。”

    “唔......是。我会更加努力的......”女将军看了眼那些抱着头跪在地上的人们,问道:“义父,这些人,如何处理?”

    文良走向其中一个被钳子夹着脖子,动惮不得的人身前,问道:“你们为什么要袭击我们?”

    “因为你这天杀的魔鬼!我的家人被你抓去修屋后就都没有活着回来!你欺骗我们说那不是什么恐怖的工作,结果我的家人一被带走就、就——”

    文良面无表情道:“我们文家不遗余力的效力青水,你们能为我们文家做事也算是对青水尽善,这是你们的福气啊。”

    “州司张耀!他是我的同乡!因为他反对你的错役制所以你才迁怒我们整个村子!你分明就是——”

    文良的嘴角抽搐了一下,随后,他光滑的脸庞顿时充满了曲张的经脉,太阳穴的血管簌簌乱跳,他举起了手中的玉如意,似乎用尽毕生力气一般砸在了那人的天灵盖上!

    女将军吓了一跳,她捂住嘴,但什么也没说。

    “竟敢说如此大逆不道的话!错役制乃为维系青水万事昌盛之国策,一介草民竟敢妄加指摘!”

    文良似乎是在发疯般的咆哮着,“昔日王都之乱遗祸深远,即便是王上也常常因此心怀不安!实行错役制乃为除此祸患再起的可能!你身为青水百姓不思效力青水,竟然妄想陷王上于不安之地,罪该万死!”

    “苏香将军,”文良突然叫到自己,因为文良暴怒而恍惚的女将军这才回过神来,文良在瞬间恢复了那祥和的面容,道:“按照青水律,这些人应该怎么处理?”

    苏香便立刻回答道:“对企图冒犯青水士人者,当处车轮暴晒之刑。”

    所谓车轮暴晒之刑,便是取一数米长的木桩,在顶部横置一车轮,将受刑者打断四肢后张开分别绑在车轮边缘,面朝上接受烈日暴晒或暴雨侵袭,以及各种鸟啄虫叮之苦,直到受刑人死去七日后方可解下。

    “不愧是苏师之女,博学广识。”

    文良居高临下地扫视着瑟瑟发抖的人们,在人们哀求、不甘、悲愤的注视下,面无表情地宣判道:“那么我在此,以青水王都城隍之职,宣判所有被告处以车轮暴晒之刑。鉴于诸被告罪行严重,且未见半分悔改之意,依青水律剥夺申诉之权利,即刻执行。”

    那只大象转身从马车里抱出一摞车轮,轰隆丢在了众人面前。

    “啊——”

    哀嚎声响起,刚刚赶来的小野惊恐地望着这一切。他刚想喊,雷唧立刻从背后抱住了他的腰,勒菲也捂住了他的嘴,亚瑟什么也没有做,只是神情复杂的看着那些受刑的人们。

    “唔唔唔——”小野拼命挣扎着,心中也是更加疑惑不解。

    【芦芦族,怎么会放任这种人存在!虽然望月做了那样的事,但他的目的还是好的,不是单纯的在破坏......不,冰流他们的外公,文昭王后的父亲,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

    看着那些受刑的人们,苏香的脸竟慢慢的红了起来,她有些不适地扯了扯自己的领子,又掏出手绢擦了擦额头因为兴奋而流出的汗,在她身后,“纸探花”文坎冰冷地盯着她。

    “果然......没办法绕开这一步。”文坎心道:“虽然因为王后的隐忍克制,麾下之人皆有为了王后而主动承担骂名的决心,但这远远不够......一旦牵扯到青水律,最终一定会给王后带来恶劣的影响,所以最理想的情况还是在不违背青水律的情况下尽可能小心的行事......但是相国的地位是无法撼动的,一旦相国有所作为,没有任何反制的方法。”

    “真是令人作呕啊,对‘英雄’来说。”勒菲似笑非笑地看向亚瑟,“青水没有自然神的狂信徒,但是也有一样的疯狂。”

    “呜啊!”小野挣脱了雷唧,从山坡上滑了下来,冲到了收拾装备准备继续前行的队伍前,喊道:“给我站住!”

    女将军,城隍打扮的男人,拿着枷锁的象,拿着大铁钳的鹿,拿着摘眼夹的侏儒猫,以及所有的芦芦兔,都回过头来看着小野。

怨灵

    “直接和青水为敌吗,小野太有趣了。”勒菲再一次晃了晃从小野那偷来的兵符,道:“在他死掉之后,这个就由我来保管吧。”

    芦芦战兔们的注意力很快又被队伍后方的骚乱所吸引——那是装载着食物的马车,许多穿着破布烂衣骨瘦如柴的人们趁着芦芦战兔们都因为方才的动乱而聚集到前队时,纷纷冲开了运送食物的护卫,爬到马车上扒拉着粮草。

    “喂!干什么!那是要运到朋城营的兵粮!”

    面对芦芦战兔的呵斥,那些人丝毫没有退缩,“我们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

    另一个人在人群中喊道:“你们每天都吃香喝辣的,也体谅体谅我们吧!”

    芦芦战兔的数量远远不及这些饥饿的人们,他们很快推开了这些芦芦战兔。苏香见状,便不再搭理小野,吹起号角就朝那些人跑去,“捉住他们!”

    “啊!”几个王卫军便紧跟着赶来,拿起长枪刺倒了几个,那些人们便纷纷跑开。苏香再次吹起号角,领着王卫军们包围住了几个没来得及逃走的人。

    “喂,你们这是干什么?毁坏王卫军辎重可是死罪。”

    苏香骑在蜥蜴上,神气地瞥着在长枪和钢刀的威胁下缩成一团的人们。

    “大将军......我们已经快饿死了,连住的地方都没有......这里还有很多病人,再没有吃的他们就要死了!”

    苏香冷冷地道:“州司已经下令批准了城隍开仓济民,你们要的食物很快就会有。这个时节大家都很艰难,受苦的不只有你们好吗?”

    “求您了!”其中一个年轻的兔族母亲突然跪了出来,她怀里抱着一个几乎瘦成一具骨架的婴儿,“这孩子连吸奶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就要死了!我们等不到城隍的救济,他现在就需要——”

    苏香不耐烦地将佩剑从剑鞘中抽出,却听到文良在身后喊道:“好吧,苏将军,给他们需要的食物吧。”

    “什么?”苏香惊讶地回头道,“可是青水的刁民得寸进尺,要是分发兵粮的先例一开,恐怕所有运送的兵粮都会被他们这样给要挟走了。”

    “此事我已有所考虑,”文良的目光祥和地看着那位骨瘦如柴的母亲,“违抗青水律固然要接受惩罚,但为人母对子女的爱更让人动容。给他们食物,然后护送他们到城隍庙吧。”

    那位兔族母亲感激地流下来来,一个劲的磕头道:“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文良又和苏香以及一众王卫军走到了小野面前,“年轻人,你有什么事吗?”

    “我——”眼见方才文良对那些难民的柔善,小野现在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难以理解,为什么培养出了如此凶残的手下,又如此残忍的处决了冒犯自己的人,竟然也会对其他人有这么善良的一面。

    “我们是这里的在野练气士,因为发现这里有异于常人的气,所以推测有贵人出没,故来此见识一下。”

    勒菲出现在了小野身后,将手搭在了小野肩上,对文良说道:“只是不知道贵人竟然是相国大人。早就听说过相国大人铁面无私,法不避情,果然名不虚传。”

    文良的眼睛一动不动,但嘴角却咧起了夸张的笑容,“竟然会望气?你们是何人,师承哪家?”

    勒菲手里拿出小野的将神令道:“我们是雷将神门下的小将,奉命在此协助鬼差祓除鬼患,正要去城隍庙报道哩。”

    “原来是将神门。”文良的笑容像是刻在脸上一般,显得极其刻意,他拱了拱手,道:“不如我们结伴而行,以免刺去又遇鬼患袭击。”

    两人交谈期间,小野一直呆愣在原地——“精神控制吗?我动不了了......这个可恶的老鼠!”

    小野心想。

    雷唧和亚瑟站在远处的山坡上,看着小野和勒菲上了城隍马车离开。

    “起先是废土的各位,然后是双毛,大哥,瑞安,现在又轮到小野了。”雷唧对勒菲的离开倒也没有多少意外,“他喜欢看到人做自己最渴望的事情,在迷茫的时候推一把,甚至......用死亡去逼迫。”

    “虽然在金沙和他交手了那么多次,但你比我更了解他呢。”

    “交手——你?唔,噗哈哈哈——”

    雷唧突然捂着脸笑了起来,随后收起笑容冷冷地看向亚瑟,道:

    “别说傻话了大哥。每次你和金银帮立场不和的时候都会痛击管理会的人,但是又不杀掉他们。于是管理会的人要么把你当场捕获,要么对你通缉,但是过一段时间总会让你恢复自由......就这样,你被管理会包装成了不畏强权,仗义执言的‘英雄’。只要你的实力仍能对勒菲进行压制,只要你只是因为阴谋诡计和管理会的掣肘而被‘恶徒’勒菲打败或者让他逃跑,你就还是那个金沙的明星炼金术士。”

    亚瑟低下了头。

    “别这样,大哥,直视它!酗酒误事也好,沉醉于明星的荣誉逃避也好,这都是过去了。但是既然你答应要追随我,就不能继续这样消沉下去!你的力量和勒菲是同源的,勒菲能做到的你也能做到!”

    雷唧又将目光转向渐行渐远的马车,道:“勒菲的实力在金沙有了惊人的长进,但他当时面对面的击败你的时候我还是惊到了......神之血所开发的潜力目前远没有达到极限,所以大哥,你要搞清楚为什么你的实力止步于此。说起来,神之血试剂的效果也太惊人了,哪怕它有一成的成功率,我想我也会去接种的。”

    朋城城隍庙。

    方才那些与王卫军冲突的人们在掌班的带领下,被捆着双手,依次被鬼差押送着走进了牢房的大门内。

    文良微笑着转向那位不安的兔女道:“他们先去履行青水公民的职责了,不用担心,稍后就能见到他们了。你就和我来吧。”

    文良便转身朝城隍庙的侧门走去,苏香、文坎,那位年轻的兔女母亲便缓步跟了上前。在他们身后的则是小野和勒菲。

    “别担心,我们这里有最好的大夫。”

    带路的鬼差领着他们走进了药房,药房内许多穿着围裙的大夫在忙碌着。鬼差唤了一声,一只浣熊便放下手中的捣药棍和研钵走了过来,“交给我吧。”

    小野还没有走进门,远远地隔着数人便认出了那只浣熊,当下便惊讶地捂着嘴——是大壳!

    大壳将那婴儿放在一块干净的棉布上,一只手轻轻的握着婴儿的手,只见他身上淡红色的形元环绕,一只红色的形元手便从身上伸了出来,覆盖在了婴儿身上。那原本骨瘦如柴的婴儿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肉来,面色也变得越来越红润,最后“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严重的营养不良,还有一些肺部感染,不过现在都不是问题了。”大壳对众人说道:“只要持续给予充足的营养,静养一段时间后就没问题了。”

    那位年轻的母亲原先担忧的表情立刻放松起来,几乎要晕过去了,“太感谢您了!”

    勒菲却在看着大壳使用形元时皱起眉头。

    “不仅如此,我会向王上上书,请求开仓赈灾,那些兵粮也会发一部分给这里的难民。”文良开口道。

    兔女再次跪倒在地,“大人......我、我感激不尽!您真是我们的再生父母!”

    小野更疑惑了。

    “我只是履行父母官的职责罢了。”文良微笑着,“好了,夫人,请你跟我过来吧,现在,该你履行青水公民的职责了。”

    漆黑沉重的大门上打着九排铆钉,门底是已经干枯的血迹,从门缝里传来惨绝人寰的哀嚎。

    赤狐掌班推开门——完全由石砖搭建的房间里,被碳火映得通红,里面摆满了各种各样可怖的刑具——两块带着铁钉的木板,彼此面对面地夹在膝盖上,再用绳索捆住木板的两段收紧;或是将人的双手双脚分别绑在可拉长的活动木板两端;或是将可以旋转收紧的铁圆圈戴在人的脑袋上......方才被带走的人们,此刻就在这里受刑,哀嚎和血肉飞溅声不绝于耳。

    “将神门人是第一次踏进这种屋子吧?”

    小野被眼前的场景深深地震撼住了,他咧着嘴,下意识地别过头去。但文良却瞬间出现在他面前,捏着他的脸强行令他看着这些受刑的人们,“不要移开目光,这地狱般的光景也是青水,也是将神门要守护的一部分。芦芦族既然为青水公民提供了庇护和栖息之所,那么青水公民相应地就要承担违背青水律的后果。”

    那只穿黑衣服的鹿走来,抓着兔女的手,兔女在瞬间便发出了地狱般的哀嚎,旋即倒在地上——手也随之滑脱,可见并不是被捏疼所致。

    “不要逃避。”在文良的逼视下,那兔女被黑衣鹿夹着放在了一把椅子上,那只侏儒猫便拿着钳子走了过来。

    “你为了孩子而触碰青水律的勇气是值得钦佩的,但那不是你能逃脱制裁的理由。像你这样值得尊敬的妇人,我很期待你能挺过去!”

    侏儒猫夹起了一块烧红的碳,朝那兔女走来,文良在说完最后一句话后便领着所有人走了出去,掌班也关上了铁门。

    ------

    “你做的对。”

    在冰流恢复意识后,他对平三说了这句话,在之后两人便没有再交流过。平三也不敢主动和他搭话。

    围绕着昌阳城的爬行者随着紫岚一伙人的离开也消失不见,那里的村民的生活也恢复了正常。他们拿出了仅剩的物资作为感谢。

    “不必,你们比我更需要这些东西,只有感谢已经足够了。”

    冰流也谢绝了这些人的赠礼。那瘦高兔便没有勉强他们收下,而是向他们介绍了一条线索——

    “有一个很厉害的神医经过这里向充城去了......你的手,还有这只狐狸的脑袋,遇见他的话应该会有解决的办法。”

    “是呀,那家伙相当了不起呢。几乎被那些咬成两半的人,竟然也被他救回了,现在就活生生的站在这里呢。”

    “厉害的......大夫吗?”冰流思索起来:“奇怪,公正副将说,医家的高手一定要尽量认识,出事的话才好得到他们的帮助......如果青水真的有这号人物,我竟然一点都不知道?不会......又是什么障眼法吧......”

    离开昌阳城后,四人便朝着充城——也就是离这里最近的一个城镇出发。

    此刻,冰流他们走到了一处荒无人烟的平地上——到处都是黄泥和飞扬的尘土,零零散散的插着一两截断掉的枯木,这等荒凉的情景很难想象会发生在青水这样的水乡。

    一路上,四人都没有什么话讲,连一贯疯疯癫癫的赤辽也出乎意料地安静下来。

    平三有些受不了,小心地拉了拉鹿旷的手,“鹿哥......现在怎么办?虽然我知道冰流讨厌我,但是......”

    “冰流都说了,他没有怪你,别多想了。”

    “......不会吧,连鹿哥你也......”

    “见鬼了,你现在装什么纯真小孩呢?”鹿旷正色道:“你应该清楚,感情才是人的底色,理智只是附加的。虽然从结果来看,你做的没错,冰流也认可你的做法,但不管理由和结果有多么合理,你砍掉了他的手这是事实。他有权利冷视,抱怨,甚至仇恨你,你也得好好的接着,明白?既然做了,不管是感恩还是怨恨你都得好好地承担。”

    平三无奈地苦笑了,“好吧。”

    前方突然尘土飞扬,冰流便停了下来,众人也察觉到不妙——

    是马车?轰隆隆的声音伴随着越来越多的尘埃朝着他们靠近,虽然隔着数百米也能感觉到那无数快速滚动过来的物体散发着冲天的怨气。

    那些东西越来越近了,是——独立滚动着的巨大车轮。

    “处生!——”每个车轮上,都绑着一个干枯的尸体,那些尸体上伤痕累累,显然就是之前死去的人们。

    “好痛啊......好痛啊!”“文家的处生......我要杀了你,一定要杀了你!”“死啊,去死啊!”

    平三愣住了,“这些是什么啊?”

    鹿旷掏出了魔杖,回道:“没有及时处理掉的鬼......看样子,应该是受车轮刑而死的人,受酷刑而死的怨念加上没有地脉滋养的环境,很容易变异成尸鬼。不过这数量也太多了吧?如果是一次性处死这么多人,彼此的怨气互相影响,倒有可能在一天的时间内就成形。”

    那车与车轮绑定在一起的尸鬼咒骂着,同时加速朝他们滚动过来,似乎要把自己枉死的怨气通过碾碎他们来发泄出去。

    眼看那些车轮越滚越近,冰流下意识地用右手去取背着的玄冰枪,随后才愣住了——自己的右手已经没了。

    鹿旷将魔杖一挥,数片飞速旋转的圆锯便飞了出去,那些车轮丝毫不多开,直直地撞上了飞轮,被切成了数片。

    “见鬼了,数量太多了......我说啊,虽然你们很可怜,但是......”鹿旷挥着魔杖在半空画了几个阵图,随后在地上一刺,从魔杖与地面接触的地方便往前延伸出许多银白色的金属,并以此为主干不断往上冒出长条金属,那些车轮以飞快的速度撞上时便硬生生将自己给撞成碎片。

    “给我把路让开!”

老朋友

    “一般来说,将神门,城隍庙,还有各城归属缉武司的异术组织会派人手定期巡逻,祓除城镇周围的鬼患。”

    鹿旷疑惑地操纵着金属挑起了一个车轮鬼,

    “其他的也就算了,这里的城隍是怎么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如果不是我们碰巧经过的话,这群尸鬼连一个村子的人都能轻易吞噬吧。”

    平三也看着这些已经被打倒的车轮鬼,道:“我更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一次处死这么多人?”

    “唔,车轮刑,不像是青水官府会用的刑罚,倒是在自然神教盛行的金沙会更常见,自然神的狂热信徒会用这种方法来打击异端。”

    鹿旷想了想,又道:“不过......这种刑罚后来也传到了青水,被在槐河域一带流行的荆棘之子所采纳。因为用车轮碾压四肢以及放置七日的暴晒和荆棘之子忍耐苦痛的理念所符合,所以在槐河域一带,尤其是荆棘之子控制的地区特别常见。”

    冰流立刻紧张起来,“荆棘之子?”

    “对,荆棘之子的信徒认为忍耐苦痛就能得到龙神的祝福,就算没有在现世成为奇迹,也能在死后跨过泥泞的梦之海,去到梦的彼岸,也就是......‘天堂’。所以荆棘之子的信徒甚至会主动折磨自己来迎求奇迹......你们怎么了?”

    见冰流和平三的表情非常不自然,鹿旷感到有些奇怪。他想了想,便明白了过来,“差点忘了,你们就是当事人,平三的手心里还有一柄荆棘剑呢。不过追云已经死了,荆棘之子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吧。”

    “我们要去的充城曾经也是荆棘之子流传的地区。据说,那里曾经迎来过奇迹——”

    平三忍不住打断道:“不会和杜家三姐妹还有侯君入梦一样,都是追云傲雪搞出来唬人的小把戏吧?”

    “那可是和将神一样鼎鼎大名的人啊,就算追云是监国也要奉为上宾。迎来奇迹的那位前辈,是青水最有名的学者,骆驼族的骆行先生。他立志要走遍整个大陆,亲眼见证所有的真理,鼓励求真务实的求学精神。为了磨炼自己,他和他的学生都会在脖颈上挂一个香炉,来强迫自己弯腰以保持谦卑,同时穿上荆棘编制的鞋子来提醒自己脚踏实地。”

    “咦?”平三小心地看向冰流,忍不住道:“冰流,你记得吧?......鹿哥描述的,这些人的打扮,好像在哪见过......”

    “骆奎?”

    鹿旷继续说道:“后来,人们惊讶的发现,骆行老先生可以赤足走在滚烫的熔岩和冰冷的冻土上而不受伤,只要在行走时,就好像有无限的精力一样,因此人们都尊称他为‘赤足圣客’。由于骆行老先生和他的学徒求学的刻苦精神和荆棘之子折磨的理念有那么——(鹿旷伸出两根手指捏了捏)一丝相似,于是荆棘之子就宣称是老先生忍耐苦痛的美德迎来了龙神的祝福......”

    “像是碰瓷一样......后来呢后来呢?”平三来了兴趣。

    “后来?骆行老先生和他的学徒在途径充城时突然消失了。当时许多流派都因为老先生的名望而派人寻找过,但都一无所获,就连许多堪舆高手都没能占卜出结果,于是人们只能认为是龙神的祝福再一次降临到了老先生的身上,龙神现身亲自引领他们前往梦的彼岸......地点就在这里,充城。”

    鹿旷指着前方,翻过山坡后出现的城墙,道:“能看见了,我们到了。”

    不知怎么地,平三突然想回头看去,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感召他一样——在身后很远的地方,有一截枯木上似乎站着一个穿着黑袍的山羊,他也在注视着这里。平三感到那人有点眼熟,便揉了揉眼睛,但又发现枯木上根本没人,似乎是自己眼花了。

    充城城门前,一位骆驼族的老者抬起头,望着城门上大大的“充城”二字,浑浊的眼睛里泛出了激动的泪花。

    “老师......我回来了......”

    城隍庙伙房。

    靠着窗边的一张桌子旁坐着三个人,桌上放着三碗热气腾腾的云吞面。冯惠解下了长刀,用筷子将面前的面搅成一团。坐在她对面的冯谦依旧抱着那把长刀,他身边的锐欧利则用胳膊撑着脑袋,望向窗外。

    “嘛,根本就没有鬼患。青水相国大人都亲自来这里了,就算有什么妖啊鬼啊也早就吓跑了。所以说啊,谦,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就当出来散散心,回去后就能向会长交代了。”

    冯惠闭着眼睛,美滋滋地将面团放在口前。冯谦仍旧低着头,抬起眼睛看了冯惠一眼,道:“父亲又不是机关......什么都没做才会被骂。如果遇到很厉害的鬼的话,断掉一条胳膊或者腿就好了,这样才会得到父亲的称赞......”

    “不许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冯惠“啪”的一声将筷子拍在桌上,“谦,你的天剑是同辈中最好的,就算大哥也比不上!会长其实非常看重你,如果你能像大哥那样强硬一点,会长就再也挑不出毛病了。下次,要是会长再说你,我就帮你骂回去!”

    “有什么用......惠姐又不是被逼着去练剑的人。”冯谦难过地看着面汤里自己的倒影,“我不喜欢剑......也不想守护什么妖刀......如果我是女孩就好了,母亲不会逼着我去练剑,我也可以和惠姐一样......”

    “谦如果一直都是这样想的话,不管是成为男孩还是女孩都没用的哦。”冯惠将身子侧了侧,用下巴朝前方点了点,“看那里坐着的那个女人——”

    隔着几张桌子,苏香将军一个人坐在那,桌上放着许多小碟子。每个小碟子里的食物都很少,——银木耳、莲子勾兑的白羹,上面撒着细细的桂花;两种颜色的干果拼成了太极的图案,周围又用蜂蜜画了个圈;几个捏成包子、馒头、汤圆形状的五颜六色的糕点;煎黄的豆腐皮包着鼓鼓囊囊的馅;雪白的糕点被切成两半,里面是诱人的枣泥和豆沙......

    还有琉璃盏里装着的冒着青绿色蒸汽的茶。

    “一路上饿死了那么多人,她却可以在这个季节吃到莲子和桂花,还有茶。从黄老板给鱼龙会的资助就知道茶有多么稀有......你看,她明明不会形元,但是她却敢向自己的父亲开口要这些东西。如果谦也能大声说出自己的要求的话,会长一定不会再那么苛刻地对你了。”

    冯谦道:“姐,会被听见的。”

    冯惠却无所谓地再次用筷子搅拌起面来,“有什么关系?我说错了吗?”

    文坎正经过她身边,瞥了她一眼。

    “又变多了。”一直望着窗外的锐欧利冷不丁来了一句。

    冯惠不解:“什么?”

    “难民啊。”

    窗外,城隍庙的外面,是一片荒凉的黄泥地,风吹过便扬起一脸的尘埃。那里有许多人背着各自的行囊,排着队等着城隍庙发放的食物。他们身上几乎铺了一层沙子,松弛粗糙的皮肤紧紧地吸在骨架上,深陷的眼窝里只剩下了麻木。

    “够了!”同样在伙房内,和大壳面对面吃饭的小野将面前的云吞面往前一推,“我得去找那个相国。”

    “吸溜吸溜——”和义愤填膺的小野不同,大壳表现得非常平淡,“小野,先吃完面再说吧。现在还能提供城隍庙普通伙计的伙食,再过不久连这点也没了......槐河的洪灾和辰江的旱灾造成了很大的损失,不止是收成,因为追云推行的屯田令的缘故,百姓们上交的粮食是按照土地比例分摊的。交不起粮食的人被抓走,或者逃走。没有人耕种,饥荒只会越来越严重......”

    “所以,我、我完全吃不下!”小野双手撑在桌上,不忍心地看着自己的那碗面,“我明明没做什么好事......既没有耕种,也没有帮助那些百姓,我没资格吃这碗面!”

    “......我知道了,我们去找相国大人吧。”大壳三两下将那碗面吃完了。

    两人走出伙房,发觉庭院前方的角落里,那只四五米高的大象正靠着院墙坐着。他那血迹斑斑的枷锁放在一边,一只手装着一把谷屑,另一只手则将谷屑洒在地上,看着小鸡仔在他前方将头一点一点地啄食着,随后像孩子般吃吃地笑了起来。

    “嘿嘿嘿......嘿嘿嘿......”大象似乎注意到了小野,艰难地将头转向这边,抬起手摇晃着。他咧开嘴笑,但是嘴角是歪斜的,口水沿着歪斜的嘴角一滴一滴地滴在地上。

    “......”小野心道:“是和赤辽一样的情况吗?但是病情要严重地多啊。”

    院门推开,黑衣鹿走了进来。小野便快步上前,“你好,请问——相国大人在哪?”

    黑衣鹿全身都被黑衣包的严严实实,只剩下一对鹿角足以辨认身份。

    “跟我来吧,我也正要找他。”

    小野和大壳便跟着黑衣鹿往前走去。

    “你吓到了吗?”黑衣鹿虽然全身都隐匿在那斗篷下,但声音听起来却异常温柔而有磁性,小野的情绪不自觉地跟着放松起来。

    “没......”

    “因为先天的疾病和畸形,我们都被村里人当做是厄运的象征,被殴打、驱逐......”

    走到一处树荫下时,黑衣鹿解下了缠绕着脑袋的黑色绷带——绷带下藏着的是一位容貌清秀,彬彬有礼的鹿族青年。见小野有些疑惑,那鹿族青年便脱下了手套,将手伸出树荫外——

    在阳光的照射下,他的手上迅速出现了边界清楚的红斑,毛发和皮肤也大块大块地剥落下来,鲜血很快浸湿了整条胳膊,整个手掌看上去就像溶化了一般。

    很严重的病,但是大壳无动于衷。

    “没办法走到阳光下的我,很自然地被认为是见不得光的污秽。在再也敲不开家门后,我就离开了钝角村,过着索离群居的生活,直到相国大人收留了我。”

    他重新戴上了手套,又将自己的头部包裹得严严实实。

    “我不喜欢现在在做的事,我也不喜欢伤害别人。但只要能看见相国大人那祥和的表情,我就能感到心安。为了这份安宁,我可以做很多不愿意做的事。”

    “难以理解......”小野心道:“文良相国,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啊,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小野挠了挠头,又问道。

    “鹿阳,很讽刺的名字呢。”

    三人走到了城隍庙内修筑的一个庙宇内,在靠近时便听到里面传来“扑通扑通”的声音。

    庙宇内,竖立着一个年迈的骆驼雕像,他低着头,脖子上挂着香炉,脚上穿着荆棘编织的鞋子。雕像周围摆满了一圈的山珍海味,正前方的香炉里更是插着两根奇大无比的香。

    文良跪在雕像的正前方,只见他猛地将自己的头重重地砸在地面上,发出了方才巨大的“扑通”声,同时双手也放在地上,先是手心朝地,然后又翻转过来,随后在小野惊讶的目光中,他抬起了身子,双手合十,随后再次猛地将头砸在地上。

    “相国大人相信荆棘之子和龙神是存在的,所以他在用这种方式来践行苦难,每天都要重复一千下,二十年来风雨无阻。”

    此刻,文良站了起来,看起来那一千下的跪拜已经结束了。

    “原来是将神门的,有什么事吗?”

    “你流血了!”

    文良没有擦去额头上的鲜血,只是柔和地注视着三人,道:“这里,曾经是赤足圣客与弟子们得到龙神赐福的地方。龙神两次在赤足圣客身上展现了奇迹,所以他和他的弟子们毫无疑问会在龙神的指引下飞跃梦之海,去到那梦的彼岸......想到这里是奇迹降临的圣地,所以证道时不自觉地用力了。”

    “......真的不用擦一下吗?”小野纳闷,鹿阳为何也无动于衷。

    “不必,这份苦痛让我感到狂喜,我离龙神和奇迹的距离因为它而变得更近了。”文良双手合十,低沉地吟诵道:“赞美龙神,这本身就是考验。身为龙神的信徒,我知道会给许多人带来痛苦,所以身上的痛楚既是信仰的证明,也是谦卑的惩戒。”

    “对了,将神门的,你有什么事吗?”

    “我不明白。”小野为难地说道:“我不想抨击你的信仰,但是——这真的能拯救天下吗?因为您之前做的那些事,老百姓对城隍庙差评不断,更糟糕的是,城隍庙里也有对您不满的人。还有......您用这么残酷的刑罚,只会扩散恐怖,这样下去,会失去人心的。”

    文良笑了,出于不屑的讥笑,眉宇间也隐隐有了怒意。

    “年轻人,你不会知道,当你走在一条明确的道路上时会有多么轻松。”文良闭起眼睛,仿佛前方真的有一条道路般,“只管这样,把一切都交给龙神,听从龙神的召唤走下去......龙神曾予我们文明,同样也予以我们一条明确的道路。”

    完全是车轱辘话。

    在庙宇的大梁上,站着一个戴着斗笠穿着蓑衣的人。不管是文良还是小野都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此刻他的身体变得越来越浅,最后凭空消失了。

    ------

    锐欧利突然抓起了长刀,“有可疑的波导!”

    “太好了,谦,向会长证明自己的机会来了。”冯惠也拿起了长刀,拉着冯谦站了起来。

    锐欧利翻身跳出了窗外,冯惠和冯谦也跟着跳了出来。只见锐欧利闭着眼,几秒后便朝着一个方向跑去,冯惠和冯谦便也跑了过去。

    充城外的一处山谷里,许多人们手拉着手围成了一个圈,圈内是架在篝火上烤着的大锅,里面煮着许多肉。圈外,是许多丢弃的骨头以及到处乱飞的苍蝇。

    穿着黑袍的山羊八目明站在圈内,右手抓着一本漆黑封面的书举在胸口,书上画着一个五芒星炼金阵图,阵图内是一个倒着的血红十字架。

    那些人们不断地将腿抬高,同时往一侧移动,整个圈圈便不断旋转着,八目明则高举着左手——手上拿着某种兽族的头盖骨,里面放着一根蜡烛,弥漫出诡异的香气。

    人们越跳越起劲,全然忘记了自己的饥饿和疼痛,脸上的表情也逐渐变得狰狞而浮夸。

    “厄运与救赎在呼唤......无需抵抗,将自己的全部交给祂,你会发现,原来一切是如此轻松。”

    篝火突然炸起一团墨绿色的火焰,随后整个火焰便变了颜色。诡异的火光下,人们开始疯狂地狂笑、怪叫起来。

    “没有关系,把自己都放弃吧,向我们的‘父亲’,向未来献出一切吧。”

    人们似乎都陷入了某种幻觉,开始狂乱地喊起来:“未来!未来!未来!”

    山谷一边的悬崖上,锐欧利,冯谦,冯惠三人趴在悬崖边,紧张地望着下方癫狂的人们。

    “就是这个......那股令人不安的波导。”锐欧利的脸上流下一滴冷汗,“充城外,竟然有这种程度的(消音)徒,城隍和鬼差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得马上回去报告城隍。”

    “嘿,等等。”冯惠看起来有些兴奋,“这是一个好机会,我们无意间撞破了(消音),然后把它拿下,不仅可以扬名,会长也会对谦更好了,对吧?”

    锐欧利压低声音道:“你疯了?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疯狂的波导,汇聚在一起会爆发出非常可怕的能力,只有同样具有汇聚波导能力的城隍才能对付!”

    “没关系啊,我们又不是正面冲上去。而且你看他们一个个都失去理智了,我们就慢慢地把他们一点一点都打倒,他们也发现不了,不是很好解决吗?”

    “你!——”

    “好了,问问谦的意见吧。”冯惠期待地看向冯谦,“谦,你怎么说?”

    冯谦木然地抱着刀站了起来。

眷属

    “将军,有急报!”

    一名王卫军匆匆跑进了城墙角楼,苏香正在那眺望远方,文坎和数名王卫军护卫在她身边。

    “发现不明组织的总部?”苏香不确信地看着眼前气喘吁吁的王卫军。

    “是的,回来汇报的是那个鱼龙会的女子,她亲眼所见。她的同伴现在还在那里盯着他们。”

    “好,全军出击。”苏香接过一名王卫军递来的宝剑,昂首朝向下的阶梯走去,身上的铠甲随着脚步发出当啷当啷的碰撞声。

    充城外的山谷里,一个嗷嗷叫着的兔族女子被拖拽到了篝火前。

    八木明冷冽地笑着,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这可怜的女子道:“所谓的龙神已经被证实是一个愚蠢的谎言,现在,取出她的心脏,向我们真正的主人献上这个祭品,然后奇迹就会在我们面前展示了。”

    潜伏在山谷悬崖上的锐欧利一拍地面:“不好!”

    其中一头光溜溜的肥猪留着口水走上前,扯开那只兔子的衣服,拿着闪亮的匕首迎了过去。

    此刻人命关天,也顾不上许多了,他抄起长刀便沿着山谷滑了下去,大喊道:“住手,你们在干什么!”

    只见他分别用形元包裹着刀鞘和长刀,并相互碰撞摩擦起来,刺耳的噪音顿时响彻整个山谷,山谷底的人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都木木地看着他。

    “没效果吗?果然,这些狂热的波导在某种程度上保护了他们,但毕竟只是连形元都不会的人啊,一点反应都没有也太不可思议了。”

    锐欧利再次喊道:“竟敢躲在这里干如此肮脏的事,你们这些可恶的结教徒!”

    他将刀往地上一插,一股爆发的形元便冲倒了一圈人。

    八木明见状,便举起那本黑色的书,喊道:“胆敢打扰圣餐,把这狂徒也抓起来,一起献祭给未来赔罪!”

    人们如梦初醒般,突然疯狂起来朝着锐欧利跑来。

    “果然,这些波导的中心是那个穿着黑袍的山羊,类似城隍一样收集形元的能力么......”锐欧利感应到了八木明身上那股没有一丝情感,冷漠到极点的形元——或者用他的话来说,波导,便心道:“反过来,只要把那家伙打倒,这群人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无知又残忍的蠢货,你们才该成为我剑下的祭品。”锐欧利将形元聚拢在长刀上,锋利的形元依附着长刀增加了攻击的范围和利度,“和谦、惠不一样,我的‘天剑’即使对活人也不会留情的!”

    “刷刷刷——”几次挥刀,先靠近的几个人被砍出了深深的伤口,哀嚎着倒在了地上。

    “岂有此理,简直......全身都是破绽!”锐欧利左右挥刀,同时朝着八木明跑去,毫不留情地砍倒了所有挡在他前面的人。

    很快,他便冲到了八木明前方五米处。

    “之前也遇到过这样的情况。”锐欧利在心里回想着,同时长刀离看起来毫无防备的八木明越来越近,“被战争摧毁家园的人,即使找到了安身之处也活得非常艰难......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土地,失去了做人的尊严,唯一能做的只是在延长生命而已......所以,他们的波导都异常的空虚。这个时候,只要一碗饭,再加上一点希望,就很容易让他们相信什么,荆棘之子就是这样在青水流行起来的。绝望的人们,哪怕明知是谎言也会让自己去相信......”

    “可是不管是荆棘之子还是你们所信仰的什么龙神,全部都是谎言!和那位亚郎大人一样,都是谎言!忠诚的信仰不该被谎言所蒙蔽!”

    八木明举起手里的头盖骨,“当”的一声挡住了锐欧利的斩击。

    “招式是天剑的路子,但是出手却招招致命处处见血,和活人剑的本质丝毫不同啊。”他斜乜着矮自己一个头的锐欧利,面无表情道:“大星位都敢来这里送死么,勇气可嘉。”

    他举起了手里的那本书,许多烟雾状的物体便从那些骨头中升起,纷纷附身到了周围的信徒身上。

    山谷入口处,冯惠指着山谷内道:“就是这里。”

    “很好。”全身银甲,威风堂堂的苏香拔剑高举,“都随我进去。”

    她身后的文坎提醒道:“将军,我们需要留下至少一支队伍在谷外,以免贼人从后方突袭。”

    苏香愣了愣,又道:“一队和三队随我进去,二队在入口把守,一定要摧毁这里的(消音)教徒!”

    “是。”负责二队的,是之前曾出现在信城的两位小旗——拿着狼牙棒的褐色兔子文岩,以及戴着佩剑的兔子文锋。

    “全军出发!”随着苏香一声令下,王卫军们高举兵器冲进了山谷。

    迎面便跑来数个人,为首的王卫军将长矛指向他们道:“妖人,胆敢抵抗的话就通通处以车轮之刑!”

    那些人置若罔闻,猛地扑上来,如野兽般在那为首的王卫军铠甲没有覆盖到的脸上啃咬起来。“啊!”

    “啊!”“哇唔哇唔——”其他的信徒也纷纷扑了上来,发疯般地撕扯着王卫军们的身体。

    苏香不由地后退了几步,“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一个信徒三步并作两步扑了过来,苏香甚至没来得及发出尖叫。只见一把纸卷成的长枪从她肩上掠过,刺进了冲过来的信徒身体,将他给推了回去。

    “百户大人!”护在苏香身边的另一个王卫军见文坎出手,便不由得欣喜地喊了出来——也许他认为凭“纸探花”和缉武司百户的名号,只要出手就能保他们不死吧。

    那纸枪又松散开来,往周围飞出数张纸,如刀片般轻松割下了那些信徒的头,但其余人完全没有被吓到的意思,反而因为流出的鲜血更加疯狂地扑了过来,与苏香前方的王卫军们绞杀在了一起,顷刻间撕咬声、哀嚎声、兵器破坏身体的声音不绝于耳,整个山谷顿时变成了人间地狱般的景象。

    苏香冷汗直流,忙退到文坎的身后,“文坎,这些是什么?”

    “似乎是某种招魂仪式......有些人需要和死去的亲人告别,所以会有术士用让孤魂野鬼附身的方式来哄骗他人。这些恐怕就是一次性叫了太多的怨魂附身,导致失控了吧。”文坎分析道。

    苏香喃喃道:“招魂吗,是这样吗......那岂不是只能叫义父过来了。”

    文坎道:“将军,请小心,这些人的力气要比普通人大上数倍,而且这些灵魂的怨念会逐渐影响我们的心智,得尽快解决。请下令让王卫军们奋勇杀敌。”

    “啊,对。”苏香连忙喊道:“全军听令——”

    八木明身上的形元汩汩冒出,那强压的压迫感让紧握着刀的锐欧利不自觉地跪倒在了地上。八木明又缓缓张开嘴——

    两把长刀从不同的方向朝八木明丢了过来,他便用手里的头盖骨“当当”两声分别打开了那两把剑,锐欧利也抓住了这一瞬间的形元松懈而趁机往后一翻与八木明拉远了距离。

    那两把长刀分别被冯谦与冯惠接住,两人也随即站在了锐欧利的两边。

    “喔,是天剑的百步斩,这两位才是天剑的正统啊。”八木明眯起眼睛,道:“那我大概知道你们是为什么来的了......”

    冯谦冷着脸道:“截天夜叉,俞冬天,现在在哪?”

    “三个大星位,就敢来杀我们吗?难道正常一点不是该躲起来吗?”八木明看向后方乱作一团的王卫军和信徒们,又转向他们,道:“等我和王卫军交手后再出现,胜算不是会增加吗?虽然也不多就是了。”

    “我问你俞冬天在哪!”冯谦一改往日的无精打采,突然大吼起来,“你们害死大哥,现在还要对锐欧利动手......我饶不了你们!绝对要杀掉你们!”

    “你是说冯彪,对吧?......练气士之间的战斗,死伤在所难免,你大哥技不如人,被杀掉很正常。”八木明继续说道:“哦,对了,他本来可以不用死的......当时有十几个人躲在了那道观里,冯彪拿着刀一步都不肯退,就这样站着死在了道观门前,然后很不凑巧地城隍庙的人就赶过来了,于是躲在道观里的人就都活下来了,冯彪成了那天唯一一个死掉的人。但是他要保护的人却活下来了,你该为他高兴才对。”

    “我杀了你!”冯谦将形元凝在长剑,一跃朝八木明冲了过去,冯惠连忙喊道:“冷静啊。”

    八木明瞥了一眼躺在地上,那个瑟瑟发抖的兔族女人,“今天,你们要保护的人没法活下来哦。”

    他张开嘴,一条黑色的粗糙鳞片的蛇便从口中探出身子,游到那兔族女人身前,兔族女人更加害怕了,她将整个身子蜷缩成一团,那蛇张口在她手臂上咬了一口,留下了两个豆大的小洞,随后缩回身子回到了八木明的口中。

    “啊!”那兔族女人痛苦地嚎叫了起来,随后她的身体像被什么拉扯般变长变大了数倍,全身的毛发也迅速脱落,表皮变得皱皱巴巴,曲张的静脉随着心跳在皮肤表面一动一动着。

    变异后的兔族女人将手一扬,便推开了冲过来的冯谦——

    许多白纸卷起成了一把锤子,敲碎了冲来的被附身信徒的脑袋。那些信徒似乎没有痛感,在某种幻术的操纵下只剩下了疯狂,他们张口朝着王卫军扑来,王卫军便横着长枪卡住了他们的嘴,而对方则红着眼,硬生生地咬断了自己的牙齿也不愿后退,更多的王卫军则是被推倒在地,随后那些疯狂的便围了过来生生将其啃噬。

    文坎喊道:“将军,不能再僵持下去了,现在暂时后退,重整旗鼓才是上策。”

    “啊,啊,对。全军听令——”苏香还没来得及发令,被见有两人拼命地朝着他们的方向跑来,似乎在害怕身后的什么恐怖的东西。

    “啊~啊~啊~”冯惠抱着两把刀,锐欧利则将冯谦扛在肩上,朝着苏香他们的方向跑来。有几名不认识鱼龙会的王卫军疑惑道:“小孩子?这里怎么会有——”

    “嘭!”那变异的兔族女人从天而降,踩碎了这名王卫军的脑袋。

    她的位置离苏香很近,王卫军们便不得不分出兵力,包围了这个变异的兔女。

    此刻,众王卫军,文坎都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个变异的兔女,苏香更是害怕地捂住了嘴巴。

    其中一名芦芦战兔鼓起勇气,将长枪朝变异兔女捅去,变异兔女的胸腔打开,几根肠子如触手般抛了出来,将那芦芦战兔拉了过来,而肋骨伸长,如牙齿般咬住了这可怜的家伙,身子往后一仰,便将他完全吞了进去。

    “啊~~~~”不知是打饱隔还是怪物登场都喜欢这样,那变异兔女将头扬起,示威般地吼了起来。

    “我天,这、这是什么啊!”“怪物,怪物!”“这些都是怪物!”

    眼看王卫军们都开始害怕动摇起来,文坎厉声喊到:“不许退!保护好将军!”

    然而苏香居然“哇”地喊了起来,往后退了几步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这一倒不要紧,除了文坎和苏香身边的几名王卫军,大部分的芦芦战兔都不约而同地丢下武器朝着山谷的出口跑去。

    在逃跑队伍中的冯惠便喊道:“干什么呀,你们可是芦芦战兔啊!竟然和我们这些平民一起逃跑,丢人啊!快回去战斗啊,懦夫!”

    锐欧利不禁道:“姐,小声点吧,我们也很丢人。”

    被扛在肩上的冯谦不停挣扎着:“放我下去,我要杀了他!”

    正在奔跑中的锐欧利一下子没保持住平衡,两个人便都摔在了地上。同时,那变异兔女也一跃跳到了他们身前。

    “惠,带谦先跑!”锐欧利一下子抽出了长刀,心道:“好可怕的波导......方才的那只山羊,是有意收敛才没有被我察觉到吗?......没关系,我可以掩护他们两个离开,我绝不会像所谓的亚郎大人那样——”

    冯谦还要冲过来,冯惠便一把从背后抱住他,“别乱来啊谦,我把你的剑扔掉了!现在的你什么都做不了,快和我跑,不要浪费锐欧利给我们创造的机会啊!”

    “咕啊啊~”变异兔女在锐欧利面前,缓缓打开了自己的肋骨,“咬碎你......杀死你.....吃掉你......”

    “可恶!”锐欧利原本就是为了救这个女子才冲下来的,没想到,现在反而要对她举起长刀了。

    “将军!”本就人手不足的芦芦战兔很快被冲散,眼看着王卫军们一个接一个地倒下,担心同样要遭此厄运的苏香被吓得瘫倒在地一动不动。文坎一边操纵着白纸打碎靠近的狂信徒,一边搀扶起苏香,“兵临险阵,主帅不必以身犯险。请您先撤退到入口处,两位小旗会在那里接应您。”

    “可是——”

    “带她走!”文坎对着两名王卫军喝道,那两名王卫军如临大赦般,也顾不上缉武司无法指挥王卫军的规定了,连忙扶着苏香,“是!”“走吧,将军。”

    “这里就交给我了。”文坎操纵着那些白纸,在他前方排成了一排纸阵,迎着那些如野兽般冲来的人们,“来吧,你们已经没有赦免的机会了。”

    ------

    “天剑,封穴!”锐欧利双手持着长刀,锋利的剑气如直线射前,变异兔女身上便爆出了一个汩汩流血的血洞,变异兔女大吼一声,从胸腔里伸出的肠子便如鞭子般横扫过来。

    “好快......我躲不掉了。”锐欧利旋即调整长刀的方向,对准了变异兔女的脑袋,“就算我没被这一下打死,重伤的我也不可能被人救回去......还剩下最后一次攻击的机会,至少能解决掉这个怪物吧。父亲,为我自豪吧,我战斗到最后一刻了!”

    在他两边突然升起一排银白色的金属柱,挡下了肠子的横扫,同时变异兔女的身下也出现了交错着的金属柱,将她固定在了原地,锐欧利发出的剑气便打中了她的脑袋。

    但是还不够,变异兔女的脑袋似乎更加结实,只是出现了一个伤口而已。锐欧利有些诧异,但此刻他只是再次运转形元试图发动攻击。

    他忽然看到一个人影踩着金属柱过去,同时挥舞着手上的剑,一下便斩下了那怪物的首级。

    “尸魔的生命力都挺顽强的,以防万一,把血也吸干了吧。”平三将荆棘剑刺进那怪物剩下的身体里,那怪物便在十几秒内成了一具干尸。

    他将荆棘剑收回了手心,周围的王卫军们见状,竟纷纷朝他跪了下来:“他手上的荆棘,和相国大人头上戴着的一模一样!”“这是荆棘之子的奇迹!”“龙神派出使者拯救我们了!”“不用死了,龙神万岁!”

    在他们后方的鹿旷收起魔杖,嘟囔道:“搞什么啊,明明这些被怨魂附身的人都是我解决的。”

    平三偶然瞥见了锐欧利,见对方怔怔地看着自己,便回头看了看,又朝周围看了看,确认对方是在注视自己后,便伸手挥了挥,“你好呀~”

    “怎么会......这家伙的波导和方才那只山羊那么像!”锐欧利戒备地举起了长刀。

    平三又看了看周围,疑惑地指了指自己,“我?为啥?”

重逢

    “可恶!”小野一拳砸在墙上,为自己无法说服文良而不甘。这时,一个大夫打扮的兔族少年走进来到了大壳身边,在大壳耳边说了什么。

    “哦,知道了。”大壳没做什么特别的反应便将那人打发走了,小野便问道:“大壳,药房那边出事了吗?”

    “没什么,那个女人死了......”大壳见小野怔住了,便比划道:“你见过的那个兔族女人,她没有熬住刑,死了。相国说会抚养她的孩子,让他以文家人的身份在相国府生活。”

    “什、什么,她——她死了?”

    “嗯......我多少猜到了。她好几天没吃东西了,又要赶路,又要想办法让孩子活下去,本身就到了极限......进了班房的人,没可能完整出来的。”

    小野捂了捂自己的脑袋,早在与临街城隍接触后,他就隐约猜到了,表面上在四国中最具名望的芦芦族,背后可能会有那些难以启齿的东西。在金沙之行后更是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只是如今芦芦族背后的阴暗被毫无保留地剖析在他面前,一时难以接受。

    “小野,我要去药房帮忙了,有人拜托我去照顾两个不得了的病人......如果你看不惯相国的行为的话,还是避免和他接触吧。”

    大壳走了出去,留下小野一个人留在这庙宇内。他望着那谦卑的低着头的骆驼雕像,心里感到一阵迷茫。

    “好烦啊......”小野最终决定去城里四处走走散散心。

    ------

    山谷里,锐欧利警惕地拔刀对着平三。还没等他说什么,苏香突然一个滑跪冲了过来,距离平三几米时匍匐跪倒在地上,“活着的奇迹!请接收我虔诚的膜拜吧!他手上收发自如的荆棘就是最好的证明!”

    “不是,这荆棘什么的,忽悠别人就算了,你们居然自己也信吗?”

    鹿旷连忙冲来捂住平三的嘴,赔笑道:“他说,你们的好意他心领了。天快黑了,能给我们提供住处吗?”

    “没问题。”苏香站了起来,对着身后的王卫军道:“马上去城隍庙安排最好的房间和伙食。对了,通知义父,我遇见奇迹了!”

    平三掰开鹿旷的手,不满道:“干什么啊鹿哥,你为什么要陪那个大姐玩过家家——”

    “见鬼了,你就是有把一切事情都搞砸的本事。资金和据点,我们本来可以有的,只要哄好这个将军的话。”

    “是么?”平三骄傲地拿出一本账本,“如果我总是把一切事情都搞砸,我是怎么身家百万的?鹿哥,我们不需要她的钱,我们自己就有的是。”

    “那是云副将留给你的遗产!而且我们的钱早就花完了,我们破产了,破!产!了!”

    鹿旷揪着平三的领子喊道,然后才注意到周围的芦芦战兔们正在看着他俩。他便松开手,后退几步,也做出虔诚的样子道:“啊......奇迹,尊敬的奇迹,我......尊敬您,指引我走在扭曲的......苦痛路......巴拉巴拉......荆棘之子。”

    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平三他们身上时,冰流扯紧了身上的斗篷,“现在......最好别被认出来。”

    ------

    充城的贫穷已经到了令人难以忍受的程度。小野走在路上,看着周围饿得连站都站不稳的人,心里非常不是滋味。他想做些什么,但伸进口袋里,空空的什么也没有,只能叹了口气。

    “小野——”一个苍老又有些熟悉的声音在小野身后响起,他一转身,便见骆奎佝偻着腰朝他走来,“圣徒的脚趾指引我走向这里,你身上是否也有圣徒的遗物?”

    “遗物?那是什么——我想起来了。”小野从口袋里也掏出了一截石化的脚趾,“这是平三送我的,带在身上后能让人健步如飞的法器。等等,这是前辈炼出来的吗?”

    骆奎没有反应,小野便勉强笑道:“前辈,好久不见啦,我们从金沙回来了......您最近还好吗?”

    “......没什么。”骆奎盯着那截脚趾有一会儿,叹了口气,道:“年轻人......听我忏悔,面对考验,胆怯在我心中深深地扎了根......我选择了流浪,这种最温和的逃避......”

    小野见骆奎神情恍惚,有些担心地问道:“前辈,您遇上什么麻烦了吗?”

    “......最近,我在每一个夜晚的梦中都听到了那尖叫声,令我恐惧无比......小野,你能帮帮我这个可怜的老头吗?让那声音停下吧,我已经祈求了太久......如果能到城隍庙,那个奇迹降临的塑像面前祈祷,我的灵魂或许能够平静下来。”

    “雕像?是赤足圣客的雕像吗?我知道了,您跟我来吧。”

    在走到城隍庙时,小野发觉城隍庙的院内传来一阵火光,门前早已乱做一团,分发粮食以及维持秩序的鬼差和争抢食物的难民们纠缠在一起,而许多人正从城隍庙内惊慌失措地跑了出来。

    “有鬼啊~有鬼啊!大白天的怎么会有鬼啊!”跑出来的人们惊恐地喊道。

    “这是怎么回事?”小野感到一丝不妙,便回头对骆奎嘱咐道:“前辈,您先在这里等我,我去里面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说罢,他朝着城隍庙跑去,伸手在院墙上一撑,翻进了城隍庙内。

    里面的景象令小野大吃一惊——地面上到处都是尸体,有城隍庙内的文员,留守的一小部分王卫军,普通百姓,还有从班房里逃出来的鲜血淋漓的人。正当他感到疑惑时,突然传来一声啼哭声——那声音如此尖锐,令人不寒而栗,小野听得这啼哭声似乎在哪听过——

    一边的墙壁突然被打破,是大壳被什么东西从那里撞了出来。小野便迅速赶来,“大壳,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你看——”大壳指着他被撞出来的方向,一个荆棘编成的女人模样的物体抱着一个婴儿,婴儿的身上被荆棘扎得到处都是血,并且在那双荆棘编织的手中不断挣扎着,让被抓着的部位更加血肉模糊。

    “嘤——”原来方才那凄厉的啼哭声是这婴儿发出的,那荆棘编织的怪物便从身后发出几条荆棘,朝着小野和大壳攻来。

    小野拿起兵符,一刀砍断了伸来的荆棘,同时问道:“大壳,这是什么?”

    “那个死掉的女人,还有她的孩子......”大壳喃喃道,“那个女人知道自己没法熬过去,就说她皈依荆棘之子了,希望那些行刑的人能用荆棘按照她的样子做一个人偶,这样她的孩子就不会因为失去母亲而啼哭。相国很感动,于是让手下照做了......结果刚才发现,这个人偶居然动了起来。”

    “这样吗......”小野注意到,那荆棘人偶身上有着无比沉重的怨气,显然是那女人的灵魂附着在了人偶上。出于母亲爱子的本能,紧紧地抓着婴儿不放,但婴儿却因此感到痛苦而不断挣扎,因为婴儿的不安而使得这个附身人偶的怨魂更加狂躁起来,不顾一切地攻击周围的人。

    “可是,这里可是城隍庙啊,而且是白天啊。就算是变异成尸鬼,或者灵魂在强大的执念下附体,也太不可思议了吧!”小野朝周围望去,又疑惑道:“城隍呢?相国呢?其他人呢?他们都去哪了?居然就这样让一个怨魂在城隍庙里杀人!”

    “相国和城隍出城去接苏香将军了。而且......说是城隍庙,但是型堂的惨状你也见识过了,那里积攒了太多的怨气,不出一个怨魂才奇怪......相国和城隍一走,没有压制的情况下很快就成形了。”

    大壳拍了拍身上的灰,道:“我的符箓用完了都没有效果,其他的能力也不擅长对付这种敌人......”

    “没关系,交给我吧。我的业火,专门克制邪祟。”小野凝聚形元,兵符上便附着了一层白火,“对不起了,夫人......你已经死了,请你——不要再伤害别人了!”

    “嘤!——”婴儿再次啼哭起来,荆棘人偶便又发出几条荆棘刺向小野,小野侧身躲过,随后以兵符裹挟着白火朝人偶的脖子部位砍去,那人偶却突然把婴儿举了起来。

    “什么?!”小野连忙往上用力,虽然自己用形元处理过的斩击不会斩伤活人,但以婴儿这样的程度是无法接下攻击带来的冲击的。“居然用自己的孩子做盾牌,你——”

    “嘤嘤嘤!——”那婴儿突然手舞足蹈起来,荆棘人偶再次以荆棘藤鞭朝小野扫来。但这种程度的攻击根本无法伤到小野,挥刀一圈便轻易地处理掉。

    “麻烦的还是怎么把婴儿救出来......等等,婴儿?”小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将形元凝在双脚,随后猛地使出白影残魂教给他的移动方式——“八级天,暴足!”

    小野在下一个瞬间便出现在了荆棘人偶后方的数米处,荆棘人偶果然又举起了婴儿来抵挡,只是这次婴儿的肩上出现了一条细浅的口子。

    “竟然......真的是这样!”小野看着自己的兵符,又看向那转了过来,面向他的婴儿和荆棘人偶,

    自己的斩击是不会伤害到活人的,但那婴儿却被擦破了皮,这说明那婴儿已经不是活物了!

    这个怨魂不是来自那个死去的母亲,而是来自这个婴儿!所以人偶的动作其实是这个婴儿在主导!

    婴儿将这荆棘编制的人偶当成了自己的母亲,因此将城隍庙里的所有人都当成了敌人而加以攻击,同时在对人偶的攻击即将到来时主动挡在人偶前方,用这种方式来保护自己的母亲!

    “为什么......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小野握住兵符的手微微地颤抖起来,“他们......他们明明没有做错什么啊!”

    荆棘人偶突然扭过头,操纵着荆棘朝大壳刺了过去。小野紧闭着眼,将刀一挥,白色的火焰瞬间点燃了整个人偶。

    随着荆棘人偶在白火中化为飞灰,小野抹了抹眼睛,沉重地走向大壳。

    “大壳……”

    “嗯?”

    “他们说你是神医,你也说了那个婴儿的状况没问题的……为什么、为什么他死了?”

    “……”

    “他是因为什么死的?为什么城隍庙的人一走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

    “回答我!”

    大壳没有吭声,小野便大喊道:“回答——”还没等他说完,一个手掌便猛地拍在了他的脑门上,将他重重地打飞,撞踏了院墙。

    【谁攻击了我......为什么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对方的靠近?这种程度的“隐”,难道……】

    小野推开身上压着的墙砖,从那堆废墟里站了起来,“白眉儿!”

    见白眉儿站在大壳身前,小野又急忙喊道:“大壳,快躲开,那家伙现在不是我们的朋友了!”

    “嗯......我没把他当朋友。”大壳的眼底蓝光闪烁了一下,“但是老师......拜托我去照顾他了。”

    【不妙......大壳难道被柯普斯操控了吗?】小野连忙拍了拍脑袋,“对啊,柯普斯和海查灵是同一个人......大壳呆在他身边这么久,被精神控制是理所当然的......既然白眉儿在这里,那么柯普斯和卡鲁鲁也......”

    “君子六艺,射礼!”白眉儿大喊,右眼瞳孔随即一缩,一道劲力瞬间重击在了小野身上,再次将他打飞数米。

    白眉儿紧跟着上前,右手指甲伸长半米,猛地朝小野刺来,小野却在半空中移开了脚步,同时翻身砍在了白眉儿身上,白眉儿张口往后仰头,小野便立刻以脚尖在地上一点,拉开了距离。

    “不能被他的口水沾到......不仅是口水,还有他的形元也要注意。他的能力和望月一样,能不断吞噬形元来增强自己,拖得越久对我越不妙......”

    小野迅速将刀挡在身前,挡下了那道凭空出现的劲力,并继续思考道:“君子六艺只要看到就能进行攻击,拉远距离的话就变成靶子了!可是他的力气要比我大太多,体术也远强过我,要怎么办......”

    他将刀插在地上,随后周围的地面便出现了数个光点,光点猛地炸开往上喷出一道道白色的火柱。

    “很好,先封住他的视线,再用暴足移动到他身边......机会只有一次!”

    白眉儿果然避开了那些火柱,正在张望时,小野已经出现在了他的上方。

    “小巨兵——和我一样——最帅斩!”

    白眉儿猛地抬头,右眼瞳孔缩小,但还没来得及放出攻击,小巨兵的重剑便砸了下来,将他砸进了崩裂成无数碎石的地面中。

    “哈,搞——”小野刚松了口气,大壳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小野身后,拿着闭元针刺向小野的后颈——小野用来护身的形元就像被戳软的果冻一般,毫无抵抗地被针刺了下去。他突然感到后颈一凉,没有回头便朝前跑去。地上的白眉儿便在这是伸手拉了一下他的脚踝,同时地面的缝隙里伸出无数只蓝色的形元手,抓向了小野的脑袋。

    “呃......”小野一下子跪倒在地上,翻起白眼——那些蓝色的形元手抓住了小野的脑袋,一部分甚至已经没入其中。同时,柯普斯也抗着白眉儿从地面钻了出来。

    大壳面无表情道:“好厉害啊,老师......不过小野为什么会一击就倒了呢?”

    “负责灵魂的‘手’操作对象就是灵魂本身,只有源于灵魂的精神力可以抵挡,小野方才的精力都用于和白眉儿的战斗中,因为获胜的喜悦,对手倒下的松懈,感受到危机的本能,已经占用了他的大部分精力,所以这个时候非常轻松就能操控。”

    柯普斯看向大壳,略有惋惜地说道:“可惜你只学会了负责肉身的‘手’,不然刚才战斗就能更早结束了。”

    白眉儿:“别讲这些没用的,快给我疗伤!”

    ------

    小野从昏迷中醒了过来,他望向周围,自己似乎是在城隍庙的某个仓库里,四周环境很昏暗,也没有什么杂物。他试着站起来,却先听到了锁链晃动的声音——自己此刻正靠在仓库的柱子上,双手被铁链拉向柱子的两边,脖颈上还插着大壳的闭元针。

    “......我已经让你们的殿下起死回生了,所以合作可以告一段落了......不,我当然知道。原谅我要结束这次谈话了,我对我的客人已经很失礼了。”

    在仓库门口,背对着小野的柯普斯似乎在和什么人用通讯器交谈着。他将通讯器收回口袋,转身朝小野走来。小野又看见自己身边放着一架手术台,手术台的边缘有一个机械手臂,上面固定着一根有些粗长的银针,上面还往下滴着血——小野立刻意识道,这是鹿旷说过的,海查灵用来施展针术进行洗脑的工具!

    “......柯普斯?你对我做了什么?”

    “不是永久性的。只是刺激了你的视听区域和负责共情的地方。”

    “唔......”小野感到脑袋昏昏沉沉,而且他也不相信柯普斯说的话,既然自己落到了对方手里,对方又有精神控制的能力,或许自己就会变成下一个大壳了吧......“你为什么......不直接用控制大壳的方法来......控制我?呼......”

    “因为我想让你见一个人。”柯普斯蹲在了小野面前,拿出一张被火烧了一半的照片,照片是一个穿着黑峰军装的中年边牧男子,拦着一个看起来约莫10岁左右的边牧少年。“黑峰脑神经专家和高级祭司,恭犽,和他的儿子。”

    “......”小野感到脑袋里沉重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自己甚至已经无力去思考什么了——被精神控制了,大概就是这种感觉了吧?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只想完全放弃自己沉睡下去......小野心想。就算自己真的有强硬的毅力去抗拒,但是毅力归根结底也是来自大脑做出的反应,柯普斯既能对灵魂进行操纵,也能用针术直接修改大脑的结构,想反抗几乎是不可能的。

    柯普斯身上形元环绕,那只蓝色的形元手缓缓伸出,覆盖在了小野的脸上。

    “不必担心,你的守护灵兽不会出来捣乱的,因为同样的实验已经在瑞安身上成功过了,现在......让我们开始吧。”

    “呃!”小野感到仿佛有无数密密麻麻的针刺入了自己的脑袋,同时仿佛有一股电流劈进了脑海里,立刻便失去了意识。一片黑暗中,只是仍能听到柯普斯那呓语般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10平米的房间里,橡木做的书桌和淡黄色的墙......凌乱的床上放着布偶,对面有一个能看见自己的落地镜......”

    随着柯普斯的话语,周围的环境逐渐变成了他所说的模样。小野从床上爬起,疑惑的看着周围——昏黄的日光透过窗户撒进房间内,让一切如此混沌。他迷惑走到落地镜前——镜中的自己竟然就是方才照片上的小边牧!

    他难以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又摇了摇自己的尾巴,镜中的小边牧也做了一模一样的动作。

    “哒啦哒啦——”房间门突然被打开,方才照片上的中年边牧男子推开门走了进来——恭犽说道:“回来晚了,因为和那些家伙就祭品的问题争论了一番。不过我带了晚餐回来。”

    他提起手里放着食物的篮子,“我换换衣服,你去摆好桌子吧。”

    小野木木愣愣地看着他,那边牧——恭犽见小野不为所动,便走过来,言语中似乎有些不悦:“柯普斯,我今天过得非常糟糕,现在不是讨价还价的时候,你最好照我说的做。”

    说罢,他走出了房间。

    “我是......柯普斯?”小野扭头看向镜中的自己,嘴里不住念叨着,“我是柯普斯......我是柯普斯......”

    房间里突然想起了柯普斯的声音:“在信城的时候,你问我到底经历了什么变成这样......我现在来满足你的愿望了。你本来可以问更好的问题的。”

    小野一惊,猛然醒悟了过来。他走出了房间——这间房子似乎不太宽敞,家具也十分简朴。

    “我们的东西不多,需要用的也很少,因为军部提供了大部分的东西。爸爸......他也不是喜欢装饰的人。”

    柯普斯突然出现在了沙发上。

    小野又看了看周围,自己现在既然在这幻境中,索性看看柯普斯要做些什么吧。便问道:“这些都是什么东西?我现在在哪?”

    “你不是想知道我是怎么成为最初的尸魔的吗?”柯普斯张开双臂,道:“这里就是我长大的地方。”

    “......所以,你变成这样是因为过得很不幸?”小野皱了皱眉,“这也太老套了吧,如果你只是为了让我知道这个的话直接说就好了......还是说这是你操纵人需要触发的条件?”

    小野继续说道:“你才不是!你的父亲虽然有点霸道和枯燥,但他还是很关心你的。他不喜欢装饰,却给你的房间装了镜子和书桌,还给你房间的墙壁上了色。而且他虽然很忙,在工作中有糟心事,但他还记得给你带晚饭——你看。”

    小野扯了扯沙发,“这是什么?天鹅绒的吗?还有这桌子,如果鹿哥的话应该知道是什么木头做的......但是就连我都知道这些东西非常贵!这个屋子虽然有点单调,但可比将神门还豪华呀!”

    “所以直接给我跳到结尾吧!”

    “不能跳到结尾。因为这个故事怎么结束,取决于你的选择。”柯普斯说道,“我在告诉你过去发生的事......通过针术和‘手’,我可以影响你的知觉,让你在我提供的故事的框架里行动。这里之后会发生什么,取决于你,故事的结局是什么,由你的选择来决定。”

    柯普斯站了起来,走到小野的面前,“和对瑞安的那次不一样......虽然你在想象出的世界里,但我让你保留了自我意识。你来扮演我,经历我经历的,看看会不会产生......不一样的结局。”

    “如果你想直接告诉我你的不堪的过去,直接说就好了嘛。”

    “不,你必须去感受,不仅仅靠听......你不是想拯救所有人吗?你得知道,你可以拯救谁,又不能拯救谁。”

    柯普斯诡异地笑了,又在瞬间消失。随后一道凄厉的惨叫突然从小野后方的房间里传来。

    “那是什么?”小野还想再问,但是柯普斯已经消失了。他便快步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啊!”那声音变得更大了,小野走到那房间前——房门上有许多把锁,他一一拧开,发现那里面是一道往下的台阶,通往一个幽暗的地下室。

    他走了下去,在地下室里面又有一个小房间。他费力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出去......”房间里传来一个稚嫩的男孩的声音,小野不解,继续走了进去——房间的尽头停着一张床,一只边牧趴在床上,一条胳膊被手铐拷在了床沿。

    “你......”小野走到那边牧男孩的旁边,看见他身上到处都是令人触目惊心的伤口。“你是......这些,这些是那家伙弄的吗?”

    “出去,求你了!”那男孩抬起头,眼圈红红的,满脸都是泪痕,“柯普斯,如果爸爸发现你在这里的话,我会被惩罚的。他会用那些针......还有木天果果......”

    “别怕,我会帮你的。”小野下意识说道。

    “你帮不了我!”那男孩手朝着小野的脸一挥,又软趴趴地垂落在床边,“哈......爸爸的宝贝儿子......你帮不了我的......”

    小野手足无措地站在那,看着满身伤痕的边牧男孩,不知道如何是好。柯普斯的声音又出现了:“也许你可以呢,小野?”

    “爸爸的工作很伟大,领先时代。”柯普斯的声音继续诉说着,“那个时候黑峰初具规模,他敏锐地发现那些经历了战争的人因为创伤后遗症而导致的问题......你们青水人,只会把这些人称作懦夫,叛徒,但是爸爸却着手解决这些问题。”

    小野反驳道:“什么啊,青水也有关心过这些人的好吗,青水发明了安魂术——”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安魂术......是你爸爸弄出来的?”

    “......你说对了。不过爸爸不止想治疗,还想预防。除了安魂术,他还创造出了一种针术,可以分离脑部的记忆区域,当他们在战场上时,是没有感情的战争兵器,即使面对再残暴的场面也不会失去理智,可回到家中,他们就是普通的父亲,儿子,邻居,战争带来的心理问题可以被完美地解决,士气再也不会受到影响......可是军部拒绝了他进行人体试验的要求。”

    “......”小野瞪大着眼睛,看着眼前的边牧少年,缓缓问道:“所以......他决定自己进行?用......自己的儿子?”

    “这就是双胞胎的好处,完美的对照组。”

    楼上传来了脚步声,小野连忙跑出了房间,藏在地下室的一堆杂物里。他悄悄从杂物堆的缝隙往外观看,看见恭犽走下楼梯,走进了刚才的那个房间里。

    “啊!——”那男孩的惨叫声又回荡在整间屋内,小野立刻从杂物堆中钻出,推开门跑进了房间内。

    “啊!——”那边牧这次四肢被固定在手术台上,一个圆形的钳子将他的嘴撑开,防止因为疼痛而咬伤舌头。另一个稍小的圆形钳子张开了他的一个眼睛,让眼皮无法合上,恭犽则拿着针,顺着眼球的缝隙在捣鼓大脑。

    小野突然闯入,恭犽便恼怒地呵斥道:“柯普斯!”

    “你在做什么!放开他!”小野冲上来将恭犽往后拉。

    “住手,柯普斯!你想毁了实验吗!”

    “他不是你的实验对象,他是你的儿子啊!”

    恭犽猛地抓住了小野的手,“海德(Hyde)知道这个实验有多重要,我以为你也明白!我之前已经给你说得够清楚了。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实验!”

    ......

    小野失落地坐在桌旁,他似乎无力阻止恭犽——柯普斯的父亲对另一个同胞兄弟做这些残忍的事。这时,恭犽拿着一个银盘,上面装着一片精美的蛋糕,坐在了小野的对面。

    “柯普斯,我知道你很困惑。因为地下室里的声音或许有些可怕......但你要知道,那不是海德,而是别人。”

    “?”小野困惑地看着他,那明明就是海德,柯普斯的同胞兄弟,这个父亲是在把那时的柯普斯当成傻瓜,才用这种拙劣的话语安慰吗?

    “我试着在海德身上创造其他人格,并且在那些人格出现时给予一定的刺激,比如疼痛什么的。如果实验成功的话,你哥哥就再也不会记得发生的事了。”

    见小野没有反应,恭犽又继续说道:“也许你现在在害怕我做的事,但是如果你能亲眼见证实验的成果......那该是多么令人惊叹。如果你能成为我的助手,然后慢慢继承我的衣钵......”

    “你想让我去学这些东西?”那些捣鼓大脑的针术让小野感到头皮发麻。

    “没错,你一直很聪明,柯普斯。好了,现在我得回去工作了。”他将蛋糕推向小野,便站起身走向地下室。

    “......”听着地下室里再次传来的惨叫声,小野对着空气问道:“所以你就是这样开始的吗,柯普斯?这之后,你就去学着操控别人,毁掉别人的生活,然后......成为尸魔吗?你放弃了你的哥哥,选择了追随你父亲的脚步......我不会像你这样!”

    “鹿哥......我永远也不会放弃他!”小野悄悄走到了地下室里那个房间的门口,悄悄从恭犽挂在外面的外衣里取出了一串钥匙。

    ......

    “海德,海德!”恭犽穿好黑峰军装,离开屋子后,小野便走下地下室来到了海德的床边。此刻海德背向他侧躺着,背上除了之前已经结疤的伤口外,又增加了许多血痕。

    “走开。”海德闭着眼,听起来非常虚弱。

    “海德.....我们一起逃走吧。”

    “......”海德愣住了,他转过身来,看着小野道:“你疯了。爸爸会找到我们,然后加倍地折磨我......”

    “不会的,不会发生这种事的。”小野打开了海德的手铐,扶着他坐了起来,抱着他道:“我不会让他找到你......也不会让他再折磨你了。”

    “......”海德将下巴搭在小野肩上,闭上了眼睛。

    “我们可以去衙门......告诉这里的镇守这些事。”

    “呵,没用的......”海德闭着眼,无力地说道:“我没有身份,没有出生证明......爸爸对外宣称只有一个孩子,我是那个不存在的人,我最好的结局就是死在这里......”

    海德哽咽起来,“这样挺好的,柯普斯,那样你就再也不用见到我了。”

    “别怕,海德,我会帮你的。”

    “......呜呜,呜......”海德慢慢抽泣起来,“好痛......真的好痛......我想结束,就这样结束吧......柯普斯,帮我结束吧......”

    小野紧紧地抱着海德,“别说傻话,我们会掏出枪的。”

    “柯普斯,求你了,让我走。”

    柯普斯的声音又凭空出现:“艰难的抉择啊,因为他真的一心求死。”

    小野便对着空气喊道:“所以你杀了他?你杀了你的哥哥!?”

    “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现在轮到你了。”

    “我不会那么做的!”小野断然道。

    “那你就要承担后果......我只告诉你,爸爸的实验没有成功,所以海德将会一辈子带着这些可怕的记忆。你开始相信我了吗?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得到拯救......你想要的不放弃任何人的天下,根本就——”

    小野不再理会柯普斯,扶着海德站了起来,“海德,我们逃走吧,现在就走!”

    两人刚刚走出地下室,便见到恭犽打开屋子的大门。见到两人站在那,恭犽立刻铁青着脸道:“柯普斯!怎么回事!”

    小野喊道:“我不会再让你伤害他了!”

    “我以为你能理解我的......柯普斯,我对你很失望。”恭犽偏了偏脑袋,指着海德道:“你,回楼下去。”

    海德紧紧地揪着小野的尾巴,眼神里写满了恐惧。见海德没有行动,恭犽便提高了音量:“回去!”

    “啊!”海德受惊的松开了手,立刻转身一路小跑下了楼梯。

    恭犽便绕过了小野,也朝着地下室走去,小野立刻从背后紧紧地抱住了恭犽,“你给我住手!哪有这样对儿子的父亲,你疯了!”

    “滚开!”恭犽一把将小野推到墙上,小野的脑门重重地磕到了坚硬的墙壁,一下子便头晕了起来,慢慢滑到了地上。

    然而,海德却又走了回来。恭犽见状,立刻呵斥道:“回去!”

    “呯!”

    “!......”恭犽低下头,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胸前慢慢渗血的伤口,海德拿着手上的枪再次扣下了扳机。

    “呯!”

    恭犽倒在了地上,海德走上前,将那把枪对准了恭犽的脑袋。

    “呯!”

    “呯!呯!呯!呯!”

    小野连忙扑了过来,扶着海德的肩膀道,“海德不要,我们可以逃走了。”

    海德突然将枪口顶上了小野的腹部,“呯!”

    “!......”小野捂着肚子,蹲在了地上。他抬起头,难以置信地望着海德,对方那冰冷的面孔令他不寒而栗,“海德......为什么啊,我只是想救你啊......”

    “你救了我......救得很好啊。”海德慢慢地抬起枪,对准了小野的脑袋,“从出生起,你就一直听着我的哀嚎长大......你每次都说要救我,可是十年来却没有一次行动过!不过,已经没有关系了,你做得很好......”

    “海德不曾存在过,但是柯普斯有啊。以后......柯普斯的名字,柯普斯的一切,都是海德的了。”

    海德渗人的笑了起来,那影像一下子与小野印象中的柯普斯重叠了起来,小野颤抖地指着对方,“你、你才是柯普斯!”

    “呯!”海德对着小野的脑袋按下了扳机,但是小野却并没有失去意识——他看见海德走进厨房,取出了油和火柴,浇在了自己和恭犽的身上,最后走到门口,划起火柴,朝着这里一丢......

    火势很快蔓延起来,柯普斯的声音最后一次出现在了半空中。

    “看吧,小野,你做出了和弟弟一样的选择......但是,什么都没有改变。”

城门外

    以苏香将军为首的队伍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充城前,城门附近也同样站着一大队人,最前面的便是相国文良,鹿阳、痴呆象、侏儒猫护卫在他身边,城隍站在这伙人的左侧,右侧站着的则是一位平三不认识的黄色兔子,这兔子的身后是一位体型庞大不输给痴呆象的人,同样身披斗篷,看不清模样。

    “不愧是苏师的女儿,一次行动就将困扰城隍爷许久的恶教徒一网打尽,”文良咧嘴笑着,走上前迎接苏香,而手里则拿着一封文书,递到她面前:“如此,讨伐恶教徒的事就可以告一段落了......我已经将将军的功绩拟定文书不日就要呈送王上,相信将军不久后就可以调任王都,辛苦了。”

    “谢义父......可是......”苏香没有接过文书,而是疑惑地问道:“调任?......现在吗?可是城里可能还有余党,据鱼龙会和将神门的人汇报,这伙人背后有一个庞大的组织,必须要查清楚。还有,之后对这些恶教徒的审讯和行刑——”

    “不必担心,这不是针对王卫军的,这是将军一个人的调令。”

    “什么?”苏香吃惊不已,“这是要我放弃军队吗?现在充城还不太平,请恕我无法接受这样的命令。”

    “如果把王卫军交给百户文坎大人指挥的话,就没有问题了。”

    苏香回头看了一眼文坎,还欲继续争辩,文良却突然拉长了脸,道:“苏香将军......这次调任不是将军期盼已久的吗?据说,”

    他压低了声音,道:“苏师在王都经过多番周旋才促成了这次调任,请你体谅他,也体谅我吧。苏师最近身体状况不太好,想到自己的女儿在如此凄凉的地方遭受风险,我于心不忍啊。况且身为学生我也没有立场拒绝苏师的请求。请吧。”

    “......”苏香只得不情愿地下跪,举起双手接过那封文书,道:“是。”

    之后,她拿着文书转身朝着王卫军们走来,在经过文坎时,她抬起头,伸出手指在文坎的肩上戳了戳——“你向老头子告密了?”

    “......”

    “王卫军听令,由于苏香将军即将赴任王都,今后充城边防将交由文坎百户接手。”文良收起又一封文书,随后示意身旁的那只黄兔走到众人面前,慷慨激昂地喊道:“此外,还有一件好消息......”

    不少王卫军看到那只黄兔时都露出了难以掩饰的震惊,有不少纷纷互相惊讶地交头接耳起来。

    “看呐,这难道不是奇迹吗?”文良将手摊向那只兔子,神色动容地说道:“初代荆棘之子日复一日地用苦痛来向龙神证明自己的虔诚,龙神回应了他的呼唤,只留下了一声叹息......可现在,奇迹又一次降临了充城,我们的王子殿下,在以苦痛证道后,以奇迹之姿从梦的彼岸回来。他如今,竟完好无损地站在我们面前!我有理由相信,龙神已经一并注意到了我们,那梦的彼岸,就在眼前了!”

    平三踮起脚向从人群中看清文良所说的“奇迹”究竟是何人,但他发觉自己并不认识那家伙,便拉了拉鹿旷的衣袖,问道:“鹿哥,那是谁啊?”

    “是什么王子殿下......猎星吗?”

    “不啊,我见过猎星,这不是他。”

    “冰流肯定知道,冰流,冰——”两人转身,发现冰流已经不见了。

    黑压压的人群中,一支冰矛猛地从中飞出,眨眼便要刺中那只黄兔的眼眶。黄兔身后的大块头便从背后一伸手,握住了那冰矛,黄兔显然被一下弄得猝不及防,吓得一下子靠在了那大块头的肚子上。

    “啊......啊......”黄兔瘫软地靠着身后的大块头,但背后的人却一下子消失了,他也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那大家伙瞬间冲入了人群中,数名王卫军被撩飞到了空中,他也伸手掐住了一人的脖子,将他举在了半空——是冰流。

    冰流颤抖着抬起左手,再次凝出一道冰矛,擦着大块头的脑袋射了出去,目标还是那只黄兔。这次,是文良身边的鹿阳一钳子将冰矛打落,而冰矛也撩开了大块头的斗篷,赫然是一只巨大的虎鲸族人。

    “冰流?......”黄兔爬了起来,朝虎鲸大喊道:“等一下,提里库姆,不要杀他!”

    “是冰流吗。”文良也一下子移动到了虎鲸身前,从侧面端详着他,“真的是冰流啊,曾经王上最喜欢的王子,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冰流此刻喘气也十分困难,但却恶狠狠地瞪着文良。文良便笑了,他猛地扯开冰流的上衣,让所有人都看见了他断掉的右手:“何等讽刺!那位高高在上的王子失去了力量,因为他的傲慢与愚蠢!冰流因为王上的骄纵而无止境地纵欲,最后竟不惜勾结金沙和黑峰,害死了我们的追云殿下......所幸,龙神没有被蒙蔽,他让追云殿下重新回到了我们身边,而将罪人推到了我们面前。荆棘之子的敌人必须处以车裂之刑,把他带回城隍庙,行刑!”

    他猛地一回头,伸手用愿力将举刀刺来的平三定在了空中,“是叛徒冰流的同伴吗?何等强烈的怨念,不仅勾结狼族,竟然还与邪恶的非人之物为物,冰流,你真是罪孽深重,不仅辜负了王上的厚望,也辜负了王后的栽培啊。”

    “放你(消音)的屁!老东西你要点脸吧!”平三喊道:“冰流没有背叛青水,那么多黑峰和金沙的杀手都是冰流解决掉的,老不死的你杀了几个黑峰人啊!”

    文良将平三推到了数米外,随后从手心飞出无数张方块,每个方块上都放着冰流和小野、黑仔、瑞安等人共同出现时的景象,周围的人群一阵惊呼。

    “这是‘营’呈上来的汇报,证据确凿,冰流的同党,你还有什么话可说?”文良拎起了冰流,“虽然罪孽深重,但到底也是芦芦族,我要带回城隍庙发落。”

    “发(消音)落!”平三还要冲上前,文良却已经移动到了城门,鹿阳三人也拿着武器挡在了他们面前。

    “小鬼......”平三经过虎鲸身旁时,那虎鲸咧开嘴,密密麻麻而细小的牙齿从那毛骨悚然的嘴角中浮现,“你当我不存在么。”

    方圆数十米的地面瞬间出现了一层彩色的液体,在平三周围的许多液体凸起变成了手的形状,抓着他将他拉进了彩色液体中,同时,附近的许多踩在液体上的王卫军也被同样的方法给拉了进去,片刻后,一具具骨架便浮了上来。

    “提里库姆!”黄兔急忙朝虎鲸跑来,文良便喊道:“追云殿下,请和我回城隍庙,共同审讯叛徒冰流。”

    追云紧张地回头看了冰流一眼,又看了看前方的虎鲸,道:“相国,我得留在这......提里库姆只听我的,让他这么滥杀下去会伤到自己人的。”

    “既然这样,我们就先走了,请殿下尽快赶到城隍庙。”说罢,文良连同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进了城内,随后下令关上城门。

    王卫军们立刻慌乱起来,争先恐后地朝着城门跑去,场面顿时乱成一团。

    “啊!”苏香被人们挤撞得跌倒在地上,一只手伸在了她面前,她抬头一看——是文坎,他正踩在一张宽大的白纸上,悬浮在半空中,将她也一同拉了上来。

    “做点什么啊,王卫军现在交给你指挥,可是他们一团糟!”

    “......将军,芦芦战兔是因为什么而存在的?”文坎无动于衷地操纵着白纸升高,不顾底下人们对他的哀求和呼喊,“曾经为了保护青水而不惜生命的剑,此刻却因为一道城门而崩溃成这样,他们不是因为守护和牺牲而成为芦芦战兔,而是因为身为名门,希望为家族获得更多的话语权才选择来到这里,他们不是合格的芦芦战兔,所以......不要也罢。”

    苏香震惊地看着文坎,又问道:“那你为什么救我?我也是靠父亲和义父的关系......我对兵法和作战一窍不通,我甚至不会形元,我......你为什么要救我?”

    “职责所在。”听到这样的回答,苏香看起来有些失望。

    “啊!”平三从彩色的水面中爬了出来,那彩色的液体才仅仅到人的脚踝,但一旦被捉住,整个人却仿佛被拉到了万丈深渊中一般。

    鹿旷踩着一块铁板飞了过来,赤辽则蹲在他身后,冲着慌乱的芦芦兔们挥手着:“你们好啊!”

    “活过来了?这家伙是什么路数?”鹿旷问道。

    “被抓住的话就会被拉到地下几十米......等等,冰流被抓走了吗?鹿哥,我们现在怎么办啊?”

    鹿旷看了看冰流离开的方向,摊手道:“有什么我能做的吗?那位相国眨眨眼我就死了......况且他说的也没错,小野是黑峰王族,我是金沙杀手,赤辽是赤狐族余孽,你是连城隍庙都进不去的邪祟,冰流跟我们这些人混在一起真是该死啊。”

    “可是这和对错无关,因为冰流是我的......朋友......大概吧,要是冰流出事,小野会伤心的!”

    “对呀,不过我没有去城隍庙,所以冰流现在不会有事。”追云缓缓拍着手朝平三他们走来,“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救出冰流。”

    此刻,王卫军几乎已经被屠杀殆尽,城门前的空地上除了这几个人外再也没有别的什么人了。

    鹿旷:“你哪位?他们管你叫追云,不过追云不是——死了吗?冰流在卡由城亲手杀掉的。”

    “慢着,冰流说,追云的魂被换到了瑞安的身体里,在卡由城时追云是死在了瑞安的身体里,那么瑞安......”平三指着追云道:“你是瑞安!”

    “对,我是......提里库姆!别杀了,回来!”追云朝着虎鲸喊道,又对鹿旷说道:“鹿旷,平三,好久不见,我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当我醒来的时候,就听到了伯父和爸爸的死讯,整个金沙也没了,但是流沙族人还在,只是被掳到了黑峰。我想救回我的族人,所以只好扮演追云来得到帮助......我可以帮你们救回冰流,以相国对追云的态度应该不难做到,但是你们也要帮我。”

    平三:“帮你什么?”

    追云伸手道:“哲人石和翠玉录,这是流沙族的财产。雷唧说这两个东西在你们手上,把它们还给我。”

    鹿旷便伸手往怀里掏,“可以,祝你成功。”

    “还有,雷唧说我爸爸是你们杀的,是真的吗?”似乎并不希望回答,追云自顾自地说道:“爸爸虽然对我很冷漠,但我知道他是一个很好的人......他不善于表达,但是,爸爸给我安排的老师,炼金的课程,还有每次出行的计划,这些都是爸爸的心血。为什么我爸爸会死掉?”

    “慢着。”平三抓住了鹿旷还在怀里的手,阻止他把东西拿出来,“小白死了,你还觉得很委屈?”

    “算了平三,那到底是他爸爸。”鹿旷劝道。

    但是鹿旷这么一说,平三反而彻底爆发起来:“算个屁!小白是个什么玩意,他死了不应该开香槟吗!”

    追云:“你在说什么?”

    “我说你爸死得好,我想开香槟!你还委屈上了?你知道你爸把你的所谓朋友害得多惨吗?冰流和小野被卷进什么仪式还差点都死在卡由城,白眉儿也因为你爸的任务和柯普斯那群(消音)混在一起,还有鹿哥——”

    “闭嘴平三!”鹿旷呵斥道,“别再说了,瑞安,哲人石和翠玉录我还给你,我们到此为止。”

    “不许给他!”这次平三居然出人意料地反驳了鹿旷,“瑞安,你现在是金沙王子,还是青水王子?”

    追云强压着怒火,道:“这怎么了?”

    “金沙王子的话,不管是金沙王的金银帮还是在野的翡翠会都派人追杀过我们,看中的东西就抢讨厌的人就杀,你们流沙族什么时候讲过道理?现在还敢说什么物归原主?青水王子的话——”

    平三提高音量道:“金沙王族的财产和你有什么关系?想要哲人石和翠玉录吗,来抢啊,这就是你最擅长的事!”

    鹿旷急了:“平三,够了!我们还要他帮忙救冰流啊。”

    “还有,瑞安,你根本不是什么好人,你就是个一事无成的纨绔子弟。你穿在身上的奢侈羽织每用掉一根丝,就有一个金沙人穿不起鞋!你之所以能在翡翠学院读书是因为你挤掉了稚奴的名额!你之所以还活着就是因为你最看不起的小白,现在他不能保护你了你就开始想念他了?你总是把事情弄得一团糟,赤辽都比你靠谱,起码赤辽不会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爹!还有,如果你想做什么事,别做!如果你不想做什么事,去做!”

    追云眯起眼睛:“我不明白,平三,我以为我们关系不错......你想伤害我吗?来啊,如果你感觉好些的话就这么做啊。我就是个人见人欺的受气包,你说得对,我确实一事无成,而且我本可以和你一样冷酷无情......但是我不喜欢伤害人的感情,你觉得关于我的那些种种我是不会改变的,因为我的朋友喜欢我,我的伯父和老师喜欢我,我是个纯真的人,你所见到的就是真实的我,所以我为自己骄傲。”

    “好了,多说无益。”追云指着平三,对虎鲸说道:“哲人石和翠玉录是我们计划不可或缺的部分,提里库姆,把它们抢过来。但是别杀了他们。”

    “啧,真能给我出难题。”虎鲸背后,那些彩色的水汇聚成了一只更加巨大的蛇颈龙模样,长长地脖颈晃着龙头朝他们砸来。

研制新茶

    从幻境中醒来的小野怒不可遏,对柯普斯吼道:“畜生!你杀了这世上唯一一个对你好的人!你屠杀了你的家人!”

    “或许吧,但是为什么他可以对我好呢?”柯普斯走上前,双手合围慢慢握住了小野的脖子,“因为他不用接受恭犽的实验,因为明明是一起出生的人,恭犽随便抓了一个就决定了两个人截然不同的人生......相信我,如果海德是那个在地下室门口偷看的人的话,海德也会非常善良的。

    “我至今都不相信......人会做没有好处的事,并且为了做这样的事主动伤害自己......‘牺牲’。具有这种品质的人,除了‘牺牲’本身外就一无所有了。他们白白帮助其他人的同时也降低了自己抵抗风险的能力,所以,最开始牺牲掉的就是这样的人......你是这样,柯普斯也是这样。

    “承认吧,小野,你没法拯救所有人......你自作多情的下场,就是和柯普斯一样,被你拯救过的人杀掉。对了,你还记得傲雪吧?她的成果给翡翠会提供了很多帮助,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成千上万的人死在了新一代恐兽的实验中......如果你当初没有救她的话,许多人今天可能都还活着。”

    那些蓝色的形元手再一次从柯普斯身上冒出,伸向小野的脑袋。

    小野紧闭双眼,竭尽全力向躲开那些形元手,但身体被拘束住,活动的空间有些,这样做也只是徒劳:“随便你了,反正被你修改意识后,我就不再是我了......”

    有那么一瞬间,小野似乎想到,如果在信城脱困的时候没有救柯普斯,他就不会继续出来害人了。对恶的纵容,只会让他们更加残忍。

    “柯普斯!”大壳和柯普斯回头看向门口,白眉儿踹开门闯了进来,“你已经玩得够久了,现在,告诉我关于我的真相!你和黑仔还有小白在一起那么久,你肯定知道他们对我的身体做了什么,告诉我,现在!”

    “我没空理你。”柯普斯还想继续手上的活,白眉儿却“唰”地掏出一把漆黑的火枪,指着柯普斯道:“你在他的脑袋里玩得够尽兴了,现在如果你不兑现承诺,我就在你的脑袋里放进一排火弹!”

    柯普斯头也没回,“我很快就完事了,其他的等回到黑峰后再说——”

    他面前突然出现一团血红色的形元,大壳见状也警惕地将手放进口袋。那团血红色的形元凝聚成了白眉儿守护灵兽的模样,看起来并没有实体——它的半个身子穿过了困住小野的那根柱子。

    守护灵兽弯下它长长的脖子,张口用锋利的舌头在柯普斯脸上划开了一个一寸上的口子。

    “告诉我,为什么我的身体,会和这小鬼一模一样?”白眉儿指着小野,狠狠地盯着柯普斯,“为什么我还记得前一世发生的事?我遭受的那些,也是你们安排的吗!”

    “不......”柯普斯还没说完,脸上的伤口便迅速溃烂,一下子遍布了半张脸,他也疑惑道:“没有再生吗?......这不是单纯的物理攻击,是他守护灵兽的能力......”

    “我最讨厌对我撒谎的人了。”白眉儿将两只手一甩,指甲便迅速延长,“卡鲁鲁说你们知道这些事,所以我才加入你们......可是我的耐心是有限的!既然你们胆敢骗我,我就只好杀了你们然后再回黑峰问个明白!”

    “啧......”柯普斯不情愿地转过身来。他忽地身形一闪,两手就朝白眉儿抄去。

    “君子六艺,射礼!”柯普斯被猛地打飞向后方,白眉儿身后的阴影里,显化的心魔也朝他抓来。守护灵兽又凝聚在了白眉儿身后,大手护住了白眉儿,心魔在碰到守护灵兽的瞬间便灰飞烟灭。

    白眉儿快步上前,右手一挥,尖锐的指甲在柯普斯身上留下三条深深的伤口,几乎要将柯普斯腰斩成两段。

    柯普斯蹲了下来,用形元凝聚成红手修复腹部的伤口,“不愧是守护灵兽,这种小伎俩只要眨一个眼睛就会灰飞烟灭......大壳,把小野带走,我们撤!”

    大壳从身上的甲壳虫形木壳里拿出一把明晃晃的反曲刀,朝小野走来。小野摇着头,“大壳,别听他的......”

    大壳慢慢张口,随后猛地抬头吐出一大团绿色的烟雾,又迅速砍断了困住小野的锁链,扛起小野又一刀劈碎了墙壁跑了出去。

    “什么?不是那边——”柯普斯刚想追过去,白眉儿却从上空落下,手掌往下一插,刺过了柯普斯的后背将他钉在了地上。

    “好吧,蠢货,这是你自找的——”柯普斯的背后出现多块隆起,白眉儿见状迅速松手往后一跃,那些隆起破开,每个都伸出了一只手,柯普斯的身体也随之膨胀起来,“嘎!关于恶,我们的等级都是相同的,所以吃掉你,不会违反‘父亲’的规矩。”

    白眉儿的身体却并没有发生变异,只是以形元包围着自身,“你们才是一群蠢货,什么崇拜恶,你们只是在纵欲而已!极致的恶?你们也配?”

    充满腐蚀性的形元从仓库内弥漫了出去,整个小房子很快便倒塌。

    “我来告诉你,真正的恶,是不会有同伴的,因为看得见的所有人,都、得、死!”

    ------

    大壳扛着小野,飞快地跑离了现场。小野不住地拍打大壳,“大壳、大壳,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去......救冰流。”小野一惊,忙问道:“冰块脸也来这里了吗?”

    “嗯......相国说,青水所有祸乱的根源都在冰流身上,他要替芦芦族清理门户,冰流要在城隍庙前斩首示众。”

    “什么!”

    大壳将小野放了下来,拿出一截竹筒,和兵符一并交给了小野,道:“小野,喝下大力茶,然后去救冰流吧。”

    小野接过茶,但不解地问道:“那你呢?我们一起去啊。”

    “他追过来了,而且我已经被锁定了......”

    大壳身上突然亮起了淡蓝色的法器屏障,随后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喊:“君子六艺,射礼!”

    “嘭!”大壳身后的法器屏障猛地弹了一下,出现了一道裂缝,大壳便转过身来,道:“小野,去救他。”

    小野将大力茶一饮而尽,顿时感到全身无比畅快。他将竹筒一丢,握着兵符,道:“别犯傻,你不是他的对手。我们合力一起打败他,就像以前一样!”

    “不,你要去救冰流,因为白眉儿是杀不死的,你应该见识过这帮人的不死能力了吧?他们和不死恐兽平三,是一样的人,他们的力量,是同源的。”

    大壳转过身去,背向着小野,继续说道:“战斗要很长时间,但是冰流已经没有时间了......冰流和其他的芦芦族不一样,他见过青水金沙底层人的苦苦挣扎,也和我们一起对抗过那些邪恶......青水的天下交给他,才不会有更多不该死的人死掉。青水王位不能交给追云那样的人,青水相国也不能由文良这样草菅人命的愚信徒担任,他们都是青水的灾难......这灾难只有冰流能够终结,所以,你要救他。”

    “!......”小野错愕地看着大壳,慢慢后退了几步,随后转身跑去。

    【而且我知道......冰流在你的心目中,要远比我重要......但是,无所谓......因为小野你是我的偶像。】

    “嘭!”大壳的法器屏障又响了一下,随后白眉儿出现在了他身前,一掌拍在了法器屏障上,屏障迅速被白眉儿的形元所腐蚀,他的手掌一点一点地在朝大壳靠近。

    大壳看向白眉儿后方:“柯普斯老师......怎么样了?”

    白眉儿邪笑了一下,用另一只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道:“我会把他记在这里的。”

    “真厉害......你们不是杀不死的吗?”大壳用拇指捻了捻食指上戴着的一枚戒指,法器屏障被解除,他猛地往后跳开,躲过了白眉儿的掌击。

    “与朋友的分别真是让人伤感,不过不用担心——”白眉儿伸出舌头舔了舔锋利的指甲,道:“冰流,小野,鹿旷,赤辽......你的所有朋友,我都会送下来陪你的。你放心的......”

    下一个瞬间,白眉儿出现在了大壳身后,锋利的指甲直逼他的太阳穴:“去死吧。”

    大壳突然将头和四肢缩进了甲壳中,随后甲壳飞快地旋转起来,从甲壳的出口处紧接着飞出无数灰色的粉末,接着旋转大壳移动到了距离白眉儿数十米远的地方。

    “哈,没用的,不管是什么毒药,在掌握了‘盗天仙’和不死之身的我面前都——”

    那个独角仙形状的甲壳里,伸出一只手丢出一根划着的火柴,灰雾瞬间被引爆。“崩!”

    “该死的!”满身焦炭的白眉儿从火光中冲了出来,“君子六艺,射礼!”

    独角仙甲壳瞬间被打爆,这次一大团黏糊糊的黑色液体从里面爆了出来,落满了白眉儿一身,将他黏在了地上。

    “什么,这些是——沥青?”火焰迅速蔓延过来,再次将白眉儿点燃。

    “虽然不会死,但是疼痛还是有的吧?”金蝉脱壳的大壳站在不远处说道。

    “魂淡!”白眉儿猛地以形元震开了身上的火焰,大喊道:“君子六艺,数礼!”

    地面上的火焰顿时消散,而大壳竟然在瞬间出现在了白眉儿面前。白眉儿利爪一挥,大壳猝不及防,下意识往后一退,但还是被划破了腹部。他弯下腰,接住了漏出的肠子。

    “原来是这样......”大壳将形元凝在眼部,“用形元画了一个阵图,能随意改变阵图里物体的位置......好久没有战斗过,我大意了。”

    “君子六艺,射礼!”又是一声巨响,大壳的脸被炸出了一大块,他便倒了下去。

    白眉儿冷哼一声,“接下来......要吃掉这里的所有人,然后回黑峰算账!”

    然而,大壳竟然站了起来,身上的伤口竟也消失不见,而在他身边则出现了数个黄色的小光球,小光球上有一张占据了大半个身子的嘴,以及两只小短腿,各个都在大喊道:“我们是伤兽!”“伤兽!”

    “能将伤势剥离的能力?”白眉儿不耐烦地弯下腰,“有什么意义吗,反正也是再受一次罪......这次就把你连渣都不剩地吃掉吧!”

    “那就试试啊,白眉儿将军。”大壳全身围绕着淡紫色的形元,整个人的气势也发生了变化。

    “君子六艺,射礼!”这次,大壳竟然躲开了,并且以极不可思议的速度朝白眉儿冲来。白眉儿在片刻的纳闷后便回过神来,利爪往前一挥,但大壳又以更快的速度躲开,猛地上跳后踩在了他头上,又跳到了他身后。

    “怎么速度突然变快了?力度也是......‘回天’!见过他用过这样的功法,是一种把储藏在肝肾内的形元快速调动来短时间增幅的能力。”白眉儿站了起来,还想出招,却突然呕吐了起来,“呕、呕、呕!不对啊,我胃里应该没有消化物才对......”

    大壳转过身,道:“还记得吗?在金沙,我曾为你疗伤过......所以你知道的,这是我的能力,‘协同制茶师’,它需要两个人合力,就可以在体内生成具有各种作用的茶......鉴于你的胃里没有内容物,所以你现在是在把你内脏呕出......”

    那些伤兽想趁机附在白眉儿身上,白眉儿又发动“数礼”,将伤兽转移到了更远的地方,大壳继续说道:“小心哦,伤兽是寄生型的形元兽,除非你封闭形元,否则它们是不会消失的。别被它们靠近,否则伤口会转移到你身上的......”

    “该死的,你是在看不起我吗!”白眉儿催动全身的形元,具有腐蚀性的形元快速在院内扩散,同时又以“数礼”将大壳拉到了身前,“来啊!”

    白眉儿心道:“‘回天’多次使用的话会因为肝肾衰竭而死,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躲!”

    大壳果然再次发动了回天,但并不是离开,而是朝白眉儿冲来。白眉儿也冲上前,大壳一掌打在白眉儿肩上,白眉儿双手则刺穿了大壳。

    “找死么,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吗?”

    “有的哦......”大壳的另一只拿着闭元针插在了白眉儿的脖颈上,那察觉到不对劲而现身的守护灵兽也因为形元封闭而消失了。

    “哼。”大壳倒在地上,白眉儿刚想拔出闭元针,却突然抽搐起来,也倒在了地上,“可恶......你们果然隐瞒了什么,你们到底对这具身体做了什么!”

    大壳躺在地上,红色的形元手修复着自己的伤口,“是柯普斯老师杀火将神用的机关......它会被视作身体的一部分,所以五步先生没法察觉,你们的不死之躯也不会把这视为异物排出体外......还有,我刚才在你的体内生成了复位茶,它能让机体以最低体能消耗维持性命。”

    他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道:“和平三相处那么久,我可太清楚不死之躯的弱点了。似蛊机关会持续破坏你的经脉和内脏,但是复位茶会一直维系着你的生命,因为闭元针的缘故,你也不能主动自杀来解除异常状态。”

    “现在,我要在你体内生成麻药了,你的四肢也要处理掉,这样就没有威胁了,直到你体内,机关的破坏和茶的疗效达成的平衡被打破为止,你就待在这里吧。”

    大壳捡起了地上的反曲刀。

    见大壳朝自己走来,白眉儿眼中的怒火越发难以遏止,“又一次......哈哈哈,又一次输给了这样的废物!”

    和大壳的较量从一开始就输了。

    选择医家这条路的人形元必须更加温和,否则用来疗伤的形元反过来会伤害对方,所以他根本没有把大壳放在眼里。

    而在没有快速漂亮地结束战斗后,自己的心态就已经不对劲了......大壳如实告诉了自己能力只是在分散注意力,好让体内的机关发作,同时因为对大壳能力的思考而导致心神不宁,让形元的威力进一步下降。

    但大壳......经过柯普斯改造了意识后,他的心态,即使是那些经过抹杀情感训练的杀手也难以比拟。

    更重要的是,自己的形元和动作因为疼痛而不可避免地弱化,可大壳……能完全无视疼痛,形元始终维持在最佳状态,自己仿佛在和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偶对战一般。

    上辈子,自己也是惨败在了最看不起的人手里......但最让白眉儿感到极度不甘的是,那人竟然用怜悯的口气对自己说:“是白眉儿吧?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来,没关系,我会照顾你的......跟我走吧!

    “来吧,我晓得你不想死的。我们可以重新开始生活。你会成为一个好人的。唔,你治好伤后,能帮助我们剿灭那群恶狼的。”那家伙的语气异常诚恳,但白眉儿盯着他的眼神却愈发恶毒,憎恨。

    “畜生......全都是因为你,全都是因为你!”白眉儿这样怒吼着,在那人伸手向自己时,突然暴起,一口咬来,而对方的手,却早有准备的往后一缩。

    那人往后退,他左右的手下便走来,用火枪枪柄打断了他的牙齿,随后数发火枪开枪,将他的胸膛打成筛子。

    “再见了......”白眉儿突然回过神来,现在在和他说话的不是那家伙,而是大壳!

    大壳站了起来,“再见了......”

    ------

    鹿阳押着冰流走进了牢房,侏儒猫和痴呆象跟在后边,最后面的则是苏香。

    “冰流殿下,可以的话我不想对您动粗。”冰流一声不吭地自己坐在了审讯椅上,鹿阳便拿起锁链,“但是相国大人吩咐我了......一定要详细地审问您的罪证。”

    “有意义吗?......”冰流突然说道。鹿阳问道:“什么?”

    “我做了什么,没有做什么,我自己说了都不算......询问,有意义吗?”冰流抬起头,无精打采地说道:“直接去城隍庙车裂我吧,文良,现在正在对这里的人做着慷慨激昂的演讲吧?他们......你们,应该期待这一刻很久了吧?”

    冰流望向四周,周围都是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人,发出连绵不绝的呻吟。“我曾经以为芦芦族不配得到青水的荣誉,但有人告诉我,飞流王他们的牺牲......可是,芦芦族就是我想的那样,和我最初认为的并没有改变。因为飞流王他们是过去,而我对芦芦族的印象,是我切实地体会到的。那些具有牺牲精神的芦芦族死了,留下来的,就只能是苟且偷生,钻营狡诈的人了,为什么没有早点察觉呢.......”

    鹿阳三人默然无言,苏香更是一声不吭。

    “父王是怎样的人,母后是怎样的人,王兄又是怎样的人,我竟然一点都不清楚......你们喜欢像飞流王的我,只是因为,你们都希望别人是好人,这样自己就可以随心所欲地作恶了吧......因为像飞流王而得到宠爱的我,根本就是一个笑话啊......在你们眼中,我这个王子,根本就是个笑话啊。”

    “殿下,请吧。”鹿阳正要将锁链戴在冰流身上,一股强大的气流却突然将三人冲得后退几步。抬头看去,一只长着牛角的独眼猫头鹰正站在冰流的肩上——冰流的守护灵兽。

    猫头鹰张开翅膀“嗷嗷”叫了几声,黑暗的牢房里,从看不清源头的地方伸出数只漆黑的液体组成的手,抓着冰流的耳朵,脖颈,脚踝,抚摸着他的胸膛,腹部,随着更多黑色液体的靠近,冰流椅子背后几乎变成了一片黑色的海洋,无数只黑色的手从中伸出,每只手的手腕部位竟然都出现了一张痛苦的脸。

    鹿阳三人立刻运转全身形元,“这是怎么回事!”

    “滴答”,什么液体滴在了侏儒猫身上,他用手指一摸,“是血!”

    牢房里的人都抬头往上看,天花板上竟然已经布满了漆黑液体组成的手,手上的脸庞都低沉地呢喃着:“好痛......痛死了......”

    “好饿啊......”“好冷......”“妈妈......”

    苏香第一个尖叫起来:“啊!”

    被困在刑具上的人们都惊恐地扭动起来,“快,快放我出去!”负责行刑的人们也惊呆地停住了手上的活。

    黑暗中,三条触手突然飞来,分别刺在了鹿阳、侏儒猫、痴呆象身上,“呃啊啊啊啊!”三人痛苦地嚎叫起来,身上各个部位也出现了膨胀隆起。

    “怪、怪物!”有几个行刑的人立刻丢下器具朝门外跑去,那些黑色的手却变得奇大无比,一把抓住了一个人,在哪黑色的液体中,被抓住的人竟然迅速变成了一幅骨架。

    “啊啊啊啊!”这场景让在场的人再也绷不住了,争先恐后地朝门外跑去,被困在刑具上的人们绝望地喊道:“救救我们啊!”“不要丢下我啊!”

    然后,黑色的手同样没过他们,很快变成了一幅幅骨架。

    “呃!”鹿阳强撑着站了起来,他将苏香往门外一推,指挥着众人喊道:“先出去!都出去!”

    “嗷嗷嗷!”人们都争先恐后地跑了出去。冰流失神地看着地面,方才三条触手伸出的方向,双毛走了出来,双手下垂合握,平静地微笑着看向冰流:“我又救你一次哦。”

    冰流显然没在听,双毛自顾自说道:“把神之血注入他们体内了......会像小野那样变成强也说不定哦?”

    “嗷嗷嗷!”冰流肩上的猫头鹰凄厉地叫了起来,双毛便道:“哎呀,双毛已经死了,我是守护灵兽变成的灵体......介于守护灵兽的规则,你不能攻击我哟。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可以攻击你和小野呢......因为死后的形元会更强,所以我已经无视了规则吧?还是这也是我的守护灵兽能力的一部分呢?”

    城隍庙走廊内,一伙人急吼吼地往外跑,迎面正遇上文坎,文坎便问道:“怎么回事?”

    “先出去再说。”鹿阳喊道,那些人自顾自地往前跑去,文坎他们便一下子合并在了队伍里。苏香正要和人流一起走,走廊旁边却伸出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将她拉进了房间里。

    “哐!”她被粗暴地推到墙上,忍痛抬头一看,是小野。这次,小野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温柔和耐心,表情是肉眼可见的凶狠,活脱脱从黑峰走出的狼!

    “混、混账——”苏香还没说完,小野便拿出一把小刀,刀尖一小部分竟伸入了她的嘴里,苏香便吓得再也不敢说话,小野冷冰冰地讯问道:“冰流,在哪?”

    “冰流殿下......在、在牢房的拷问室......但是,现在已经晚了,那东西到处都是......”

    小野将小刀一丢,直直地插在地上,“带我去那里。”

    “不要!”苏香惊恐地捂着头蹲在地上,“那种地方我死都不想去——”

    “哐!”一声巨响,苏香再次惊恐地抬头,小野方才一拳打破了墙壁,细碎的沙漠毫无敬意地落到了她扑满脂粉的脸上。

    小野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似乎是在强压着什么,嘴角不受控制地抽动着,以决绝而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我赶时间,能拜托你快点吗?”

    冰流一次又一次陷入危险,大壳在用命给自己争取时间,鹿哥他们必然也陷入了麻烦……一茬又一茬出现的敌人,纠缠不清的集团和柯普斯,救不回的家人,一路走来每一个死去的人,以及所有在挑战他承受极限的事情——这一切已经让小野压抑到了极点,他感到自己快要疯掉了!

    苏香瑟缩着朝牢房的方向走去,小野跟在后边。

    两人都没注意到,文坎不知什么时候折了回来,在门边目睹了全程。

亡者之怨

    充城城门外的大地几乎都覆盖上了一层彩色的水面,那水面仅到脚踝,但却能掀起数米高的巨浪,而覆盖的面积和深度却也不见减小。

    水面的各处都由液体凝聚成了手的形状,往上抓着鹿旷他们,鹿旷便操纵着铁板继续往上飞,忍不住道:“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这么厉害的家伙,翡翠会的资料里居然从来没有记载过。”

    赤辽却突然从铁板上跳了下来,平三连忙伸手,“赤辽!”

    然而他没有捉住,赤辽跳到了其中一只手上,随后敏捷地在包围过来的手中穿行,踩着浪花接近了虎鲸。虎鲸身后,数只水组成的手朝赤辽抓来,赤辽便放缓脚步,将形元凝在右手,随后猛地一拳,打出的拳劲便将那些手打散回了液体。

    在赤辽脚下周围,一只巨大的手缓缓抬起,随后猛地将赤辽握在了拳中。

    “赤辽!”平三大喊着也想跳下来,鹿旷却牢牢揪住了他的手腕,“别犯傻!你帮不了他。”

    “哈——破!”拳头中的赤辽竟一拳打碎了围困住他的液体,再次朝虎鲸跑来,同时隔空朝虎鲸挥出数拳,这次虎鲸身后的液态蛇颈龙弯下身子,用巨大的蹼爪护住了虎鲸,拳劲砸在蹼爪上溅起数团水花,随后蛇颈龙晃动长长的脖子,将头颅如流星锤般朝赤辽砸来。

    “嘭!”赤辽无所畏惧般地一拳砸在了龙头上,龙头立刻被打散,随后围绕着赤辽再次成形,将他含在了口中。

    “唔......”赤辽双手用力往上举着蛇颈龙的上颚,全身覆盖着一层淡蓝色的形元,喃喃自语道:“差不多了......就要适应了......”

    虎鲸对着鹿旷的方向抬了抬手,无数只液态手便升起,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

    “我能操控的高度已经到极限了,赌一把吧,希望能挡住......”鹿旷挥动魔杖,铁板便延伸出三个面,将两人包在了一个立方体中。液态手抓住了立方体后并没有急着击破,而是拖着它拉向覆盖了彩色液体的地面。

    液态蛇颈龙的头部突然传来一声暴喝,赤辽竟再次打烂了龙头,虎鲸显然也没料到这一击,只得快速出拳和赤辽拼在了一起。

    “嗯,了不起。”虎鲸巨大的手牢牢地压制住了赤辽,他乜斜着俯视眼前这只相比之下娇小的狐狸,“真有力,又小又凶,弄得我心痒痒的......”

    他咧着口水,另一只手一抬,赤辽脚下的液面便波动起伏着,“我要把你拖进‘死湖’里,在没有氧气的地下和你好好的玩玩——”

    赤辽身上焕发的形元却愈发强大,他原本因为被巨掌压制向后仰的腰逐渐直了起来,慢慢地抬起了虎鲸的手,“好了......已经好了......”

    他猛地将虎鲸的手推开,随后一拳砸在了虎鲸的脸上。

    拖着立方体的液态手因此松懈,立方体猛地突出无数尖刺,冲散了那些液态手,它的五个面也收拢了起来。鹿旷立刻注意到了地面上赤辽和虎鲸那里的形元,有些呆住了:“那真的是赤辽吗,他的形元......原来这么强啊。”

    “赤辽在很久以前就打败过黑峰王将,但是那个时候他还没有变傻。”平三又看向城门,不禁焦躁道:“现在怎么办啊,这只鲸鱼......给我一种非常不安的感觉,但是冰流又被——”

    “赤辽在给我们争取时间,我们先去城里救冰流。”鹿旷操纵着铁板朝城门飞去。果然,虎鲸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赤辽吸引,地面上的“死湖”已经不再伸出手来攻击他们了。

    正在飞驶的铁板突然停了下来,平三一下子撞到了鹿旷后背上,“鹿哥,又怎么了?”

    追云正站在城门上方,对两人喊道:“你们不能过去!把哲人石和翠玉录留下!”

    平三:“不然呢?你能拿我咋样?”

    追云的深吸了一口气,身体立刻膨胀成了球形,随后猛地喷出了一团黑色的烟雾。鹿旷立刻挥动魔杖形成了一个圆形的护罩,那些黑色的烟雾袭来,在护罩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不是毒雾,这些东西......都是虫子!”

    “蛊吗?我来试试——”平三撸起袖子,催动形元集中在自己的左手小臂上,“凭借蛊盅,我应该可以反过来操控他的蛊——”

    “成了吗?”

    “失败了......”

    “没用的东西!只能冲过去了!”鹿旷心道:“不妙,虽然瑞安没有多少战斗经验,但是他的身体是追云的,能操纵中天位级别的形元......更何况追云在蛊术和巫术上造诣颇深,要收拾起来也很麻烦啊......”

    平三却突然从钢板上跳了下去——为了节省形元,鹿旷制造的护罩的单向的。

    “鹿哥,这家伙就交给我了,你去救冰流吧!”平三砸在城门上,发出一声重响,又很快地站了起来,“瑞安——为何我们每次见面都要打架?”

    “我们不再是朋友了!”追云从嘴里呕出了一截巴掌宽的蜈蚣,蜈蚣的下半截身子还连在追云的嘴里,上半身却飞快地朝平三咬来。

    平三挥出荆棘剑,朝前一砍架住了蜈蚣的钳嘴,“是吗,可我是为了我的朋友才和你打的。放弃吧,你没可能是我对手。”

    “我不会放弃的,我要救回我的族人,我不会再辜负那些信任我的人了!”

    鹿旷越过了城墙,踩着铁板降落在地上。锐欧利、冯惠两人也跟着他跑了过来,锐欧利喊道:“鹿先生,有什么我们能帮忙的吗?”

    “你们还没走啊?”

    “当然,你救了我的命,我才不是知恩不报的畜生!”

    鹿旷朝城隍庙的方向偏了偏头:“你也听到文相说的了,和相国作对,这可是灭族的死罪哦?”

    冯惠却笑道:“大人们常教导我,要知恩图报。我虽然只是个女子,但也有自己的气节,更何况我们上头也有人,不怕什么文相!城隍庙里有我们的内应,可以帮我们潜进去。”

    “哦......多谢。”

    ------

    城隍庙内,小野跟着苏香走在昏暗的走廊时,突然耳朵一动——周围某个地方隐约有细小的碰撞声,“等一下。”

    “啊!”苏香吓了一跳,连忙点点头,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小野便以“观”探查那声音的源头——在左侧的墙壁内有一间密室,那里是中空的,而声音便从那里传来。小野走上前,一拳打碎了墙壁——

    老骆驼骆奎正跪拜在那,漆黑的密室里,除了正对着小野的一扇暗门,还有骆奎身前那个小小的骨灰龛外,而密室的其中一个角落里堆满了数具已经腐烂的干尸,地板上则到处都是干枯的血迹。

    暗门周围都是破碎的水泥,显然那扇暗门在之前便从外部封死,似乎建造这个密室的人不希望有人进入里面。

    骨灰龛上,放着那两截脚趾,骆奎一下接一下地磕着头,嘴里不住地念叨着什么——

    “......原谅我,老师......面对苦难的考验,我选择了退缩......这一路上是多么的艰辛,可我终于回到这里了,终于——”

    他念叨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竟变成了声嘶力竭的哀嚎,他叩首的力度也越来越大,每一下都发出沉重的响声——响声又开始变得模糊不清,因为他的脸已经变得血肉模糊。

    “老前辈,您怎么——”小野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想扶起骆奎,骆奎却哭吼道:“走吧,年轻人,你走吧!......留在此地已经毫无价值,口中干渴,脚底老茧,难道还不够吗?罪恶一次又一次刺穿我们的心灵,这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折磨?”

    他将头重重地撞在地上,良久,他抬起头,那张烂糊糊的脸转向小野时,苏香惊恐地捂住了眼睛。

    “在你面前的......”骆奎摊开双手,示意前方的那个骨灰龛,“是知识的圣人,赤足圣客。这个骨灰龛,是在他结束伟大的旅途时所建造的,也是他迈出最后一步的地方......”

    赤足圣客?小野想起了在城隍庙里的那个小庙宇里,文良一下接一下地叩首的地方。赤足圣客的雕像在那个庙宇里,可为什么骨灰却会在这个不起眼的密室里呢?而地上的血污,角落里的枯骨,这究竟是——

    “我们的老师以眼见为实,脚踏实地为准则,并以此严格地要求我们。由于他对知识与真理的坚定和虔诚,龙神揽他入怀,赐予他能走遍世间每个角落的双脚。但这份奇迹,这份求知欲,却给老师和他忠诚的学生带来了灾难......”

    “灾难?”小野不解,转头却见苏香愈发惊恐,便怀疑地走了过去,“你是不是知道什么?说!”

    “呜呜呜......”苏香到底还是害怕眼前的狼,便抖筛子般地交代起来:“义父......文相逮捕了赤足圣客和他的所有学生,因为文相......他要赤足圣客声明是因为信奉荆棘之子,所以奇迹才降临了,可赤足圣客他不愿意......”

    当然不愿意,因为信奉脚踏实地,眼见为实的伟大学者,显然不可能说出这种违背自己毕生追求的话,所以赤足圣客拒绝了文良的要求。

    “为了迫使赤足圣客屈服,文相逮捕了他们,用上了所有已经被青水废除的酷刑......”苏香一边抽泣着,一边说道:“就在这里,这间密室,曾经是文相折磨他们的地方......”

    小野心下骇然,再次望向地上的血迹,角落里的枯骨时,似乎听到了那些正直的人在酷刑下所发出的哀嚎,以及拷问者,还有文良那得意的笑声。

    “挖眼,碾骨,剥皮,烙印......因为赤足圣客始终不肯屈服,所以文相逐渐改变了拷问的目的......他要赤足圣客当着所有学生的面承认他毕生的追求都是放屁,他是荆棘之子所供奉的龙神最谦卑的奴隶......那个时候,赤足圣客已经奄奄一息了,他说......”

    “嘎吱嘎吱——”小野听到如此骇人的暴行,早已不自主地攒紧了拳头,此刻更是强压着怒火问道:“他说了什么?”

    “‘我只看见,弱智在磕头,蠢材在诵经,一群人在拜爬虫!’......老师最后这么说了......”骆奎代替了苏香的回答,

    “文良忍无可忍,举起手里的玉如意,一下一下地把老师打死......但是因为老师平时待人和善,经常布施讲学,在民间有很高的名望,文良最后也不敢把老师的尸体吊在城墙上示众,于是就在这里把老师烧成了灰,草草装进了这个骨灰龛里......”

    小野忙问道:“那赤足圣客其他的学生呢?他们和您一样,逃出生天了吗?”

    “呵呵呵呵......”骆奎绝望地苦笑起来,“文良担心这样的事流传出去,自然不肯放他们活着离开这间密室......但是他以改信荆棘之子为条件,允许接受这条件的人活着出去......毕竟,谁会相信一个叛徒的话呢?于是,我......”

    骆奎的面容因为极度的悲怮而变得更加恐怖,泪水混杂着血水宣告着这些年来他所承受的煎熬:“我偷偷藏起了尊师那没有被烧干净的脚趾,为了保护这件遗骸,为了让发生在这里的事重见天日,我在同门的咒骂和唾弃下,改信了荆棘之子......我说我是受到了他的蛊惑,谄媚地向文良祈求原谅。而其他的同门,则继续在这里,被依次拔掉舌头......对不起,对不起!!!”

    “老前辈,这不是您的错!害人的是文良和他的爪牙,感到羞愧的是他们不是你啊!”

    苏香连忙符合道:“对对对,都是他的错!那个时候我只是个孩子,我什么都决定不了啊!”

    “年轻人,我配不上你的宽慰......你无法想象,这么多年来,我每天都梦见尊师失望的表情,每一次呼吸,都在提醒我的背叛......感谢龙神让我和尊师同门能再次相遇,现在,真相已经有了知情者,我也该迎接我的归宿了......”

    他站了起来,随后猛地朝墙壁跑去,一头撞死在了墙壁上,一滴飞溅的血珠落在了小野错愕的脸上。

    ......

    小野摊开掌心,一团白火飘在了骆奎的身上燃烧起来。他转过身,冷着脸对苏香命令道:“带我去拷问室。”

    来到拷问室时,只看见遍地都是凌乱的刑具和尸骨,一个活人也没有。

    小野:“怎么回事?”

    他转身,一只手抓着苏香的肩膀,一声脆响,苏香的铠甲应声而裂。她吓得锁着脖子,只听到小野厉声问道:“冰流到底在哪!你是不是在耍我!”

    “是它们......是它们干的!突然出现的怪物只是碰一下就会变成骨头......但是冰流没事!冰流真的没事!很奇怪的啊,明明被完全包裹住了但是一点事都没有啊!”

    苏香慌乱地辩解道,小野却松开手,由着苏香随意地瘫坐在了地上。

    小野抬起头嗅了嗅——在这拷问室里,虽然充斥着血腥味、尸臭味,但他还是依稀分辨出了一丝属于冰流的气味,这就够了。

    “没你的事了,你走吧。”小野朝着前方走去,苏香却见到地面又慢慢地渗出方才所见的黑水,忙喊道:“别丢下我,找到冰流的话我可以帮忙劝相国的!”

    小野没有搭理她,自顾自地走着。

    ------

    城隍庙大厅内,鹿阳指挥着众人:“把门堵上!这里是城隍雕像所在,那些怨魂不敢进来的!”

    大厅里的狱卒和文官们手忙脚乱地钉死了门窗,而鬼差竟然像商量好似的,在黑水出现时便一个都看不见了。鹿阳扫视一圈,猛然警觉道:“苏将军呢?有没有人见到她?”

    “啊?”那几个狱卒面面相觑,都摇了摇头,鹿阳便一拍脑袋:“该死!”

    “嘭!”大门再次被巨物撞击着,“堵住他!”第二次、第三次撞击紧随而来,城隍庙大门被猛地撞破,黑色的潮水涌了进来,没来得及逃走的人们瞬间被吞没成了白骨。

    “不要怕!”一团红色的火焰突然从天而降,砸在那些黑水上,黑水竟然被这些红火给烧没了。

    救场的不是小野,而是一手抱着失去意识的冰流的文良,他悬浮在半空中,缓缓地下降到众人面前,“现在正是考验我们对龙神信仰的时候!”

    “啊,相国大人,我——啊额额额额!”鹿阳、侏儒猫、痴呆象突然跪倒在地上,他们身上血管暴起,同时形元也不断从他们心脏部位往外涌现。

    文良喊道:“不要担心!这是龙神给你们的考验!如果死亡就是最终归宿的话,迎接它!龙神会带你们前往梦的彼岸的!”

    “额、额、额!”鹿阳率先回过神来,此刻已经来不及汇报遇见双毛时发生的诡异的事了,他朝文良喊道:“相国大人,我们没事!请马上离开这!”

    文良笑了起来:“很好,奇迹已经在你们身上显现了,你们的形元——是从没有过的强大!都和我来吧。”

    ------

    城隍庙内,鹿旷一行人正沿着螺旋状的阶梯往上跑——他们起先是想去地牢的,但是那些黑水就是自地牢涌现,而通过观察几个不幸落入其中的倒霉蛋,鹿旷已经可以确定,只要碰到这黑水,顷刻就会被吞噬到只剩一具白骨!

    “作呕的东西!”锐欧利挥刀砍散了一块蔓延过来的黑水,冯惠同时也以“天剑”驱散着黑水:“好像天剑能更有效地打退这些东西,这些到底是什么?”

    “天剑能攻击到吗?那看来这应该是......怨魂。”鹿旷分析道,“可这里是城隍庙,就算死过人,凭城隍爷的愿力也能轻松压制才对......城隍爷去哪了?”

    他们并不知道,在文良启程回城时,双毛便毁掉了城隍像。而彼时城隍爷远在城外,即使能瞬间回到城隍庙也已来不及了。

    “是怨魂。”鹿旷操纵着金属条弯折着刺入了黑水中,“只吞噬活物......怨魂和某种能力结合后变成的这样,如果是以堂堂正正的生命之光攻击就能对他们造成重创,可是......”

    螺旋状的楼梯里,三人被困在了这里——前后的路都被黑水给堵死,那些黑水探出脸和手的形状,含糊不清地咒骂着,并一点一点地朝他们靠近,纵然冯惠的天剑能针对这些怨魂,可她的形元量远不足以支持多次发动攻击,而锐欧利和鹿旷并没有掌握类似的能力。

    锐欧利突然喊道:“卧倒!”

    三人立刻低头,红色的火柱从前方的楼梯喷出,顷刻便融化了这些黑水怨魂。文良抱着冰流,漂浮着出现在他们面前,身后跟着鹿阳三人。

    “是冰流!”鹿旷猛地喊道,“喂,老头,把冰流交出来!”

    “这可不行啊。”文良笑呵呵道:“城隍庙竟然被怨魂反噬,这可真是破天荒地,前所未见啊。这都是因为冰流罪孽深重,导致城隍庙的愿力无法压制邪祟所制。冰流就是这一切的元凶,他必须被我的‘红莲业’给烧死才能平息这场灾难,我要向城里的百姓展示处刑的全过程,告诉全天下罪人的下场!”

    鹿旷紧握着魔杖,全身缠绕着形元,心道:“只能抢人了吗?......可是,镇守王都的城隍,还有他背后的这三个人,形元也都非常可怕,我根本就没有胜算......”

    “相国大人,请把冰流殿下交出来!这样着急地行刑,只会给人灭口的感觉!”锐欧利对文良道。

    “什么,你们竟敢忤逆相国的命令吗?对于这样的逆贼,我可是不会手下留情的——”文良说罢,他身后的鹿阳三人也各自举起了手里的兵器。

    鹿阳举起钳子,深深地插进了墙壁里,随后扯出一块巨石,再在巨石内注入了强大的形元,猛地朝鹿旷扔来,一瞬间便砸穿了整个城隍庙!

    “这边!”小野猛地收住了脚步,朝巨石丢来的方向跑去。

    “见鬼了,这果然不是我可以应对的对手!”鹿旷自知自己的形元量和对方相比不值一提,对方仅仅是将形元注入物体内就能有如此威力,如果进一步战斗的话......

    鹿阳再次用钳子夹起了一块巨石,朝鹿旷他们扔来——锐欧利拔剑,竟然想要正面切碎,冯惠急地哭了起来:“笨蛋锐欧利!快躲开啊,你接不住的!”

    “哐当!”几声巨响,那巨石竟碎成了几截,冯惠惊讶道:“我天——你竟然这么厉害?”

    锐欧利:“不是我做的......”

    是小野!他此刻正在鹿阳后方,但并没有回头看鹿阳一眼。他看见了冰流,随后目光又死死地盯住了文良——

    【衣冠禽兽!凶手!恶魔!】

    此刻,心中的怒火再也无法抑制,“啊!!!”小野暴吼了起来,同时三步并作两步,一刀朝文良挥来——

    “呵呵呵,黑峰狼,我就知道,我们一定会兵刃相接的。”

    小野的刀势被以不可思议的愿力给强行镇在了半空,文良仍是神情自若,用自认为和蔼的语气说道:“我身为守护青水百姓的城隍,是不可能和狼族在同一片地区呼吸的。虽然不知你有何企图,但我是不会交出冰流的——我要烧死他,以城隍和王上赋予我的权利!”

    “胆敢对青水的守护神挥动兵器的蠢货,你的罪孽,就用你的血来洗刷吧!”愿力突然一震,将小野给弹了回去。鹿旷连忙上前接住了小野,“小野,别冲动,这些人非常难对付!”

    鹿哥怎么会在这里?但现在不是团圆的时刻!小野心道:“棘手的敌人......还有四个!”

    锐欧利大喊道:“小心后面!”

    那只侏儒猫动作极为灵巧,踩着墙壁几个横跳便到了鹿旷和小野身后,小野便迅速推开鹿旷,随后转身,又把头往后一仰——那个专门设计来挖眼球的钳子几乎是贴着小野的眼睛掠了过去。

    小野反手将兵符往上一撩,刀刃贴着侏儒猫的腹部划出一道血痕一直到了肩膀,直到挥舞到空中时带出一连串血花。

    锐欧利和冯惠几乎呆住了:“好、好厉害!”“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反应!”

    鹿阳的铁钳从侧面朝小野的腰部打来,小野又将刀下放,防住了这一击。沉重的脚步声随即从另一个方向响起,那只痴呆象举着枷锁朝这里跑来了!

    即使是最孱弱的象族,也是力能举鼎的天生大力士,不是一般的人能接住的。小野往旁边一跳,却感到后颈一凉——那只侏儒猫用钳子生生地扯下了一层皮!

    没有回头看,因为侏儒猫喜欢从背后偷袭,一旦回头就是他攻击眼睛的时候。小野将头用力一仰,撞在了侏儒猫的小脑袋上,旋即便回身举刀欲砍,而鹿阳的铁钳也同时横扫过来,重重击中了小野的腹部——“呃!”

    小野撞在了墙上,刚一睁眼,痴呆象的枷锁便从天而降,将小野砸进了破碎的地面!

    “小野!”鹿旷想冲上前,锐欧利急忙拉住他:“别过去!你会比那只狼先死的!”

    方才一连串的交手只在电光火石间,而鹿旷即便是挥动魔杖也来不及。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鹿旷看着自己的双手,无与伦比的不甘涌上心头,“是啊,我没有锻炼过......之前引以为傲的身手和反应都是经过人体炼成得到的,我如此憎恨翡翠会,可......我竟然完全是由翡翠会造就的!没有翡翠会,我竟然什么都不是......”

    碎石堆中,小野再次站了起来,鲜血顺着头浸染得满脸都是,他死死地盯着文良,愤怒、不甘、厌恶的情感毫不避讳地充斥在眼神中,又依次经过了鹿阳、侏儒猫、痴呆象。

    “太远了.....太远了......”几十米远的地方,就是冰流。可因为这四个人的存在,靠近冰流变得遥不可及。

    “差一点.....就差一点了!”

    鹿阳道:“相国大人,请您先行一步,这位叛逆分子就交给我们了。”

    “哈哈,对。处决芦芦族和青水的罪人,这才是正事。你们,真是我最得意的惯用手啊。”文良抱着冰流飞出了城隍庙。

    “吭!——”痴呆象举起枷锁,以势不可挡的姿态冲了过来。小野见另外两人以蓄势待发,一旦躲开,就会像方才那样被对方默契的配合打得毫无还手之力......那就只能,硬上了!

    “小巨兵!”与痴呆象体格相当的小巨兵挡住了他的攻击,小野同时跪下从小巨兵的胯下划了过去,两侧小巨兵的腿正好形成了对两侧潜在攻击的防御。他滑到了痴呆象的前方,抬头正对上痴呆象往下往的眼神——那是纯真无邪的眼神,清澈,单纯,因为这只象的心智不过5、6岁。

    是啊,这三个人都很可怜,他们因为先天的畸形和疾病而被自己的家人给放弃,因此,执行接纳了他们的文良的命令是他们活下去的唯一目标。

    【小野,你知道吗,如果你当初没有放过傲雪的话,许多人今天可能都还活着......你没法拯救所有人。】

    小野张开嘴,一团绿色的火焰瞬间席卷了痴呆象,痴呆象举起鼻子惨叫起来,小野同时猛地上跳,兵符深深捅进了对方的心窝。

    【一再地......一再挑战我的底线,我受够了!】

    “吭——”痴呆象倒在地上,他身上燃烧着的绿火一动,小野又反手将刀举在身后,叮叮当当地响声撞击在了刀面上——是侏儒猫在背后用那双钳子持续地进攻着。

    小野顺势往前跑去,化解掉侏儒猫进攻的势头,却突然感到兵符僵住了——鹿阳用铁钳抓住了兵符,小巨兵同时一脚朝鹿阳踩来,鹿阳便只得松开,同时小野朝着侏儒猫丢出一团白色的光球。

    “嘣!”光球猛地爆开,侏儒猫因为半边脸被炸没而惨叫起来,小野上前一步一刀将他打倒在地上,再一脚踩爆了他的头。

    “和、和这群怪物还能战斗,竟然、竟然还——”冯惠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

    鹿阳站在文良离去的地方,见小野朝他跑来,却并不闪躲,只是自言自语道:“龙神啊,感谢您,赐予了这样无家可归的我们归宿,让我们有幸与相国大人相遇......”

    小野挥起了兵符,鹿阳举起了铁钳,两把兵器猛烈地碰撞在一起。

    “而且我也感谢您,能让我将这并不情愿的使命......执行到最后一刻。”

    鹿阳的喉咙被割破,鲜血如喷泉般从伤口涌出,他倒在了地上。

    但是小野的情况也没有好到哪去,他只能勉强撑着刀没有倒下,此刻肋骨和大腿的剧痛才开始传来。

    “小野!”鹿旷跑了过来,小野扭头看他时,他几乎吓了一跳——不只是因为小野的伤势,还因为小野此刻的表情实在是太可怕了,他万万没想到有一天,这专属狼族的残忍的表情竟会出现在小野脸上!

    “呼、呼、”小野喘着气,闭上眼缓了片刻后,“鹿哥,我不能倒在这,我得去救冰块脸......”

    “我得去......”小野还没说完,便瘫倒在了鹿旷怀里。

    “啊!”冯惠又叫了起来,鹿旷抱起小野,无奈道:“又怎么了?”

    “那些怨魂又来了!”

    没有了文良愿力的压制,黑水肆无忌惮地朝他们涌来,从黑水中伸出一张张脸,狰狞地盯着他们:“好痛......痛死了......”“好痛苦啊......”

    城内也同样不太平,黑水不知从何处涌来,吞噬了一个又一个的人。人们惊慌失措地跑出了自己的屋子,“城隍庙!城隍庙一定能制住这些邪祟!”“快跑去城隍庙!”

    慌乱中,不知是谁推翻了火把,火势因着慌乱的人群在廉价的草棚中飞速蔓延着,天空的浓烟,地面的黑水,四周的火焰,一齐迫使着绝望而不知所措的人们朝着城隍庙跑去。

    “啪——”平三按着追云的头砸到地上,一抬头,却看见了满城的火光,他松开了手,“别打了,不对劲!”

    追云站了起来,目光同样被城里的乱象吸引:“这是......我的自然神啊!提里库姆,别打了,快回来!”

    城隍庙前,王卫军在两位小旗的指挥下井然有序地站成数排。一名芦芦战兔从城隍庙中跑了出来,对文岩和文锋汇报道:“报告小旗,从牢房里试图逃跑的犯人已经缉拿归案。他们说在城隍庙里见到了极其可怕的东西,而且都已经被吓得神智错乱了......”

    文岩问道:“将军和百户大人去哪了?”

    “全部离开这里!”文坎背着苏香从城隍庙里跑了出来,他刚一跑出,黑水便挤塌了城隍庙门,众人便都或惊或恐地看着咒骂着的黑水。

    文岩忙问道:“百户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城隍像被毁,愿力已经无法压制这里的怨魂了......那些死在这里的人,他们开始复仇了!”文坎喝道:“全军撤退!远离城隍庙!”

    然而最后方——也就是离城隍庙最远的那批芦芦兔们没跑出多远,又哭天喊地的跑了回来——

    四面八方,由黑水组成的巨大的手慢慢地朝城隍庙蠕动过来,黑水的源头不止城隍庙一处!

    文坎将苏香交给两名王卫军,又凝聚形元操纵着数条纸枪,站在了队伍最前方,也就是离黑水最近的地方,紧盯着那些哀嚎的巨手。就在此时,从天空中降下数团火球,砸中了黑水便迅速燃烧起来,阻止了黑水的蔓延。

    “荆棘之子的信徒们啊,不必感到害怕——”文良身周环绕着数个火球,他悬浮在半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人们,俨然是众生的守护神:“不管敌人用什么样的伎俩,只要你们对龙神和苦难的崇拜不曾动摇,龙神就一定会帮助我们脱困的!”

    地面上的王卫军和逃来的居民们如临大赦,纷纷跪倒在地上,对着天空中的文良跪拜起来。

    “我现在,要将这一切灾祸的元凶,因为罪孽深重而引来天罚的这位罪人处刑,将这场灾厄彻底结束!”

    “好耶!”“相国大人!”底下的人们欢呼起来,有人自发地鼓掌,有人激动地热泪盈眶,或者长吁一口气,如释重负。

    文良继续说道:“现在,在我处理掉这些恶魔的时候,你们准备好火刑的工具吧!”

    “耶!”“相国!相国!”“龙神保佑!”为了活命,人们飞快地准备好了柴火,柱子,锁链。

    文岩在文坎身后问道:“百户大人,我们现在怎么办?”

    “分发驱邪符纸,保护这里的百姓。”文坎冷静的下令道。

    文良降落在地上,将冰流往前一推,周围的人们如饥饿的尸鬼般为了过来,迫不及待地用锁链将其拷住,并不断地推搡、拉扯着他的头发和耳朵,人们就这样簇拥着冰流朝着柴火走去,而挤不进圈里的人们则在外面催促着:“快啊,快点烧死他!”“烧死他我们就得救了!”

怨恨,持续发酵

    又是一声巨响,城隍庙往下陷进了一截,但仍还没有完全摧毁。鹿旷抱着小野,和锐欧利他们一起爬到了城隍庙的屋顶——即使已经被内部的怨魂摧毁得千疮百孔,这间城隍庙仍有十几米高,只是站在顶部,能够感受到城隍庙的摇晃,和什么东西一样摇摇欲坠。

    “见鬼了......”鹿旷找了个尽可能平整的地方将小野放下,随后拿出魔杖,划动起来,散落的形元飘落在小野身上,笼罩了一层淡淡的白光,“可恶啊,受的伤太重了!这点形元量完全不够!”

    锐欧利立刻道:“我们身上有专门用来治疗剑伤和烫伤的金疮药——”

    冯惠跪在小野身旁,忧心忡忡地说道:“杯水车薪而已......天哪,我从来没见过这么重的伤!”

    “让我来试试。”循声望去,是一只被毁掉半边脸的狼——双毛!鹿旷立刻警惕地挡在小野身前:“你来干什么!”

    “我不认识这家伙,他是敌人吗?”冯惠也举起了刀对着双毛。锐欧利却道:“等一下,虽然他的波导很邪恶,但是我能感觉到他没有恶意,至少对这少年没有。”

    双毛全然无视了三人的存在,自顾自地朝他们走来。鹿旷脖颈上流下紧张的一滴汗,他听小野说过双毛的实力,如果双毛一心杀人的话,他们三个根本拦不住!

    “嘿,让他试试吧,不然真的救不了这个少年了。”锐欧利按下了鹿旷握着魔杖的手,拉着他退到了一边。

    三人紧张地看着双毛走近,跪在了小野身旁,将小野轻轻抱起。

    “我想在顶峰,回望世界毁灭的样子......”

    他回过头去,望着城隍庙的下方——整个充城的人和王卫军都围在了下方,黑压压的一片都是人。人群外围则是与黑水融为一体的怨魂,文良正围着人群的外围一圈一圈的飞行,操纵着红火烧尽靠近的黑水。在鹿旷他们的下方,歇斯底里的人们将冰流捆在了立起的木桩上,粗暴地将木柴砸在他身上。

    “如果我和你一样,足够坚强就好了......我们的家人都被黑峰人毁掉了,但如果我和你一样坚强的话,我的人生或许会和现在有所不同吧......和这些家伙在一起互相托付性命的人,或许我也是其中一个......

    “但是我没有。不,倒不如说,为了毁掉这个世界,为了那一双回望的眼睛,我才会存在,这才是我追求的道。”他面对面抱着小野,从身下蔓延出黑水潭包裹了两人,“这个世界一直在俯视着仰望它的我,所以,已经足够了......”

    小野突然睁眼——瞳孔一片鲜红,他猛地张嘴咬住了双毛的脖颈,而双毛也没有抵抗,只是抱着小野,自言自语地说道——

    “把我的怨恨继承下去......然后,终结它吧......这是我和你订下的契约,等你救下冰流后,去黑峰毁掉斧刃族吧!”

    三人惊讶地看着这一切,只见双毛侧着身倒在了地上,他抬起手,那双沾满了鲜血的手有气无力地摸上了小野的眉头,随后软弱地垂了下去,在小野的半边脸上留下一团模糊的血痕。

    “喜欢你的眼神。”

    小野似乎还没有恢复意识,鹿旷率先反应过来,掏出一个小球,将双毛吸了进去,回头对锐欧利和冯惠凛然道:“这事谁也不要和他提起。”

    两人道:“理解。”

    “刚才那个......不是小野!是他的本能让他吃掉了双毛......”地面上人群的呐喊打断了鹿旷的思绪,他立刻走到屋顶边缘,见木柴已经摆好,冰流被困在正中的木桩上,便愤然地一锤屋檐:“那帮蠢货!他们做的和柯普斯那群人有什么区别!”

    锐欧利也趴着屋檐边缘,看着下方道:“怎么办?太远了,而且相国就在附近徘徊......”

    “快点烧死他啊!!!”人群的喊声响彻天幕,几乎连大地都因为他们的呐喊而晃动起来,“点火啊!”“快点烧死他啊!”

    冰流已经恢复了意识,他看着眼前的人们因为扭曲而变形的脸,自己的神情却无比的平静——

    【害怕吗,悲伤吗,好像都没有。虽然知道自己会死,但是心里却非常平静......一直以来我都以为我会像个战士,和芦芦族前辈那样战死沙场......但是现在好像都无所谓了。】

    【我所憧憬的其实没错......像飞流王那样的前辈,的确都是伟大的。但是和他们一样,具有牺牲精神的芦芦族都死在了战场上,活下来的......的确,懦夫的后代也只能是懦夫,芦芦族,早就配不上青水了。】

    “都准备好了吗,净化的火焰——”文良飞到了人群的上空,在人们的跪拜下,他凝出了一团红火,对着冰流抛下,“烧尽他的罪孽,让他的灵魂得以穿过梦之海,到达梦的彼岸吧!龙神啊,饶恕并祝福吧!”

    “好耶!”离冰流最近的一个酒糟鼻猴族大叔狂热地欢呼起来。而此时,冰流腹部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漩涡,一只手从漩涡中伸出,手心突出一根荆棘一瞬间刺穿了那只猴子的脑袋。

    那只手的手背上,亮起了一根羽毛的标记——那是冰流的守护灵兽留下的标记。

    “啊!!!”人群同时惊恐的喊了起来,荆棘又弯折回来,如将试图靠近的几个人给刺成了一串。

    “是荆棘!奇迹降临了!”人们纷纷跪倒在地。那个黑色的漩涡扩大,平三从里面钻了出来,他还没站稳,赤辽紧接着也从里面跳了出来,将他坐倒在地上,欢呼着:“好耶!”

    “啊!!!恶魔之子!奇迹赐给他孩子了!”人们又喊叫起来,平三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搞什么,本来想华丽登场的,没想到变成冰流的儿子了......不管了,赤辽,抓紧我。”

    他一挥荆棘剑,砍断了冰流身上的锁链,抱起冰流,将荆棘往上方一甩,荆棘正挂住了鹿旷前方的屋檐。随后荆棘飞快的收缩,将三人拉上了城隍庙的屋顶。

    “万万不可!!!”文良暴吼着朝冰流他们飞来,同时将凝出的火焰朝他们扔去。

    “啊,来不及躲了!”平三见状,立刻抱着冰流背向火焰,希望自己的身躯能够挡下——只听两声沉闷的撞击声,再回头看去,是锐欧利和冯惠一人一剑打开了火焰。

    “了不起,居然能将火焰弄得和实体一样有质量。”锐欧利看着刀上残余的火焰,说道。

    “啊、啊、啊......”冯惠则是张着嘴,害怕的语无伦次,“这下解释不清了......会被相国直接杀掉了......”

    文良飞快地掠过他们,飞到了冰流身前,伸出大手朝冰流抓来:“休想逃走!”

    只听一阵快速的脚步声,文良一转身,只见小野高高跳起,用他的兵符深深地捅进了文良的腹部。在小野强劲的势头下,两人一同急速下坠,最后一同重重地撞破了城隍庙屋顶,砸落在了城隍庙外围的长廊上。

    底下的人们焦急起来:“相国大人!”

    鹿旷、锐欧利、冯惠、平三都惊讶地看着倒下的文良,地面上的人们更是错愕得张大嘴巴。

    “相国大人!”“相国大人......”“相国大人被打倒了!”“我们的守护神被打倒了!”“黑峰的恶狼......打倒我们的相国大人了!?”

    小野站了起来,他摸了摸自己的牙齿,又疑惑地看着自己的手掌:“刚才血溅到嘴里了吗?胃里一股腥味......对了,冰块脸!”

    他转身抬头看去,见呆滞的冰流正站在一堆人中,但是右手的袖子空荡荡的。不详的念头顿时从心中升起,他连忙跳了上来,“冰块脸,你怎——”

    强大的风压突然从身后传来,众人几乎都被掀到。平三立刻抱着冰流滚在一边,躲过了如老鹰般掠过的文良,同时转身对着高空的文良竖起中指:“老不死的,怎么可能每次都让你抢走啊!”

    “不信龙神的蠢货......”文良咬着牙,脸上青筋暴起,随后暴吼起来:“会遭天罚!”

    暴怒的吼声如旋风般席卷整个城市,竹筐、破布、草棚顿时虽风卷飞,即使是在地面上的人们,相隔数十米远仍觉耳膜生疼。

    “我要代替龙神对你们降下天罚!”

    虽然被文良的吼声弄得头昏脑涨,但地面上的人们还是兴奋起来:“相国大人没有被打倒!”“他为了我们重新站起来了!”“他要为了我们和黑峰的恶狼战斗!”

    人们在底下欢呼呐喊着,汇集起来的愿力似乎让文良变得更强了。文良也得意道:“黑峰狼,不管你的力量有多强,只要你隶属于邪恶,在这堂堂正正的生命之光,百姓信赖汇聚的愿力面前,就只能被我压制!”

    “小野!”平三兴奋地在小野背后喊道,但随后又凝重地说道:“小心啊,那家伙是城隍,我一靠近就动惮不得,所以接下来的战斗我没法帮忙了......”

    小野拿起兵符,猛地往地上一甩,瞬间荡开了周围的尘埃。他头也不回地道:“保护好他们。”

    “你们所有人都要受车轮之刑!”文良吼道,又说道:“黑峰狼,你能活着到这里,就说明鹿阳他们已经到达梦的彼岸了......”

    他深吸一口气,随着一声怪叫,泪水如爆破的水管一般从眼眶里喷出:“我要把你处以车裂之刑!我要拔掉你的脑袋来供奉他们!”

    强大的愿力凝聚在右拳,文良飞快地朝小野俯冲下来,小野则一下子将火焰轰出,附在兵符上朝文良砍来。

    “当!”两人相撞发出剧烈的金属撞击声,小野迅速将形元凝在眼部——果然,文良身上有一层形元铠甲。

    “以愿力为铠,这是整个青水百姓信仰汇聚的力量!他们都在祈祷,他们狂热的信仰不允许有任何玷污,因此没有人能突破我的愿力之甲的!”

    小野心道:“力量,和斑郎不相上下。硬度,甚至超过了小白的铠甲......而且还有一城的百姓在源源不断地位他提供愿力......”

    “接下来,让你尝尝专烧罪人的‘红莲业’吧!”文良右手一抬,一团奇大无比的红色火球顿时凝聚而出,同时火球的边缘不断往下剥落,仿佛真如一朵随时绽开的花苞般。

    “呜呼!——”充城的百姓见状都兴高采烈地欢呼起来。

    小野却突然出现在了文良身前,在文良片刻的诧异下,包裹着白火的兵符砍破了那火球,又砍在了文良身上——

    “闭嘴吧,我不想再听你的废话了!”小野一刀插进了文良的嘴里,“你的内脏也和外表一样硬吗!”

    “哐、”文良再次被砸倒在城隍庙屋顶,“哐、哐、哐”小野推着文良在屋顶上滑行数十米,滑过的地方悉数坍塌,小野随即跳起避免落下。但当他想抽回兵符时,文良竟紧紧咬住了兵符:“单凭这种力量,是无法击碎青水百姓赋予我的铠甲的!”

    小野张口,一团绿色的火柱瞬间爆发吞没了文良的脑袋,“呃啊!!!”文良怪喊着松开了兵符,同时小野横举兵符,用尽毕生力气砍向文良的腰。

    “当!”巨大的冲击力将兵符弹了回去,小野的虎口也崩裂出血,两人脚下的屋顶再次坍塌,小野又往后跳去。

    远处被余波波及的鹿旷他们连站立都难以维持,除了赤辽和冰流,其他几人都伸手撑着地面,或者抓着周围损坏建筑的突起。

    此刻,文良已将愿力化为一把数米长的光刃。锐欧利定定地看着与文良对砍的小野:“根本、根本就没有插手的余地,这就是大天位级别的战斗......简直可以用毁天灭地形容。”

    “岂有此理!”文良癫狂般地吼道:“难道你们都不畏惧龙神吗?!”

    他挥舞着巨大的光刃,用以更强的愿力覆盖全身,朝小野飞来:“难道你们就不怕死后下地狱吗!?无论如何都要阻止我对龙神的虔诚吗!?”

    “你非得信什么龙神的话......”鲜血流过小野的利齿,他也挥刀迎面朝文良跑去:“那就劈开你自己的脑袋做祭品啊!”

    “我绝对、不会再让你碰到冰块脸一根指头!”

    冰流呆呆地看着小野的背影。

    在文良与小野交战时,原本已经不再蠕动的黑水再次朝着城隍庙靠近,人们又一个接一个地被吞噬成为白骨——被抽取愿力与小野作战,文良不再将愿力用来压制这些怨魂了。

    人们没命地朝城隍庙跑,哭喊道:“相国大人!救救我们!”

    文良的后背抽出无数条荆棘——那是和平三一样的荆棘剑。荆棘们数十簇团成一团,变为数十个拳头,他一刀劈向小野,在格挡时便举起那数十个荆棘拳头,疯狂地倾泻在小野身上。小野只得用形元强行防住,很快,两侧的胳膊、后背便血肉模糊,文良再一用力,小野便猛地被撞后退去,再次跳开,原先的屋顶再次坍塌一大块。

    “咳咳、”小野咳出了数口血,他擦去血迹,正欲再上前,却见文良悬浮在他前方,摊手向城隍庙下方黑压压的人们,居高临下道:“难道你没有听见他们的呼喊吗?聚集在这里的人,正万众一心地渴望被拯救!黑峰的恶狼,你为了一个罪孽深重的兔子,竟然忍心这么多的人性命被夺走!”

    平三喊道:“放你(消音)屁!杀掉冰流和救这些人有个毛的关系啊!”

    那些人们便喊道:“快点烧死他吧!”“烧死他一切就都结束了!”

    “不可能......”小野勉强拿着刀站了起来,“你们这么多人,没有一个在为了拯救自己而行动......你们只是等着,盼着,从天而降有个英雄帮你们把一切都摆平,就像除夕夜的老妈子一样!你们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就为了杀一只兔子,就为了讨好一个人!”

    往日冰流在州司、城隍庙处理事务时的认真勤恳,两人一起完成将神门布置任务的艰辛,以及在槐河域见到冰流时他那疲惫的神情,逐个浮现在小野面前。

    他吼道:“不要再对冰块脸死缠烂打了!你们不配有英雄!”

    “他们不需要英雄!只要把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苦难,奉献给龙神就够了!不信龙神的蠢货,给我在地狱里悔改吧!”

    文良举起光刃,一刀劈来。小野侧身躲开,那一刀竟瞬间将整个城隍庙给切成了两半!同时文良身后的荆棘拳头也裹扎着愿力朝小野砸来。小野退无可退,只能将兵符竖举在身前,如盾牌般抵挡着文良的进攻。

    “看起来很棘手啊。”在小野的精神世界里,白影的那道残魂站在他身后感叹道。

    “别打扰我!”小野毫不客气地喊道。

    “唔,你真的不需要帮忙吗?”

    小野没好气道:“你能帮什么忙!上次把鹿哥唤醒后就一直在睡觉,你那点形元还是用来维持自己不要消失吧!”

    “我只是给点建议嘛,毕竟你的攻击对那城隍不奏效,即使偶尔能突破防御,对他造成的损伤也很快被源源不断的愿力所补给......如果你也是类似城隍这样的话,或许可以用愿力互相融合来突破他的防御,如果你杀人够多的话,也可以用业力来对冲掉他的愿力,但你都不符合啊——”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如果你想赢过那家伙的话,只能一击必胜。而一击必胜只有一种方法。风险很大,就算成功也有很大的损伤。”白影残魂摊手道:“你自己决定咯。”

    小野心道:“不能这样下去......意识已经要模糊了,如果我倒下的话,冰流,鹿哥都会......”

    “你有什么办法?”

    文良一刀将小野砍退,小野撞倒了屋顶上的一间小房子后,没有再像之前那样迅速站起朝文良攻来。

    锐欧利立刻不安道:“他的波导......消失了......”

    鹿旷:“啊?”

    一道暗褐色的身影突然从破屋中冲出——是小野,他此刻正穿着那套和小巨兵一模一样的铠甲,而手上的兵符也消失了。显然,他将兵符穿在身上了。

    【巨兵是为了战争而打造的兵器,将它与你融为一体时,你内心中的躁动和杀意会被无限放大,这种心态下会让你的形元得到成倍的提升......你会忘记身上所有的痛苦。】

    【所谓疼痛,就是人体为了不让身体受损而发生的警告。虽然这有效阻止了损伤,但也限制了机体潜能的发挥......如果能够无视掉身体本身的警告,你就能将自己的潜能榨取到极限。】

    【但是你的肌肉纤维会承受不住那样的力量而断裂,经脉也无法承载这样的形元而崩溃,在这样的情况下,你只能够行动一次。】

    小野一拳打在了文良的胸口,随后整个人便软软地倒了下去,而文良则举起背后的所有荆棘拳头,一齐重重地将小野砸进了屋顶。

    “吓!”鹿旷捂着嘴,平三紧张地看着小野,锐欧利和冯惠大气都不敢出。

    “像你这样不信龙神的家伙,奇迹是不会降临到你身上的!你就在我的红莲业中好好反省吧!”文良托起手掌,凝聚出一颗半径数米的火球。

    “与其去等那虚无缥缈的奇迹,我宁可自己去做点什么!”小野抬起头,鲜血从铠甲的缝隙中渗出,滴滴答答地铺在了身下,“你的愿力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嘭——”文良的胸口突然爆开,一团白火冲天而出,也同时从他的嘴里、眼中、耳中喷出,他的肋骨被炸得往外张开,自下颌到炸开的腹腔上方都是一团燃烧的白火。

    【我不喜欢伤人性命,所以自行研发出了这种用生命之光包裹利器,从而不伤人的手段。在和一个姓冯的剑客讨教后,我教给他这个技巧,但没想到你也无师自通学会了。】

    【这样的形元在使用时一定要求身心端正,在某种程度上和愿力是相通的,而放弃了对活物的伤害来提高对死物的破坏,这又让它兼具和业力一样的破坏力,因此可以突破他的愿力铠甲!】

    【再将你的身体交给我,因为不是本来的身体,所以我不会感受到你身体的疼痛,能够将你的力量发挥到极限,即便支撑身体行动的骨头因此损坏,我也可以用形元强行牵引来行动......一般来说,没有人能够对身体这么狠心,所以几乎没人能采取这样的战术。】

    【我来操纵你的身体,但是如何行动......仍由你来决定。】

    “老东西,城隍——也会流血吗?”小野狞笑着站了起来,见前方的文良痛苦地将双手捧在身前,但却无法阻止那如瓢泼般的鲜血爆出。“还是说,你是活着就开始收集愿力的练气士呢?”

    “啊——”随着一声怒吼,小野将白火化为长刀,重重地砸进文良的胸膛,文良再次痛苦地哀嚎起来。

    “如果真有龙神而且你遇得到的话,麻烦你告诉它——”小野再次凝出一把长刀,猛地捅穿了文良的胸膛,从文良的后颈捅出:“让它滚远点!”

    “额、啊、啊、啊——”文良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他磕磕巴巴地说道:“龙神啊,我即将飞渡梦之海,来到梦的彼岸......但至少,我要带这个对龙神犯下暴行的敌人一起上路!”

    他背后的荆棘拳头化整为零,四散为无数荆棘藤蔓,往前卷住了小野,同时,他的嘴里也聚集出一团红火,正对着小野的脑袋。

    “小野!”鹿旷忍不住喊道,所有人也都担心地看着他。

    “我又不信龙神,又不拜荆棘,那什么梦的彼岸——”小野抓着火刀往上撩起,那些荆棘也随之被扯开,“你就自己滚过去吧!”

    火刀被朝着城隍庙外的方向一甩,在无数人绝望的哀喊声中,文良的身躯从十几米的高空坠落,砸在地上燃起一团冲天的红色火光。

    底下的人们瞪着地上那具燃烧着的魁梧身体,或捂着嘴,或瞪着眼,惊恐地无以复加。城隍庙下黑压压的一片人,但此刻,整个充城在经历了刚才的打斗后却再也听不到一丁点声响,哪怕汗滴到地上的声音恐怕此刻也能听见。

    一个裹着头巾的兔族农妇,她的眼珠颤动着,上下牙不住地咔咔的打着架,最后终于喊道:“不——”

    这一次,正义的青水守护神被邪恶的黑峰狼给打败了。

    然而,事情还没有结束。失去了愿力的压制,黑水便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蔓延过来,尖叫声此起彼伏,而从黑水中,也不断发出低沉的哀嚎、叫骂声:“好痛啊......”“复仇!复仇!”“我好害怕......”“畜生啊——”“放我回家——”

    鹿旷看着城隍庙下方发生的一切,喃喃道:“人间炼狱......”

    许多人们聚集在原先准备烧死冰流的地方,奋力抬头朝上喊着:“烧死冰流啊!”“快烧死他!”“求你们了!”

    平三对着下面喊道:“滚!”

    黑水很快蔓延过来,吞没了那批人,随后一浪叠着一浪,朝城隍庙上方蠕动过来。

    “......”冰流喘着气,往后退着,却靠在了一个柔软的身躯上——回头一看,是满是是血的小野,他身上的铠甲变回了兵符,正别在腰间。

    “冰块脸,你......”

    冰流连忙擦去脸上被火光掠过的灰,小野却抓着他空荡荡的右手袖子,往上摸到了他的断茬,“你的手怎么了!?”

    “我没事......”

    小野将冰流抱得更紧了,“够了!每次都是......你总说你没事、你很好,可是、可是你......”

    他将冰流转过身来,托起了冰流的下巴。

    “唔?”冰流有些惊讶,但是没有更多的挣扎。

    黑水很快就要蔓延过来,而且周围都是人们歇斯底里的尖叫,但是......

    【没关系了,从来没感到这么宁静过,所有的不安都消失了......我不需要什么芦芦族的名号,我有小野就够了。】

    “城隍庙!”“快往城隍庙的方向跑!”人们涌进了已经千疮百孔的城隍庙内,但在跑进城隍庙大厅时,才惊恐地发现,那些黑水正从所有的出入口中涌入!

    城隍庙外,文岩文锋竭尽全力打散一团又一团靠近的黑水,文锋吼道:“百户大人!居民们正在涌入城隍庙内!已经没有别的退路了!”

    “没办法,我们也撤吧。”文坎操纵着贴乐辟邪符的白纸,驱散着周围的黑水,“全军为百姓殿后!”

    文岩从地面钻出,喊道:“可是城隍庙里也有这些东西!”

    “那也比呆在外面好!”文坎站在芦芦战兔的最前方,喊道:“不许胆怯!尽可能保护更多的百姓进入城隍庙内!”

    “文坎!”苏香尖叫起来。

    文坎回头,“什么事?”

    城隍庙的门竟然在缓缓地关上!这件城隍庙的外围均由钢铁铸造,而门的两边巨大的门把也被安装上齿轮,拉动齿轮时门就只能以一个方向关上,除非门紧闭后按照一定顺序转动门上合并在一起的机关(类似秘密),否则门就只能朝一个方向运动。

    此刻,在已经跑进城隍庙的几名文官和王卫军的指挥下,里面的人们正在拉动门上齿轮的锁链。

    文坎喊道:“等一等,还有很多人在外面啊!”

    一个他认得声音的青水文官在里面喊道:“别管他们!快关门!”另一个人也在里面喊道:“把门关上!这里容纳不下这么多人!喂饱了那些怪物就会自然消失了!”

    “停下啊,你们这群畜生!”一贯冷静的文坎终于忍不住怒吼起来,但是他无法抽身,否则那些黑水就会立刻冲进城隍庙,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城隍庙的大门被一点一点地关上,许多被挤在中间的人进不去也出不来,被活活夹断。

    文锋拿着刀,沾满黑水的刀尖此刻在微微抖动着,“百户大人,我们现在怎么办?”

    文坎咬牙看着那千疮百孔的城隍庙,转过身来,对着前方的黑水潮喊道:“重组阵型,保护好百姓!我们芦芦战兔即便战至最后一人也绝不后退!杀!”

    他这一通暴喝,芦芦战兔们再次振奋起来,用辟邪符包裹着的兵器斩杀者靠近的黑水,一个又一个地上前——

    城隍庙上方,冯惠惊恐地捂着头蹲在墙角里,“怎么办怎么办,那些东西很快就要淹到这里来了!怎么办啊——”

    “用火。”鹿旷走来,对众人说道:“之前文良就是用火驱散这些怨魂的!”

    平三道:“可是那老东西的火好像不是一般的火......”

    “我的也是。”小野抱着一堆从屋顶拆下来的木头走到众人面前,将那些东西“扑通”扔在前方,随后打了个响指,用白火将前方的木柴点燃。

    锐欧利走来,提议道:“我们躲到城隍庙内部会不会更好?”

    “不行。”小野断然拒绝道,“这些东西无孔不入,城隍庙的墙根本挡不住!躲在里面就成瓮中之鳖了,而且天快亮了,怨魂之类的东西在白天会消散或者减弱,可阳光照不进城隍庙里,躲在里面只能等死......”

    小野对众人道:“我们撑到早上,那才是突围的时候。大家,快去收拾柴火过来,我们所有人都要活下去!”

    鹿旷、冰流、平三、赤辽、锐欧利、冯惠都举起火把,火把上燃烧的是小野的白火,异口同声道:“活下去!”

黎明前的极暗

    【从离开牧云村以后,几乎每一天都像是在黑夜里徘徊。痛苦的时间总是很漫长,在我所无法承受的哀伤中......我几乎忘了,这是一个有日出的世界。】

    怨魂在靠近白火后就会迅速消散,但紧随其后的怨魂便立刻填补上来。小野他们举着火把对着那些越来越近的黑水,仍旧被逼得步步后退。

    “该死,怎么烧都烧不尽,这数量也太夸张了吧!”平三用火把用力砸着靠近的黑水,焦急道:“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啊?”

    “被饥饿和酷刑折磨而死的人停留在此地产生的怨念,在极度邪恶的形元催化下具现成了实体。”鹿旷回答道。

    锐欧利不解道:“如果怀着怨恨而死就能变成这种东西,这个世界不是早就变成黑色的海洋了吗,为什么只有这里会发生这样的事?”

    “这个嘛......”鹿旷另一只手伸进怀里,掏出一个小球。他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个小球——双毛的尸体正躺在里面,“你还真是......死了都不让人安宁。”

    冯惠抱着火把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地看着前方的黑色浪潮:“骗人......这种事不存在的!我在做梦,我一定在做梦......拜托来个人把我打醒吧!”

    黑色浪潮猛地压了下来,小野见状举起手掌,从手心喷出白火烧尽了那些黑水。他快步走到冯惠面前,冯惠抬头仰视着他,只听见这头高大的白狼厉声呵斥道:“不想死的话就动起来!”

    “惠姐。”锐欧利迅速举着火把走来,将冯惠拉了起来。冯惠呆呆地看着站在众人面前的小野,在小野身上环绕的白火照耀下,似乎那些铺天盖地的黑水也没那么可怕了。

    【在这压倒性的噩梦中没有一丝退缩,只是一个人站在那,就好像把整个世界托付给他都再正常不过一样......】冯惠的眼睛渐渐湿润起来,只是在望着小野的背影。

    锐欧利则迅速回过神来,拿着火把烧掉了靠近的怨魂。他用余光打量着小野,在心中感叹道:“我好像找到了......”

    ------

    “啪——”堆满积雪的庭院里,一位更加年长的、穿着剑士服的中年狼族男子一巴掌抽在了锐欧利的脸上,恶狠狠地骂道:“混账!我平常是怎么教你的!”

    锐欧利一声不吭地站在原地,原先被打得部位迅速肿了起来。那中年男子继续对他厉声道:“真是没想到......‘贯心流’的后人居然会再次甘当那些蠢货的爪牙!”

    “不可以么?”锐欧利右手拿着那把长刀,低着头,平淡地回道。

    “愚蠢!”中年男子看着眼前无动于衷的锐欧利,恨铁不成钢般地呵斥道:“我平日教你的你都忘了吗?波导,是发自内心而流动的能量,我们‘贯心流’就是为了不再成为大人物手中的兵器才选择隐居在这里的!”

    中年男子越说越激动:“仅凭血统和谄媚就能身居高位,凭借自己的喜好肆意决定他人的生死......需要我们的时候,用区区金钱和荣誉就让我们冒着生命危险去杀素昧平生的人,不需要我们的时候,就把我们关在山里长达百年之久!你要成为这种人的兵器吗!我们绝不能成为这种虚伪无能的人的牺牲品!”

    “那我们的祖先......为什么要为您说的那位大人牺牲呢?”

    “蠢材!”中年男人更加激动道:“先祖的牺牲是值得的,因为亚郎大人也愿意为他所守护的东西牺牲!那个从青水来的狐狸,他有什么资格和亚郎大人相提并论!”

    “可我听说,亚郎大人也只是一个贪生怕死的小人......”

    哗啦一声,他被踹倒在雪地里。中年男子拔出长刀,猛地插在锐欧利脖颈旁的雪地上:“以后不要再在我面前说这种话......否则,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儿子!”

    【父亲,我也痛恨你描述的那些人,起初,我也只是把冯谌先生当做一个侥幸有了不错天资的所谓大人物。可随着与他接触的加深,我必须承认,他不仅是一个合格的剑客,也是一位出色的领袖。】

    【他们一族都心甘情愿为了守护那把刀付出一切,即便是出身低微,穷困潦倒的人,他们也会发自内心地尊重对方的才能......他告诉我,手中的剑为何而挥舞,只有自己去寻找答案。】

    【父亲,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我不想成为谁的剑,我只想用自己的双眼去看。我想自己去弄清亚郎大人的真相,我想去确认冯家守护那把刀的诺言是否属实,我想亲眼看看......】

    【这个世界上,还有没有愿意为他人牺牲的人。】

    “啊!——”城隍庙里的人还在尖叫,长着人脸的黑水破墙涌入了城隍庙内。剩下的人们还想挣扎着爬上城隍庙的柱子,但那些黑水仿佛长着眼睛一般,凝聚成手的形态像摘果子一般将他们一一摘下,城隍庙的基部也出现了一圈裂痕。

    而早已在先前的战斗中被破坏得千疮百孔的城隍庙屋顶此刻也彻底坍塌。鹿旷举着火把驱赶着黑水,当坍塌飞快地蔓延到脚下时已经来不及挪开了。

    “糟——”就在他要掉下去时,身后平三伸手将他拎了过来,拉着他站在自己身后。而平三看向倒塌的方向时,却变得呆滞起来,木愣愣地自言自语道:“太美了......”

    坍塌部位升起一个漆黑的且不断蠕动着的黑柱,完全是由那些怨魂组成,其宽度已和整个城隍庙相当,高度则直冲夜幕,望不到头。黑柱的表面一寸一寸地镶嵌着一张张人脸,都狰狞地哀喊着什么。

    此刻,冲天的怨气仿佛有了实体一般,如风暴往外猛烈席卷着众人。刺骨的寒意从身上和心底同时袭来,冰流一下子打了个寒颤,小野则从背后伸出一只手抱住了他,另一只手则握着包裹白火的兵符。

    “不对劲!”鹿旷发现平三好像一下子被抽走了魂魄般,竟然要朝那黑柱走去,“平三,你见鬼的在做什么?”

    只见平三身上也发出了黑色的形元,锐欧利立刻喊道:“他怎么了?为什么他的形元在和那怪东西共振?”

    鹿旷连忙抄起手里的火把对着平三的后脑勺就是一个重击,想阻止他朝那黑柱走去,但平三只是低了低头,并没有倒下。他朝那黑柱伸出手,“太美了......”

    赤辽直接从背后抓着平三的腰让他的双脚离开了地面:“这样不就行了?”

    黑柱的蠕动在一瞬间停止,下一刻,似乎在中间有一个黑洞一般,所有的怨魂一起坍缩了下去。巨大的吸力顿时彻底摧毁了城隍庙,那犹如一个小城占地,高达数十米的城隍庙彻底地陷了下去,整个充城充满了烟雾和尘埃。

    城隍庙倒下后,太阳终于升起了。

    “真想不到城隍庙里竟然藏着这么恐怖的东西。”

    郊外,雷唧双手抱在胸前,面无表情的看着一片废墟的充城。亚瑟站在他身旁,手里拿着一个魔方一般的墨绿色方块,道:“万能钥匙找到了,原来一直就埋在你们的总部下面。”

    “这个联络点以后不能再用了,我们走吧。”

    他俩转身,正遇上了追云和虎鲸。追云忙问道:“我的哲人石和翠玉录怎么办?”

    雷唧拿过亚瑟手中的墨绿方块,道:“不急,有了万能钥匙,青水对我们而言就像自己家一样出入自由。你想要的东西,以后都能找到的。”

    城隍庙的废墟上,小野他们都平安无事。锐欧利看着宛如废土一般的四周,感慨道:“真是神奇,城隍庙和怨魂一夜之间都不见了。”

    “我不是在做梦吧?我还活着——”冯惠兴奋地摸了摸自己的身子,满心欢喜的看向小野——小野脱下了自己的外衣,披在了冰流身上,两人都背对着她。冯惠见状便失落地转过身去,抱紧了自己的长刀。

    “冰块脸,你的手是怎么......”

    冰流看了眼平三,“变色龙的妹妹做的。虽然变色龙作恶多端,但他到底救了我......我杀了他,所以他的妹妹来找我报仇了。”

    “你们都还活着啊?”废墟深处的尘埃中,一只浣熊从里面走了出来。鹿旷立刻朝他挥手道:“大壳!你也还活着?脱下那件外壳后原来你也不胖啊。”

    大壳走到小野面前,“小野,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柯普斯和白眉儿呢?他们现在在哪?”小野顿时警惕起来。

    “他们都是很惜命的人,我想在城隍庙倒塌前就离开了吧。”大壳扭头望了望远方,又看向小野道:“我现在还能再加入你们吗?”

    小野笑着将拳头抵在大壳肩上:“欢迎归队,大壳!”

    “咻咻咻——”数把竹枪从天而降,插在众人身边,如牢笼般将众人围了起来。一只熊猫干尸突然从废墟中钻出,伸手朝冰流抓来,小野反手一刀砍断了干尸的手,心道:“好眼熟的东西,不会......”

    数十只熊猫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周围,鹿旷顿时紧张起来:“竹叶寨的人,他们是什么时候......”

    熊猫干尸抓着自己的手飞快地爬到了一个熊猫少年的身边,用它那高大的身躯护着那少年。齐格舒将断手接在了干尸的断肢上,道:“冰流殿下,我们又见面了。”

    “别开玩笑了!”锐欧利举起了长刀,不可置信地对着杀气汹汹的熊猫们,“都到了这个地步还活不下去吗,这太不公平了!”

    平三摸了摸头:“咦,我怎么下来了?......这些熊猫又是打哪来的?冰流快死的时候不来,现在没事就来了?”

    一头漆黑的犀牛突然撞破了城隍庙的断壁走了出来,他沉重的步伐每踩在地上一下,地面便都跟着震撼一下。

    锐欧利:“不可能吧......天下第一力士,林将神海力霸......”

    冯惠:“接下来不管出现什么我都不会惊讶了。”

    小野也讶异道:“林将神大人?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黑峰狼,想逃命的话就趁现在吧。”海力霸轻蔑地瞟了小野一眼,低声沉吟一句,径直走向前方——

    顺着海力霸前进的方向望去,那里站着一位兔族大汉,身材甚是魁伟,身穿玄冰铁铸就的精炼铠甲,头盔部向两侧凸起,延伸到额前构成了龙的形状,浓眉大眼,高鼻阔口,饱经风霜的脸上,眉宇之间极有威势。

    那大汉的右手提着只剩下半截身子的柯普斯,柯普斯的瞳孔似乎凝固了,五官都在往外渗血,腰部往下便是森森白骨。

    那一刹那,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屏住呼吸。全城的怨魂是如何一瞬间消失的,消失后又去了哪,众人都隐隐猜到了答案,因为那不加修饰的恐怖形元正毫无掩饰的随着那大汉的每一次呼吸倾泻在全场,比起练气士,用“灾祸”来形容这种恐怖的形元和威压似乎更为恰当一些。

    “终于等到您了,王上。”海力霸屈膝半跪在了那穿着龙形铠甲的大汉面前。

    “好眼熟......”冰流猛然想起曾经在王都的御花园里见过那人的雕像,“难道是、”

    “吾儿,你怎么和黑峰的恶狼在一起啊?”那大汉拍了拍海力霸的角,便面向冰流这边,“快过来吧,你不能和这群人为伍。”

    这说话的语气......难道对方是青水王?鹿旷的脑海中猛然闪过这个念头,可他和青水王的年纪相比也太年轻了!不过......

    他的目光落在了对方手里的半截柯普斯身上,“我明白了,这些都是他的安排,那家伙......就是青水王。”

    “哦,他是吗?”昨夜与文良的交战已经彻底摧毁了小野心中对芦芦族的最后一丝尊敬,此刻再看向眼前这道貌岸然的所谓王上,小野只觉得心中涌出莫名的厌恶,“鹿哥,这是怎么回事?他的安排是什么?”

    “充城里有一个很违和的地方,只是因为情况紧急所以我一直没有注意到......

    “这里的芦芦战兔各方面来说也太不成样子了,根本难以作为军队使用,但是用来充当祭品的话,在数量上就足够了;充城因为酷刑和饥饿死去的人连城隍庙都无法压制,但来这里的文良却是青水闻名的酷吏,根本不可能安抚怨魂,而城内城外甚至都出现了柯普斯的同伴,也就是‘集团’的人!

    “卡鲁鲁以紫岚男宠的身份依附于咆哮谷,双毛以不受宠的王子的身份活跃于犯罪界,柯普斯以黑仔情人和小白手下的身份在金沙行动,八木明和俞冬天则以恶教徒首领的方式募集人手......这些人虽然实力强大,但共同点是都必须依附于更强大的人,一旦找到机会就开始反噬主人,就像寄生虫一样!”

    听到“寄生虫”三个字,平三心里咯噔一下。他小心翼翼地看向小野,但小野的表情却没有异常,而是继续在听鹿旷叙述。

    “可他们在摆脱了原先的‘主人’后,却并不急着寻找宿主,而是不约而同地集中到了这里......虽然我没有发现卡鲁鲁和俞冬天。他们邪恶的形元催化了怨念的形成,而小野和文良的战斗则毁掉了城隍庙,彻底放出了整个城市的怨魂。”

    小野指着那大汉问道:“他是青水王?不对呀,我见过青水王,他不是这个样子的。”

    不止是小野,冯惠和锐欧利也一幅难以置信的模样。冰流却小声地说道:“那是父王......年轻的样子。”

    “青水王真正要的,是这一城百姓的性命!”鹿旷继续说道:“通过超大规模的屠杀来形成新的祸殃,从而借助祸殃的力量成为‘天灾’,这才是青水王的目的!你们看他的脚,他已经能站起来了!”

    平三问道:“那......他是怎么说服柯普斯那群混蛋来配合的呢?而且青水王,直接屠杀自己的百姓,这也太离谱了吧?”

    想到在信城时望月为自己揭开的乌拉拉族灭族真相,小野冷冷地回道:“我现在反而相信了,他真的做得出来。别忘了,我们的王上习武成痴,能让自己的境界更进一步,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和王族相比,柯普斯这群人只是一群躲在暗地里的寄生虫罢了,只要一张赦令就能让他们感激涕零的合作了,凭营和缉武司的眼线,找到他们也不难,对吧,王上?”

    那大汉——更加年轻的厉流笑了起来,随后又恢复了那肃穆而不怒自威的表情,“后生可畏啊,本王确实是想过让文相在这吃点苦头。但没想到你们竟能反过来杀掉他,这废物寸功未立便死在了充城。不过本王来此,还是为了和你,黑峰狼啊。”

    “父王,文相,还有大哥做的这些......您其实一直都知情吗?”冰流难过地问眼前这位陌生的父王。

    “吾儿,你怎能和这群人为伍。他们都是青水的敌人,快过来吧。”厉流厉声下令道。

    冰流闻言,漠然甩开了小野抓着他的手,朝厉流走去。他回头看了小野一眼,又犹豫地停了下来,问道:“父王......您总说飞流王是青水最伟大的王,可您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事呢?飞流王可以为了守护青水的百姓牺牲性命,您......为什么要对自己的臣民痛下杀手呢?”

    “吾儿啊,你还小。”厉流神情冷峻,似乎在他眼中,充城昨夜死去的人全然不值一提,“没有王者手上不曾浸染鲜血,要想成就大业,就必须有所牺牲。倘若本王没有与祸殃抗衡的实力,如何才能守护这个青水啊。将神门的人将我的儿子调教成了这样妇人之仁的软蛋,这笔账,本王来日要算。”

    厉流的侃侃而谈令小野极为反感,他不假思索地喊道:“你根本不配提将神门!将神大人一直都在为你的任性收拾烂摊子,你竟然——”

    “吾儿,闪开!”

    厉流在下一个瞬间便消失不见,身形出现在了小野面前。小野刚拿起兵符抵挡,便被他一掌拍了出去——

    一幅奇怪的画面突然出现在小野的脑袋里,也是两个高大的人对决,一个人一手抱着一个婴儿,另一只手则一掌将另一个人击飞。

    “这是什么?”小野在心中疑惑道,白影残魂却在他的精神世界中淡淡的说道:“这不是你的,这是属于我的记忆。”

    那段画面变得更加清晰——悬崖上,白影被打落山崖,目光死死的盯着被厉流抱在怀里的小野。在最后的时刻,他将全部的形元凝聚在兵符上,朝厉流丢来——顾忌着怀里的小野,他没有将投掷的方向对准头部,而是更加往下。

    “我想起来了......”小野撑在地上,身后一个人形的透明状物体附在了他的身上。他猛地抬头,咬牙冲厉流道:“抢走我儿子的人......就是你!”

    “你终于想起来了,白影将军。我就知道,你不会甘心让自己的魂魄就这么消散的。那掉下山崖前绝望的一击,不止包含了你全部的形元,还有你的一部分魂魄吧?”

    锐欧利和冯惠一脸懵逼,鹿旷、冰流和平三却都震惊地看向小野,大壳则始终一幅平淡的表情。

    厉流再次瞬移到了小野面前,抬起手掌,但冰流却挡在小野面前。

    “父王......您说得都是真的吗?”冰流的语气微微颤抖起来。比起小野的身世,现在他更想弄清自己的困惑。

    “吾儿,让开。”在冰流面前,厉流的神色有所缓和,“有为父在,那些关于你的传闻,为父可以让它们永远消失。你和这些人在一起这么久,难免受其蒙蔽,但只要你肯回来......”

    冰流仰头看着厉流,这个男人对他来说一贯无比陌生。厉流王一贯残暴,但唯独对冰流是超乎常人的温柔,也就是这一点,让冰流对他这位陌生的父亲感到更加恐惧。

    那仿佛时刻在提醒冰流,他的生死荣誉全在厉流的一念之间。

    见冰流没有让开,厉流再次缓缓地开口劝道:“吾儿啊,为父老了,青水和芦芦族的未来还得靠你们这些年轻人......”

    他将目光移向鹿旷他们,那冷厉的眼神让即便是久经考验的鹿旷也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是这些人,让你忘记了自己的出身,和身为芦芦族的使命吗?”厉流再次将目光移回冰流,“吾儿啊,你必须认清现实了。你不可能回到这群人身边,也不可能和他们为伍。翡翠会的杀手,红魔鬼的儿子,集团的寄生虫,浣熊村的妖人,鱼龙会的孽障,甚至......黑峰王族。他们都是青水万死莫赎的叛逆,你们,是不可能共存的。”

    听完厉流这话,冰流慢慢地低下了头,痛苦地闭着眼。

    “父亲......”没有人打断这可怕的沉默,一番挣扎后,冰流艰难地开口说道:“在离开将神门后,我见识到了很多厉鬼罗刹那样的人,也遭遇了许多可怕的事......即便那样,我以芦芦族为骄傲的心也没有动摇过。可唯有您......让我耻于生为芦芦族!”

    一发形元拳头猛地从地下钻出,直击中了冰流的腹部——错愕中的冰流始料未及,下一个瞬间,厉流一脚踢在冰流膝弯上,让他跪倒在地上,一只手则抓着冰流的脑袋。犀牛海力霸抬起手想说什么,但最终放弃了。

    小野惊呼起来:“冰块脸!”鹿旷吼道:“你疯了,这是你儿子啊!”

    冯惠呆若木鸡地愣在原地:“我真的惊呆了......呵呵呵呵,这肯定是梦,来个人把我打醒吧。”

    锐欧利:“知道了这样的秘密,我想我们都活不了了。”

    “冰流啊,为父怜你,才一次又一次地给你机会。但你屡次令为父失望啊。”厉流抓着冰流的头发将他的头仰了起来,强迫他对视着自己,

    “在你心中父王是芦芦族的败类,但你可知在青水百姓的心中,芦芦族也同样是败类。飞流王一厢情愿地葬送了一代的芦芦族人,保下了青水但给我们带来了无穷无尽的后患。我们这些后人如果轻易地放弃了王族之位,只会遭到后来者的清算被斩尽杀绝!不,芦芦族一直就是败类,本王以错役制拿捏百姓软肋,以缉武司和营压制整个青水的练气士,以屯田令消耗青水人的精力,全都是为了不惜一切代价保住芦芦族的地位!赢家通吃败者灭门,即便后来者有心放过我们,那些想讨好后来王族的人一样会对我们出手,乌拉拉族就是前车之鉴,芦芦族要么继续为王要么只能灭族!冰流啊,你难道以为覆巢之下,你能独善其身吗?”

    小野闭上双眼,重新占据了身体的控制权,随后又睁开,朝厉流吼道:“够了,你放开他!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哈哈哈哈!”厉流大笑起来,随即又威严地注视着小野,道:“年轻人气盛些没什么,但你要有气盛的资本。”

    “想当年,父王曾对我言及,若我的如意劲能得到八级天的互补,则于武学上可功力大进,成就不可限量,届时不必成为天灾,也能成为超越大天位的存在......可八级天乃是黑峰王族的不传之秘,轻易无法得到,且当时习得此神功的白影更是黑峰第一王将,得到这个消息时我几乎已经不抱希望,但仍派营潜入黑峰,日夜监听其状况。”

    厉流手一按,冰流的脑袋瞬间晃了晃,便翻着白眼倒在了地上。他将冰流随意地丢给了身边的齐柏林,双手背在身后朝小野走来,

    “功夫不负有心人,老狼王兵败后被紫岚毒杀,她和黑影的部下随后在铁堡城发生一场剧烈的火并,白影想以一己之力调停结果遭到黑峰众高手的围攻身受重伤,在其夫人拼死相救下逃出铁堡城......”

    在小野的脑海里,仿佛看见白影以一己之力对抗黑峰多位王将,黑影的音杀术,紫岚的丝线,斑郎的飞轮,夜罗的魂体,夜冥的气刃,火药鸦的爆破,塔盾的横练,地虫的毒气,雪狼的寒冰......

    “我知道,我的机会来了。”厉流讲到此处时,瞥了一眼齐柏林,显然之后发生的事这位竹叶寨的寨主也有参与:“我放出消息,黑峰最强王将即将前往青水执行黑峰机密任务。很快,九位高手便聚集到了北境,只等白影入境就将其围杀。”

    鹿旷嘀咕道:“为什么......是九位?难道......将神门?”

    “趁着白影被九位高手围攻之际无暇他顾,我乔装打扮溜进了他的落脚点,打晕他的夫人雅若,抢走他的儿子。我本想以幼子令他屈服交出八级天,但没想到就在此时白影破门而入......将神门的那九个废物竟然没有拦住他!他看到昏死在地的雅若,以为已经气绝,竟不顾幼子在我手中对我出手。

    “八级天虽然厉害,但白影遭到多位高手重创,已然是强弩之末,再加上以为夫人气绝,幼子在我手中为质,此刻更是方寸大乱,形元已弱我太多。”

    “一掌!”厉流的眼中突然冒出一缕凶光,时隔多年,昔日的场景从口中说出仍是让他止不住的得意,“只一掌!黑峰的最强王将就这样被我打落山崖!”

    鹿旷惊愕得捂住了自己的嘴,但也更担心地看向小野——小野此刻脸色已经阴沉到了极点,手中的兵符咯咯作响。

    “我知道,黑峰最强王将绝对不会这么轻易死去!后来我试着用许多方法试图唤醒兵符里的魂魄与你对话,可那兵符竟然真的像把普通的农具一般毫无生机。于是我让国师以穷天机之术找出了一位大气大运的人家,再让齐柏林将这位婴儿送到他们乔迁的必经之路上......魂魄的复苏需要生命力的滋养,你——”

    厉流伸手指着鹿旷:“你的亲爹,就是被你好弟弟的亲生父亲给活活吸死的!那个不知名的村子,只是因为不再有人提供气运,所以会被斑郎发现!”

    “......”当时在听完小野的讲述后,鹿旷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一贯身体健康的鹿爹怎么毫无征兆地就得了重病呢。

    平三也在此时攒紧了拳头,怒视着厉流道:“你害得鹿哥家破人亡,小野也从没见过父母......就是为了这个什么八级天?!你也知道斑郎烧了青水的村子,但是你根本管都不管?!你算什么国王啊!”

    厉流脚尖稍微移动,数发形元拳头从平三周围的地面发出,重重地在平三身上砸出数个凹陷。

    随后,厉流再次一拳朝小野打来——

    【小野别动,让我来!】

    那一拳打在了小野的残影上,小野出现在了厉流身后,正要以兵符砍向其后背,却突然转手用兵符在地上一撩,迅速拉开了距离,同时厉流的身后地面飞出数十发形元拳头。

    “平三,坚持住别死,虽然那样对你来说会更轻松些。”大壳依旧淡漠地蹲在平三身边,伸手搭在平三腹部上,“搞清如意劲的原理,我们才有可能活着出去。”

    “唔......”平三满嘴都是血,眼眶里也被血水堆满,一幅奄奄一息的垂死模样。

    拉远距离的小野刚要反击,却听到一阵铃声,那铃声晃得他脑袋生疼,仿佛有人在用铁钉将锤子往脑袋里砸,“可恶......又是精神攻击吗?”

    在熊猫众之中,有一只又矮又胖的乌龟,头戴深草斗笠,身穿紫黑袈裟,脖上挂着一圈白润的珠链。他拄着一根比本人还高的红雕木拐杖,拐杖上方悬挂着数个铃铛。

    那只乌龟的皮肤极为粗糙,那双手似乎很少修剪过指甲,泛黄的指甲已经开始弯曲起来。但那双小眼珠却如黑珍珠一般晶莹剔透,仿佛与其对视就会被摄走魂魄。

    “国师......淳于窃海。”那铃声即使远远地也令锐欧利感到头痛,但他还是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黑峰最强王将,只有这种程度吗?”厉流一脚踩向小野,小野横举兵符,但兵符也随着那一脚的劲力重重砸在身上,咳出一口血来,“这铃声令你不悦么?因为此刻在一个身体里寄宿了两个魂魄的你,可以说是人格分裂的一种,而国师的铃声,可以让这种不稳定的精神状态迅速崩溃。”

    小野吼道:“那你还用这种卑鄙的手段,亏你还以武者自居!”

    “对武者而言,战场就如圣地一般,越是绝境越像地狱才能得偿所愿......不过,你似乎不配拥有武者的骄傲。”厉流的脚缓缓地压了下去,“黑峰最强王将竟然这么窝囊,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鹿旷更是紧张地看着这一切,他焦虑地想道:“小野从和文良交战后一直没有好好地疗伤过,他的身体已经到极限了!在这样下去的话......”

    他刚举起魔杖,两把锁链突然从身后飞来拴住了他的两只手——是熊猫双胞胎姐妹。

    锐欧利和冯惠也刚要出手,但熊猫老者悄无声息地移动到了锐欧利身侧,那把软剑便缠绕在了锐欧利的脖子上,持双刀的熊猫少年也冲到了冯惠身前,一把刀背在身后,一把刀则指着她的眼睛。

    “你们似乎不想杀我。”大壳头也没回地将形元输入平三体内,他的后脑勺上顶着一把斧子——齐格刚拿着斧头站在他的身后,“所以,我要继续给他疗伤了。”

    “啊,原来如此,这就是如意劲的本质啊。”

    鹿旷紧张地望向小野:“怎么办......冷静,这样的绝境以前也经历过......以前也......可是现在想解围的话,只有希望小野的守护灵兽能把我们都转移走了!不过,为什么小野的守护灵兽不出手......是因为小野他现在,也想和厉流战斗吗?”

    小野手上的兵符亮了起来,随后变成光团,向后融在了小野身上,成为了那副铠甲。

    “受太阳炙烤吧,罪无可赦之人!”

白影,上号!

    “受太阳炙烤吧,罪无可赦之人——”

    燃烧着绿火的小太阳悬浮在厉流的后方,厉流猛然察觉到了危险,迅速朝前方跳开,小太阳也在下一刻爆出剧烈的火焰。

    熊猫众也察觉到了这一招的威力。熊猫双胞胎姐妹往后跳开,同时拽动手上的锁链将鹿旷拉了过来,持双刀的熊猫少年和熊猫老者则伸手抓住了锐欧利和冯惠,带着他们一同脱离了火焰的波及范围,大壳一直待在原地,但身上的法器屏障浮现,挡下了绿火爆炸带来的冲击波。

    “王上!”“王上!”国师和海力霸在躲开绿火的同时还不忘呼喊着厉流,厉流在拉远距离后以拳风扫净了席卷而来的火焰,同时放出了“观”,那淡紫色的形元瞬间席卷了目之所及的所有地方。

    鹿旷发觉,熊猫双胞胎姐妹竟然趁乱松开了对他的控制。但来不及细想,他挥了挥手,俨然感到了一股粘稠的阻力,心道:“好可怕,仿佛有实体一样的形元,这还只是用来侦查用的‘观’而已......小野,要和这种怪物战斗吗?”

    除了借助祸殃让修为巨幅提升的厉流王,在左右掠阵的国师淳于窃海和“天下第一力士”林将神海力霸,竹叶寨寨主、“营”的首领齐柏林,这三位都是成名已久的大天位,再加上零散在周围的齐格舒、齐格刚、齐神医等数个手段迥异的中天位熊猫众,以及号称联手能杀掉大天位的“营”......

    “重围啊,小野......”鹿旷在心中想道,同时不无担忧地看着小野:“小野,如果你拼死逃跑的话是能跑掉的,别管我们,快跑吧。”

    但随即,他又心酸地苦笑起来:“小野的亲生父母也曾遭遇重围,但是他们都没有选择逃跑,所以小野现在也不会跑的,这可糟了。”

    “是‘观’?在正面战斗时用出这样的手段......”穿着铠甲的小野重新站了起来,道:“厉流,原来你也在怕呀。”

    他看着自己的胳膊,从铠甲缝隙中渗出的鲜血渐渐止住了,心道:“只要穿上巨兵铠甲,疼痛就立刻消失了......不,伤口什么的已经无所谓了,我现在只想——”

    那股暴躁的冲动随着精神世界中的一声呼喊而冷静下来:“小野,你相信我吗?”

    “我们还没有熟悉到交心的程度。”小野不假思索地回道。

    “但是,要想战胜几乎不可能的对手,也只能这样了......如果让我发现你对我的朋友们不利,即使毁掉自己的身体我也会阻止你的!”

    小野头一低,双手垂了下来。当他再次站起时,身上的气氛和形元已全然变成了另一个人。

    厉流双手背在身后,站在小野前方,道:“白影将军,你终于肯出手了。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把八级天交出来吧。”

    小野身上爆出强烈的金色形元,厉流微微皱眉,道:“别做傻事,你不可能有机会的。”

    “你不是想要八级天吗?实话告诉你,这门功夫没有文字记载,只能通过观摩习得者自行顿悟。我只给你演示一次,你想学的话,看好了——”

    小野伸出右手,金色的形元顺着右手延伸成了一把金刀,厉流脚尖一点,无数淡紫色的形元沿着地面朝小野飞奔去。

    “我明白了,原来这就是如意劲的本质。”大壳收回了手,平三也坐了起来,问道:“这么说?”

    “从你身上的伤口来看,如意劲有两种攻击形式......一种是有力道的形元直接打在你身上造成,另一种是形元穿过了你的皮肤和本身的护体形元直接攻击了你的内脏,所以我推测,厉流的手段可以通过接触到的不中断的媒介进行传递,再从媒介中跳出进行远程攻击。

    “所以,他的手段无法防御,因为护体形元和法器屏障都会成为如意劲施展的媒介,只要被那些形元抓到,它们就会穿过所有的防御直击内脏。”

    第一发形元拳头从地面跳起,小野挥刀将那形元给打开。

    冯惠忍不住惊呼起来:“那不是我们的天剑吗,他为什么会?”

    锐欧利在一旁道:“会长好像说过,天剑本身,是一个来自黑峰的狼教给拜剑山庄的。”

    【天剑,逆打!】小野再次挥刀,打开了又一发弹出的形元拳头。随后无数的形元沿着地面从四面八方袭来,在一瞬间密密麻麻的形元拳头同时弹出——

    【天剑,花打!】小野的身形几乎已经看不清了,在一连串击打声后,那些拳头竟然全都被打了回去,一发也没能击中。

    厉流已然欺到了小野身侧,一掌朝小野打来。小野反手挥起金刀朝厉流腋下砍去,但在即将击中时,突然听到了一串铃铛声,勾起了脑袋里的剧痛。他的动作因此迟缓,被厉流一掌打在胸口。

    “别碍事。”厉流收回手掌,没有继续追击,而是阴沉地瞪了国师一眼,国师便心虚地低下了头。

    “要是和十五年前一样,本王一不小心一掌打死了白影将军,这八级天,不就失传了吗?”厉流侧身斜乜着小野,“起来,继续!”

    “几位,真是不怕死啊。”齐格刚将斧头扛在肩上,站在众人面前道:“没有死在刚才黑峰狼不分敌我的攻击之下,不是应该更加珍惜生命才对么?黑峰狼早就不在意你们了,你们竟然还愿意为他卖命到这个程度。”

    “才不——”平三刚想反驳,却突然住口。即使是他也明白了,这只熊猫是在暗示他们快点离开。在战斗过程中厉流似乎无法维持超大规模的“观”,那股令人窒息的淡紫色形元已经消失,只围绕在厉流身边十米处。

    “应该走么?如果我们走的话,小野就不必恋战了,鹿哥也能安全......”平三这么想着,却看见被齐柏林拎着的冰流,“冰流还没有脱险,小野是不会走的。但是想救出冰流几乎是不可能的,怎么办呢......”

    地面下无数拳头时不时如火山般喷出,小野却以极其诡异的身法一一躲过。海力霸此时猛地一跃而起,重重朝小野砸来,小野却往前一冲再一跃,反而在海力霸砸在地面上时跃到了他的上方,一刀砍在海力霸的背后。

    “真结实。”小野嘀咕道。

    厉流勃然大怒,“都让你们别出手了!”无数发拳头纷纷拔地而起,朝着空中的小野袭来。小野却在第一发拳头打来时,以脚踩在拳头上,反而借力穿行在无数形元拳头中,在海力霸转身时,一刀砍在他的右眼上:“这是为了雅若!”

    “啊啊啊!”海力霸捂着右眼连连往后退去,厉流却恢复了平静,心道:“八级天——暗步!”

    【完全无视了国师和将神的压力,但在专心对付王上的同时又能随时对偷袭做出完美的应对......】齐柏林远远地盯着小野,心道:“方才挨了如意劲一下但是没有发作,应该是在电光火石间以形元包裹内脏挡下了攻击,何等迅速的反应......他似乎,非常擅长应对以一对多的情况。”

    小野和厉流同时朝彼此冲了过去,“当”的一声两人同时擦身而过,厉流用来护体的形元被金刀砍开一条裂缝,而小野则一甩手将打进体内的如意劲给丢了出去。

    “哼。”厉流脚尖一踩,小野周围地面再次弹出无数形元拳头,在小野像之前一样以“暗步”和“暴足”躲开时,弹起的拳头里竟然又朝他喷出一记形元拳头,小野反手以金刀打开,厉流再次冲了过来。

    小野凌空一跃,在半空中踩着厉流打出的形元拳头飞快地折返了过来,一脚朝厉流蹬来,厉流抬起手臂挡下。

    “有意思,这才是你的实力么,这样才有挫败的价值啊。”

    小野却在心中思索道:“有这么大的力量,竟能将已经成为天灾的厉流击退?不对,是他穿上巨兵铠甲后失去了痛觉的限制,形元和力量都能得到最完美的发挥,但是已经能感觉到,刚才做出攻击时,他(小野)的胫骨已经裂开了。”

    小野翻身跳起,再次一刀朝小野砍来,这次竟将厉流护体的形元给砍得粉碎。

    厉流猛地朝小野挥去一拳,小野却踩着拳风跳起,同时举起右手对着厉流——那聚集金刀的形元浓缩成了一个光球,对着厉流喷了出来。厉流举起左手格挡,但护体的形元再次被炸得粉碎,左手竟被金刀的碎片给刮出了数道滴血的伤口。

    “额啊!”厉流震怒地看着自己的左手,额头上青筋暴起,眼球也因为愤怒而颤抖着。

    小野的头盔里咳出数口血,更多的鲜血则从身上铠甲的缝隙里往下流了出来。

    “再这样下去的话,能打败厉流,但是小野的身体一定会奔溃,再从这些人手中离开是不可能的。”小野心道。

    【八级天——剑闪!】

    金刀自上而下劈来,一举突破了厉流的防御,重重砸在他的肩上,溅出飞起的血花。

    “啊!”厉流大吼起来,震碎了小野的金刀,“漂亮......这次单挑是你赢了,黑峰最强王将果然名不虚传。”

    厉流的身体连同他的铠甲渐渐膨胀起来,变得越来越大——他的铠甲已然和他融为一体,“为了青水的未来,绝对不能留下你这样的对手!”

    猛烈的形元散去后,更加凶恶的形元缠绕在厉流周围——此刻他已经变成了全身覆盖着淡紫色鳞片的三角巨龙,手肘、肩膀、脊背一直到长尾末端都长着锋利的尖刺,在龙张开的嘴上方,两颗碗大的眼珠中间,是厉流那变化得如同覆盖了一层鳞片般的脸。

    “这是成为天灾后获得的力量,我将以祸殃之力,将你埋葬!”

    巨龙一记甩尾,远比方才的所有攻势都要更快更猛!小野来不及躲闪,举起双臂硬挡了下来,地面被深深地砸出凹陷,在场所有人都被强烈的震荡而晃了晃。

    “不可能,不可能!”厉流再次吼了起来,“这是祸殃的力量,是龙神构筑这个世界的力量!区区凡人怎么可能——”

    小野没有给他继续废话的机会,跳起将形元凝聚在右手,一记手刀朝巨龙龙头上的厉流脸砍去。

    “啊!这堪比钢铁的皮肤,竟然出现了龟裂!”厉流丧心病狂地吼了起来,猛地一头撞向小野,将他砸进了废墟堆中。

    小野的小腿弯了90度,双手也反折向了相反的方向,在形元的牵扯下,折断错位的骨头被强行板正,小野再次站了起来。只是这次,他已然成为了一个血人,并且每一次呼吸,都从颈部的铠甲缝隙里喷出鲜血。

    “竟然能挡住天灾的两次攻击......不可能,人类不该有这样的力量!”

    在小野没站稳时,一发形元拳头从地面弹出,当胸打中了小野!

    “这种感觉,断了五六根肋骨吗?”

    形元强行牵扯着骨头复位,小野只是微微往后仰去,便朝厉流冲来。

    “来啊,白影,试试这招如何——”巨龙的口部凝聚起一团强大的形元,就在即将喷涌而出时,小野突然转了个方向,朝拎着冰流的齐柏林冲了过去。

    齐柏林拔出苗刀,身后数把鲜血凝聚的飞刀冲来,他便挥刀砍散了那些血刀,就在分神的瞬间,手里的冰流消失不见了。

    但是也不在小野手里,小野似乎也愣住了。但动作却没有停下,他和齐柏林一样迅速往旁边跳开,躲开了龙形厉流的吐息。

    在小野跳起时,龙形厉流伸爪在半空中捉住了小野,“都结束了,白影!”

    “唔?”在小野胸前出现了一个黑色漩涡,冰流的左手从黑色漩涡中伸了出来——

    冰流的守护灵兽为强化系,守护灵兽会在冰流信任的人手背上留下标记,并收集这些人的形元蓄力发动一次强大的攻击,以每次攻击时修正冰流及其被标记者的记忆为代价,巨幅提升攻击的威力。

    随着十位守护灵兽的减员,剩余的守护灵兽会得到进一步的强化。在塞豹尾、瑞安、媚媚的守护灵兽消失后,冰流的守护灵兽开发出了第二种能力——

    被标记者可在守护灵兽的号召下移动到冰流身边,冰流也可随时移动到被标记者身边。

    “父王,飞流王曾经为青水做出那么大的牺牲,您也一直教导青水人要有牺牲的觉悟——”在守护灵兽汇聚的强大能力面前,厉流竟也因惊讶而缩小瞳孔。

    “那您,愿意为了青水而牺牲吗?”冰流的声音有些颤抖,但形元的汇聚却丝毫没有减缓。

    “嘭——”巨大的能量团正面轰中了厉流脸上的缺口,小野和冰流也在同一瞬间消失。

    “王上!”国师和海力霸同时喊了起来,齐柏林则在心中思索道:“在众志成城的形元面前,即使小星位也能爆发出巨大的能量......扩散收集型的能力果然非常麻烦。”

    “冰流殿下......只有一个人时则无法发动的能力,需要依赖同伴的配合才能发挥惊人的力量,这就是您的守护灵兽诞出的能力吗?和当初想凭自己的力量去守护的您相比......”

    齐柏林看向出现在鹿旷身边的冰流和小野,心道:“您也有了可以托付性命的朋友了吗?”

    “杀!”厉流捂着受伤的脸,气急败坏地吼道:“把他们全都杀了!”

    冰流“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颤抖地看着自己的左手——上面还有未散去的形元。他再也抑制不住,闭着眼仰天哭喊道:“父王——”

    熊猫众似乎都有些犹豫,齐格舒见状第一个指挥人熊朝着冰流冲了过去,“得罪了,殿下!”

    赤辽冲上前,数发拳头砸在人熊上,生生将那具结实的干尸给打散架。齐格舒便再次喊道:“二哥!小妹!”

    又有两具熊猫干尸从附近冲了出来,举起手中的兵器砍向赤辽,两具干尸却突然一停,倒在了地上。

    “咦?”熊猫双胞胎姐妹同时看向齐格舒,只见他被数道利刃从背后捅穿,但是身后却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他背着的剑匣。

    “能操纵剑匣的人,难道——”齐格刚瞥见了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猎星。

    “我的法器终于都拿回来了。”剑匣飞到了猎星手上,被他背了起来。他看着倒在地上的齐格舒,似乎有些惋惜,“泄露我的先天能力的事,我不怪你......但你不该对冰流动手的。”

    “两个孽障,两个孽障!”厉流咆哮着朝猎星跑去,全然没有听到国师的惨叫。

    国师跪倒在了地上,身上是数道被利器贯穿的伤口,但却没有见到凶器——因为是在龟壳上,因此伤口看得分外清楚。厉流回头时,一道气刃凭空出现,从他那被小野和冰流先后攻击过的伤口上捅进,捅穿了他的脑袋。

    “啊啊啊——”厉流也惨叫着,半跪在地上解除了龙形,齐柏林便不再与犹豫,高喊道:“保护王上!”

    熊猫众便同时聚集在了厉流身边。

    “是谁,谁竟敢偷袭本王!”厉流的脑袋上满是鲜血,已经不再有了先前王的气派和天灾的威压,俨然成了一个歇斯底里的小老头。

    “你应该将猎星作为炼器师好好培养的。”在小野他们前方,一个半透明的身形缓缓揭下了他的隐形羽织,“居然连天灾的‘观’都能瞒过,这已经不是简单的隐藏身形了,就连存在时的因果似乎都能在披上羽织时抹除呢。”

    “你、你是——”厉流伸手指着对方,夜冥便道:“怎么,父子重逢,青水王不高兴么?”

    “杀,杀光他们!”面对厉流的歇斯底里,齐柏林却没有行动,而是冷静地建议道:“王上,对方就是劫走望月殿下和猎星殿下的神秘高手。现在请允许我们以您的安危为最高优先级,保护您离开。”

    “咦,这不是——”平三看着夜冥的背影,随即不安道:“糟糕,我弄死他的徒弟,他来找我报仇了!”

    “本王岂能容忍逆贼一再忤逆!杀,你们全都上去杀了他们!”

    齐柏林便迟疑地举起苗刀,正欲朝夜冥冲来,废墟地面突然浮起无数血红的纸屑。那些纸屑迅速爆炸,威力丝毫不弱于旋风炸弹。

    “王上,已经看不清贼人的下落了,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吧。”海力霸过来搀扶起厉流,厉流不甘地看着爆炸的火花,默许了。

    烟雾中,小野经过了只剩半截身子的柯普斯面前。

    “我好像总是能见到你,但是......无所谓了,不会有下次了。”

    他放出劫火,烧在了柯普斯身上。

    在远处,文坎拿出纸在纸面上用手指写着什么,与此同时,在王都中,文德面前的桌上,一张纸自行浮现出了文字。

    充城的惊天一爆已然震撼了整个青水——本城城隍、相国文良、国师淳于窃海依次在充城陨落,青水王、林将神身受重伤,整个充城在一夜间片瓦无存。

    这不仅给芦芦族带来了巨大的重创,也让全天下的人知道——

    芦芦族已经再也无力掌控青水了。

    ------

    青水,建南关。

    “哥哥,我们有十三年没回到青水了,我看,这次的银婚旅行就在青水吧。”

    “你是对的,亲爱的。我从来没发现,青水竟然会这么美——”

    城墙上,两只只有冰流一半高的鸳鸯拥吻在了一起。其中一只色彩艳丽,而另一只毛色则是单调的灰白色。

    “喂,不许动!什么人,竟敢擅自爬上城楼!”一队王卫军匆匆赶来,举起长枪对准了他们。这两只鸳鸯却丝毫不在意,那只灰色的鸯仰起头,望着这一队王卫军,道:“哥哥,他们——也会祝福我们的结合么?”

    “当然,亲爱的。所有人都会祝福我们的,只有我们的父母才是那样的蠢货。不过我们已经把他们撕碎了,所以不会再有人反对我们了——”

    为首的将军闻言突然害怕地松开了手里的兵器,“你们......你们是......‘恶魔夫妻’贺里鸳和高淑鸯!”

    片刻后,两只鸟欢快地飞舞在建南关上方,“嘻嘻嘻——”“哈哈哈——”他们尖锐的笑着,互相追逐着对方的尾巴嬉闹。

    城楼上,那一队王卫军的脑袋被整整齐齐地摆成一排,骨头被拆开来拼成了大小不一的玫瑰花,在地上摆成了爱心的形状。

    青水,古城。

    山顶上的城隍庙里,人们东倒西歪地斜躺在地上,数条如五步先生般头生犄角的蛇大摇大摆地爬进了城隍庙内,但与五步先生不同的是,在他们的脑袋后方,都有一双紧贴着身体的翅膀——只剩下城隍一人害怕地倚靠在城隍像上:“你们、你们是什么人!擅闯城隍庙可是死罪!”

    这些蛇都戴着极高的方帽子,尾巴卷着哭丧棒或锁链,扮相仿佛传说中的黑白无常一般。

    “城隍?真是一种作呕的手段。用这种手段为本该死去的人强行续命,剥夺了生命体面地走向终焉的权利。”

    “死亡乃是自然的一部分,任何人都必须顺应自然的规律,此乃天道。”

    “生死有命,无人可免。逃避死亡是一种病,是病就得治。”

    城隍像破裂,城隍庙也轰然倒塌。那些蛇爬出了废墟,领头的抬起上半身,俯瞰着山下的青水——

    “种种迹象表明,青水已经到了走向终焉的时候。”

    “即使明知万物皆会走向衰亡,求生的本能也会让他们抗拒死亡。”

    “让他们平静地接受生命最平等的结局,不就是我们‘羽蛇’家族的使命么?”

    “青水这头巨兽在抗拒死亡,我们来治好它吧。”

    青水,白堤城。

    城内已是一片火花,人们挥舞着火把疯狂地呐喊着。

    “快呀,再快点!”州司匆匆忙忙地走上了马车,和他的家眷挤在一起。他们手里都拿着大包小包,脖颈上戴着一圈一圈的珍珠项链,手里戴着一个又一个翡翠玉镯、金戒银镯,贴身的衣物是金丝编制的内衣,就连帽子里都藏着几锭银子。

    马车匆匆忙忙地朝城外跑出去。

    “呜呼,哈哈哈——”几个拿着标枪的兔族少年兴奋地跳出了城墙,其中一个在高高跃起时将标枪朝前方猛地投掷出去,标枪瞬间刺穿了马车。虽然夫人和少爷小姐都没有受伤,但是拉着车的两个轿夫却被同时戳死了。

    “啊——”马车里的人们尖叫起来,但是马车再也不能挪动半步,只是留在原地尖叫着。那几个少年又跑又跳地到了马车周围,其中一个笑嘻嘻地用标枪撩起了马车的车帘。

    青水附庸国,绯红城堡(现为绿疣蛙族聚落)。

    身形肥大、满身疙瘩的大萨满手拿花枝鼠头骨,身穿羽毛编制的衣服,在空旷的台上胡乱地念叨着跳舞。在空台前方,绿疣蛙族大酋长坐在木椅上,头戴染血的花枝鼠族王冠,凝重地看着大萨满的舞步。

    “连卜三次,三次皆吉。”大萨满停下了舞步,毕恭毕敬地对大酋长鞠了个躬。

    “嗯......”大酋长慢慢合上了眼睛,“传令下去......”

    “我们去协助青水......平叛。”

    北境,巨兵长城。

    几个鹰族守卫倒在地上,满身是血,地上一地的羽毛。剑客兔用肘窝架紧陌刀,擦去了上面的血迹,蓝蛙则拉动城墙上的锁链,打开了城门。

    “大哥呢?”

    “和那个狼族女人一起离开了。”

    “我有点担心义父......”

    青水,将神门云雷顶。

    “回去告诉青水王——”一个浑身黑衣的猫族中年人掐着金钩子的脖子,小探则被他踩在脚下,“帝印是一个应该消失的秘密而不是一种力量......尤其是,不该由他来掌握的力量!”

    云雷顶上都是被击倒的将神门弟子。那只黑衣猫丢下金钩子,便转身离开,消失在了云雾中。

    “可恶......”金钩子坐了起来,摸了摸脖子,“要不是将神大人去了巨兵长城,公正副将不在,将神门怎么会容你一个人来撒野!”

    “唉,队长,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小探也坐了起来,“将神门......不行了。”

    “你说什么啊,这只是一次小小小小的失败而已。”

    “守印人就在将神门被劫走,冰流殿下差点在山脚下被吃掉,甚至火将神被杀死在将神门......”小探摇了摇头,叹气道:“我们都太依赖雷将神大人了......没有他,我们什么都不是。”

    金钩子若有所悟地看着小探。

    青水某间旅馆,乌金铁青着脸走进了他们藏身的房间。林云忍见状有些担心,问道:“前辈,怎么了?”

    乌金将门合上,走到玛雅王妃面前,具现出重锤,道:“你根本不是狼王的王妃!黑峰王室没有叫玛雅的王妃!你到底是谁!”

    “啊!”玛雅吓得捂住了嘴。

    芭芭拉连忙道:“葛修,你是不是搞错了?先别激动——”

    “说清楚,否则你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某个阴暗的房间内,一只熊猫被捆在椅子上,他对面则站着一只穿着西装的兔子。

    西装兔将匕首抵在熊猫的脖颈上,道:“是厉流派你来的,是不是?”

    熊猫鼻青脸肿,显然被揍得不清。他没有回答,西装兔便隔开了束缚着他的绳子,将匕首丢在地上,道:“我听说,竹叶寨现在变得软弱了。”

    熊猫立刻捡起地上的匕首朝西装兔捅去,西装兔躲开他的攻击后一掌打在他的脑袋上。

    “来多少人都是一样......我不再是‘营’的外门了。”

    西装兔收拾好自己的衣领,又捋了捋头发,转身走出房间——原来他所处的地方是一个城堡,此刻他正在城堡的窗口朝着外面挥手,城堡下方是无数兴奋地呐喊着的人。

    “总统阁下!总统阁下!”

    成千上万的人汇聚在斯诺克公国的首都,庆祝芦芦飞羽当选为斯诺克公国的总统,他竞选口号一直是主张强硬对待青水,并宣誓会在任期内摆脱斯诺克公国作为青水附庸的身份。

    “都到齐了吧?”

    “自由盟”的总部内,雷唧、追云、赤狐掌班等人都列队在他们的首领面前,听候着对方的命令。

    “我们出发。”那首领转过身来,赫然是竹叶寨寨主、“营”的首领齐柏林。齐格刚、双胞胎、双刀少年、熊猫老者也赫然在队伍中。

    青水王都内,王后默默烧掉了那张纸,在侍女的搀扶下走出了宫殿。

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充城废墟上,八木明,俞冬天,几乎像个焦炭一样勉强站着的卡鲁鲁,以及灰头土脸狼狈不堪的白眉儿正围在一圈,神情各异地看着地上被烧焦的柯普斯。

    “怎么会这样······”俞冬天看起来有些担忧,但并非为了柯普斯,而是为了自己:“柯普斯会被杀我不意外······我也受不了他。但是作为集团的创建者,最初和父亲大人取得联系的‘傲慢’被杀······我无法接受。我们,父亲大人的猎手,不是不会死的吗?”

    八木明道:“当我们积累的业力消失时,名字就会被从父亲大人的名册上抹去,这样的我们再次回到生死之间时,父亲大人就会因为认不出我们而把我们转化成监视者。除此之外,被赋予了更高权限的‘第七寄生虫’也能够将我们彻底杀死······那只叫小野的白狼用火焰烧死了傲慢大哥,你觉得会是哪种情况?”

    “是哪种我都不在乎。”卡鲁鲁说话十分费力,每次稍微晃动身体,焦黑的炭末便从身上剥离下来,身下已经积累一层薄薄的黑碎屑,“这家伙没把我修好就擅自死了。万一再次遇到有这种手段的人,我们也会这样直接被销毁掉······”

    八木明:“万幸这次献祭给父亲大人的祭品足够多,从数量上可以让父亲大人满意一段时间,我们就在这段时间里各自隐藏好,直到下次行动开始为止吧。”

    俞冬天望了望周围,问道:“贪婪去哪了?他也死了吗?”

    “傲慢都死了,贪婪即使死了也很正常。”八木明回道。

    卡鲁鲁道:“那我就开启通道之门,去黑影那避避风头吧。”

    八木明:“最好不要,他一直都想摆脱我们,那家伙成为这个大陆上最强大的国家的国王后就开始得意起来,不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而且他熟知清理掉我们的手段,去黑峰就是自寻死路。”

    他抬头望着天空,道:“青水最近要乱一阵子了,那些一直盯着我们的人会暂时把注意力放在更有价值的目标上······我的建议嘛,就是留在青水,等风头过去再说。”

    白眉儿道:“你们不去黑峰,我去!卡鲁鲁,开门,我现在就要去黑峰!”

    【智仁礼义信,忠孝惠勇忍。这是我从小就耳熟能详的,青水文化的一部分。】

    【我的父母都是平凡而善良的青水人,他们总是为能生活在青水而感到幸福。他们勤勤恳恳地工作养活了我,希望我能够出人头地,更好地报答青水。】

    【不自夸,我从小就觉得我和其他的孩子不一样......我无法像其他小孩那样去附和英雄的童话,也不会为听到那些粗制滥造的笑话而开心。学堂里他们要反复朗读才能背诵的内容,我会按照自己的设想把他们联系在一起,更快地记忆下来。大家总是自然而然地就围绕在我的身边,私塾里的先生说,我总是有令人眼前一亮的观点。最重要的是......】

    【缉武司的大人押走街边那个算卦的老头的时候,我能看见,他们身边围绕的“光”。】

    【我意识到我有某种出人意料的天赋,但是......】

    【没人珍惜我的天赋。】

    兔族少年高高举起了标枪,仰头看着标枪上插着的州司脑袋。州司一只眼闭着,一只眼睁着,半截舌头从没闭紧的香肠嘴里露出来。他调整着标枪的位置,用州司的脑袋遮挡了直射下来的阳光。

    一滴血都没有从兔头上落下,因为在斩首之前血就已经流干了。

    【当听说我是村里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考上了青水太学院的时候,就连最沉稳的私塾先生都哭了。村里的每一个人都拿出自己的积蓄,给我凑够了去王都的路费。我也踌躇满志,以为自己终于得到了效忠青水的机会。】

    “不就是多买一份的事吗,你们土原村的乡巴佬就这点格局?气量在哪里?”

    “走开,别让我再看到你这张土气的脸!”

    【我试着去融入太学院的大家,但是他们有意无意的鄙夷和不屑,以及为了彰显自己的善良而装出来的和气,好像在告诉我——我存在的意义就是让他们感到难堪。】

    【即便如此,我也在努力地践行者最初的梦想。】

    “平时没看见你,你也要毕业吗?”

    【太学院仆射只用一句话,就毁掉了我二十年的努力。】

    【我感到心底发寒,我不知道该如何反驳——缘何他会看不见我?每一堂课我都不曾落下过,但他这么一说,我就彻底被定性成了一个‘成天逃课,不学无术’的不合格学生了。】

    【因为我不曾在讲学时出过风头吗?还是我总是独自钻研,不曾与他探讨过?抑或是,我未曾给他‘孝敬’过呢?】

    【家乡的茶叶,果脯,仆射大人看都看不上。他只是微笑地拒绝了,然后否定了我在王都太学院所有的努力。】

    【太学院的大家对我的冰冷开始不再掩饰起来。王都慰问太学生的物品亦或是太学院发放的书籍没有我的份,因为没有人通知我。他们不缺那点东西,但是仿佛约定好似的,他们希望我快点......】

    “......快点死。”

    【我开始迷惑,然后是仿徨。我不明白我做错了什么,如果我的父母能够和他们一样高贵,我或许不会这样......但我不能这么想。我的父母已经给了我他们能给予的一切,我没资格也没立场怨恨他们。但如今的我,该以什么样的脸面去面对家乡寄予厚望的大家呢?】

    【我一遍一遍地反思,在每一个辗转反侧的夜晚拷问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本该变好的一切突然急转直下,为什么不管我多么努力地讨好他们都于事无补——】

    【没有人关心,他们都想看我的笑话。】

    “智仁礼义信只是桎梏,忠孝惠勇忍只是笑话......”

    那兔族少年眯起细长的眼睛,挑衅般地对标枪上那挑起来的头颅说道:“我不会再反省自己了。我就是该活,而你们就是该死!”

    他身后的少年们也有样学样地用标枪挑起州司家眷的脑袋,然后举了起来,兴高采烈地喊着:“好耶!”“好爽啊!”“哈哈哈!”

    【不必诘问我的残忍,你们费尽心机毁掉我的天赋,这都是你们应得的。既然善良不被珍惜,我会用我的残忍为自己闯出一片生机!】

    ------

    朦胧的回忆里,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兔族一家三口。男人英俊帅气,脸上写满了意气风发,女人温柔地抱着怀里的婴儿,聆听着男人对未来的畅想。

    本来以为宁静的日子可以一直过下去......感谢伟大的玄流王,他的城隍体系让每一个青水村子都有了安全的保障,女人和孩子也能够安心地走夜路,外出时再也不用担心被尸鬼袭击......日子应该可以一直这么宁静而幸福下去,在感恩与知足中过完一生的。

    直到听说在王都读书的孩子自尽了......尸体被草草地处理掉,甚至来不及看见一眼。

    一个女人尖利的喊声将她拉回了现实:“已经给过你钱了!不要脸的乡巴佬你还要怎么样!你儿子烂命一条脏了我的眼,没让你赔就不错了!不要给脸不要脸!”

    猴族女人的丈夫,一身朝服打扮但是帽子却狼狈的掉在地上的胖猴子急忙拦住了自己的妻子,“别喊了!这事确实是我们不对,我们认!”

    他对着面前的那个兔族女人跪了下来,“夫人,这事确实是我们有错,我们教子无方,我们认!”

    他拧着自己女儿和儿子的耳朵,在那兔族女人面前跪下,吼道:“给这位夫人道歉!”

    眼前的兔族女人头披着农妇头巾,身穿淡灰色布衣和深黑色围裙,两手都戴着绣花袖套。她看起来不年轻,深陷的眼窝下有深深的法令纹,但那双眼中却是决然而不死不休的眼神。

    “我不!”那血气方刚的男猴子不服气道:“就是开个玩笑而已,他玩笑都开不起死了凭什么赖我啊,我还嫌晦气呢!”

    女猴子也怨恨地看着面前的兔族女人:“死得好!我就是要他死,来呀,弄我啊?”她翻着白眼,像跳舞向日葵一样扭动着身体吐着舌头翻着白眼,“哇啦哇啦,来,弄我啊,敢吗?”

    “两个孽障!”胖男人突然一巴掌抽在自己脸上,一下又一下地把自己的脸给抽成了猪头,“对不起,夫人,我教子无方!让这两个孽障害人,我不是东西!我的错,我的错——”

    “嘎吱嘎吱——”一具高大的兔子干尸拎起胖猴子妻子的双脚,缓缓地、不容抗拒地撕成了两半。

    “啊——”

    兔族女人没有理会眼前三人的反应,而是走到那兔族干尸身边,那干尸便伸出手来,摩挲着她的脸,她闭着眼,有些陶醉地说道:“亲爱的,你还是那么的勇敢......如果人死后真的有知,我们的孩子现在应该会感到欣慰吧。”

    她拿起兔子干尸的手,深情地说道:“对不起,亲爱的,我一个人做不到这样的事,所以只好打扰你的安宁了......而我很快就会来陪你,那时候再向你道歉吧。”

    “刘大人呀,”她走到胖猴子前方,那胖猴子只是将脑袋紧紧地贴在地面,冷汗直流。

    “令郎令爱真是面目可憎,都说相由心生,命由己造,有些人,天生就不配活着。您同意吗?”

    胖猴子憋了半天,直到自己的猴子猴女的惨叫声逐渐消失,才颤抖地说道:“五、五体投地。”

    他壮着胆子抬起头来,却见对方正正在盯着自己,几乎是哭喊着道:“夫人,您大人有大量,我刘出算个屁,您就把我当个屁给放了得了,我已经知错了!”

    “宁儿还在的时候,我常常教导他,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兔女抬起头,神情变得温柔起来,胖猴子立刻大喜过望。

    “但是知错能改是要讲时机的!死到临头才知道悔改已经太晚了!”

    “啊——”状元府邸里,再次传来一声惨叫。

    ------

    青水,松阳驿站。

    黑仔走进驿站后,便摘下了自己的兜帽。驿站外被竹叶寨的熊猫和缉武司的兔子重重包围,但他们仿佛都没有看见黑仔一般,就这么让一只狼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王上,全都失控了。事关重大,还请王上早做打算。”

    厉流躺在驿站的床上,文德及王后身后的文坎一干人等都恭敬地站在房间内,看着厉流一声接一声地呻吟。

    “出去......都出去......”

    听到厉流发话,文德便挥了挥手,文坎便领着一行人出去,只留下文德身边的一名侍卫。随后,黑仔和农妇兔女、标枪兔便走了进来。

    “王后,刘大人遭暴匪袭击,已经遇害。”

    “禀王后,州司大人在途中亦遭山匪袭击,阖家遇难。”

    听到这两人的禀告,厉流突然喘着粗气大笑起来:“王后,这都是你安排的吧?你想让本王......孤立无援?”

    “王上为何这么说?您始终是我们的王,王总是孤独的。您保护着我们,青水人都沐浴着您的恩泽。”

    “呵......咳咳咳!王后,你是否一直在怨恨本王......”厉流转过头来,脸上的伤势尤为狰狞,“对文昭,还有孩子们,太过苛刻了?”

    “王上不会有错,即便有错也只是无心之过。不管是姐姐还是我,亦或是孩子们,都先是王上的臣民,然后才是王上的家属。身为臣子,我们只需做好本分,万万不可,怪罪王上。”

    厉流突然咳得更加剧烈,“怎么回事?为什么齐神医的药服了以后,伤势不减反重?”

    文德便回道:“是暴心散。此物会在情绪激动时加倍破坏心脉,还请王上调整心绪,勿再动怒。”

    “贱人!”厉流猛地从床上跃起,朝文德抓来,文德身边的侍卫却抢先一步伸手抓住了他,厉流再次呕出一大口血,“这是......如意劲?你——”

    “父王,好久不见。”望月摘下了侍卫头盔,扣着厉流的手腕,看着厉流因体力不支在自己面前缓缓跪下。

    “逆子,逆子......本王当初就不该留你性命......你们、你们竟敢做出这等、罔顾人伦,大逆不道的事!你们——”

    “智仁礼义信,忠孝惠勇忍,这些,不都只是手段吗?”望月冷冷地乜着跪在面前的厉流,道:“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些,不都是父王教我的吗?”

    “你——”厉流再次喷出一口血,脑袋上的伤势也崩裂,“本王病重之时,尚且无法压制青水,你们......若害死本王,青水便会大乱,纵使本王今日身死,你们不久后也要给本王陪葬!”

    “青水有我执掌,父王就放心去吧。”望月上前,“咔嚓”一声扭断了厉流的脖子。

    农妇兔便问道:“义父,厉流王曾说过,倘若芦芦族被挟持为质,当将人质连同匪人一并击杀,这规矩是否还生效?”

    望月便道:“仍旧生效。”

    农妇兔便跪下,道:“禀告王上,厉流王在松阳驿站遭匪人挟持!我们该如何是好?”

    “听从你的良心。”

    “请义父明示!”

    “兴礼,你是个正直的人,相信你会做出唯一且正确的选择。”

    “是。”农妇兔朝着厉流一挥手,兔子干尸便上前将厉流的尸体咬得千疮百孔。在尸体破坏的差不多时,黑仔拿着魔杖对准了她的脑袋——“呯——”

    标枪兔道:“王上遇害了......贼人也随后伏法。”

    望月捡起地上染血的王冠,弹了弹,戴在了自己的头上。黑仔问道:“接下来,去王都登基吗?”

    “不,我给王都的老人家们准备了一份大礼。讲了一辈子牺牲的芦芦族,是时候做出牺牲了。”

    “你......做了什么?”

    “玄流王死前一段时间曾打算更改遗诏,将王位传给井流王子,但父王命手下人将王宫团团围住,不让玄流王与其他人见面,直到玄流王病逝。

    “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许多芦芦族人都拿此事质疑父王登基的合法性,并多次策划暗杀行动。父王由此不再信任芦芦族,随后便以重新修缮王宫为名,秘密邀请金沙亲王来王都,在王都地下埋入了15吨的见血封喉,一旦释放可以将王都连同周围的5个郡一起摧毁,这个计划代号为‘全面清除’,需要父王和小白的生物信息作为钥匙才能启动。

    “带着脓疮一样的芦芦族是无法走到彼岸的......青水要想获得重生,只能摆脱掉那些家伙。芦芦族一直在教唆青水人为他们牺牲,现在,该轮到他们为青水牺牲了。

    “自由盟得到了记载了这些黑暗秘密的卧龙匣,里面也有小白的生物信息。”望月转向标枪兔,道:“兴智,父王的血,就由你转送给自由盟了。”

    “是。”

    ------

    “呼,他们没有追上来。”大壳走到小野身旁,道:“小野,你的身体已经到极限了,我来给你修复一下吧。”

    “那冰块脸——”小野先担心地看向冰流,冰流仿佛灵魂被抽空了一般,一路上都只是机械地跟着众人走。

    “冰流的身体没事,但是他的精神受到了很大的创伤。我的安神茶无法有效抚慰,他需要让精神好好地休息一下。”

    “嗯......在我的‘天堂’里。”夜冥伸手,冰流,小野,平三,鹿旷身后便都出现了一道黑色的门。

    进入“天堂”的领域后,冰流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前方,夜冥也没有说话,只是盘腿坐在原地,打量着冰流。

    “这才是‘天堂’原本的用法......在这里温度、湿度都被调整成最适宜人体,也不会感到任何对身体造成负担的状态。”夜冥盯着冰流,心道:“从身边的气氛来看,在短时间内遭到了很多次打击啊。只靠自己一个人的话能恢复过来吗?如果在恢复之前就先崩溃的话......那就可以确认,他不是预言中我的死劫所在。”

    小野发觉自己在瞬间被吸到了一个奇妙的空间里,自己正站在一个蜿蜒细长的悬浮道路上,而周围则是如同宇宙般无边无际的空间。

    “小野?平三?你在哪?”鹿旷立刻紧张起来,朝坐在悬浮石块上的夜冥喊道:“你又想做什么?”

    “所以......这里就是天堂吗?”平三直接坐在了地上,他通过空心人了解过夜冥的能力,知道在“天堂”里自己做什么都是徒劳,便闭上了眼睛,“咦,也没法睡着吗?”

    “当然不行!”

    大壳站在原地,平静地观察着周围,没有因为被突然转移到了“天堂”而慌乱。

    “这只浣熊......和上一次见到时的状态完全不一样啊。”比起实力有了突飞猛进的小野,更让夜冥觉得需要注意的是大壳,“这种平和的感觉......他很可能会比赤辽呆在这里的时间还要长。和之前虽然内敛但是随时在关注周围的人相比,现在看起来就像一个等待启动的木偶一样......到底经历了什么才有这样的转变?”

    小野:“原来这就是天堂啊,我听平三说过你的能力。”

    平三:“就像私聊频道一样,如果在战斗中用出来的话,就有大把时间来和同伴制定一个足够详细的计划了,哈哈!”

    夜冥:“不需要,我没什么朋友。”

    鹿旷:“我不打算替平三道歉,如果你打算为郁灵龙报仇的话......他也差点害死我们!”

    夜冥:“我只有一次猎杀紫岚的机会,你们把事情变得更复杂了。壶的仪式还没有结束,守护灵兽的因果会牵扯着那些还活着的人走到一起并亲手杀死对方,这是你想看到的吗?小野和冰流......可能会走到兵刃相对的那一天。”

    “......”鹿旷有些底气不足地沉默了一会,才说道:“小野他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嘿——哈——”小野将剑气打在地上,“在冰块脸恢复的这段时间,我可以用来精进武艺哦。”

    “形元在‘天堂’里是不会提升的。”

    “但是我对八级天和天剑的掌握可以啊,这些不熟悉的技巧只要一瞬间就能熟练掌握,实在是太棒了!难怪芦芦族要把这秘术叫做‘天堂’!”

    夜冥问道:“白影将军的魂魄,是不是在你的体内?”

    “你想找他吗?出来——”小野晃了晃兵符,便摊手道:“他又累了。”

    “嘿嘿嘿,夜冥先生,你看来自己也没搞清楚天堂的原理哦。”平三唤出了空心人,道:“炼金系的能力是由形元量和术者的执念共同决定的,如果‘天堂’能磨炼我的心性,那它也同样能完善我的能力,在无限长的时间里我可以在不考虑形元量的情况下让能力进一步提升。”

    “那倒是,因为我很少和炼金术士战斗......不过前提是,你能熬到那个时候。”

    在“天堂”里的时间流动了几天后,冰流似乎终于缓过劲来,茫然地看向四周。

    “终于清醒了吗?”

    “我一直都看得见,只是......我无法接受自己的父亲居然是这样的人。那他的孩子......我又算什么呢?”

    “......感到困惑是正常的,因为你是完全的青水人,所以无法接受既是君王又是父亲的厉流做出不符合你期待的事。不过幸运的是,在这里,你有很多的时间来理清思绪。”

    夜冥继续说道:“只有青水人,才会感到这样困惑。因为在金沙,没有用来翻译‘孝’的词汇,因此金沙人没有‘孝’的概念。而在黑峰,他们认为人天生就是有原罪的,大胆地忠于自己的愿望就是,没必要浪费精力去伪装成圣人。”

    “......”冰流想了想,说道:“你是说......黑峰的下克上传统,和金沙的弑父文化吗?”

    “你可以花上几天的时间来思考,你的同伴会和你一起等的。”

    ------

    “一个月了......”夜冥看着大壳,心道:“竟然一动不动地站了一个月......如果不是在‘天堂’里,我甚至怀疑他已经死了。”

    “反正也不出不去,我来看看石板上到底写了什么吧。”鹿旷将翠玉录放在地上,而后用从小球里放出一大堆书籍,坐在地上钻研起来,“对了,我还带了很多消遣用的玩具哦,比耐心的话没准我真的能赢呢?”

    “天真,不是没有人这么做过。”夜冥说道:“再精致的玩具也有厌倦的那天,在给予欢快的刺激消失后就会以更快的速度陷入崩溃。”

    “别这样......至少先放我出去吧,我可以拿东西和你换。”

    鹿旷拿出了一小块黄金,见夜冥没有反应,又拿出一个可以在地上爬动的机关蜘蛛——

    “等一下,这个我不换!”蜘蛛爬行了一段距离后,鹿旷迅速跑过去把蜘蛛抓了回来,重新放回小球里,“我以为我想换的,但是我不想,交易取消!”

    “......这个白痴,他绝对是第一个崩溃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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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我意外进入巨兵长城传介绍:
这是一个因为内卷而猝死的人穿越进动画片《巨兵长城传》里的故事。
“人总要学会成长.....因为我一意孤行的梦,已经让太多人受伤了......梦想、英雄,或许不是属于我的词。”
“我根本就不重要,我以为成为英雄是为了帮助更多人,但只是我一厢情愿地在自取其辱。”
“他们都很了不起,和他们在一起,恍惚间我好像也成了英雄。但是我也时刻提醒自己,我只是被耀眼地光芒眷顾过的平凡人。”
“本王......我,什么都不会忘。”关于我意外进入巨兵长城传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关于我意外进入巨兵长城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关于我意外进入巨兵长城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