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 讲故事了
裴婴用一种仿佛看智障的眼神看他，然后说：“你觉得先生会说吗？比如我怀疑你喜欢老丘，然后去问你，你什么感觉？”
陆全希想了想，说：“没什么感觉啊。”
“真是纯洁的孩子。”裴婴叹道。
“扯远了，这件事还真得问清楚。”丘平初说。
虽然是极不好意思的事，但是他们都一直赞同丘平初的观点，至于谁去问，这个重任裴婴马上推得干干净净的，前期工作他已经包揽了，至于这件事，就让给他们好了。
丘平初和陆全希初来乍到，不懂套路，只能被动接受了这个任务。
两人倒也不推脱，大概是觉得相比找回圣迹，这点小事根本就不是事吧。分工安排好，两人马上就动身去了司天监。
顾信之去夫子那里套话，裴婴和叶赏则再去天书阁里找别的线索。
到了天书阁，两人分头行动，叶赏表示打死也不去文史馆了，那里已经被她翻了个遍，她现在看到那些书都想吐了。
裴婴倒觉得那里还有值得看的价值，二话不说便进去了。
他刚踏入一步，便觉得这里的气氛不对劲，大概是男人的直觉，他觉得这里有人，毕竟门是开着的。
裴婴往里走的时候故意放轻了脚步，他掠过一排排书架，终于在靠近窗户边上看见了地上的人影。
那人似乎站着，一动不动。
裴婴走近了两步，利用书架掩了自己的身体，视角又刚好可以看到窗边的情景。
身材修长的男子站在桌边，他背对着裴婴，所以裴婴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一时竟然认不出来。
后来裴婴觉得这背影熟悉，仔细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来，这不就是诸葛方明吗？他依旧穿着月白衣衫，站在阳光中，仿若谪仙。
知道他是诸葛方明之后，裴婴更加紧张了。
诸葛方明忽然侧了身子，在一旁的蒲团中坐下，他伸手准确无误地抚上桌子边缘有自己的地方。
那个位置实在是印象太深刻了，裴婴无法忘记这中二病非主流式的刻字示爱的方法。而且他那举动，像是知道哪里刻有东西一样。
裴婴心中一沉，果然，他的猜想得到了证实，诸葛方明果然和梁及有一腿。这真的是很教坏正经弟子。
桌上还放了本书，裴婴觉得有些眼熟。
诸葛方明摸到那些字还在，好像是放心了，他收回手，翻开桌上的书，却不看，而是翻来覆去地找着什么东西，但好像一直找不到。
他的眉头微微皱起来，还是该死地好看。
最后他有些怒了，也有些慌了，那本书被重重地扔在桌子上。
这时，裴婴从书架里走出来，手中拿着一张书签，问坐在窗边的人：“先生，你是在找这个吗？”
诸葛方明猛地回头，在看到裴婴手中那张书签的时候，眼中又是震惊又是害怕。他避开了裴婴的眼神，并不回答。
“看来老丘他们要扑空了，原来先生躲在了这里。”裴婴却毫不在意，自顾自地说，“先生瞒得好紧，八年了，很辛苦吧。”
诸葛方明还是不说话，裴婴也不指望他会回答自己什么，毕竟这样的事情，他自己揭开的时候都觉得有些残忍。但是他还是要去做。
“如果我没有猜错，这就是先生心中一直以来的心结吧。当初夫子告诉我你八年都悟不到天书，我还以为他骗我呢，可现在我才明白，你确实没有跨过这道坎。”
诸葛方明终于抬头看向裴婴了，他轻声问：“你到底想问什么？”
裴婴摇摇头，说：“我其实不想问什么，这些东西足以让我猜到当年事情的大概了。”他指指满屋的书架。
诸葛方明却轻轻笑笑，说：“这只是当年的冰山一角罢了。”
“是吗？那我至少也知道你和梁及将军的事了。”
被直接揭穿的诸葛方明并没有暴躁，也没有恼羞成怒，而是坦然地接受，他说：“你是很聪明，怪不得是夫子尝尝挂在嘴边的弟子。如你所说，我心里八年都跨不过的一道坎确实就是梁及，但是哪又怎样呢？你能帮我吗？”
裴婴看着他，他满目的荒凉。裴婴忽然想起，梁及就在司天监，那两人现在的关系又是如何？他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到天书阁来呢？
按捺住心中的疑问，裴婴说：“解铃还须系铃人，这种事情只能你和梁将军来解决，我，帮不了你。”
“这事根本就没法解决。”诸葛方明迅速说。
裴婴看着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万人景仰的天之骄子、绝世天才有点可怜，他在司天监整整孤独了八年。而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弟子能冒昧问一下当年发生了什么吗？”裴婴问。
诸葛方明毫无反应，裴婴就知道他不会说的，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会对一个不熟悉的人说？
裴婴不再执着，只说：“先生既为人师，也应该懂得有些事情要去面对才能解决。先生过不去这道坎可能是你以为这样处理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可是你却还一直念念不忘，无法舍弃。有的时候，你认为的放下并不是放下，只是另一种拿着罢了。既然如此，何不顺着心来？说不定一场肆意妄为之后，就是真正的放下了呢？”
这一番话，裴婴也没想到自己就这么说出来了，正如当初刚穿越过来的自己，逃避无法解决问题，自己认为的最好的解脱方法其实也是一个坑。
他不指望这些话能够让诸葛方明醒悟，他只是有感而发。
说完就走吧，这件事他就当从来不知道。
他刚转身，诸葛方明就说：“我跟他，从进书院开始就认识了。”
裴婴一听，惊喜转身，这是要听故事的节奏了，等等，他要不要去把八卦的叶赏叫过来呢？然后顺便叫她带点儿瓜子过来？
然后诸葛方明并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因为故事一开始讲了，就无法中断，如果中途离开，就听不到完整的内容。
同样的，裴婴想，像诸葛方明这样的人，如果他被打断了，肯定是不会继续讲下去了。所以他只好勉为其难地单独听了。攻略那个差生
137 过去那些事
诸葛方明刚进书院那会就已经名满整个书院，谁都知道他在入学考试中以满分的完美表现获得学院所有老师的认可。
他从一开始就是天子骄子，他是被人誉为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学院所有科目他都得心应手，除了武学。
当时的玄贞书院主要分为两个大类，一是文学，一是武学，文学诸葛方明独领风骚，武学则以梁及为首。
和天才诸葛方明不同，梁及的成就都是靠自己的勤奋挣来的。他的天赋自然没有诸葛方明那么高，但他却肯吃苦，勤练习，所以远远超越了一众同龄人。
诸葛方明也没想到自己会与这么一个人熟悉，他从小就比同龄人聪明，很多他们觉得有趣的事情，他毫无感觉，所以完全融入不进去同龄人的世界。
天才都是孤独的，更何况诸葛方明从小就高冷。
但是他第一眼见到梁及的时候，就确定自己会与他交朋友。
在全书院都崇尚剑术的时候，梁及就以一手漂亮的枪法夺去了所有人的目光。诸葛方明也不例外，他那时就知道，梁及跟其他人是不一样，他们才是真正的同类。
当他们都站在两个学院的顶端时，他们就自然而然地相识了。
从迎德堂里出来，被夫子“特殊照顾”过的两人，互相看了看，然后马上搬到了一个房间住。
那时候的书院还没像现在这样，可以给裴婴和顾信之这样的有名望的师兄们单独建院。那时候的玄贞书院，还是相当穷，即便是天才也要跟同门一起居住。
不过由于天才严重偏科，所以夫子就把两人叫到一起，让两人相互学习，互相帮助，共同进步。
诸葛方明有些不屑，他武学选的是剑术，虽然成绩常年徘徊在及格线，但他仍旧认为自己掌握的剑术已经足够了。
而梁及，一个精通枪法、剑术、谨慎搏斗等等绝技之人，在文学上却常常是手忙脚乱。
而夫子的意思是要把两人培养成文武兼修的人才，所以才让他们住在一起，互相熏陶一下。
诸葛方明对任何人都没有意见，这么多年独来独往的生活，他甚至没有脾气，如果夫子觉得这么做是对的，那他就照着做。
梁及倒是不怎么愿意跟这么个书呆子住在一起，在他的印象中，诸葛方明就是标准的书呆子，独来独往，没有朋友，最常往来的地方便是天书阁和寝室。
但从小受到的良好教养让他还是对新室友表示欢迎。
两人一接触之后，梁及惊奇地发现诸葛方明这个“书呆子”竟然性格非常好，丝毫没有书呆子该有的怪癖，另外就是他真的是学识渊博，见解独到。
梁及曾问诸葛方明为何不好好学习剑术，诸葛方明只说：“我的天赋不在此，我知道自己无法成为像你一样的人，所以我不需要分心，只需要把我该做的做到最好就行了。”
“那若是你遇到危险该怎么办呢？”
“我身边不是有像你一样强的人吗？我相信任何危险对你来说都可以化解。”
一番话说得梁及心服口服，从此对他的好感倍增。
诸葛方明则十分羡慕梁及的矫健身姿，以及无论什么武器都用得得心应手。
基于这种情况下，两人迅速熟悉起来，很快便同吃同住，同进同出，让书院其他的学生很是惊讶。
处于完全不同领域的两个人，却能那么聊得来。他们不明白，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唯有夫子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若这两人能相互促进、突破自我，那也许有些不可能的事情就变得有希望了。
虽然诸葛方明没有要求，但是他去天书阁的时候，梁及也会主动跟着去了。梁及知道自己若是有勇无谋，再厉害也是白搭，唯有努力学习。
还有一个原因便是，他可是要保护像诸葛方明这样的聪明的人的，所以他要变得更加强大。
诸葛方明知道他有心要学，便直接带他来文史馆，让他先从基础的学起。于是，文史馆靠窗的那张桌子便成了两人的专用桌。诸葛方明天天在那张桌子上指导梁及的学习。
一天，新入学的弟子无意间来到文史馆，进屋抬头便看见诸葛方明站在书架旁边翻着书。刚好他没穿着书院的统一服饰，那新弟子紧张之下，竟然脱口而出：“先生好。”说罢还拱手弯腰行一礼。
诸葛方明顿时愣住了，不知道这礼该承还是不该承。
另一边的梁及早已笑出声，他看着诸葛方明尴尬的神色，笑得愈发放肆了。他一边笑一边过来，跟那个新弟子说：“这位师弟，你叫错了，他是你们的师兄诸葛方明。”
新弟子一听他的名号，顿时又是激动又是窘迫，慌忙改口道：“刚才对不起了，诸葛师兄。”他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传说中的学神，看着诸葛方明的眼睛都冒着星星。
诸葛方明清了清嗓子，说：“无碍，你忙吧。”
“我不忙我不忙。”新弟子忙说，看到诸葛方明手中的书，又说：“我是不是打扰师兄了？我这就告辞。”言罢，早已走得没影了。
诸葛方明叹了口气，转头，看见梁及一脸笑意地看着他。他摸了摸脸，奇怪问：“怎么了？”
“先生，我才发现你真的像书院的先生。”梁及强忍笑意说。
诸葛方明的脸顿时黑了，新弟子的误会，竟然成了梁及用来戏谑他的机会了。
而他没想到的是，从那以后，梁及就再也没有私下叫过他的名字，都是“先生，先生”地叫的。
诸葛方明从一开始的强烈抗拒到后来的慢慢接受，大概是因为只有梁及这么一个人会叫他先生吧。
而且，他也算是梁及的先生，这是梁及亲口承认的。
“你看你教了我这么多东西，我叫你一声先生怎么了？你本来就是我的先生！”梁及坚持说。
诸葛方明这才算彻底接受了这个称呼。
他以为这一生就只有梁及会这么叫他了，但他没有料到自己会成为玄贞书院一名真正的先生。攻略那个差生
138 学成文武艺
不同于诸葛方明，梁及在文学方面也很下功夫，即便要熬到深夜，仍旧会把诸葛方明布置的课文背完。
诸葛方明倒是纳闷，问他：“你对这方明根本没有兴趣，为何还要如此努力？”只学好自己喜欢并擅长的不就行了？
梁及摇摇头，说：“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更何况，他也并非全无兴趣。
诸葛方明这才想起来，梁及的身世与他是不同的，他来去自由潇洒，无所顾忌。
但是梁及不一样，他生于赵国，那是个常年处于战火之中的国家，不是国主好战，而是迫不得己。
它的地理位置，它的丰沃土地，都成了它必须要面对战争的理由。
梁及就生在这么一个国家，很多事情都由不得他。他还能被送过来玄贞书院学习就已是莫大的幸运了。同时，那边对他寄予了多大的期望也是可想而知的。
他来这里，他所学的一切本事都是为了要报效国家，让赵国黎民百姓脱离战争的苦海。
聪明如诸葛方明，当即便明白了他那一句话的重量，却未听出他语气里的无奈。
“先生是不是觉得有些可笑？”梁及问。
诸葛方明摇摇头，说：“非可笑，而是可敬。我远不及你。”
“先生竟也学会妄自菲薄了，”梁及笑道，语气变得轻松起来，“先生明明比我厉害多了。”
诸葛方明知道他不愿提那些事，便摇摇头，装模作样道：“不行了，总感觉老了，手脚不便利了。”他笑，暗指自己肢体反应差。
梁及哈哈大笑。
此时，小弟子进门道：“诸葛师兄，大先生有请。”
两人同时止了笑，大先生是整个书院最为德高望重的先生，也是两人的启蒙先生。两人最初是摆在大先生的门下的，不过大先生很少亲自指导，所以见两人的次数屈指可数。
而这次，大先生却单单要求见诸葛方明，两位都露出了担心的神情。
诸葛方明冲那弟子点点头，说：“知道了，我马上就过去。”
小弟子点点头，退了出去。
诸葛方明刚起身，梁及便道：“不知道大先生此次有何指点，该不会是让你下山了吧？”
他这个猜测并非全无根据，他们这一届的弟子中，恐怕就诸葛方明没有下过山了。
诸葛方明摇摇头，说：“去了便知道了。”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便跟着小童去了。
看着他的背影，梁及突然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好像从他去见大先生的那一刻起，自己就在慢慢地失去这个人。
大先生是个深居简出的人，常年在闭关，就连夫子都不多见。他此刻要见诸葛方明，定是有重要的事情。
诸葛方明进去时，发现夫子和唯舞都在，大先生坐在上首。
“见过大先生。”诸葛方明行礼道。
大先生摆摆手，示意不必多礼，直接问了句：“可愿意去司天监？”
诸葛方明愣住了，司天监三个字如同魔咒一般，把他定在那里了。他对司天监并不陌生，因为那曾经是父亲所在的地方。
只是，他从未想过自己也会跟随父亲的步伐，进入司天监之中。
这一次会话，从司天监开始，一点点打开了诸葛方明人生的另一扇门，那是一扇不能被人所知的门。
也是从那一刻开始，诸葛方明明白自己不可能像其他弟子一样，可以有着不切实际的梦想和对人生漫无目的的憧憬。
他的人生从一开始就已经被安排好了。
诸葛方明从大先生那里回来，脸色有些不对劲，梁及有些担心地问：“你怎么了？是不是大先生批评你了？”
诸葛方明摇摇头，这样的事情怎么跟他说？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
“我没事，只是需要消化一些事情罢了，今日的功课我便不布置了，你自己好好复习吧。”
梁及愣住，看着诸葛方明一点点走远，总感觉他们之间变得陌生了。
对于那日大先生跟他说的事情，诸葛方明其实并不反感，只是他需要重新规划一下人生道理。虽然他能有的选择很少，但是他也要有自己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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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梁及过来找诸葛方明的时候，心里惴惴不安，可一抬眼，便被对方如春风般温柔明媚的笑容温暖了。
“今日教我练剑好么？”诸葛方明问。
梁及点点头，说：“好。”
来到演武场，梁及找了把木剑给他，诸葛方明拿在手里掂了掂，说：“木剑手感不好，我怕到时候换了真的剑，我又得重新练了，可否直接用真剑？”
梁及摇摇头，说：“真剑锋利，恐怕会伤了你。”
“不会的，我信你，而且你知道我的资质的。”诸葛方明坚持，无奈之下，梁及只能给他拿了把真剑。
诸葛方明很少使剑，更别说是如此真实的剑了，简直是爱不惜手。
为了不伤到他，梁及教给他的都是简单的招式，诸葛方明聪明，招式倒是看透了，只是手上反应不过来，而且劲也没用到，所以练起来略显笨拙。
还好梁及耐心十足，慢慢地指导他，诸葛方明渐渐地也熟悉了起来，便说：“其实剑术也并没有那么难。”
梁及心里觉得好笑，又不好反驳他，便只好点点头。
“瞧你这样子，难道我说错了？”
梁及笑道：“你没说错，基础的招式当然不难，难的是坚持每一招都做到完美，而做到这一点，非要日日练习才行。”
他话音刚落，便听得哐当一声响，两人循声望去，旁边一个白衣胜雪的少年站着，约莫十岁，目光看着脚下一柄剑，那是一柄上好的剑，不该他这个年纪的小孩用。
刚才那个声音应该是剑落地的声响，诸葛方明担心少年伤着了，便赶紧过去，问：“你没事吧？”
少年冷漠地摇摇头。
“此剑锋利，你还小，应当用木剑。”诸葛方明说。
少年抬头，一双清冷的眸子望向诸葛方明，说：“世间并无完美的剑招，日日练习也并不能做到完美。”
诸葛方明一愣，仔细回想，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反驳梁及刚刚说的话，他不由看向梁及，只见后者一脸的哭笑不得。不由得好奇这少年到底是谁。攻略那个差生
139 红豆寄相思
说话间，那少年伸脚踢起地上的剑，手接住，随即一转剑锋，送进了剑鞘中，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看得诸葛方明又惊叹又羡慕。
少年动作极快，收完剑就冷着一张脸走了。诸葛方明问：“不知道这少年是何人。”
“他是夫子从外面带回来的孩子，好像是叫裴婴，对剑术的领悟能力这书院怕是无人能敌了。只是他现在尚未正式入学玄贞书院，若是他再长大些，怕是不得了。”梁及说。
“他如今的剑术能有你厉害吗？”
“不必我差。”
诸葛方明心中一惊，少年现在的年纪，就已经有如此能力，往后前途真的是不可限量的。
只是夫子为何从未说过有这么一个人？诸葛方明倒是纳闷了。
“说起来，他比咱们进来书院都早，只是他一直独来独往的，没什么朋友，性子也冷淡，以前是没人跟他一起玩，可不久前夫子又带回了一个跟他一样年龄的少年，两人似乎也没能玩到一起去。”梁及说。
“说起来这个，唯舞先生不也收了一个年龄相仿的弟子吗？”
梁及点点头，又说：“这事先不说了，还要练剑呢。”
诸葛方明点点头，回想起刚才少年那精彩操作，心中痒痒，恨不得马上就学会，也来炫耀一下。
他学倒是学了，只是还没会，甚至控制不好这剑。趁着休息的间隙，他便赶紧学了起来。剑被他一脚踢了起来，无奈他太过用力，锋利的剑锋直朝他脸上而来。
诸葛方明吓了一跳，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只愣愣地看着剑锋扑面而来。
“噗哧”是利器入肉的声音，诸葛方明眼睁睁看着眼前的剑被一只手抓住，血肉被割开，鲜血顺着剑锋留下来，滴在他月白的衣衫上。
“阿及，你怎么......”诸葛方明反应过来，赶紧上前去，抱住他的手，不敢轻易动。
在关键时刻握住剑的正是梁及，他只不过是一转眼的时间，便看见诸葛方明身处危险，便没想那么多。他松开剑身，手上依旧血流不止，他却说：“无碍，你没事就好。”
诸葛方明看着他那刺目的鲜血，心里全是懊悔，他低头撕了衣袍帮他包扎，眼睛里全是心疼。
梁及看他一句话都不说，只是眼汪汪地盯着他的伤口，便知他定是懊悔不及，便安慰他：“我不疼，比训练和下山时的伤轻多了。”
“是我不好，我以后练习都用木剑，再也不用真剑了。”诸葛方明忙说。
“没事的。”梁及伸出另一只手拍拍他的肩膀，语气宠溺。
梁及的伤口是诸葛方明一点点，细致包扎好的，他这几天的饮食起居也全都让诸葛方明包了，直到他的伤口痊愈。
在给他包扎伤口时，诸葛方明无比心疼地说：“这伤口太深了，肯定是抓的时候太用力了。”
“当然要用力的，我怕抓不稳，那可是要扎到你的脸上的。”梁及赶紧说。
“你对我这样好。”诸葛方明轻声感叹。
“我当然是要保护你的，你说过的，你能文，我能武，你为我谋天下，我护你一生周全。”
这句话，梁及不知怎么就脱口而出了。诸葛方明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但是他听到的那一刻，他是点头的。
这一句话，他记了整整八年，也可能会记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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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梁及手伤好了之后，马上就接到了下山的指示。他不是第一次下山了，但是不知为何，他总不愿意去，生怕一趟回来，这里就变了。
诸葛方明安慰他：“你快些完成任务，就能早些回来了，何况这次的事情也不多。”
“我知道，可我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梁及说。
诸葛方明笑他，却仍然细心地叮嘱他。
梁及去了之后，诸葛方明便又是一个人了，这是他和梁及住了这么久以来那人第一次离开，并且时间不短。
诸葛方明想着不过是回到了从前的生活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梁及离开的第一天，他便有些想他。
那些思念就好像蚂蚁一样，在他心里爬来爬去的，细细碎碎的，挠得他心里痒痒的。诸葛方明不敢呆在房间里，生怕看见梁及的床铺就又会胡思乱想。
可即便是离开了一切跟梁及有关的东西，他还是无可遏制地想念那个人。
想他在山下会不会遇到危险；会不会遇到比书院里更有趣的事情，从此就不想回来了；过的好不好；有没有好好吃饭休息......
他所有细微的事情都想到，唯独没有想梁及是不是会想他，因为他知道梁及一定会想他的。
就像女孩的心思一样，诸葛方明第一次那么讨厌自己。
实在无法逃避这种思念，诸葛方明便到天书阁中，把他布置给梁及看的书全看了一遍，又写上了批注。思念浓时，随手取了纸笔就写起来，写给梁及的信，写关于他的诗，什么都有。
直到他累了，困了，才趴在桌上睡着了。
次日，他一醒来，小弟子便匆匆跑过来跟他说有他的东西，是快马加鞭送过来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小弟子递给他一个小小的，精致的盒子，诸葛方明接过，问：“可知是谁寄过来的？”
“是梁及师兄。”小弟子答。
诸葛方明心中一喜，说：“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忙吧。”
小弟子退了下去，诸葛方明才拿着那小盒子，回到房间里，小心打开来，里面雪白的绒面上躺着一颗颗浑圆饱满的红豆，小小圆圆的，甚是可爱。
诸葛方明心中欢喜，看着那小巧玲珑的红豆，心中像是吃了蜜一样，甜丝丝的。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醉相思。
红豆，最是相思之物，梁及给他寄这个，就是把自己的满腔相思之情寄过来了。诸葛方明一想到自己思念的人也在思念他，心中那股难以言说的情绪就愈发浓烈起来。
恨不得马上奔下山去见他。
但这一盒相思豆，多少也抚慰了诸葛方明见不到人的相思之苦。
只是，他还未发觉，不知从哪一刻开始，他对梁及的感情早已不是简单的同袍之情，而是一种朦胧的、暧昧的、说不清道不楚的感情。攻略那个差生
140 何为
梁及比约定的时间晚了。
约好的那一天，诸葛方明在山头的银杏树下等他。深秋的季节，玄贞书院门前山头那棵巨大的银杏树，此时一树金黄，好像财神洒落的金币一般，亮晶晶、闪烁烁。
起初诸葛方明是站在树底下等着梁及，头上便是金灿灿的银杏叶子，偶尔会飘落几片在他的发上、肩上。
诸葛方明不甚在意，后来干脆坐在了银杏叶铺就的地毯上，眼睛巴巴地望着山下。
梁及回来若上山，进书院的第一时间肯定能看到这棵银杏，看到他。
依靠着地理优势，诸葛方明也能第一个发现他上山的身影。
但是他等了很久很久，始终没能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直到傍晚，太阳从从西边落下，带走了最后一点光亮和暖意。
夜幕开始降临，在昏暗的山中，寒风裹挟着落叶铺面而来。诸葛方明依旧坐在那银杏地毯上，他身上堆了不少金黄的叶子，正随着风翻转、滚动。
当看到山脚下出现陌生而急匆匆的身影时，诸葛方明仿佛明白了什么，他伸直了一直盘着的腿，缓慢地站了起来，抖去满身的落叶，看了看天空，眼中的阴影被无限扩大。
他知道，那人今日是不会回来了。
可这天却要黑了。
他等了一会，刚进门口，那弟子便喘着粗气爬了上来，告诉他梁及今日不回来了，说是事情有变，需要多呆几日。
意料之中的事情，诸葛方明点点头，昏暗的环境下，让人看不清表情。
只有他自己知道，左心房，在钝钝地疼。
原来想念一个人，心会痒也会疼，当一个人失望的时候，是什么不想说，或者是他很想说点什么，但是却说不出来。
诸葛方明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觉得自己的这种心情不对劲，可是却找不到原因。那天晚上，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细细地想着过去他和梁及的种种事情。
他终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夫子以为他病了，亲自去问候。
诸葛方明这才打开了房门。
“学生无事，让夫子担心了。”他拱手道。
夫子看着他一脸憔悴的样子，说：“老夫知道你是聪明的孩子，但是这世界上未知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你若有什么事情可与我说说。”
诸葛方明想了想，说：“学生有一事不明。”
“请讲。”
“何为喜欢？何为爱？何解相思？何断愁？”诸葛方明一口气问了四个问题。
夫子先是一愣，再看他那眉头紧锁的模样，大约猜出了些什么，便说：“你这可不是一件事啊。”
诸葛方明略垂眸，恰好掩去眼中神色，说：“其实归根到底还是一件事。”
夫子却答非所问：“偏偏你在这时通了情窍，遇了情劫？”
“书院先生教天文地理、治国方略、内功武学等等，却从不教情爱之事。是为何？”
诸葛方明摇摇头。
“情字太难，情爱一事非年龄和经验就能掌握的，也并无高下之分，一切在于人的心，先生无法教人如何控制自己的心。你今日问的这四个问题，都在你的心中，只是它尚未告诉你答案。”
说完，夫子捻捻胡子，看着眼前优秀的学生，心中有一丝怅然，亦有一丝欣慰。
思考良久，诸葛方明才说：“学生明白了。”
“情一事又怎会如此简单？你还需要多练，我看啊，你就应该像武学院的弟子一样，经常下上历练，经历了这人间百态，七情六欲，你才明白不曾从书本或是先生那里学来的道理。”
“学生受教了。”诸葛方明恭敬道。
夫子点点头，问：“你想明白了，可愿意出来了？”
诸葛方明抬眼，坚定地点了点头。
夫子甚是满意，背着手往回走，边走边说：“我知你聪明，但凡事莫要想太多了，人活一生，最重要的是快乐。”
身后的少年，在冷风中，细细品味这句话。
诸葛方明终究是明白了自己对梁及的感情有何不对劲，这种不对劲让他对这段感情望而却步，但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欢又让他忍不住靠近那人的点点滴滴。
这种矛盾让他纠结了很久，直到梁及那染满风尘的脸出现，他忽然明白，与其纠结，不如顺其自然，夫子说过，一个人的心是无法操纵的。
只要梁及一出现，他的心就自然而然地归属于那个人了，根本无需选择，无需纠结。
只要那个人一出现，这世上所有的光都是他的了，诸葛方明还有什么不可以给的呢？
“许久未见，甚是想念。”梁及紧紧地抱住他。
诸葛方明心里早就风起云涌了，面上也只是微微笑着拥抱他。
他仔细端详着梁及，末了说：“你此次下山，清减了不少，可是休息不好？”
“下山还能怎样？还不是那样，又不是去游玩，总归要完成夫子交代的任务的。”梁及满不在乎地说。
“为何此次会推迟那么久回来？我都怕你赶不上丰收祭了。”
“这不就赶上了吗？说起来，这次任务本来也不难，但是中途出了点意外，我既为师兄，理应帮着收拾摊子的。”梁及笑笑，他看向诸葛方明的眼睛亮晶晶的。
只是后者低垂着头，嘴角微扬，看得出来是极高兴的。
“我收到了你寄回来的红豆。”诸葛方明忽然说。
“收到就好，我途径一个地方，那里的红豆甚是好看，想到你可能会喜欢，便采了些。听说这红豆极是好吃，你不妨......”
“我不吃！”诸葛方明脱口而出，“这么点，自然要留作种子。”
梁及点点头，说：“是了，你想得很周到。”脸上溢满了笑容。
他们像往常一样同吃同住，互相学习，只是诸葛方明觉得有些东西终究还是不一样了。他明明知道这不应该出现，但是他却选择忽视。
也许，有些东西不去理会，就这么放着也就过去了。
一年一度的丰收祭如约而至，梁及今年格外地活跃。诸葛方明因着要给司天监掌司守夜，要一整夜呆在天书阁中。
梁及则要负责整个丰收祭的安全，两人各司其职。
又来到熟悉的天书阁，来到文史馆，诸葛方明点亮了所有灯，在窗前认真看书。
忽然，窗户好像是被击打了一下，发出笃的一声，在有些吵杂的夜里有些不太清晰。诸葛方明还以为听错了，看了眼窗外又重新埋头看书。
谁知窗外又传来击打的声音，这次很清晰，诸葛方明可以确定有人在故意瞄准这窗户，便伸手打开了窗。
他往下一看，便见梁及仰着头看他，脸上挂着轻轻浅浅的笑。
像是料到了他开窗一般，梁及朝他招招手。攻略那个差生
141 先生躲什么
诸葛方明见是他，脸上顿时染了笑意。他朝下面喊：“你倒是上来。”
梁及听罢，瞧了瞧周围，运起轻功，轻飘飘几下便来到了他窗前。诸葛方明赶紧让开了，梁及从窗户钻进来，转身便把窗给关了。
他紧了紧衣裳，说：“外面也太冷了些。”
诸葛方明笑笑，说：“你怎么有空来这里？”
“事情都办完了，现在大家都玩着呢，偏偏你一个人守在这里，就不无聊吗？”
诸葛方明摇摇头，说：“还好，也不是那么无聊。”
“你啊，还真是书呆子。”梁及边说着边随手拿了本书，在诸葛方明对面坐下，只是看了一会书，他便受不了了。
“不如我们也出去外面玩吧。”
诸葛方明摇摇头，说：“掌司尚在上面测算呢，我掠阵的怎能随意离开？万一真有什么事可怎么办？”
“若真有什么事，我看你也未必能打。不过我觉得肯定不会有事的，何况上面还有夫子在呢。”
诸葛方明还是摇头。
不管梁及怎么说，他仍是不答应，梁及最后没办法了，直接拽了他，直接从窗口处飞了下去。
诸葛方明一惊，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跟着梁及穿行在书院上方了。他转头看梁及，只能看到他微微笑着的侧脸，看得出来他是相当的开心。
“若是出事了......”诸葛方明还没说完，梁及便接口道：“若是出事了，便全怪到我身上，我揽着责任便是了，你不用客气。”
听罢，诸葛方明微微叹气，说：“你放我下来吧，我随你走便是了。”
“那说好了啊，你不许反悔。”
诸葛方明点点头。
梁及几个起落，回到地上，放开了诸葛方明。后者整理了一下衣衫，问：“你说要去哪里玩？”
“自然是去最热闹的地方玩了。”梁及笑着说，走在了前面。诸葛方明跟了上去，两人并肩下山去了。
此时还不算太晚，街上还热闹得很。虽然深秋的天气，冷风呼啸，但街上人的热情可是一点也不减。
在这之前，诸葛方明不是没有下过山，去过民间集市，只是像现在这般热闹，他还是第一次见。
他向来喜欢清静，不到必要的时候，他总是喜欢呆在一个清静的地方修行，或看书或写字或冥想，却不会想着要去外面热闹的世界看一看。
突然看到这么热闹的街市，他眼睛都看乱了，这么亮这么多样的街市，他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看了。
“快看那里！”梁及指着天空。
诸葛方明抬头，随之听到砰砰的几声，五彩斑斓的烟花绽放在漆黑的夜空，点亮了所有人的眼。
如此近距离地看到烟花，诸葛方明一时愣了。任天上那多样的颜色一样不落地映在他脸上。他的眼睛里也是那绚烂夺目的烟火。
“真漂亮。”他忍不住说。
“是啊，今年倒是别致。”梁及说。
等烟火放完，梁及带着他从街头逛到街尾。那一晚，诸葛方明吃了从未吃过的食物，看了从未看过的东西，玩了从未玩过的游戏......一切都是新鲜又美好。
到街尾时，他已经筋疲力尽了，今晚实在是太尽兴了。他月白的衣衫沾染了不少别的颜色，虽然是寒冷的夜，可他额上依旧冒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累坏了吧？”梁及问。
诸葛方明点点头。
“该回去了。”
“啊，对了，还要回去值夜呢！”诸葛方明惊道，他玩得太投入了，竟然忘了这件事。
“不用担心，我已经让别的弟子过去替着了，你先回去好好洗漱，然后休息，不然会生病的。”梁及说。
诸葛方明一瞧自己这样，再去值夜也是不成体统，便索性跟了梁及回房间。两人烧了热水，准备洗澡。
“阿及你先洗吧。”诸葛方明看着衣服都拿好的梁及说。
“大家都是男子，还分什么你我？便一起来吧，又不是没有洗过。”梁及爽朗道。这类事情对他来说再平常不过了，他们练武之人都是这般爽快的。
诸葛方明被拽进去了，却没有反抗。
“男人嘛，就应该坦诚相见！”梁及笑着说。
最后两人沐浴在浴汤中，梁及舒服靠在木桶边上，长叹一口气，说：“太舒服了。”
这个木桶比平常的大，能装下两个人。
诸葛方明却静默不言。
梁及坏心顿起，泼了他一脸水，说：“你今天怎么怪怪的？在想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他这么一说，诸葛方明的脸顿时红了起来。梁及还以为是水太热了，他不舒服，便不敢胡闹了，关心问：“你没事吧？是水温太高了吗？要不我下去拿些冷水进来？”
诸葛方明马上摇头，说：“没事，水温刚刚好。”
“那你的脸为何这么红？”梁及不解问。
“只是......有些难为情......”诸葛方明小声说。
他刚说完，梁及便大笑，说：“大家都是男人，有什么好难为情的，你这不会是第一次？”
诸葛方明没答。
“到底是不是第一次嘛？”梁及再问，他笑着看他。
诸葛方明不知道该不该回答。
“瞧你这样子，果真是第一次，哎呀，先生这第一次跟别人泡澡居然就是跟我了，我是不是该开心呢？”梁及自顾自地说。
“别泡太久了，夜里凉。”诸葛方明试图转移话题。
“啊！”梁及好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了，他一脸笑意地看着诸葛方明，说：“先生刚才该不会是在害羞吧？”
这下好了，诸葛方明的脸更红了。
梁及的笑意更浓了，他往诸葛方明那里靠了靠，说：“先生果然是害羞了，没想到先生也会害羞啊。”
意识到他靠近了，诸葛方明往另一边退了退，和他保持着距离。
梁及意识到这一点，说：“先生为何要躲？”便又往他那里靠了。
诸葛方明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后退，只是梁及蛮横，直接快速靠了过来，让他无法躲避，顿时两人身体接触。诸葛方明脑子一片空白。
“先生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梁及说，丝毫没有注意到诸葛方明的变化。攻略那个差生
142 如此绝情之人
诸葛方明此时脸已经红透了，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体上某个部位在变化，明明很不想这样，可是自己却控制不住。
他小心翼翼与他保持距离，不敢乱说话也不敢乱动，胡乱擦了擦身，便拿了条浴巾，落荒而逃。
梁及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有些不解，这是怎么了？不就是一起洗个澡吗？怎么好像要吃了他一样？
算了，他不想那么多，舒舒服服地又泡了一会。
除了浴室，诸葛方明才松了口气，他迅速穿好衣服，回到房中还是喘着气。他躺在自己的床上，用被子裹紧自己，脑子里还是刚才那些画面。
他生气自己的反应，但那也让他确定自己原来对梁及是有那种想法的，他觉得龌龊又可耻，觉得自己远远配不上梁及了。
他怎么可以有那种想法和反应？
梁及回到房中，发现诸葛方明已经躺在床上了，有些担心，过去探探他的额头，发现一切正常，便问：“你怎么了？没事吧？”
感受到他温热的掌心贴在自己额头上，诸葛方明的心跳快了几分，他重新闭上眼睛，小声说：“我没事，只是困了。”
梁及这才收回手，说：“也是，今天你玩得挺疯的，怕是累坏了，那就早些歇息吧。”
诸葛方明听着他一步步走回自己的床上，躺了上去，他的心才安定了下来。一想起刚才的事情，他就生起一阵罪恶感，他就像一个十恶不赦的人一样，对一直善待自己的人心生恶意。
他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自己的这种情绪和想法，他从未了解过这些，他只是自以为地讨厌这样的自己。
一夜无眠。
那一夜之后，诸葛方明再也无法把梁及当做朋友，这是他自己的原因。他心里对于那个人的渴望让自己赶到羞耻，他甚至不敢再出现在那个人的面前。
于是他躲着梁及。
梁及发现自从丰收祭之后，诸葛方明就躲着他，不仅不跟他一起吃饭了，而且晚上也常常不回来睡觉了，老是一个人躲在天书阁中。
他留在寝室中的时间越来越少，两人相见的时间也越来越少，甚至有的时候一天也未必能见一面。
问起来，诸葛方明也只是说有重要事情需要留在天书阁中查看资料。梁及向来是信他的，便也没说什么，只是觉得很不对劲。
其实，诸葛方明内心十分煎熬，其实，他心里很不想疏远梁及，但是内心的那种羞耻以及理智让他不得不做出现在的举动。
这是一场理智与感情之间博弈，也是传统思想和出格现实的博弈。
诸葛方明内心无比明白，他对梁及的这种感情是不对劲的，是挑战传统的，甚至是不被人认可的。
这种感情一旦被别人知道，也许会带来不可磨灭的灾难，对他是小事，但是他终究不愿意伤害梁及。
所以，诸葛方明权衡利弊之下，只能选择疏远他、逃避他。
慢慢地，梁及开始感到不对，察觉到诸葛方明在疏远他。他仔细回忆过去的事情，并没有发现自己有何事做得不妥，就算有些事情过分了些，可那也未必会让诸葛方明疏远他。
梁及百思不得其解，他想去找诸葛方明问清楚，可是却怎么也找不到人。本来两人便在不同的学院学习，所学的课程自然也不一样，在加上诸葛方明有意避着他，所以梁及要找到方明就更难了。
最近，诸葛方明更是连睡觉也不回去了，干脆就住在了外面。梁及思前想后之下，最终决定去天书阁等着他。
天书阁是诸葛方明每天必去的一个地方，在天书阁中，他也不去哪里，就坐在文史馆的桌旁，一本一本地看着书架上抽出来的书。
这次，他同样去拿书，回身却被梁及抓了个正着。
梁及沉着脸问他：“先生最近怎么了？”
诸葛方明惊了一下，旋即微微摇了摇头，说：“无事。”
“那你是讨厌我了吗？”
“并没有。”诸葛方明脱口而出。
“那你最近为何总是躲着我？”
“我......我没有......”诸葛方明明显底气不足。
“你有！你吃饭躲着我，上课躲着我，就连休息时间也是躲着我，哪怕在外面谁也不肯回寝室就寝！你若是讨厌我，不喜欢与我相处一室，那我搬出去便是了，先生大可不必如此。”
诸葛方明垂下眼帘，他想辩驳，却发现无从说起。梁及说得都对，只是有一点，他不是讨厌他，而是喜欢啊。正因如此，他才会那样做。
但是这种理由，诸葛方明并不打算告诉梁及，一切从他这里开始，就在他这里结束吧。
于是他摇了摇头，并不打算正面回答。梁及哪能这么容易放过他，直接抓了他的手，把他扣在书架上，眼睛直直地看着他，有种咄咄逼人的气势。
梁及是真生气了，他的眼睛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寒得诸葛方明心疼。
“先生这是不打算回答我了吗？难道我已经让先生如此厌弃了吗？”他问。
诸葛方明盯着他抓住自己的手，眸中清冷，脸上却温吞。他动了动被梁及抓住的手，发现紧得很，以他的力气，根本无法挣脱。
“你先放开我。”
梁及看着他，良久，才松了手。
诸葛方明收回手，梁及便说：“请先生给我一个明白。”
诸葛方明抬眼，对上他的眼睛，异常平静地说：“你应该想到，我疏远你，是因为我不想再与你亲近，你我本就不同道，未来更会不同向，何必在此纠缠？不如痛快分开。”
梁及睁大了眼睛，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诸葛方明，也许是没想到后者竟然说出了这些话，也承认了他的猜想。
有些事情，如果没有求证，人便会对它一直有着莫名的希望，但是一旦它被求证了，那么它就下了定论了，人们再也不会对它有任何的猜想了。
如今，梁及的猜想得到了诸葛方明的亲口证实，他就算在心里再怎么替诸葛方明说话，再怎么从中找到一丝自己期待的事情真相，也无济于事了，也不及诸葛方明一句话。
“先生当真是如此绝情之人吗？”梁及问。攻略那个差生
143 此生太长
“冷漠也罢，绝情也好，我不能掌控别人对我的评价，而我知道我自己是怎样的人。”诸葛方明说，这句话，太不像他的风格了。
梁及才明白，眼前这个人，真的已经变了。
诸葛方明没有多停留，也不敢多停留，说完，他便离开了那个是非之地。梁及愣愣地回忆刚才的话，心中震惊又怅然，直至离开也没看到诸葛方明在桌上写着的四个大字：此生太长。
俗话说，人生苦短，可对于诸葛方明来说，明白了某些事情，懂了某种痛苦之后，他觉得人生太长了。余生若都有这种痛苦伴随，那不如下去地府，过奈何桥，喝孟婆汤，把前世忘得干干净净，把痛苦忘得干干净净，重新开始下一段旅程，另一个人生。
诸葛方明匆匆离开了天书阁之后，他才扶着墙壁，喘着气，眼中荒凉一片。他没想到梁及这么快就来找他兴师问罪，也没想到自己在脑中想了一万遍的话刚刚就那么轻易地说出口了。
天知道在此之前他犹豫了多久。
而如今，一切如他所愿，说出口之后，他不仅没有感到高兴，心里反而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好像失去了什么一样。
他神情恍惚，晃晃悠悠，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
诸葛方明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满是鲜花的院子里，现下正是秋菊开得灿烂的时候，那满园各种颜色的菊花煞是好看。
他看了看四周，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亭子里，身下铺了柔软的草甸子，还有深色的单布。他身上盖了一张毯子，很是随意。
诸葛方明掀开毯子，站了起来，这才看见院子里还站了一个六七岁的女娃娃，正拿着花壶细致地给花浇水。
女娃娃身穿一身鹅黄色的衣裳，合身得体，用料讲究，头上扎了两颗丸子，浇花时神情认真，眉宇清秀，带着稚气。
诸葛方明从未见过她。
这时，另一边的房子里出来一个女子，她长得极漂亮，诸葛方明只一眼便看出她就是那个传说中玄贞第一美人的唯舞先生。
唯舞转脸看见他起来了，微笑着朝他走过来，身姿婀娜，仿佛在花间翩翩起舞一般。
“方明你可终于醒了，发生什么事了？堂堂天才，怎么就昏倒在地上了呢？”唯舞一开口，诸葛方明就不想与她说话。
她是玄贞书院最不正经的先生，也是玄贞书院最出格的先生，若不是因着她的美貌，她早就被扫地出门了。
“师父！”唯舞刚说完，那边的女娃娃便脆声喊道，抱着个大大的花壶就跑过来了。诸葛方明真担心她半路会跌倒，所幸，她还是安全跑过来了，她乖巧地立在唯舞身边，抬着小脸望着唯舞，说：
“师父，按照您的吩咐，我浇完花了。”
唯舞摸摸她的脑袋，说：“真乖，去给诸葛师兄端杯茶过来。”
女娃娃又抱着花壶噔噔噔地跑开了。
诸葛方明看着女娃跑远的方向，沉默不语。
“那是夫子捡回来的孩子，因着是女孩子，硬要塞给我。不过她也挺可爱听话的，她叫叶赏。”唯舞说，眼中满是柔情。
诸葛方明收回目光，拱手道：“打扰先生了。”
“没事，”唯舞豪爽道，“不过你现在的身体不是太好，还是要注意多休息，别那么拼，你说你都已经是第一了，怎么还那么拼呢？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可是会吃大亏的哦。”
“弟子谨遵教诲。”
“方明啊，我是这么无趣的人吗？你跟我说话怎么还是文绉绉的？拘束死了！”唯舞抱怨道。
诸葛方明不知该如何回，这时，小叶赏刚好端来了茶，成功化解了他的难题。
“师兄请喝茶。”小叶赏恭敬道。
诸葛方明接过茶，说了声谢谢。小叶赏便乖巧地候在旁边。
“去玩吧，今日不用训练。”唯舞说，小叶赏听后，赶紧谢了师父，便匆匆跑出去了。
“这孩子啊，就是贪玩，不过该做的事情可是一点都不马虎的。”唯舞笑着说，看得出来，她还是很喜欢这个孩子的。
“我听说夫子近几年带回了三个孩子。”诸葛方明说。
唯舞点点头，道：“是啊，可能是他倒霉吧，尽是带回一些倒霉孩子，前两个说是赤铭大师拜托的，可最后这个小叶赏却是什么也没说，带回来就扔给我了。”
“说明先生与这孩子有缘，我听她叫你师父，是已经拜师了吗？”
“当然，是当着那老头的面拜的，那俩男孩归他管，小叶赏就归我管。”唯舞说。
“既然已经拜入先生门下，自然要好好教导，也该上书院了吧？”
“没那么快，老头还开口呢，就连那俩男孩都没说呢，哪能轮到她？不过，”唯舞话锋一转，“你怎么对我家小叶赏的事情如此上心呢？可是有什么企图？”
诸葛方明苦笑，他才第一次见叶赏，哪里就能有什么企图了，只不过是见着她跟自己有点像罢了，从小就被人丢弃在书院里，心生可怜罢了。
“师兄，你要不要陪我玩？”不知何时，小叶赏已经来到他身边了，竟连一点声响也没有。
诸葛方明当下一惊，不过一想到唯舞所练的武功，便释然了。
“没大没小的，师兄这么大的人，怎么可能跟你玩小孩子的游戏？”唯舞呵斥道。
小叶赏当即委屈地扁了嘴。
诸葛方明却软了心，温和道：“无事，”又对小叶赏说：“你要玩什么？”
小叶赏瞬间亮了眼睛，欢快地说：“师兄你跟我过来就是了，快些快些！”
诸葛方明只好跟着她过去了，唯舞一脸拿她没办法的样子，只能叮嘱道：“别太闹腾了，师兄才刚醒过来，你若太闹腾了，他指不定又昏过去了。”
“弟子知道了，若是师兄昏了，我这次一定能把他抬回去的！”小叶赏赶紧说。
诸葛方明哭笑不得，想到自己居然被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娃娃照顾和操心了，心里很不是滋味，但又无可奈何。攻略那个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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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做好一个梁及眼中的冷漠之人，诸葛方明便再也不见他了。梁及心如死灰，主动向夫子请求下山历练，这一去便是几个月。
这个漫长的冬天，诸葛方明守着那盒红豆，把整个文史馆的书都看完了。偶尔小叶赏会过来找他，自从熟识了之后，这女娃娃就愈发地胆大妄为了，就像她的师父唯舞先生一样。
用夫子的话来说就是有其师必有其徒，小叶赏彻底成了年轻一辈的小魔王，直到裴婴的横空出世。
一日，漫天飞雪，诸葛方明和唯舞在亭间喝茶，院子里换了一批花，红白两种梅花迎着絮絮白雪傲然盛放。
唯舞这里一年四季都不会端了花的。
诸葛方明呷了一口茶，紧了紧身上的棉袄，看着大雪天还在外面疯玩的叶赏，说：“这么冷的天，还是让她回来吧，小心冻坏了。”
“不会的。”唯舞笑道，“这么大的雪天，她的那些师兄还在外面练剑呢，学武之人就该有这样强健的体魄，她可不像是往文学院那边发展的。”
冬天，玄贞书院一般会让文学院的弟子下山归家，而留武学院的弟子训练，强健体魄。诸葛方明从小便是住在书院这边，便不回去了。
“她毕竟身体单薄，且是女子。”
“女子又如何？方明可不要瞧不起女子。”
“学生并非瞧不起女子，而是担心小叶赏的身体。我知道先生特立独行，为为人处世皆与旁人不同，可小叶赏毕竟是个普通女孩，她过早接触这些事情会不会不太好？”
“她可不普通，这些都是她想要的，她可明白着呢。你以为为何夫子要让她跟着我？”唯舞反问他。
诸葛方明语塞，目光望向尚在外面玩耍的少女，白雪飘落在她身上，又被她抖落在地。她好像感觉不到寒冷一样，一双素手露在空气中，抓着白雪，却笑得凛冽畅然。
“这么小的年纪，她如何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诸葛方明轻轻出声。
“心中所想便是所要，便能去做。”唯舞开口，一双眼睛光芒闪动。
“若那想法是错的呢？”
“何为错？”唯舞反问，“对错不过是自己心中的一杆秤，你若认为你无错，那你就是搅得天都塌下来了，那你也是对的。若你认为你是错的，那你什么也不错，你还是错的。”
明明知道她这样是不对的，可诸葛方明愣是没法反驳，自小便读圣贤书的他，从未听过这样的道理。
“师兄，打雪仗吗？”小叶赏跑过来说。
未等他回答，唯舞便说：“师兄不玩，他身体不好，你自己去吧。”
小叶赏点点头，转身又跑开了，她在梅花林中跑来跑去的，时不时给喝茶的两人摘来几枝新鲜梅花。
对于刚刚的话，诸葛方明一直在想。
唯舞见他不说话，便提醒道：“喂，你可不要想岔了，我并不是说你去杀人放火也是对的，我这些话只适用于遇到某些犹豫又两难的问题。你日后做了坏事可别说是我唆使你这么干的。”
“先生担心，学生虽愚钝，却还是明白大是大非的，先生的教诲，学生自当细细思索，择优用之。”诸葛方明道。
“那就好，那现在光喝茶也没什么意思了，不如温了酒喝？我刚从老头那里得了一壶好酒，你且等着。”唯舞说完，起身进屋去了。
不一会，她抱着一壶酒出来，快速放在红泥炉上温着了。
小叶赏跑了过来，喝了一杯茶，转身就在梅花林中转悠，她边走边吟着一首小诗：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此情此景，此诗倒是合适。
=========
直到第二年春天，梁及才从山下回来，他回来那天，山间的迎春花开得漫山遍野都是。诸葛方明一袭月白衣衫站在门前的银杏树下，远远地就看见他人往山上跑。
诸葛方明转身，消失在门扉之后。他还是没有办法面对。
躲过无数寒暄的梁及，推开房门，并没有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房间里纤尘不染，一切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像是被人特意打扫过一样。
可即便是这样，梁及的脸上也没有一丝笑意。
窗外，春风拂面，绿意盎然，诸葛方明坐在文史馆靠窗的桌边，看着窗外出神。今年的春天比往年更加温暖，迎春花早早就开了。
知道梁及今天回来，他的心很乱，根本看不进书，关于梁及的各种事情涌上他的心头，纷纷杂杂。
梁及从文史馆进来，面若寒霜，当他看见坐在窗前那个人影时，心里某一块地方变得柔软了。
他走到床边，看着诸葛方明，说：“先生，我回来了。”
诸葛方明显然一惊，转头看他，双眼瞬间湿润开来。他就那么仰着头看着梁及，不说一句话。
只是这样的眼神，从前他说过的那些伤人的话就统统都烟消云散了，梁及脸上的表情缓了缓，继续说：“先生近来可好？”
诸葛方明这才收回眼神，低了头，说：“一切都好。”
“先生可曾想我？”
诸葛方明张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我很是想念先生，可我又害怕先生根本不想念我，甚至觉得我对你的好也是一种困扰，便一直都不敢回来。”梁及像是解释一般，本来他来的时候只想质问诸葛方明，却在看到这人的时候，那些伤人的质问话语，再也无法说出口了。
到头来，也只是平平实实地说了自己的心意。
诸葛方明脸上闪过一丝愕然，然后抬头看着梁及。
“实在想念先生了，回来的第一时间便去找先生，可推开寝室的门，却不见你，只好来这里找你了。”
“若是打扰先生了，我说完马上离开。”
梁及说完，低头看着诸葛方明，后者没有丝毫反应。他眼中闪过一抹失望，不再多言，转身便走。
却在迈步的那一刹那，右手被身后的人拉住，后面传来诸葛方明清晰明朗的声音：“别走。”他的语气有些急促，而后缓了一下，继续说：“你不打扰，许久未见，坐下吧。”
梁及强忍心中那一抹欢喜，转身，在诸葛方明对面坐下。
诸葛方明不敢看他，只是望着窗外，轻声说：“你离开这么久，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怎么会？这里可是有先生在啊。”
诸葛方明微笑，说：“我也是极想你的，可我总害怕，这和你想我不一样，这样的我会给你带来不少麻烦。”
“先生不是麻烦，先生是帮助我的人，是我喜欢的人。”梁及脱口而出。攻略那个差生
145 别走
诸葛方明略显惊讶，随即想到梁及口中的喜欢与他的喜欢是两回事。可他心里仍旧觉得很欢喜。
“以后不要说这样的话了，会让人误会。”诸葛方明说。
“有何误会？”梁及说，“只要先生不会误会足矣，他人的想法，我并不会在意。”
“可若是我误会呢？”
梁及愕然，看着他。
“阿及，请以后别对我这么好了，我是真的会误会。我之前躲着你，不见你，只是因为我心里对你的喜欢和你对我的喜欢不一样，这不是朋友的喜欢，而是那种发自内心的冲动和喜欢，你能明白吗？”
“也罢，你是不会明白。”诸葛方明摇摇头，“这对你来说，是不正常，是不允许存在的，所以我试图离开你了，拜托这种令人恶心的情感，可我终究舍不得。这世间的什么我都可以放弃，唯独你不可以。”
他低低的压抑的声音一声声落在梁及的心里，仿佛那春雨，打湿了树叶，滋润了大地。
梁及看着他后悔又痛苦不已的神情，动了动嘴唇，下一秒却是站了起来，冲过去抱住了他。
诸葛方明被这突然的、霸道了、凌厉的怀抱弄懵了，他只能被动地回应眼前人的拥抱。
“先生怎么知道我心里是怎么想的？”低低的声音在他头顶炸开，是梁及那独特的带点沙哑的声音，“我跟先生一样，像先生喜欢我一样喜欢先生。”
说罢，他又低低地笑了起来，“当我听到先生说喜欢我，心里当真欢喜得不得了，我想紧紧地抓住先生，再也不放开了。先生，可以吗？”
诸葛方明眼中含着的那滴泪终于掉落，他把脸埋在梁及的胸口，微微点了点头。
“真好啊，先生，这样一来，我们就是同一类人了，如果你不正常，那么我也陪你一起不正常，我们始终是一样的。”
此时此刻的梁及，十分感激刚刚诸葛方明的那句“别走”，那是一句对他来说再美不过的表白了。
互通心思的二人，脸上都露出了久违的微笑，今年的春天果真比往年更加温暖，迎春花在风中微微摇摆着身子。
两人却不知，在层层书架后面，隐藏着另一个身影。
误会既然已经解开，诸葛方明就没有理由再躲着梁及了，两人又恢复了以前那种极好的关系，甚至比以前更加亲密了些。
这日，诸葛方明刚打开房门，便看见大先生身边的小童往这边走了过来。那小童走到身边，说：“诸葛师兄，大先生请您过去一趟。”
诸葛方明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此时，梁及从后面探出半个身子问：“怎么了？”
“大先生让我过去呢。”诸葛方明说。
“那边赶快过去吧，别让大先生久等。”梁及说。
那小童见了他，又说：“大先生也请梁师兄一起过去。”
“我？”梁及更疑惑，大先生平常不太爱见他，更喜欢诸葛方明。
小童点点头。
梁及没有多说，两人便跟着小童去了大先生那里。
越靠近那边，诸葛方明就越觉得气氛不对劲，这种感觉就好像自己正在一步步走向陷阱一般。
门打开，里面一如既往地昏暗，大先生坐在上首，里面除了他，竟然一个人也没有。
诸葛方明和梁及进去后，大先生冷着一张脸，挥挥手，示意小童退下。小童恭敬施一礼，退了下去，把门也关紧了。
“学生拜见大先生。”诸葛方明和梁及同时说。
坐在上首的老人这才抬起了头，一双浑浊又透露着清明的眼睛看着两人，不作一声。
诸葛方明和梁及摸不准这位先生脾气，虽说他是两人的直属先生，但是平常多是他门下的其他弟子对两人进行教导，大先生反而并不多见两人。
两人只好维持着躬身的姿势，良久，大先生才挥挥手，诸葛方明和梁及这才放下双手，站直了。
“你们可知今日我今日叫你们过来是为何事？”老人缓慢开口。
两人相视一眼，俱是不明，诸葛方明便拱手道：“请先生赐教。”
“哼，赐教？我倒要你们教教我才是啊。”大先生冷哼一声，诸葛方明内心却是一沉。
在他的印象中，大先生虽然严肃，可从未直接对弟子说出如此带着嘲讽的话语，这恐怕是极严重的事情了。可是他们并未做出什么严重出格的事情。
闻言，诸葛方明躬低了身子，梁及照做。
“学生惶恐，实在不知先生所指何事，请先生明示。”
“我知你们关系很好，可也不能做出如此伤风败俗之事！”大先生直接开始痛斥了。
此言一出，聪明如诸葛方明，就已经猜到是何事了。能与伤风败俗四字扯上关系的，除了他与梁及的事情，便无别的事了。
当下他便懵了，他也没听清大先生接下来说了什么，更不知道梁及为此和大先生大吵了一架，两人争执时，诸葛方明一言不发。
大先生气极，当下便把梁及撵了出去。梁及誓死不肯，只是呆呆地望着诸葛方明。
诸葛方明反应过来，垂了眼帘，说：“阿及，你先出去吧，我来与先生说。”
梁及还想说什么，却被诸葛方明一个眼神劝了回去，无奈，他只好出去等着了。
梁及一走，大先生便苦口婆心地说：“方明，你是我最看重的学生，我这么多年来也只收了你这么一个学生，我，甚至整个书院都对你寄予厚望。”
“学生知道。”诸葛方明说。
“你哪里知道？你不知道！”大先生道，“我如此精心培养你，并不是让你这么虚度一生，你的未来与书院息息相关，你身上肩负的何止是你自己的将来，还有书院乃至整个大周的未来。你怎能如此糊涂？竟在这些事情上荒废了自己的时间！”
诸葛方明抬头，道：“学生不懂。”他是真的不懂自己为何会突然肩负了这么多东西。
“你自然不懂，是因为我们从来没有告诉过你。”大先生叹口气，继续说：“你可知道你的父亲是何人？”
诸葛方明刚想说，却觉得并不会这么简单，便只是看着老人。
“你的父亲，曾经是站在大周帝国顶端的人，他聪明绝顶。他曾经也是同文馆的创始人之一，他曾接触的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秘密。”攻略那个差生
146 割袍断义
当年在淮安城中，诸葛先生的大名谁人不知，他对圣迹有极深的研究，同时对于天下事的测算精准到位。当年的朝阳女帝靠着他才稳住了大周的江山。
“所以您也要让学生成为那样的人吗？”诸葛方明问。
大先生摇摇头，说：“你父亲的路不可复制的，虽然说你的天赋一点也不比他差，但是你若是重复他的路，人们就只会记得你父亲，而不会记得你。”
“虽然你父亲成就如此高，可他却仍有一个遗憾，那便是天书。”
“天书？那不是不存在的东西吗？”诸葛方明问。
“那是因为世人从未见过它，从未见过的东西自然不存在。”大先生看着诸葛方明，继续说：“而我，便是要让你超越你的父亲，悟得天书。”
诸葛方明心中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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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大先生屋里出来，诸葛方明不知道听到了什么东西，神情极是恍惚。一直等着他的梁及赶紧迎了上去，关切问：“先生，怎么了？大先生怎么说。”
诸葛方明摇摇头，什么也没说，只是从那里回到寝室，一声不吭地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出来了。
“先生这是要搬走了？”梁及问。
“大先生不许，即便我不搬，也会有人替我处理的。”诸葛方明说。他收拾东西时，脑子里全是大先生方才对他说的话。
“我绝不允许你有任何的杂念，若是梁及耽误了你，那我也是不会客气的。”
“你想一下，你离开了书院倒也就罢了，我知道你不会在意这些。可是梁及呢？他好不容易才来了书院，若是我把他遣了回去，往后谁会用他？赵国又会如何待他？他的前程就算彻底完了......”
......
这些话，诸葛方明根本不敢细想，他也没有犹豫，从大先生屋里出来就直接收拾东西搬走了。
搬着东西出来时，昏暗的天下了点小雨，淅淅沥沥的。
唯舞撑着把伞站在不远处，她旁边依旧是小小的叶赏。她一动不动地站着，看诸葛方明进进出出，搬着东西。
“师兄为何要搬出去啊？”小叶赏问。
“因为大先生不让他们住在一起了。”唯舞说。
“大先生为何要这么做呀？”小叶赏不明白，近几日，她见诸葛方明和梁及好着呢，难道如今两人闹矛盾了？
“谁能知道大先生的心思呢？”唯舞说，“或许是你诸葛师兄不想留在那里了呢。”
小叶赏还要问下去，唯舞却说：“既然你诸葛师兄今天搬家，那我们便改日再来找他吧。”
小叶赏只能点点头，撑着把小伞跟唯舞回去了。
诸葛方明终究还是搬出去了，他的新住处离得特别远。梁及一直以为他是因为大先生的原因暂时搬出去的。
可诸葛方明搬出去之后，一直沉默寡言，两人更不似从前那样什么话都说了。梁及隐隐觉得此事有些不对劲。
一日，天晴，春日的阳光暖洋洋的，晒得人有些懒。诸葛方明沉默着敲开了梁及的房门。
梁及开门，见是他，惊喜道：“先生来了，不知找我何事？”
诸葛方明看了看周围，说：“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
梁及当即退后一步，说：“若是先生不嫌弃，便到屋里说吧。”他知道诸葛方明这个样子，肯定是有要事相商。
略一思索，诸葛方明踏入了熟悉的房间，他闭着眼睛都能找到房间里的每个物件。
两人在桌旁坐下，梁及给他倒了杯茶，问：“不知先生找我何事？”
诸葛方明看着他，说：“今日来找你，是想跟你说明一些事情。可能这次见面之后，我们就再也不会相见了。”
梁及脸色一凛，端茶的手顿了顿。
诸葛方明不多理会，继续说：“虽说你我心意相通，愿意托付此生，可是大先生必然不会同意的。若是我们非要如此，他必从中作梗。与其这样，我们不如主动和解。”
“先生的意思是要与我断交了吗？”
“这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情，阿及，你我都懂，这种感情是不会被世俗认可的，若此事暴露出来，别说你我，整个书院都会遭殃，更别说受到牵连的先生和师兄弟了。”诸葛方明说。
“我明白。”梁及快速回，他也不是那种不管不顾之人，他明白此刻诸葛方明在担心什么，可是他仍旧不甘心。
“此事我们不告诉他们便是了，我与先生离开这里，隐居山林，谁人能管得了我们？”
诸葛方明摇摇头，认真地看着他，问道：“你真能归隐山林吗？”
梁及一怔，这个问题问住了他，他的身份地位，他从小所接受的教育，他身上肩负的责任，确认让他无法离开这乱世红尘，归隐山林。
可是——
“如果是为了先生，那我愿意抛弃一切，追随先生到死。”
诸葛方明却摇头道：“这不应该是你的人生，阿及，你应有大好前途，好男儿应志在四方，你不应为了我而放弃一切。”
“我也不愿意你为了我而这么做，这不是我想要的。我承认我是想和你抛开这俗世，和你快活行走于山林，可我仍然不能这么做。我应对你负责，我不应如此拖累你。”
“先生谈何拖累，能遇到先生，我已觉十分荣幸。”
“能与你相识相知，我亦觉得此生无憾，只是，不管是出于私心还是别人阻挠，我们就此结束吧，从今往后不再相见。”诸葛方明珠终于说出此话，他强压着自己的情绪。
“为何一定要这么做？”梁及问。
“这是最好的办法。”诸葛方明说完，整个房间陷入一阵沉默之中。
出乎意料地，梁及没有大吵大闹，也没有反应激烈，他只是忧伤隐忍地接受了这些事实。他明白诸葛方明说的道理，也知道他内心的挣扎，所以梁及一言不发。
良久的沉默之后，梁及终于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诸葛方明起身，缓慢走到门口，他回身看了一眼梁及，忽然拔出墙壁上挂着的匕首，割下一缕头发与衣袍，说：“今日我们缘分尽散，此生便不再牵绊了。”
梁及一惊，眸中染上心疼的神色，他说：“我们当真要走到这一步吗？”
“为了不让你我后悔。”诸葛方明说完便决绝地离开了。梁及看着地上的头发和衣袍，眼中的泪终究落下来了。
这事，他也是同意了的。攻略那个差生
147 回忆结束啦
此后八年，诸葛方明都在用另外一种方式赎罪。
他的人生早就被安排好了，与梁及分开是必然的，他留在了书院，梁及则回到了赵国，一步步成为名震天下的大将军。
诸葛方明也继承了他父亲的位置，成为了司天监的掌司，运筹帷幄，计算天下事。此外，他一直遵循大先生的话，不断地寻找天书，却始终悟不到，有的时候，他甚至怀疑天书是否真的存在。
可是夫子却告诉他，他是天书的不二人员，他悟不到天书，只是因为他心中还执着着某件事，某件他以为早就放下了，其实一直都在心上的事。
重新回忆了一遍过去的事情，诸葛方明感觉整个人都虚脱了。
裴婴更是没想到自己能听到如此具体劲爆的耽美式故事，差一点就消化不良了。所幸，他也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迅速镇定下来，说：“先生这一道坎倒是把我难住了。”
诸葛方明无奈地摇摇头，就连他自己都无法解开的坎，别人又该如何劝解他呢？
“但是也不是无法可解。”裴婴又说，“表面上看，先生已经把梁将军这件事放下了，可是此事在您心中始终占着一席之地。而悟得天书之人，需要大彻大悟，心无杂念。对于先生来说，梁将军便是您的杂念。”
诸葛方明点点，说：“你说得没错，可这杂念，我却去不了。”
“如何不能去？”裴婴说，“对于此事，先生不过是无能为力、爱而不得，若是先生能去做、爱而得呢？”
“能去做？爱而得？”诸葛方明苦笑，“这六个字于我而言是多么地遥远。”
“这对先生来说不过是一个愿望而已。先生不要以为这是一件多么难的事情，若只把它当做一个俗世的愿望，只要把愿望实现了，那你对这俗世的留恋就不存在了。这道杂念也会随着愿望的实现而消去。”
诸葛方明惊讶地看着他。
“现在，先生要做的就是去面对梁将军，面对你们曾经的过往，面对你内心的渴望，然后去完成它，实现它。”
他话音刚落，门口传来重重的脚步声，丘平初和陆全希跑进来，看见两人，丘平初松了一口气，说：“还好你们在这里，让我们好找，裴婴你也是，找到人也不告诉我一声。”
裴婴不好意思说：“抱歉，听故事听得太投入了。”
“故事？什么故事？”陆全希问。
裴婴耸耸肩。
“啊对了，诸葛先生，我刚刚去司天监找你，你们那里有个将军说他要走了，让我跟你说一声。”丘平初说，他只是去找个人，却还要帮人传话。
“梁及......”诸葛方明吐出两个字，而后像是想通了什么一样，脸色突变，拨开三人，冲了出去。
“喂？你要去哪啊？我找你有事呢！”丘平初边说边欲跟上去。
裴婴却把他拦住了，说：“别拦着人家，让他去吧，人家去忙人生大事呢，你有什么事就问我吧，或许我知道呢。”
“你？你能知道些什么？”丘平初怀疑地看着他。
半晌，文史馆爆出丘平初吃惊的呐喊：“卧槽，你真的知道！”他已经成功被裴婴同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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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方明一听到梁及离开的消息，心突然难以遏制地痛，那种感觉好像要把他的心都撕裂了。
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他朝着司天监的方向，不停地奔跑。他用尽全力地让自己快一点，再快一点，因为他害怕这一错过，就真的再也见不到那个人了。
终于，他抵达司天监的门口，看见小童正在清扫落叶，便气喘吁吁地问：“梁将军在哪里？”
小童很是惊讶，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诸葛方明，赶紧答：“梁将军早走了，这会恐怕在山脚了吧。”
诸葛方明什么也没说，转身拔腿就往山下赶，小童一脸疑惑。
他希望那一个人最好还没走，最好还能让他追上。然而来到山脚下，看到地上串串马蹄印，他的心忽然沉了下来，终究还是太迟了啊。
诸葛方明摇了摇头，喘着气，苦笑，感叹天意如此。以前是不懂得珍惜，而现在，则是错过。
人的命运有很多种，每个人都可以选择自己要走的路，可是命中注定的事情却躲不过。
诸葛方明知道自己此生都与他无缘，曾经他以自己的寿元来测算，可在那一团迷雾之中，他什么也看不到。每当他想要触碰那团迷雾，他就被迫停止了测算，从那以后，他就明白他与梁及的事情不可强求。
他失魂落魄地往回走，走着走着，前面忽然站了个人，他白盔银甲，手执长枪，站在路中央。
这身打扮陌生，可那身影却无比熟悉。
“先生是在找我吗？”梁及说。
那一刹那，诸葛方明的眼睛模糊了。透过层层水雾，他看见那位将军收了长枪，一步步向他走来。
“梁及今日欲请先生下山，助赵国百姓脱离苦难，不知先生意下如何？”他跪在面前，低着头，态度诚恳。
诸葛方明终于微微笑，点头，道：“诚如将军所愿，吾愿往。”
不为大义，不为功名利禄，不为黎民百姓，仅仅是因为眼前人，他答应了。
梁及呈上赵国国主信物，诸葛方明接过。秋风从山间吹来，掀起了两人的衣摆，带着这道消息飘向了远方。
不远处的竹林里，裴婴站在树下，丘平初和陆全希站在他旁边。
“这样就行了？”陆全希问。
“未必，这只是一个方法，实在不行，我们还有planB。”裴婴说，“不过我觉得这至少不会让诸葛方明后悔，人啊，总是对年轻时候得不到的东西过分执着的。”
陆全希懵懂地眨眨眼睛，他听不懂裴婴在说什么，难道是因为分开的那些天裴婴找人补课了？
丘平初看向裴婴的眼神却愈发深邃起来。就在诸葛方明离开之后，裴婴马上就让他们去山下截梁及。
他们把梁及截住，裴婴不知道跟他说了些什么，原本马上就回赵国的梁及留了下来，然后没多久，诸葛方明就出现了。
而这一切都好像是裴婴安排好的一样，只等着那两个人慢慢地照着他安排好的道路走。
事实上，丘平初想多了，像裴婴这样的脑残党，哪里会想到这样复杂的事情，这一切都是靠直觉罢了。攻略那个差生
148 前往赵国
诸葛方明下山一事马上传遍了，整个大周，这个隐居在司天监久不入世的天才先生，竟然有一天也被人请动了。
世上人人都好奇到底是哪位大人物请动了这位寡淡又无欲无求的先生，可这其中的秘密却一点也不露出去。
此番下山，别说书院的弟子，就连夫子也是震惊。眼下天书未悟出，圣迹未寻到，每一项都是重任，偏偏诸葛方明要此时下山去给别人做什么谋士。
若是别人，夫子肯定不允许，可是当他知道那个人是梁及的时候，他犹豫了。他没有马上答应，而是马上请了唯舞过来商量。
两人表面上虽然水火不容，势不两立，可是不管谁有事，都会请对方过来商量，因为心底里的绝对信任。
唯舞一听此事，便道：“这件事很好啊，老头你难道不觉得好吗？”
“你倒是说说好在哪里啊？”
“方明被困在这书院和司天监这么久了，得有十几年了，从进书院开始就没离开过这个山头。这次正好借了这个机会让他出去看看这个世界，散散心也好，说不定对他悟出天书有好处呢。”唯舞一本正经地分析道。
夫子看着她，不语。
“你这是什么眼神？我说的是事实啊，书院总不能困着他一辈子吧。而且你也不看看请动他的到底是谁？那可是咱们书院的另一个传说啊，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好不容易敢面对这件事了，我们有什么理由阻扰呢？”
“可是天书......”
“天书是死的，人可是活的，老头啊，天书远远没有人重要啊。”唯舞说。
夫子纠结良久，最终重要无奈点点头，说：“他终究还是无法逃过这一难啊。”
“是福是祸还不一定呢。”唯舞说。
“此番他下山，肯定要掀起各国的风浪，他一个人，老夫实在是不放心。”夫子担心道。
“这有什么，派几个得力能干的弟子跟着他就是了。”唯舞满不在乎地说，“就方明那脑子，别人想伤他还不一定呢，再说了，这不是还有梁及在吗？”
夫子点点头，说：“就让裴婴他们跟着吧。”
唯舞：？？？
这是什么逻辑？人家两人去秀恩爱，为何还要加入这么一个，哦不，是一群电灯胆？
然而夫子想的却是，这个冬天若是留着这群人在山上过年，恐怕自己要被放烦死，裴婴和顾信之就不说了，那个丘平初可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人，倒不如直接把他们打发去赵国，让他们烦诸葛方明好了。
于是，本来以为自己只要窝在书院里静静过冬的裴婴，忽然接到通知说要跟着去赵国，美其名曰要保护诸葛方明。
裴婴当即就摔了杯子，说：“人家去卿卿我我的，夫子派我过去算什么意思？保护先生？梁将军难道不会保护吗？我们有梁将军厉害吗？”
“夫子这么安排自然有他的用意。”顾信之淡淡道。
“那你说说他是什么用意？”
顾信之沉思一会，说：“我揣测不出来。”
“哼，他分明就是想给我找事情做。”裴婴不满道。
“其实，此事也不是不可以，我们过去赵国，起码是和诸葛方明相处，说不定能知道更多关于天书的事情，而且他父亲之前也是同文馆的成员，说不定能知道关于圣迹的事情。”丘平初说。
顾信之认同地点点头。
“要去你们去，这么冷的天，我只想呆在我的被窝里。”裴婴说着紧了紧衣衫。
此时，叶赏背着个包裹从外面进来，看到四人一副悠闲的样子，说：“夫子不是说要跟着诸葛先生出发去赵国吗？你们怎么还没收拾东西？”
“叶赏姑娘，裴兄说他不愿意去，我们正在劝他呢。”陆全希说。
“大师兄？为什么啊？先生很好的！”叶赏说，由于从小她便和诸葛方明相处了，所以会处处维护着他。
“我没说他不好，但是我们这么跟着过去就不好了。”裴婴说。
“有什么不好的？这可是我离八卦主角最近的一次，我一定要好好把握机会！”叶赏双眼发光道，“而且你们怕是不知道咯，虽然先生这么厉害，但其实他剑术不好的。梁将军武功倒是很好，但是他一边要顾着赵国，一边还要照顾先生，难免分身乏术。”
她这么一说，顾信之和丘平初马上点头，裴婴被三人轮流劝说，终于还是屈服了，吩咐小六帮他收拾行李。
他的行李不多，全是衣服。
不过叶赏这次倒是来早了，诸葛方明是明日出发，梁及与前日先行一步回国，他离开那么久，需要回去处理些急事。
所以便由他们护送诸葛方明前去赵国，诸葛方明下山的消息依旧流出，所以这一路也不会太平。因此，他们必须要做好万全的准备，以最好的状态出行。
叶赏虽然着急，却还是背着行李打道回府了。
一夜无梦，第二天一早，裴婴一行人来到司天监，诸葛方明和小童都已经站在门口。
知道诸葛方明要下山，归期不定，小童眼中含满担忧，一双乌黑的眼睛汪汪地看着诸葛方明。
“我不在的时间，你需守好司天监，不必担心。”诸葛方明安慰他，又说了好些话才转身离开，上了马车。
看样子，他是准备只身前往了，那小童依依不舍地站在门口。
裴婴和叶赏坐在另一辆马车，前面是丘平初和顾信之。既乘马车，便改走大道下山。
所幸一路无虞，赵国不远，也不近，他们到的时候，为避免招起旁人注意和妒忌，赵国并没有大肆宣扬，迎接也是静悄悄的，可该有的礼仪却一点也不会少。
梁及亲自在城门口候着，看见玄贞书院的马车出现，他平静的眸子里才有了些许波澜，而旁边站着的士兵脸上紧张的神色也缓了缓。
马车在城门前停下，顾信之策马上前，翻身下马，对梁及说：“见过梁将军，晚辈护送先生到此，一路无虞。”
梁及马上说：“多谢，一路辛苦，梁某已在城中备下酒水，请诸位移步城内。”
这时，诸葛方明掀开帘子，隔着远远的距离，望向梁及。两人的视线一触及，仿佛时间都静止了，在那一刻，他们眼中都只有彼此。
“多谢将军。”顾信之道。
梁及迅速收回视线，两人上马，梁及在前，顾信之一行人在中，赵国的士兵在后，一行人浩浩荡荡进了城。
赵国的都城，晏城，是靠北的一座城池，也是赵国最繁华的城池。正值深秋，气温低得人手疼。攻略那个差生
149 初到
诸葛方明的住处安排在驿馆，那是赵国专门用来招待各国来使的地方。此处离国主宫殿近，环境安静。目前，只有诸葛方明一行人入住。
初次来到，裴婴和顾信之便陪同诸葛方明进宫去见国主，其余人则回驿馆安置行李。丘平初和陆全希二人的身份目前不便暴露。
赵国的宫殿远不如淮安的恢弘堂皇，但也精致。
梁及在前面引路，几人一路穿堂过廊，终于来到书房，国主正在里面。无须通传，梁及就带着他们进去了。
诸葛方明才进去，便看见一中年男子笑着迎出来，他身穿一身黑色衣衫，衣服镶金边，上面绣着龙纹，想必这就是国主了。
“欢迎先生，赵国幸得先生相助，实在是荣幸之极，如虎添翼啊！”国主爽朗道，看得出来他十分高兴。
“国主过奖了。”诸葛方明慌忙拱手道。
梁及和其他人马上行礼道：“参见国主。”
“爱卿不必多礼，大家都起来吧。”国主倒不在意那些礼数。
礼数过后，众人皆落座，国主坐于上首，两侧分别是梁及和诸葛方明，裴婴和顾信之坐在诸葛方明这边。
与诸葛方明寒暄过后，国主这才注意到后面两人，问：“这两位是先生的学生吗？倒是生得一表人才。”
“这是玄贞书院大弟子裴婴以及二弟子顾信之，俱是夫子门下学生，此番是为护送方明而来。”诸葛方明说。
国主听罢，不住地点头，说：“不错不错，两位少侠辛苦了。”
“国主严重。”两人答。
这次纯粹是来见一见，具体的事情等住下来再说不迟，所以谈话并没有持续多久。国主本想留诸葛方明下来吃饭，梁及以他一路奔波疲乏为由拒绝了。国主只好改日再设宴。
从王宫中出来，梁及依旧护送诸葛方明前往驿馆。裴婴自觉此时自己不应跟着，可实在是找不到理由走开，只能跟着了。
驿馆不远，走着回去便可。梁及边走边说：“让先生住在驿馆实在是委屈了，可我没想到先生竟真的会来。”
“驿馆已是极好，听人所劝，为了解心中疑惑所来。”
诸葛方明此话已十分明显，并非为他，然而梁及心中仍旧十分感激。一段路走完，四人终于抵达驿馆，梁及便在门口道别了。
丘平初等人早已将行李安置好，顺道让人做了饭。天气寒冷，众人用过饭之后便各自回房歇息了。
驿馆足够大，并不存在房间不足的情况，所以每人都有单独的房间。裴婴的房间邻着诸葛方明的房间，另一边便是顾信之的房间。
政治的事情，裴婴不清楚，也不想掺和，他只是想赶紧完成任务，帮助诸葛方明悟得天书，然后找到圣迹。
其实，他还有另外一个方法找到庄梦，只是，他恐怕永远都不会用这种方法。裴婴靠在窗边，左手拿着那个庄梦送给他的小竹筒，思绪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忽然，房门被轻轻扣响。
裴婴快速收回小竹筒，喊了声：“谁？”
“是我，有事与你说。”门外传来顾信之的声音。
裴婴放下警惕，快步过去，门一开，便迎上顾信之棱角分明的脸，门外的寒风同时灌了进来。
“快进来。”裴婴哆嗦了一下，赶紧说。
顾信之还是不慌不忙地进屋，他刚踏入屋内，裴婴就啪地把门给关上了，同时紧了紧衣服。
“有什么事赶紧说吧。”裴婴说。
顾信之右手一扬，递出一柄剑，裴婴一看那熟悉的剑鞘，顿时无比头痛，那不就是朝阳女帝送他的赤渊吗？这柄剑倒是阴魂不散，跟了他一路，他从来没管过，可就是丢不掉。
“此地危险重重，大师兄还是收好此剑，以备不时之需。”顾信之说。
裴婴接过赤渊，皱着眉头说：“可我有这剑也没用啊。”
顾信之摇摇头，说：“大师兄天赋异禀，虽然在怠于练习，带着它也好过遇到危险时手无寸铁。”
裴婴点点头，承认他说得对：“行吧，我收好就是了。”
顾信之点点头，他想起在密林古堡时，裴婴正是用这柄剑击退了敌人，拯救了整个古堡。那时的他，与现在的他，分明不一样。
既然已经交付东西，顾信之就不便多留，叮嘱了几句，转身便走了。他走后，裴婴才觉得偌大的房间空荡荡的，天气又那么冷，自己一个人在被窝里怎么也无不暖，无比怀念在书院的时候两人同住的时光。
一夜无梦，次日醒来，梁及早早地便过来了，诸葛方明照样起得特别早。国主还在会见各位大臣，估计西朝后就会召见诸葛方明了。
而在这之前，梁及赶紧趁着空给诸葛方明讲了赵国的情况。大致的情况，诸葛方明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梁及只是讲了些细节。
他们在花厅中商议，裴婴不便过去打扰，便只好在这后院中看顾信之练剑了。等会诸葛方明若是要走，他们肯定也得跟着。
叶赏从房间里出来，揣着小荷包，正打算去街上逛逛呢。裴婴看见她，忍不住说：“你让陆老弟陪你去呗，他们走南闯北的习惯了，刚好带带你。”
“不用了吧，他们也有事情要忙，再说了，我又不是那种弱女子，大师兄你不用担心，我啊，面前至少还是比你强的。”叶赏说。
裴婴不说话了，他还是安安静静地看着就好。
叶赏也不跟他多说，踩着小碎步就出去了。丘平初和陆全希一大早的也不知道去哪了。
裴婴百无聊赖地托着腮，看着顾信之，说：“信之，你说先生什么时候才回书院啊？要是在这里一直这么下去，岂不是很无聊？”
顾信之摇摇头，收剑，从旁边拿了条毛巾，擦起汗来。“若是先生认真的话，应该用不了多久。”
“先生当真有这么厉害？”
“你且看着吧。”顾信之说完，进屋里换衣服了。
他出来时，刚好诸葛方明要入宫，两人遵照师命，紧紧跟随。攻略那个差生
150 形势不容乐观
赵国国主这么着急着要见诸葛方明，也是因为赵国如今的形势不容乐观。若不是有梁及硬撑着，恐怕此时的赵国已经四分五裂了。
但梁及毕竟也只是一个善用兵的勇武将军，却没有化腐朽为神奇、扭转局势的能力。所以诸葛方明的到来，填补了这方明的空缺。
如今的赵国，腹背受敌，国力不足以同时抵抗两方势力，更别说周围冷眼旁观，作壁上观，想收渔翁之利的国家。可无论动哪一方，另一方都会趁虚而入。
正因处于这种两难境地，赵国百姓长时间陷于水深火热之中。国主也寝食难安，日夜忧思。如今诸葛方明的到来，他才在无边的黑暗中看到了一点光明。
“先生若能让赵国百姓免了战乱之苦、安居乐业，孤一定会好好嘉奖先生的。”国主说。
“国主仁心宅厚，怜爱百姓，方明自当尽力而为。”
“有先生这句话，孤就放心了。先生若有什么要求，尽管跟孤说，只要是对赵国有利的，孤一定会大力支持。梁将军也是值得信赖之人，先生尽可吩咐。”
诸葛方明看了一眼梁及，应了下来，又说了些裴婴交待的漂亮话。在见国主之前，裴婴就专门找过他一次，让他跟国主说话客气些。
裴婴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觉得这些天才，从小便被人捧着，性子大多比较傲，除了自己，看不起所有人，当然对谁都不会好好说话了。
可诸葛方明并非这样的人，他从小便性格温和，待人和气，看起来高冷并且独来独往也只是因为别人跟不上他的脚步，到不了他那种境界，所以彼此没有共同话题，更聊不到一块去。
但诸葛方明涉世不深，既然裴婴让他说些好话，总没错的。
商议过后，国主设了宴，诸葛方明无法推托，只好留了下来。裴婴和顾信之始终挨着诸葛方明，虽然知道有梁及在，但他们依然不敢有丝毫松懈。
此宴过后，没过几日，诸葛方明就跟随梁及前往前线，深宫终究不适看清战局。
出发那日，天上下着小雪，晏城呵气成冰，国主亲自把梁及大军送出城门。在城门口拜别，大军浩浩荡荡地前往连州。
只见大军中间，一辆马车格外突兀，围绕在马车旁的几个不穿盔甲的少年人更惹人注目。可终究，谁也不曾探寻，马车随着大军，缓缓前行。
他们此行是去连州，连州是赵国的边境之城，外接劲敌梁国。原本两国一直处于和平状态，往来贸易十分频繁，但梁国彪悍，率先打破和平，打得赵国猝不及防。
赵国向邻国越国借兵，越王推辞，赵国国主才明白此中蹊跷。两国并非突然发难，恐怕早与越国串通好了。
赵国距离大周偏远，如今遭遇如此境地，就连派往淮安的人都出不去，更别说往哪里借兵了。
梁国进兵，越国作壁上观，赵国一旦与梁国大动干戈，另一边越国便会动兵，赵王实在不敢轻举妄动。
这些情况，梁及早已跟诸葛方明说清楚，诸葛方明听后，却什么也没说，只要求到连州看看。
一路上，天气越来越恶劣，路上所见的风景愈加萧条。刚出晏城没多久，仍能看见旁边的有行人路过，房屋里飘出炊烟，可越接近连州，行人越少，房屋愈加破败，路旁数不清的白骨，触目惊心。
裴婴坐在马上，披着厚厚的斗篷，脸上的神色的就如这雪天一般冰寒。
那一直紧闭且安静的马车，此时窗帘被人掀开，诸葛方明白皙的脸露了出来，当看见外面的景色，他的眼中也布满了寒霜。
“先生，应该快到了，您不必担心。”顾信之说。
诸葛方明点点头，放下帘子。
傍晚，梁及大军到达连州城下，双方确认身份，连州城令才放行。裴婴一行人才进入城中休息，梁及还得先去指挥安营扎寨。
连州远不如晏城，衣食住都十分简陋，诸葛方明被安排在指挥营中，裴婴几个人照旧要挤着住。小童不在，诸葛方明的起居便由叶赏负责了。
顾信之和裴婴放哨，丘平初和陆全希放养，毕竟人家的级别更高些，这里无论是谁也指挥不动那两人。
安顿下来之后，诸葛方明并不急着休息，反而叫了梁及过去他的房间密探。裴婴和顾信之商量好了，一人值上半夜，一人值下半夜，他选了上半夜，因为之前熬夜习惯了。
知道裴婴的尿性，丘平初和陆全希主动帮他们值夜。
“虽然这事无聊，可毕竟是跟圣迹有关，我们不能袖手旁观。更何况，一个人值夜，得多无聊啊。”丘平初说。
“哟，老丘，你良心发现了啊，也行，那下半夜就拜托你们了。”裴婴爽快地说，裹紧了自己的大衣。
“为何不是上半夜？”陆全希问。
“为了照顾你们啊。”裴婴理所当然地说，然后推着他们去睡觉了，他则和顾信之靠在窗边，望着外面的一片漆黑。
“顾信之，你说，既然都有哨兵站岗了，我们为何还要多此一举呢？”裴婴不解问。
“总有些事情是哨兵无法察觉的，而我们要防的正是这些。”顾信之握着一柄剑，还是那个潇洒的模样。
即便是在这样大雪纷飞的寒冷天气里，他穿得依旧不多，看上去甚至有点单薄，跟一旁裹得跟个粽子似的裴婴形成强烈的对比。
一开始，裴婴以为顾信之就是逞能，可是他发现他们一行人里，除了他和诸葛方明穿得稍微多点，其余人都是顾信之那般单薄的装束，顿时明白了，他们练武之人体质跟常人是不同的。
玄贞书院每年冬天都有一个课程，那就是单衣在雪天里练功，锻炼学生的耐寒能力，这是武学院的学生必修的一课。
曾经的裴婴也是这众多雪中练功的一员，自从他掉入莲塘之后，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再也不是那个能够在雪中身穿单衣还能挥汗如雨的彪悍大师兄了。
现在的他，只是一个畏寒的弱鸡而已。
想到这里，裴婴裹紧了他的大衣，顺便远离了窗户，因为那边渗进的风呼呼作响，实在是寒冷。攻略那个差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