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 深秋的夜如你般魅惑
深秋的夜晚，山上的温度比平常要低一些，今晚天上没有月亮，夜空甚至乌云密布。
裴婴美美地泡了一个澡出来，哆嗦着回来看见顾信之正站在窗边看天空。山风从窗口呼呼地吹进来，房间里烛影晃动。
顾信之此时只是身穿一件中衣，依旧是黑色，他似乎很喜欢这种暗色调的衣服。纵使夜风呼啸，他还是站在窗前，仿佛感觉不到寒冷一样。也是，他全身本就散发着泠泠的冷气。
裴婴一进门，就过去把窗给关上了，他回头看着一脸淡然的顾信之，指着门口说：“该你去洗了。”
“嗯？”顾信之不解。
“我说该你去洗澡了，奔波了几天，身上脏死了。”裴婴嫌弃道，既然在他的房间睡觉，那就得去洗干净再进来，否则一切免谈。
顾信之默然，从包袱里捡了两件衣服，转身出去了。
他再回来时，裴婴已经帮他把床铺整理好了，就在床旁边，下面垫了厚厚的被褥，一看就觉得暖和舒服。
察觉到动静，裴婴回头，看见顾信之衣服穿得一丝不苟，头发却披散着，看样子是洗过了，发尾滴着水珠。
他走过来，裴婴立刻喊道：“站住，你先别过来。”
顾信之立刻止步，愣愣地看着他。裴婴赶紧翻箱倒柜，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一大块布，迎面就给盖到了顾信之的头上，边使劲擦着边说：“好歹带条毛巾过去啊，这头发水滴得满地都是。”
顾信之以为他在埋怨自己弄湿了他的房间，便低声道歉：“对不起。”
“哎，我没有怪你的意思。”裴婴赶紧说，“我只是......只是觉得这样很容易感冒......生病的，最好还是注意点。”
顾信之心中一暖，点了点头，就这样任由他擦着自己的头发。他知道裴婴有些洁癖，所以洗澡的时候连头发也洗了，这样应该就不会弄脏他的房间了。
裴婴觉得有些奇怪，自己为什么要给一个男人擦头发？他看着顾信之那一成不变的脸，叹了口气，把毛巾扔给他，说：“还是你自己把头发擦干吧。”
顾信之顺从点头，接过了毛巾。
裴婴也没有闲着，他赤着脚走到炉子旁边，把刚才就温着的酒取了下来，倒了两杯，把其中一杯递给了顾信之。
深秋夜晚的山上确实很冷，好像冬天一样。
在寒夜里，炉火旁，温一壶酒，与友人对饮，是再惬意不过的事情了。
裴婴没想到这么温情的事情居然在这个世界做到了，此时此情此景，真是让人诗兴大发，如果顾信之没有那么作死地去打开那扇窗就好了。
“你干什么？”裴婴问，他冷得一哆嗦。
“开窗通通风，让头发快些干。”顾信之理所当然地说。
“可是，你不觉得冷吗？”裴婴问。
“冷？”顾信之转头问，“你很冷吗？”
“当然冷了！”裴婴说，不过，他想，顾信之应该不冷的吧，毕竟他们常年习武的人，比平常人是要强壮一点的。
顾信之愣了一下，眸中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伸手关上了窗。他们习武之人，确实比常人更耐寒些。
而从前的裴婴，是那种会在大雪天就穿两件单薄的衣服于院中舞剑，剑锋随着漫天飞雪起舞。
那时的他根本不惧寒冷，难道一个人的记忆丢失了，就连对寒冷的抵御能力也会消失的吗？
再看向裴婴时，顾信之目光中多了些探究。
裴婴喝了一口热热的酒，舒服地靠在垫子上，长叹一声：“但愿长醉不复醒啊！”他转头看见顾信之还站在窗边，便向他招招手，说：“你过来这边啊，用炉火也照样可以把你的头发烤干。”
顾信之过去，在他对面坐下，裴婴马上给他倒了杯酒。
见顾信之有些迟疑，裴婴便说：“你这人怎么一点情趣都没有？你不觉得在这样的夜晚，在温暖的房间里，烤着炉火，喝一杯热酒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吗？”
顾信之不语。
“若是在雪天就更好了，外面大雪纷纷，屋里烛影重重，最好是和好朋友或对弈，或聊有趣的事，当真是快活似神仙啊。”裴婴自顾自地说。
听起来，他真的是很羡慕这种生活。
顾信之的思绪却早已飞远，回到了那个梦一般的地方，想起了满树桃花下，那个人喝着桃花酒，笑声朗朗，目光温柔。
只是，那是一场梦，而今，梦醒了。
见顾信之呆呆地端着酒杯，目光涣散，眼中无焦点，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裴婴不忍打扰他，只是端着酒杯，一口一口地喝着热酒，一边端详着眼前的人。
顾信之不是那般张扬的人，他沉静，话不多，却会把事情做好，是个绝对靠谱的人。而且他细心体贴，对很多事情都会考虑到方方面面的问题，并且做好应对的措施。
这样的人，很少见了。却不知为何愿意埋没在这小小的书院之中，如果他愿意，他的仕途将一片光明。
裴婴看不懂，以前他总觉得顾信之就是顾信之，简单的纯粹的玄贞书院二师兄，相貌出众，能力超群。
但是，与他相处得越久，裴婴就发觉他眼神中包含的东西就越多，他绝不仅仅是顾信之那么简单，他还有着更多的秘密埋藏在心底里。
到此，裴婴又想起了庄梦的话，庄梦留下的那个竹筒，或许能解开他心中的疑惑，但是，他还不能用。
“大师兄，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顾信之忽然问。
裴婴点头，说：“可以啊，你问一百个都可以。”他现在心情好得很。
“如果有一天，让你放下尘世间的一切，包括功名利禄、侠骨柔情、亲人朋友，去跟一个人归隐山林，你会愿意吗？”
“那得要看那个人是谁吧。”裴婴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说：“如果那是值得你放弃生命也在所不惜的人，那没问题啊，天涯海角都随他而去。但如果那只是一个普通关系的人，你为何要与他归隐？”
一番话让顾信之低了头，他心里知道自己想问的不是这个，出口却成了这样。果然，自己还是没有办法直接面对答案。
“想那么多干嘛？喝酒吧。”裴婴一口干了杯中酒，又给自己倒满了。
对啊，想那么多做什么？顾信之也一饮而尽，两人十分有默契，不聊人生，只喝酒，不讲故事，只喝酒。
到最后，两人都醉得不省人事，直接躺在地上起不来了。
顾信之还好，他的床铺本来就在地上，爬过去盖上被子就行了。裴婴的床却没那么容易上。他醉得很，爬了好久都没能爬上床。
顾信之看不过去了，便过去帮他，最后，两人都倒在床上了。
裴婴迷糊间拉住顾信之的头发不放，大概是他头发的手感太好了，裴婴迷迷糊糊的，就是不肯撒手。
没办法，顾信之也醉得不行，便不再挣扎，趁势睡在了床上。攻略那个差生
122 酒后乱性了？
翌日一早，裴婴温暖的房间里，酒杯和酒瓶胡乱放着，地上铺好的被褥动也没动，人也不见。往上，他那张木色的大床上，躺着两个人，被子胡乱盖着。
裴婴抱着顾信之的脑袋，抓着他柔顺的头发，顾信之以一种奇怪的姿势熟睡着。
阳光透过窗户打在地板上，门外传来洒扫的声音。
深秋的早晨有点冷，他还是起得很早，像往常一样把落霞居打扫得干干净净。以往最先是打扫裴婴这个房间的，但是现在裴婴已经回来了，小六不想打扰他休息，便最后来打扫。
裴婴睁开眼就看到那颗毛茸茸的脑袋，他吓了一跳，从床上跳起来。顾信之的脑袋也被他扔开，人生生被弄醒了。
“你你你......你怎么在我的床上？”裴婴指着他道。
顾信之顺着他被弄得凌乱不堪的头发，还有身上皱巴巴的衣服。由于昨天晚上某人的睡相实在难看，而且睡眠习惯极其不好，他被打搅了一晚上。
见顾信之慢条斯理地整理着头发，裴婴觉得十分尴尬，他低头一看自己，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忽然想起昨晚自己貌似喝了很多酒，应该是醉了。
头有点痛，也忘了自己昨天晚上做了什么，第二天醒来，两人衣衫不整，裴婴觉得有点绝望。
“我昨天没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吧？”裴婴问。
“你昨天晚上抱着我的头发不肯放手。”顾信之瞥了他一眼。
“怎么会？”裴婴喃喃道，“我怎么会抱着你的头发呢？”但是他一看顾信之头上乱糟糟的，铁证如山。
“你还......”顾信之还没说完，裴婴就打断了他。
“你先别说，让我好好想想。”
结果他想了半天，还是没想出什么来，反而头越来越痛了。看着顾信之那被欺负过的样子，心里实在难受。
“我该不会对你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吧？”他问，离得远远的。
顾信之看了他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裴婴挫败地捂脸，说了句：“酒后乱性了？”
“胡说什么呢！”顾信之终于整理好了他的衣服，站了起来，背对着他，说：“你昨天晚上抱着我的头说了一堆奇奇怪怪的东西，什么好好上学，爸爸妈妈之类的。”
裴婴迷茫地看着他，这些事情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醉得不轻，该起床了。”顾信之又说。
“可是你不也是喝了很多酒吗？怎么没醉？”裴婴爬下床。
“我酒量比你好。”顾信之从包袱里翻出自己的衣服。
裴婴见他穿来穿去都是那几件衣服，而且色调还很暗，便把自己的衣服递给他，说：“要不穿我的？反正咱俩体型差不多。”
顾信之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说：“我有衣服。”
“我知道，可是不好看。”裴婴快速说。
“我觉得好看就行。”顾信之回他。
“啧啧啧，我怀疑你的审美。”
“笃笃笃”裴婴刚说完，便听到门口的敲门声，随之便响起小六的声音：“大师兄二师兄，早饭已经做好了，夫子派人来请两位师兄去迎德堂一趟。”
这一大早的夫子就过来请了，到底会是什么事呢？
裴婴没想太多，隔着门就远远地回了小六：“知道了，咱们等会就过去。”
外面应了声，像是走开了。
既然顾信之不肯穿自己的衣服，裴婴也不勉强，见早上的阳光隔着窗缝都照到屋里来了，想必是极好的天气，便过去把窗户打开。
窗门一打开，便看见小六在外面扫落叶。
秋天了，院子里的落叶到处都是，小六每天都得起来扫。
裴婴心情很好地跟小六打招呼：“六师弟，早上好啊。”
小六一抬头，便看见自家大师兄衣衫不整、发丝凌乱地靠在窗台上跟他打招呼，实在是让人看之羞赧。而且，他的背后，好像还能隐隐约约看到二师兄在换衣服......俗话说非礼勿视，小六赶紧转了头，说：“大、大师兄，早。”
见他那个不同寻常的反应，裴婴觉得奇怪，可是又没有发现哪里不对。
等他继续在窗边晃荡了一会，小六才略带羞涩地说：“大师兄，你还是添件衣服吧，早上凉。”
裴婴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形象，差点眼前一黑倒地上了，他就说怎么觉得小六看他的眼神怪怪的，原来是自己的形象原因。
也是，谁会在大早上衣衫不整、形容颓废地跟别人打招呼的？这下子他的形象算是毁了。
不过，幸好只有小六看见了。
想到这里，裴婴啪地把窗给关上了，回去翻箱倒柜找衣服。
“大师兄，你怎么了？”顾信之已经穿好衣服了。
“找衣服啊。”裴婴答。
“可是你翻出来的不都是衣服吗？”
“但是我为什么只有白色的月白色的各种白色的衣服呢？”裴婴无奈地拿着一堆白色的衣服问。
顾信之眼神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说：“大师兄，你从不穿其它颜色的衣服。”
“是吗？”裴婴问，转身把翻出来的衣服重新扔回去，“好吧，白色也还好，起码比黑色好看。”他没有坚持这个问题，害怕被顾信之识破自己不是原主。
他们再出去的时候，小六看他俩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期待中夹杂着一丝丝暧昧。
裴婴被那眼神看得心里发毛，这孩子估计又多想了，遂一拍他脑袋，用包子塞住他的嘴，让他不再多想。
迎徳堂内，年迈的老头一边批阅公文，一边等着两个优秀的弟子过来。没多久，门外便想起了脚步声。
顾信之和裴婴进来，寒暄过后，夫子直接说了:“按理说，你们两个应该在这一次的毕业仪上结业的，但是，任务在身，你们还不能那么早离开书院，不会怪我拖着你们吧？”
“怎么会呢？”裴婴赶紧说，最好不要毕业，不然他都不知道去哪里。“我是不会怪您老人家的，毕竟任务重要。”
“夫子言重了，哪怕是要结业，弟子今生亦是要留在玄贞书院的。”顾信之说得诚恳。
夫子点点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其实他也就是跟他们客气一下，正如顾信之所说，哪怕他们结业了，也还是要留在玄贞书院的，因为他们跟别人不一样。
“那便参加今年的丰收祭吧，还有结业式，希望你们能好好跟师弟妹道别。”夫子说。
裴婴觉得这话真是奇怪，明明他才是大师兄啊，可却要亲自送师弟妹毕业，真是人生奇事。罢了罢了，这个世界本来就不是他能够理解的。
接下来，夫子交代了好些关于丰收祭和结业式的细节，毕竟两人也算是玄贞书院的老人了，也是享誉江湖的名人，自然要多担待些的。一些琐事夫子不太想去的就直接扔给他们去了。
说到底，夫子这次叫他们来还是为了减轻自己的负担。攻略那个差生
123 吃不得苦的人
听了一大番话，裴婴终于找到了个机会开口。他趁着夫子停下喝茶的间隙，赶紧说:“夫子，您老人家说的事我们肯定会尽力而为的，您放心。不过我有些事想请教您。”
“什么事？”夫子抬头看了他一眼。
裴婴心里莫名地一跳，一种凉凉的感觉从背后慢慢升起，这种感觉就好像被人看穿了一样。他稍微稳了稳，才说:“夫子，我想向您请教一下同文馆的事情，这也是我们这次任务的关键。”
夫子似乎早就猜到了他的问题，没有一丝惊讶，只是安静地看着他。半晌，他终究还是摇了摇头。
“同文馆的事情很复杂，你们不要牵扯进去。”
“可是圣迹失窃与同文馆有关，这是我们目前唯一的线索了。”顾信之说，“恳请夫子告知。”
“既然是事关圣迹，那便让密探局的人去查吧，他们知道的不会比老夫少。”
“可是......”
裴婴刚开口就被敲门声打断了。
夫子无意理他，便问：“什么事？”
“夫子，卫国大夫来见。”门外响起弟子的声音。
“卫国？”夫子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不过很快便消失了，叹了句：“看来某些人终于要行动了。”然后，他对着两人挥挥手，说：“这事以后再说吧，老夫现在要见客了。”
裴婴还想说什么，顾信之却伸手拉了拉他，两人行一礼，便转身出去了。路上，碰见那位卫国来的大人，此人步履匆匆，与两人擦肩而过。
“为何卫国会来人？”裴婴不解问。
“应该是来求见诸葛先生的，不过，诸葛先生尚在闭关之中，但他又不能一无所获回去，所以只好过来跟夫子拉拢一下关系了。”顾信之解释道。
“诸葛先生？是司天监的诸葛方明？”
顾信之点点头。
“这人真有那么厉害？”裴婴问。
“远比我们想象中厉害。”顾信之答。
话音刚落，便听得一道女声叫他们：“阿婴，信之，你们在这里啊。”
裴婴循声望去，唯舞和叶赏站在不远处，时隔多日不见，唯舞倒是没什么变化。
两人拱手问号。
唯舞摆摆手道：“跟我还这么客气干嘛，这次你们下山辛苦了，要不要去我那里坐坐？我做了好吃的点心。”
裴婴一听说有吃的，眼睛一亮，刚想答应，顾信之就抢先说：“不了，夫子刚刚交代了事情，我们恐怕得忙了，多谢先生好意。”
“再忙也还是要吃饭的啊，要劳逸结合。”唯舞说。
“先生好意心领了，实在是抽不出空，改日我们再登门拜访。”顾信之说完，也不管裴婴什么反应，拉着他就出去了。
“喂，人家刚刚盛情邀请，你怎么拒绝得这么干脆啊？”裴婴边走边问。
“唯舞先生的点心不是那么好吃的。”顾信之淡淡说。
他这么一说，不知为何，裴婴秒懂，毕竟唯舞也不是那种看起来正常的人，就拿她跟夫子因为一个荷塘大打出手这事来说，哪个正常女人会这么干？
很显然，唯舞并非正常人。但是叶赏还好啊，出淤泥而不染，甚好。
虽然这次没有机会劝说夫子，但是裴婴也没有放弃，他相信还有下次机会。但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从那天开始，各国的大人们就好像约好了一样，陆陆续续地造访玄贞书院。
因为一直很酷的诸葛方明尚未出关，所以所有的访客都由夫子代劳去见。
也正因如此，裴婴一直都没有找到和夫子单独谈话的机会，他简直是恨死了那群多事的大人们。
而淮安那边也一直没有消息。
日子一天天过去，就这样到了丰收祭。裴婴倒是不忙，这事主要还是唯舞在负责，叶赏整日忙得脚不沾地。
因为丰收祭和结业式是同期，所以这段时间全书院上下都忙得不行。就连小六都减少了在他面前走动的时间。
裴婴倒是没什么可做的，每天就窝在房间里看书，或者跟顾信之到后山练剑。他出去历练一番回来，只有见识是增长了的，剑法还是一样让人一言难尽。
没办法，顾信之只好从头开始教他。
裴婴是个吃不得苦的人，没几下就累得说不想练了。他学这玩意也没什么用，反正也无法成为剑圣了，冒险打怪也还有顾信之这个大神兜着，他回去现代也用不着这玩意。
顾信之不是没有苦口婆心地劝过他，只是劝不动罢了。但是他没有放弃，也不恼，毕竟在密林古堡外面，他是见过裴婴的实力的。
那才是真正的他，沉着果断，剑法完美无缺。至于为什么失忆的人会突然又恢复了记忆，他不清楚，但是他知道原本属于裴婴的东西没有被剥夺走，只是隐藏起来。
而他要做的就是充分激发出裴婴原有的实力。
同时，顾信之的内心又十分复杂，他希望裴婴恢复原来的样子，却又不希望他永远都是这个样子。
失去记忆前的裴婴，高冷不多话，看得出来很不快乐，很压抑。而现在的裴婴，虽然失去了能力，但是他现在却快乐得多，比较像一个正常人。
所以顾信之很矛盾。
“六师弟，六师弟！”裴婴拿着木剑大声喊着小六。
小六从房子里匆匆赶来，脸红扑扑的，刚刚应该是在干活。他紧张地问：“大师兄，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过来过来。”裴婴朝他招手。
小六听话地过去。
“我问你个事啊。”裴婴搭着他的肩膀，小声说：“你知道天音琴找到了吗？”
“天音琴？”小六摇摇头，说：“之前就听说咱们书院的天音琴送去维谷山庄了，但是后来听说此琴被用于禁术，送回来的路上失窃了，但是至今仍未有消息。”
这中间部分裴婴倒是清楚，只是前后都不了解情况。
“你知道为什么咱们书院要把天音琴送给维谷山庄吗？”他又问。
小六还是摇头，说：“听说是给庄主的生日贺礼的。”
裴婴摇摇头，这事怎么可能这么简单，若是去之前，他还会相信，但是现在肯定不会了。
“大师兄你问这个作甚？”顾信之问。攻略那个差生
124 出关
“你不觉得奇怪吗？天音琴又不是什么天价之物，并且对修炼什么的也没有帮助，为什么却被人劫走了？而且这么久了，玄贞书院竟然连一点线索也查不到。”裴婴说。
顾信之疑惑地看向小六。
小六点头，说：“书院确实查不到天音琴的消息，自从它被送出去之后，就好像消失了一样。”
“可疑。”裴婴说。
“即便如此，大师兄你也不能逃了今日的训练。”顾信之说。
裴婴猛然一顿，说：“我也没说要逃，我哪日逃过？只不过嘛，我还是要忙丰收祭的事情，你看可不可以通融一下？”
小六觉得简直莫名其妙，明明他才是大师兄啊，为何真实情况两人却好像调转了身份一样。
顾信之摇摇头，裴婴已经猜到了，他转头对小六说：“还不快去干活！”随口把闷气撒在了小六身上。
小六心里委屈啊，自己是一颗心全都给了大师兄的，结果却被这样对待，转身就走了。
裴婴看着那个消瘦的背影，觉得自己哪里好像做错了。
不过顾信之的训练很快就让他忘了这件事。
丰收祭快到了，也是时候接诸葛方明出关了。
这日一早，叶赏就过来请两人去北山司天监请人了。结果裴婴一如既往地晚起了，当他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打开门时，便看到自己的可爱又活泼的小师妹出现在眼前，他瞬间清醒了。
随后，啪地一下把门关上了，在门后懊悔了一会，便听到门外叶赏喊：“大师兄？你怎么了？快些，咱们要去司天监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裴婴奔回去狂翻衣服。
叶赏见他一时半会是出不来了，便到栏杆上坐着等他。
刚好顾信之练剑从外面回来，看见叶赏在外面坐着，而裴婴的房门紧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二师兄，你回来了，你进去催催大师兄吧，咱们得快点去司天监了。”叶赏说。
顾信之点点头，推门，便看见裴婴在捣鼓着他的头发。
裴婴这人，对长发似乎很没辙，以前估计都是小六帮他弄的，自从顾信之来了之后，便归顾信之管了。
见裴婴差点要把自己那撮头发给扯下来了，顾信之来不及关门就赶紧过去帮他梳头。
一边整理一边说：“你若是实在不会弄，便散着就是了。”他看了一眼地上掉落的头发，心疼不已。
“那多难看啊。”他可要做个美男子的。
“你要难看还是要秃？”顾信之问他。
“我要帅！”裴婴答。
顾信之：......
叶赏悄悄地站在门外，看着两人的互动日常，捂着嘴偷偷笑。顾信之虽然语气和话语都很生气无奈，脸色也不好看，但是手上却很轻柔，生怕把裴婴弄疼了。
裴婴倒还是一脸的天真，叶赏心里忍不住轻轻叹气，她家大师兄还是涉世不深啊。
司天监门外，少年们叩响门扉，不一会，里面传来开门声，一小童从里面出来，脆声问道：“不知三位找谁？”
“玄贞书院弟子前来请诸葛先生出关。”顾信之说。
小童听后，点点头，把门全打开了，作了个请的姿势，说：“三位这边请。”
顾信之点点头，走在了前头，裴婴和叶赏跟在后面。
每年这个时候，丰收祭前夕，都会由玄贞书院派人过来请诸葛方明出关主持丰收祭。丰收祭不仅仅是玄贞书院的事情，更是这整片地方的一个祭祀，一种寄托。只是由玄贞书院负责举办罢了。
小童把人带到了前厅，说：“三位请坐，稍等，我去通报掌司。”
顾信之点头。
小童不慌不忙出去，三人各自坐下。
司天监极安静，周围连动物的声音都听不到，只能听见外面风呼啸和落叶的声音。
司天监位于北山上，这里种了许多枫叶，深秋时节，红枫似火，映得整座山都暖了起来。
这里最出名的还是那座高塔，传闻在上面可以俯瞰整座山的风景，还能看到远处的淮安城。
不过除了司天监的掌司和助司，谁也没有上过那座塔。
在等人的间隙，叶赏抓紧时间给裴婴这个文盲科普了司天监和诸葛方明的事情。裴婴听后啧啧称奇，既然这么牛批的机构，为什么不直接让他们算出圣迹在哪里呢？
“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东西都可以算出来，但也有很多东西是算不出来，圣迹是其中一样。”顾信之说。
“对，而且这事还很耗费精神，若是算一些重大的事情，说不定会直接耗费生命呢。所以历史上的司天监掌司都不高寿。”叶赏说。
裴婴点点头，过慧易折，他倒是明白，妄图预测所有的事情，本就是很耗费心力的事情。他想等会见到的诸葛方明该不会是个已经秃顶的男人吧？
正在此时，门外响起脚步声，三人的视线同时集中门口。
男子走进屋来，一身浅蓝衣衫，腰间绣着司天监的标志，深蓝色的火焰，面如冠玉，气质清淡。
裴婴想错了，他一头乌黑的长发，束在后面。
“你们来得挺早。”他人还未过来，声先到了。
“见过先生。”顾信之率先站起来说。
裴婴和叶赏也紧随其后。
“都坐吧，不必多礼。”诸葛方明在上首坐下，看了看三人，道：“这次倒是多了新面孔。”说罢，他把视线停留在裴婴身上。
“是，这是大师兄裴婴。”顾信之介绍道。
从他们的对话得知，顾信之和叶赏以前应该是常来的，而裴婴则是第一次。
“弟子裴婴见过先生。”裴婴赶紧说。
“你就是裴婴，真是久仰大名。”诸葛方明微微笑道，对裴婴的名号是有所耳闻的。
“先生过誉了。”裴婴谦虚道。
诸葛方明拜拜手，说：“不必多礼，今日见到你们三人，很是高兴，丰收祭可准备好？”
“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着先生下山主持。”顾信之说。
诸葛方明点点头，既然聊了一会，小童忽然来报。
“先生，门外一位自称梁及的将军求见。”
听到这个名字，诸葛方明脸色微变，但很快便缓过来，说：“便说我尚未出关，让他回吧。”
“是。”小童拱拱手，下去了。
“梁及？那不是赵国那位赫赫有名的大将军王吗？”叶赏说。
“不错。”诸葛方明点点头，继续说：“他曾经也是玄贞书院的弟子。”攻略那个差生
125 丰收祭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梁将军刚好是跟先生一届的，当时两位还是玄贞书院的传奇呢。”叶赏说。
诸葛方明摇摇头，说：“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这分传奇早已让裴师弟打破了，成就另一个传奇了。”
裴婴挑眉，他倒好奇了。起初，关于诸葛方明这个人，他以为就跟班上的学神一个级别的，普通人望尘莫及的那种。
却不想自己居然比他还要厉害？
“先生过奖了。”裴婴依旧谦恭。
不一会，小童进来添茶，诸葛方明问起外面的情况。
小童答：“梁将军还在外面等着呢，弟子怎么劝都不肯离去。”
“梁将军这是学着人家三顾茅庐啊。”裴婴笑道，刚好这屋里的人也姓诸葛，只是这司天监不是茅庐罢了。
“既然是昔日同窗，先生为何不见他呢？”叶赏问。
诸葛方明沉默不答。
“不见才是最好，这种时期，来拜访先生的不过是同一个目的。”顾信之说，“先生不见，才免了尴尬。”
叶赏点头，陪着诸葛方明又聊了一会。小童收拾了东西，几人便一同下山了。他们走的是另外一条道路，并不会碰上门口的梁及。
诸葛方明先去见了夫子，第二日一早才到丰收祭现场主持。夫子见到他，很是高兴，留着他说了好些话。
裴婴见天色差不多就与顾信之告辞回去了，毕竟第二天他们还要忙丰收祭的事情。
诸葛方明此番下山，一是为了丰收祭和结业式，二是为了天书阁。天书阁是玄贞书院最宝贵的财富了，里面蕴藏了成千上万的书籍，是大周境内藏书最多最全的书阁。
传闻天书阁中藏有天书，天书，记录了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秘密，得到天书的人就得到了天下。
不过，这只是传说，这么多年来，从未有人真正见过天书，天书也从未出现在现世中。
至于天书是否真的存在，就连夫子都不能确定。
为了保护天书阁中的藏书，玄贞书院对天书阁采用了最严密的守卫，也不轻易对外开放，就连本院弟子也得持牌进入。最初，各国认为玄贞书院是为了独占天书而刻意阻扰他人进入的。
玄贞书院为了辟谣，曾经向社会各界开放了天书阁，各国纷纷派人进去探查，可找了一个月，都没人找到所谓的天书。
从此，有些人认为天书根本就不存在，也仍旧有些人坚信天书真的存在，只是需要特别的人或者方式才能找到它。从那以后，天书便彻底成了一个谜。
玄贞书院也因此摆脱了一直以来的质疑和困扰。
裴婴他们走后，迎德堂中便只剩下夫子和诸葛方明了。
“此次闭关感觉如何？”夫子呷了口茶问。
“还是像以前一样，总有些东西参悟不透。”诸葛方明说，语气中已经习以为常。
夫子也没说什么，看着他，心中忍不住怅然，说：“也不着急，毕竟天书这种东西还不知道存不存在这个世界上。为了这么一个不确定的东西，让你这么费心地参悟，老夫都不知道这件事到底是对是错了。”
“这本就是弟子选择的路，老师不必自责。只是弟子愚钝，终究什么也没有悟到。”
“你若是愚钝，这世界上恐怕再也没有人能够悟到天书了。”夫子叹口气说。
诸葛方明思索一阵，说：“老师何不让裴师弟一试？他无论是资质还是悟性都不输弟子。”
夫子却摇摇头，一口否决了：“他不行，这世间的人都可以，唯独他不行。”
“为何？”诸葛方明不明白，为何夫子要浪费这么好的苗子。
“且不说他根本就悟不到天书，若他悟到了，这世间便再也容不下他了。”夫子语重心长道。
诸葛方明虽然不明白其中原委，但他也能理解夫子语气中的担忧和忌惮。恐怕裴婴不是一个能够被驾驭的人，或者说，有的时候，就连裴婴自己也无法掌控自己。
这样的人才是可怕的，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如此一想，诸葛方明倒是理解了，便不再深究此事。
夫子却道：“老夫认为你是悟天书的最佳人选，可你心中的那一道屏障却还未除去，哪一日那道屏障除去了，你便能悟到了。”
心中的那道屏障？诸葛方明忽然想起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却暗自摇了摇头，不可能是他，而且自己已经离开那道屏障很久了。但是夫子所指又是什么？
“请老师明示。”诸葛方明恭敬道。
夫子摇摇头，不再言语。
诸葛方明明白，这些都是要自己去悟透的，悟透了便能得到天书了。
第二日丰收祭，玄贞书院的演武场中聚满了人，山下村庄中有头有脸的人都过来了。丰收祭是他们一年中除了纯洁外最重大的节日，每个人都很重视。
演武场中虽然站满了人，却井然有序，中间用干树枝垒起一个圆锥形的柴堆，村民围绕着中间而坐，每个人的眼睛都看着中间。
裴婴和顾信之站在演武场后面，看着满场的人，以及上上下下忙着的玄贞弟子，有点羡慕又有点期待。
从未经历过这些事情的裴婴想从顾信之这里套点话，奈何顾信之却怎么也不肯告诉他。多问一句，他便说：“大师兄，你到时候就知道了，丰收祭是玄贞书院最重大的节日之一，倒是肯定会很热闹的。”
是很热闹，演武场上全是人。
“最热闹的地方不在演武场。”顾信之说。裴婴就更好奇了。
正在此时，诸葛方明从后面人群中走出，他缓缓走到树枝堆旁边，静静地呆了一会。忽然听到响亮的一声：“吉时已到！”
话音刚落，轰地一声，诸葛方明面前突然燃起一朵巨大的火焰，把树枝燃烧得噼里啪啦响。
那火焰好像是凭空而生的一眼，裴婴还没看清，它便迅速壮大，吞没了整个树枝堆。
诸葛方明前面，张开双臂，望着顶上的火苗，神情庄严肃穆。那是集天地灵气的圣火，而诸葛方明每年都要把圣火接来，传递到村庄的每家每户。
接下来，裴婴就看到了极为相似的一幕，这一幕，好像21世纪也有的啊。他们举着火把奔跑、传递，这这这这不就是奥运火炬传递吗？
于是，在所有人神圣地看着“火炬手”们举着火把庄严地跑下山，只有裴婴像是被雷击中一样，一脸呆滞。
原来丰收祭是这个样子的，裴婴算是见识了。
圣火传递，村民们都很激昂，跟着一起跑了起来。圣火要在天黑之前传递到每家每户，然后在这一夜，点亮整个夜空。
每家每户门前都设置了火把，只等待圣火到来，点亮家门。
白天还不明显，到了晚上，整个山脚，火红一片，极为壮观。而晚上，每家每户都准备了美酒佳肴，互相串门，把酒言欢，起舞高歌，彻夜狂欢。攻略那个差生
126 夜探天书阁
玄贞书院的学生们虽然还要做很多事，例如保证他们的安全，保证丰收祭的顺利进行，没有村民们那么自由快活，但是今夜注定是所有人的狂欢。
唯独有一个人，今晚注定辛苦。那就是诸葛方明。
他在丰收祭中的作用不仅仅是点燃圣火，还在于这一晚，他要在天书阁中整夜为整个玄贞书院，整个村庄测算。
这期间不能有一个人打扰，不然，极容易打扰到他，算错了一点，都有可能毁掉书院和村庄的未来。
所以今晚，天书阁守卫严密。
裴婴和顾信之也被特别嘱咐了要看好天书阁。顾信之早已习以为常，但是裴婴玩心太重，根本就不想在这空荡荡阴森森的天书阁中，他还是想去山下吃吃喝喝，逛逛花街，说不定能遇到有趣的漂亮姑娘。
这本是一个泡妞的绝佳机会，可是却被夫子几句话给限制了自由，把他这么一个有趣的灵魂困在无聊的天书阁中。
顾信之知道裴婴心中有怨气，特意偷偷带了好多美味佳肴给他。看到美酒佳肴在前，裴婴终于没那么郁闷了，边喝酒边说：“要是此时此刻美人在怀就更好了。”说罢，幽怨地看了顾信之一眼。
后者一脸淡定，恪尽职守，还劝他：“大师兄，别喝醉了，今晚很重要。”
裴婴却毫不在意，问他：“你是不是守了很多年？”
顾信之想了想，说：“大概是吧，我也不知道。”毕竟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时间不知不觉间就过了。
“那你守了这么多年，可遇到什么事了？”
顾信之摇摇头。
“那就是了，照我说，今晚也是一样无事的。”裴婴自信道，“诸葛先生这事秘密，外人根本不知，而且丰收祭本就是庆典，这时大家都在庆祝，没有人会来打扰先生的。”
他顿了顿，又说：“所以啊，我们还是去外面玩吧，外面的世界多精彩啊。”
尽管他说得很有道理，也很诱人，但是顾信之丝毫不为所动，依旧坚决地拒绝了他。
裴婴觉得这人真是无趣，可自己也不好单独行动，一是在这没什么认识的人，二是自己是个弱鸡，离开了顾信之就等着被揍吧。
所以，他也只好在这天书阁中找找乐子了。
关于天书阁的事情，他早在白天的时候就已经找叶赏科普过了。虽然叶赏能力不行，但是她有一颗八卦的心，简直就是行走的百科全书，这天下大概就没有她不知道的八卦。
这天书阁也是玄贞书院的一大特色，十分神秘。
听说以前他这个师兄是有权限经常进出，但现在的他非那时的裴婴，穿来这里这么久，他还真没有进过这天书阁。
吃饱喝足，裴婴觉得就这么守在下面有点无聊，便说：“信之，咱们进里面看看吧。”
顾信之狐疑地看着他，说：“现在黑灯瞎火的，里面有什么好看的？”
“看看书啊。”裴婴理所当然地说，晚上在图书馆学习才是最安静的。
顾信之欲言又止，默默从旁边拿了一盏灯，说：“走吧。”
哦，他忘了，这不是在现在，这里没有电灯。裴婴挠挠头，感到一丝尴尬，自己回身也提了一盏灯，既然话都已经说出口了，也无法撤回。
两人就这么拿着灯，穿行在这天书阁中。天书阁是玄贞书院中最高的建筑，这里藏书丰富。诸葛方明此时此刻就在最高层测算，夫子在旁为他护法。
裴婴看着满屋子的书，顿时失去了兴趣，顾信之却有模有样地翻了起来。两人走到一半时，忽然听见轻微的脚步声，若不仔细听都听不出来。
正在翻看书本的两人停了动作，相视一眼，下意识地吹灭了手上的灯。而那脚步声却没有停止，反而越来越近了，越来越快了。
裴婴心想，难道真的有人这么胆大妄为？他想了下，悄悄退到顾信之后面。顾信之全面戒备，那脚步声越来越大，有点无畏自大的感觉。
那脚步声停在门口，外面传来微弱的灯光，裴婴听见有细细碎碎的声音，很是熟悉。顾信之手握剑柄，正想先发制人，裴婴却按住他的手，摇了摇头。
下一秒，门口那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进了屋，迎面碰上顾信之和裴婴两人躲在黑灯瞎火的书房里。
“大师兄二师兄？”叶赏熟悉的声音响起。
裴婴抬头，只见叶赏拿着灯站在门口，一脸疑惑地看着两人。
“小师妹！”裴婴叫了一声，松了口气，说：“吓死我们了，还以为是什么奇怪的人呢。”
认清来人，顾信之也放松了戒备。
叶赏笑笑，把室内的蜡烛都点亮了，问：“不知两位师兄在这干嘛？”
“唉，就是值夜无聊，便上来看看这天书阁的藏书。”裴婴说，看了一圈这个房子，果然满屋子都是书。
“这里是文史馆，关于这个国家所有的历史都在这里了。”叶赏说，走向窗户，窗户旁边摆放了桌子和蒲团，供人查阅所用。
叶赏过去，点亮了，桌上的灯，干脆坐了下来，顺便把窗给打开了，顿时，夜晚清凉的风灌入屋子里，屋内的烛火跳动得更加厉害。
裴婴对这一屋子的书不感兴趣，但是他对小师妹很有好感，便顺着过去，盘腿坐在她对面。
“唉，坐在这里又想起了过去那些趣事。”叶赏感叹，“当时诸葛先生最喜欢来这里看书了，一看能呆一整天，所以整个书院的人都叫他书呆子。”
“嗯？”裴婴道。
叶赏笑：“大师兄你不知道也是正常，毕竟从进书院开始，大师兄你就高冷得很，简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做心中事。”说
“有这么夸张吗？”
“当然有，不信你问二师兄。”
裴婴看了一眼还在翻书的顾信之，摇摇头说：“算了吧，反正我现在什么都忘了，你们说什么便是什么了，我又不能不信。”
叶赏轻笑，托腮看向窗外。外面依旧非常热闹，整个玄贞书院灯火通明，热闹非凡，倒为原本寂寞清冷的深秋之夜平添了几分暖色。
“对了，小师妹，你今晚不是要跟着唯舞先生的吗？”裴婴问。攻略那个差生
127 意料之外的发现
叶赏叹了口气，说：“师父自己就醉了，现在在自己房间里躺着呢。至于那些事情，留给其他先生便是了，我是帮不上什么忙了，不如来找你们玩会呢。”
“说起来，我们好像从来没有一起过过丰收祭，以往大师兄总是闭门不出，就算是丰收祭这样的日子，也从不会多留在书院一刻。而二师兄每年都值夜，大家都分得开开的。”
裴婴万万没想到以前的自己原来是这么孤僻的，连这样热闹的节日都不出去跟漂亮姑娘玩耍的。真是太浪费了！
“哎呀，今年好不容易聚齐了，我们何不出去外面逛花街呢？”裴婴提议道。
顾信之马上否决：“不可，大师兄，今晚很重要，并非夸大。”
“对啊，大师兄，这件事还是不能马虎的，若是有什么差错，整个书院都会遭殃的。”叶赏也难得帮腔。
“好吧好吧，听你们的。”裴婴摊摊手，表示屈服。
他看见顾信之还在不停翻着书本，觉得好奇了，他也不是认真看，而是每本书翻开看看就放回去。
裴婴不由得走过去，问他：“信之，你在干什么呢？看书是这样看的吗？”
顾信之摇摇头，说：“我不是在看书，而是在确认一件事情。”
“什么事？”裴婴问。
顾信之随手拿起一本书，翻开其中一页，说：“你看这个笔迹。”
裴婴一看，觉得字真是好看，内容真是看不懂。那书上的作了笔迹的字灵动飘逸，修长细致，倒不像是书院里那些老先生写的。
“这个字很熟悉。”叶赏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过来，不知是不是因为她轻功好，有的时候裴婴觉得她走路简直没有声音。
“啊，想起来了，这不就是诸葛先生的字吗？”叶赏又说。
顾信之点点头。
“但是这又怎么了？他一个博览群书的人在这些书上做笔记有什么奇怪的吗？”裴婴不解问。
顾信之又从书架上抽了几本书，都翻到特定的一页，说：“如果是其中几本书做笔记，倒不奇怪，奇怪的是，每本书都有先生的笔迹，并且都在二十七页，其余的地方反倒没有。”
原本还不相信的裴婴，又从书架上抽了几本书，翻开二十七页，果然看到熟悉的笔迹。
“这难道是学神的特殊癖好？”裴婴猜测道。
“什么？”叶赏不明白。
“没什么，可能是先生想以这种方法来表示这里的书他都看过吧。”
“这么说也不是没有道理。”顾信之说，他心里觉得这个理由还是有些牵强，既然是这样一种占有式的标记，为何那么执着地挑在二十七页呢？这个数字又代表了什么呢？
顾信之想不明白，裴婴更加想不明白了，他只想看看那位号称天才的诸葛先生到底看了多少书。
所以，裴婴从最边上的书架抱了一大摞书，堆放在床边的桌子上，准备一本本看。
“我从这边看起，信之你从那边看起，小师妹你从中间看起。”裴婴甚至分起工来了。
叶赏无奈，但是漫漫长夜，也没什么事情做，便陪着他疯一疯吧。
不过没一会，裴婴就困得不行了，他一边看书，一边打瞌睡，最后直接倒在桌子上，甚至睡着睡着，直接躺在蒲团上了。
叶赏看看他，又望了望窗外，一阵睡意袭来，轻轻地打了个哈欠。
顾信之放下手中的书，过去关上了窗，把冰凉的呼啸山风隔绝在外面，屋里的烛光顿时安定了许多。
打过哈欠之后的叶赏，眼中冒着泪花。
顾信之轻声说：“小师妹，若是觉得困，便先睡会吧，这里有我看着。”
叶赏点点头，说：“那就辛苦二师兄了，下半夜就我跟大师兄来吧。”
顾信之点点头，叶赏趴在桌上睡着了。顾信之把他们周围的几个蜡烛都吹灭了。
不知过了多久，裴婴一个翻身，碰地一声撞在桌子上了，他疼得眉头紧皱，捂着脑袋从蒲团上起来。
听到声响的顾信之匆忙过来，看见裴婴一脸茫然又生气地坐在那里。他轻声问：“怎么了？”
裴婴摇头，脑袋还有些不清醒，声音嘶哑道：“没事，撞到桌子了。”
“疼么？”顾信之放下手中的书，走了过去。
裴婴摇摇头，但是表情痛苦，看得出来撞得不轻。忽然，他盯着桌子的神情变了，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他把伸手伸向顾信之，道：“信之，把灯给我。”
“怎么了？”
“我好像发现了有趣的东西。”他边摩挲着桌子边说。
顾信之转身给他点了一盏灯，裴婴接过，直接把灯放在桌面上，低头仔细看着那桌子。
“是什么？”顾信之问。
“桌子上有字。”裴婴说，由于灯光不足，他只能模糊看到些。
“写了什么？”
裴婴又仔细看了看，轻声念了出来：“与君相识相知，甚是荣幸？”他念完，抬头看着顾信之，不明白什么意思。
“这难道是情书吗？”他问。
顾信之白了他一眼，自己亲自过来看了，那桌子上面确确实实写着这句话，一个字都没差。
他皱眉，到底是谁，竟在文史馆的桌上写下这样的句子。由于是用小刀刻在上面，所以看不出笔迹，并不能通过笔迹来确认主人。
“这说明啊，之前肯定有人在这里幽会，唉，借着学习的名号在这里卿卿我我，真是亵渎圣贤啊。”裴婴摇头叹息。
“未必是这样，玄贞书院的弟子向来洁身自好。”顾信之淡淡说，在天书阁幽会这种事情，他是不相信的。
裴婴没理他，继续在桌子上摸来摸去的，终于又在靠窗的一侧边缘，摸到了另外一句话。
“今生无缘，来世相逢？”他念了出来，抬起头看着顾信之说：“看来是真的有人在谈恋爱啊，只不过结局不太好。”
“不过，”他话锋一转，摩挲着上面被划掉的字，说：“貌似有什么重要信息被划掉了。”
顾信之过去一看，果然，在“今生无缘，来世相逢”那行字前面和后面都有几个字被划掉了，看来是被故意划去的名字。
这划去的名字，挠得裴婴的八卦之心躁动不安，不肯停歇。攻略那个差生
128 不速之客
“你们到底在干什么？”叶赏也醒了，她揉着眼睛看着两人，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裴婴想终于有个能与自己有共同话题的人，赶紧把刚才的意外发现跟叶赏说了。本来他以为以叶赏的八卦程度，她应该会知道些什么。
但是并没有，她比自己还要惊讶：“天呐，玄贞书院里有人在偷偷干这种事情我竟然不知道！”但是她关注的重点错了。
“应该是没有被发现的，不然我肯定记得。”叶赏笃定地说。
“那当然，不过，你就没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吗？”裴婴问。
“你们俩够了，这件事与我们的任务一点关系都没有，而且这种事情说出来到底是有损书院的声誉。”顾信之说。
“二师兄说得也对，但我们就是好奇，而且我们知道了也肯定不会说出去的。”
“就是啊，闲来无事嘛。”裴婴帮腔。
顾信之还想说什么，叶赏干脆道：“二师兄，你守了大半夜也累了，接下来就交给我和大师兄吧，你先好好休息。”
顾信之知道她想干什么，但也只叹口气，摇摇头，很是无奈地坐在蒲团上，靠着墙壁闭眼休息。
他眉眼严肃清冷，虽然好看，可未免让人看着紧张。此时窗外夜色更浓，先前还到处奔走的人也少了，大部分都窝在家里，或点着灯促膝长谈，或安静睡觉。只剩下屋外静静燃烧的圣火。
深秋的凉风呼呼吹着，树木沙沙作响，仿佛在演奏着特殊而美妙的乐章。
裴婴和叶赏此时此刻完全沉浸在寻找那对地下情侣的其它踪迹中，他们觉得除了桌子上那两句话，肯定还有其他的线索，如果能够在这书架或是书中找到两人的笔迹就好了，这样也许能知道是谁。
但是找遍了室内的书架，都没有摸到相关的证据，这让他们一筹莫展，难道真的要从这成千上万本书里面找？
叶赏不是那种轻易言败的人，裴婴也不是那种会轻易放弃的人。两人一拍即合，当即分头开找。
但很奇怪的是，裴婴翻了那么多书，就只发现一种笔记，那就是诸葛方明留下来的。这个人实在是牛，在每一本书的第二十七页都留下了自己的痕迹，或长或短。
其他的便没有了。
“小师妹，书院是规定了不能在天书阁的书本中留下笔记什么的吗？”裴婴小声问她，说的时候还看了眼顾信之的方向，生怕把他吵醒了。
叶赏摇摇头，说：“没有明确规定，但是一般的弟子都不会在书上写字的，更何况这是文史馆的书，根本没人看的。倒是有些先生很喜欢直接在树上注释，但这些先生倒也不是专研文史方面的......”
“看来这些书真是挺冷门的，只有诸葛先生一人的笔记。”裴婴叹道。
既然他做了这么多笔记，裴婴在想他到底是只想装个比还是真的看了这些书呢？刚好他翻到二十七页，仔细看了看诸葛方明留下的笔记，竟然十分正经，对那一页的内容作了评论，见解也十分独特。
裴婴心中已经，如果这里所有的书都是这样，那他是真的佩服诸葛方明了，他才是真正博学的人，哪怕是他未穿过来之前的巅峰时期的裴婴，恐怕也不及他。
一种对这个人的敬意从心底油然而生。
第二天早上，从顶楼上下来的诸葛方明，习惯性地绕到文史馆，却看见两人靠在书架上睡着了。叶赏和裴婴隔着一个书架，各抱着一本书，睡得正香。
诸葛方明摇摇头，绕了另一条路往里面走，走到里面，才发现另一个人安静地靠着墙睡着了。他的眉头微微皱着，睡梦中都显得整个人很严肃。
看到这副景象，诸葛方明在心里微微叹气，这三个小朋友也真是的。他又摇了摇头，转身出去了，眉宇间的疲惫挥之不去。
虽然测算了一夜，但是还是要回司天监。
诸葛方明出了天书阁，天色还十分昏暗，山上弥漫着乳白色的雾，浅浅淡淡的，空气寒冷，带着水汽。
平常清晰可见的山间小路此刻也模模糊糊，看不到头。诸葛方明凭着记忆的方向，往司天监走。
临近时，诸葛方明看见门口模糊站了一个人，还以为是早起的小童，便也没多在意，还没走近便轻声说：“不必等在这里，回去吧。”
可那人迟迟没反应，依旧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诸葛方明觉得奇怪，走近了才发现，这个身影与小童相差了很多，他根本就不是小童。
这个时辰，除了小童，谁会在这里等呢？
诸葛方明停了步，没有再靠近，就这么隔着一层雾，远远地看着他。
“是谁？”他问。
那模糊的身影动了动，慢慢地向他走了过来，一步一步，一点一点靠近，诸葛方明终于看清了他的面容，那一刻，他的心像是被堵住了一样，血液快速流动。
“赵国梁及求见先生。”男人一身戎装，声音沙哑，浑身带着沙场征战归来的杀伐气息。
这是一个不速之客，一个光是出现就会让他猝不及防的男人。
诸葛方明愣在了原地，他的眼睛看着眼前的人，目光却像是穿透了一切，望向了远方，他的思绪飘了好远。
他想起那天午后，阳光灿烂，他割下衣袍和头发，对那人说：“我们缘分尽散，此生不再牵绊。”
他们终究是走到了割袍断义这一步。
往事不堪回首，诸葛方明稳了稳心神，点了头，说：“梁将军请回吧，你的事我无能为力。”
“先生不详细听听吗？”梁及说。
诸葛方明摇摇头，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断交并非陌生如初，而是老死不相往来。”
梁及却听懂了，他别开了脸，雾气轻轻擦过他的脸庞，温润柔和了他冷硬的线条。
“如今我也只能背弃诺言，来见一见你，谁知，连见一见也这么难。”
梁及能这么说，他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诸葛方明抬头，那眼睛里的疲惫一扫而尽，取而代之的是望不尽的悲伤在弥漫，他的瞳孔微微颤栗着。
半晌，他安静下来，眸中恢复平静，淡淡摇了摇头，说：“我无能为力。”说完，不再看他，直接往屋里走。
梁及微微侧身，与他擦肩而过的瞬间也没有看他。
他没有追上来，也没有胡搅蛮缠，他只是站在原地，看着诸葛方明缓缓进了屋，关上门，把他锁在门外。雾气更加浓了，深秋的早晨带着说不出的凉意，渗透四肢百骸，直蹿他的内心。
梁及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等到阳光穿透雾层，照下来的那一刻。攻略那个差生
129 事有变
诸葛方明刚进屋，小童便迎了上来，他眼中闪烁着惊讶，说：“先生今日回来得早，可有遇到什么事？”
小童问得奇怪，诸葛方明给了他一个询问的眼神。
小童忙说：“上次那位梁将军又来了，弟子本想下山去接先生的，却不想先生已经回来了。先生没有被那位将军烦吧？”小童有些心虚。
诸葛方明摇摇头，说：“无碍，他不是这样的人，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昨天便过来了，我说您不在，他便在门外等到现在了。”小童说。
“知道了。”诸葛方明点头，“你先去忙吧。”
小童听后，退了下去。诸葛方明先去歇了一会，然后才起来整理昨晚的成果。
裴婴睡着睡着，迷糊中忽然听见有人喊他，他睁眼，顾信之放大的脸正好在面前。
“怎么了？”裴婴爬起来。
“该起了，夫子和诸葛先生已经回去了。”顾信之说。
“所以是一夜平安咯？”裴婴拍拍身上的纸屑，把地上的书捡起来，整好放回书架中。
顾信之点点头。那边叶赏也是刚醒，从书架另一边露出个脑袋，有些委屈地说：“大师兄，咱们昨晚白干了一晚上，什么都没查到。”
“没事，时间还长，我们下次再来。”裴婴说。
叶赏打了个哈欠，点点头说：“那咱们赶快回去吧，我有些饿了。”
她这么一说，裴婴也觉得饿了，三人快步离开天书阁。回到落霞居时，小六正做好了早饭等他们。
裴婴吃饱喝足了之后，就被顾信之拉去后山练剑了。
练到半路，小六拿着个信筒，跑过来说：“大师兄，淮安来的信。”
裴婴收好剑，拿过那个小小的信筒，端详了一下，说：“飞鸽传书？”
小六点点头。
终于在现实中看见飞鸽传书了，裴婴打开信筒的手都有点抖。从里面取出小小的纸片，卷成一卷。
裴婴打开，上面只有一句话：事有变，将亲赴玄贞。落款是陌生的印章。他看不懂，便直接递给顾信之。
顾信之看了一眼，马上合上了，说：“看来淮安那边发生了点什么。”
“是老丘传的信？”
顾信之点点头，说：“上面有密探司的印章，应该错不了，他们应该不久就会过来书院。”
裴婴点点头，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那他们来了，一时半会肯定不会走了，住哪呢？”
这个问题倒还真是个问题，不是玄贞书院的弟子理论上是不能在书院里住的，而且这几年书院发展不错，招生也多了，房子基本住满了。
更重要的是，临近结业式，各路家长也会过来，就更加人满为患了。
顾信之低头不语，显然也是在思考这个问题。
“大师兄不用担心，之前我想着两位师兄挤在一个房间终究是不太好，便把旁边的杂物间收拾出来了。如果淮安那边来的人不多，倒是可以挤一挤。”小六说。
裴婴心中一喜，揽住小六的肩膀，笑着说：“小六啊，你真是我的小天使啊，什么都给我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小六羞涩笑着摆摆手说：“能为大师兄分忧是我的荣幸。”
“真是觉悟高的好学生，来，我请你吃东西，我知道一种东西特别好吃......”裴婴终于找到了一个逃避训练的机会，赶紧拐着小六走了。
顾信之无奈扶额，真是扶不起的阿斗。
在安静等待丘平初和陆全希到来的时间里，玄贞书院迎来了一年一度的结业式。
每年的结业式，在山上枫叶最红的时候举行，所有在该年毕业的学生都会统一着装，聚集在玄贞书院最大的广场上，四周是红枫飘扬。
今年也不例外，一大早，书院里就很热闹了。小六不是今年结业，所以要跟着忙前忙后。
学院的结业式规定所有的先生都必须到场，所以诸葛方明一早便收拾好要下山。只是他一开门，便看见坐在台阶上的梁及。
与上次隔着一层迷雾不同，这次他倒是清清楚楚地看见了梁及的眉眼，沧桑憔悴了不少，下巴还有一层青色的胡渣。
“你怎么还在这里？”诸葛方明问。
梁及立刻拱手道：“为等先生一见，先生今日可有空？”他的声音更沙哑了，透着些有气无力，看来精神状况并不好。
诸葛方明于心不忍，但仍旧是摇了摇头，说：“今日是玄贞书院结业式，你应该记得。”
梁及眸中黯了黯，随即点头道：“是，我糊涂了，那便不打扰先生了。”
并没有胡搅蛮缠和强人所难，一切都礼貌自然。诸葛方明反倒觉得心里不安了，尤其是看到他那副憔悴的模样。
但是，这并没有动摇他的心，他不会出山为任何一方谋划，这是他想到的最公平的方式。
他点点头，往山下走去。
今天天气不错，早上没有那么重的雾气，路上的枫叶更红了些。他下去的时候，广场上已经站满了人，有些学生的家长也过来了，远远地围在外面。
广场整齐地站着参加结业式的学生，蓝白和橙白的衣服相互交错着，煞是好看。
看样子马上就要开始了，诸葛方明赶紧站到前面先生那一排去。裴婴和顾信之早就在那里等着了，见到他，两人赶紧让了道。
就算是先生，也是按辈分排的。诸葛方明恐怕是玄贞书院最年轻的先生了，资历自然也是最浅的。所以他应当站在最后面，但是裴婴和顾信之也算是玄贞书院的半个老师了，诸葛方明便站在了两人前面。
一切准备就绪，夫子从大殿中出来，看着底下的整整齐齐站着的弟子，心中微微有些不舍，也有些骄傲。
按照流程，他是要致辞的，每年都这么做，每年都说差不多的话，他已经习惯了，已经不需要大腹稿了。
今年，他更加随意了，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
裴婴一边听着夫子的训话，一般观望着周围，不少家长站在不远处静静等着。玄贞书院是远近闻名的学院，文武兼具，深得家长喜欢。被送过来的孩子都是家长心中望子成龙的宝贝。
今日的太阳有些大，金黄色的阳光毫无遮挡地照在广场上，给所有学生披上一层耀眼的光芒，十分应景。攻略那个差生
130 结业式
夫子讲完话，裴婴就听到门外的马蹄声。隔着人群，裴婴看到丘平初和陆全希两人在门口翻身下马，往里面张望。
裴婴赶紧小声跟顾信之说：“老丘他们来了。”说罢，指了指门口的方向。
顾信之看了看，跟诸葛方明说了声，便带着裴婴绕后面，往门口走。
不明情况的两人在门口乍然看到这么大阵仗，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看着外围满是人，也不知道该去哪找人问。
所幸在他们没有走太远之前，裴婴叫住了两人。
看到裴婴的那一刻，丘平初微微松了口气。
“你们俩可真会挑日子啊。”裴婴打趣道。
“今天是什么日子啊？这么热闹。”丘平初问。
“今天是玄贞书院的结业式，自然人多，等会恐怕会更加热闹呢。”顾信之答。
裴婴笑笑，问：“对了，你们在信中说事情有变，不知是什么。”
丘平初看看四周，说：“此事还需细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这人山人海，吵吵闹闹的广场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裴婴赶紧把两人往自己的落霞居上带。
他们离开的时候，刚好轮到诸葛方明上去致辞。不知为何，裴婴觉得丘平初看诸葛方明的眼神有些奇怪。
他们到了落霞居，叶赏收到消息，也很快就过来了。见人齐了，丘平初这才娓娓道来。
丘平初和陆全希回到淮安之后，马上就申请了查看牡丹术士住址以及同文馆旧址。朝阳女帝很快便同意了，于是他们详细查看了这两个地方。
牡丹术士的住址还好，有用的线索不多，原本这个人就十分神秘，失踪之前应该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只能在他住的地方找到无数的牡丹花样。
丘平初一无所获。
但是同文馆旧址就不一样，这里的资料多，并且只有丘平初和陆全希两人干活，进度自然慢。
所幸他们还是找到了有价值的东西。
“所以到底是什么？”裴婴问，“难不成是找到了庄梦的踪迹？”
丘平初摇摇头，说：“等我们参透这些东西，也许我们就能找到庄梦的踪迹，甚至找到圣迹。”
“是什么？”
“我们在同文馆旧址找到了大量圣迹的资料，显然，同文馆实际上就是一个专门研究圣迹的组织。并且，他们对圣迹的研究进行到了一定程度，但是因为某种原因，他们最终解散了。”
众人点点头。
丘平初继续说：“除此之外，我们还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我和全希找遍了整个同文馆，都没有找到有关凌辰的记录，我猜测凌辰在同文馆解散之前就已经退出。并且，同文馆解散之后，有人特意清理过这里的资料。”
“能够做到这一点的，难道是陛下？”叶赏问。
丘平初摇摇头，说：“陛下不会这样做。只有可能是成员走的时候就带走了重要的资料，例如关于圣迹研究的最后结果。还有一点，那就是庄梦离开之前，突然发疯，烧毁了同文馆的大量资料。”
“难道关于凌辰的资料就在他烧毁的那些里面？”
“极有可能。”
“为什么他会突然发疯，而又那么巧地把所有关于凌辰的资料都烧毁了呢？”裴婴问。
然而没有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屋内顿时安静了下来，每个人的脸色都很严肃。
半晌，裴婴开口：“为什么说等我们弄明白这些东西就会找到庄梦的踪迹了？这跟他在哪有关系吗？”
“这就涉及到另外一件事，”陆全希说，“我们在研究同文馆的资料时，发现庄梦在研究天书。”
“天书？传说中天书阁中的天书？”顾信之问。
陆全希点点头，“天书中记载着破除一切幻术的方法，而诸葛先生能够测算出庄梦的踪迹。”
“准确地来说，是拥有天书的诸葛方明能够帮我们找到庄梦。”丘平初加以解释。
“可是天书毕竟是传说中的神书，它的存在与否都还需商榷。”顾信之说。
“天书肯定存在，庄梦已经在他的书中论证过了，并且它就在天书阁中。”丘平初笃定地说。
“不能吧，若是天书存在，那早就让人给发现了，何必等到现在？”叶赏不解问，她也是知道几年前众人进阁寻书的事情的。
“这是因为天书的特殊性。”丘平初说。
窗外太阳越盛，偶尔挂过的秋风带来丝丝凉意，扫走一地落叶。院子里的银杏一树金黄，小小的扇形的叶子随着秋风翩翩起舞，最后落在地上，等待一场秋雨的到来，把它埋进土里，与最亲切的根系重逢。
小六匆匆从山下上来，额头是细密的汗水，从看到马厩里陌生马匹，他便知道淮安的客人过来了。
所以上午的结业式一结束，他便匆匆赶回来了。
落霞居的大门敞开着，从门口便看见大厅里有人。小六加快了步伐，刚走进厅里，便说：“大师兄，夫子让你带客人下去一起吃饭。”
“嗯？我们要一起吃饭？”裴婴有些意外，在他的印象里，丘平初和陆全希纯粹属于他的朋友罢了，但他却忘了两人的身份，代表密探司的淮安来客，这个身份就足以跟夫子平起平坐了。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我们等会便过去。”顾信之代替裴婴答了。
小六点点头，下去忙了。
顾信之也不多说，丘平初自然懂得其中礼节，不多推托，随着两人下山回到玄贞书院中。
夫子在迎德堂中设宴，除了他们，桌上还有唯舞和诸葛方明。
“丘大人远道而来，有失远迎，实在抱歉。”夫子道。
“夫子严重了，贵院结业式，是我们唐突了才对。”虽然丘平初办案能力强，但是他的应酬能力也是一流的，不愧是朝阳女帝身边的红人。
听着他们之间的相互恭维，相互客套，裴婴只觉得自己的嘴笨死了，远不如人家的一半。此时桌上也是丘平初和夫子两个人的场地，其他人只能陪着应个声，喝个酒。
最后好不容易扯上了点正事，结果夫子说差不多了，累了，该回去休息了，大家散了吧。于是，一桌人就这么散了。
叶赏自然陪着唯舞回去，诸葛方明跟裴婴他们同路，便一起走了。
席间已经互相介绍过了，只是还未说过话，诸葛方明此时才有机会跟两人打招呼：“师弟出门在外，多亏了两位照顾。”
一句话，道明他亦是知道内情的人。
丘平初微微有些惊讶，随即迅速恢复过来，忙说：“诸葛先生眼中了，应该是裴兄和顾兄帮了不少忙才是。”
“哎呀，他们能不能别客套了？”裴婴小声嘀咕。
却没想到，众人都听到了。攻略那个差生
131 今年的银杏还是那么美
“裴师弟说的是，你们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诸葛方明大方说。
“既然先生都这么说，我们定不会客气的。”丘平初也不装了，他倒是想直接问天书的事情，但是才第一次见面，恐怕会留下不好的印象，往后再问就难了。
如此闲聊了一会，诸葛方明与四人便在岔路口分开了。今天他依旧要回司天监，他身为主司，已经不习惯离开那里了。
诸葛方明走到离门口不远处，便看见银杏树下那个熟悉的身影。他倒忘了，出门前，这人便等在这里了。
但是那又如何呢？诸葛方明就当没看见，抖了抖月白色的袖子，从梁及旁边走过。
“先生回来了？”梁及问，他依旧沙哑得很，脸色憔悴，整个人的精神都不好，可他还是勉强地笑着，笑容如这秋日午后的阳光般温暖。
他的身后，一片金黄，扇形的银杏叶飘飘洒洒，落得他身上都是。
这如画般的景色勾起了诸葛方明脑海中那些早就应该尘封的记忆。他不敢再多停留，只点了点头，便匆匆抬脚进屋。
只是他前脚刚踏入门槛，便听得背后传来梁及满是怀念的声音：“今年的银杏还是那么美。”
心在那一刹那融化。诸葛方明转头，对身后的人说：“你进来吧。”
梁及眼眸一亮，随即感激点点头，跟在他身后。
小童看见诸葛方明带着一个人进来，有些愣，更多的是惊讶，他还未反应过来，诸葛方明便吩咐了：“去收拾一间房，准备些茶点，让梁将军住下来。”
“好......好的先生。”小童答应的舌头都打结了。
梁及十分谦恭地拱手道：“多谢小先生了。”
突然被他这么叫，小童有些不好意思，带着他去了客房。
司天监人少，地方大，有好些房间常年都是空着的。若需要用了，只需打扫一下，换上被褥便可。
梁及虽然是客，但他依旧帮忙打扫房间，等小童把被褥抱过来时，他已经把里面收拾得干干净净了。
小童顿时对他印象很好，把被褥递给他时，他眼下的乌青重得吓人，想必是好几天没睡好了，再加上这寒冷的天气，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你先铺床，我去给你准备些吃的。”小童说着，手下的动作一点也不马虎。
梁及又是十分客气地谢了一番。
小童到底是对他心疼了，给他端了热汤和饭菜，梁及也不扭捏，确实是饿得厉害，三两下便吃完了。
他刚用完饭，诸葛方明便来了。小童赶紧收拾东西下去了。
“让先生见笑了。”梁及说。
“让你进来是我一时心软了，我说过我不管你的事，也不会管任何人的事，明日一早你便走吧。”
原来他是来下逐客令的，梁及某种多了些失望的神色，他早就该猜到，遂点点头。
临走前，诸葛方明终究是缓了语气说了句：“今日好好休息吧。”
说罢，再没任何言语，干脆利落地走了。离开好久，他还在埋怨自己心太软了，若是因此而做下不该做的事情，该如何是好。
不过，他转念一想，曾经的承诺已破，说再多也是无益，唯生命不能轻易放弃，他若是不管，梁及那个人是真的会等死在这银杏树下。
梁及看着他离开的门口，久久无法移开视线，其实，刚才在树下，他还有一句没说出口，也没敢说。
今年的银杏还是那么美，你还是那么好。
次日，诸葛方明刚做完早课，出来便看见梁及在那里等着了。今天他刮了胡渣，卸了那身盔甲，穿了一身藏青色的劲装，诸葛方明记得，那是小童拿去了自己的旧衣服给他。
诸葛方明从来不穿藏青色的衣服。
“先生早安。”他还是保持着该有的礼貌和距离，哪怕对面那个人早已将他看的一清二楚。
偏偏诸葛方明吃他这一套，点了点头，说：“今日便走了吧，是来告别的吗？”
梁及摇摇头，说：“我仍想说服先生。”
“看来将军还是执迷不悟啊。”诸葛方明淡淡说了句。
“先生若是介意，梁某还是在银杏树下等候。”
诸葛方明转头看了他一眼，说：“我知道你什么来意，赵国的处境哪怕我去也是一样的。一个国家要想强大，绝不仅仅是靠外力，更是靠自身的实力。”
“这些道理，先生早在多年前便已教了我了，只是我仍想来求个心死。”梁及抬眼直视他。
诸葛方明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不知道沉吟了什么，转身拂袖而去。
梁及却听清了，他说：“那你便等着吧。”
他让他等着，梁及忽然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了。
没办法，他只能等着了。
早上，裴婴躲了顾信之的训练，偷偷溜下山了。昨日结业式之后，玄贞书院顿时空了不少，早上的大好时光，他行走在书院中，听到朗朗书声。演武场传来兵器破空以及叫喝的声音。
裴婴忽然想起了自己上高中那会，特别是高三那年，也是早起晚睡的，那时候觉得真的很辛苦，可是上大学之后，却有些怀念起来。
可能这就是人吧，永远在怀念过去，畅想未来，埋怨现在。
他这么早过来是有要是的，裴婴循着记忆中的路线，来到迎德堂前，正在洒扫的弟子看见他，有些惊讶，热心问：“大师兄早，可是有什么事要找夫子？”
裴婴点点头，问：“夫子起了吗？”
“起了，正在里面冥想呢。”弟子答。
“那就好，我自己进去就行，你忙去吧。”裴婴一甩手，直接蹦前面去了。那扫地的弟子拦也拦不住，也不敢大声喊，生怕把夫子给吵着了。
结果就是裴婴不知天高地厚，推开了迎德堂的门，里面一片昏暗。裴婴敲了敲门，顿时感觉一股冷气从里面涌了出来。
他吓了一跳，随即里面传来一个苍老又带着怒气的低沉声音：“谁？”
“我......”
“出去！”
裴婴还没说出口，便被堵住了，一阵风从里面刮来，啪地把门给关上了。裴婴吓得后退了好几步。攻略那个差生
132 他心里的一道坎
弟子从后面赶上来把他拉开，低声说：“大师兄，夫子在冥想的时候不许人打扰。”
“可是我有要事要找他啊，刻不容缓！”裴婴着急说。
“那也不能打扰夫子冥想，您看能不能等会再说？”
“不行！”裴婴坚决道，他刚说完，身后的门就被吱呀一声打开，夫子阴沉着脸出来，说：“有什么事进来说吧。”
裴婴点头，跟着他进去了。走之前，他看到那弟子眼中满满的担忧和同情，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很快他就明白了，尤其是当他被夫子十八般掌法扇在地上的时候，他深深体会到那种担忧和同情的眼神了。
合着早上打扰了夫子冥想是要陪他练手的啊，练手也就算了，为什么他会被打到贴在地上起不来？！
“夫子，您看您练够了吗？”裴婴贴在地上，虚弱地问。
老人一个吐纳，理理花白的胡子，才说：“起来吧，这么早找我有什么急事啊？”
裴婴艰难地从地上起来，因为刚被蹂躏了一番，此时浑身都痛，干脆就坐在地上了，反正他在老人面前也不需要形象了。
“我是想趁着咱俩能独处的时间，问你点事情。”
“快说。”
“那你一定要回答我啊，请问天书存在吗？”裴婴揉着胳膊，龇牙咧嘴问。
听到天书二字，夫子沉默了会，说：“天书存不存在，从来都不是别人说了算了，你觉得它存在，它便存在，你觉得它不存在，那它就不存在。”
“那你觉得呢？”裴婴问。
夫子转头，眯着眼睛看向裴婴。后者明显感到来自他的压力以及危险，显然，老人并不喜欢这个问题。
“你小子到底想问什么？”
裴婴这才缓过来，他站了起来，认真说：“请夫子告诉我天书......以及诸葛先生的事情。”
夫子看了他良久，才说：“看来有些事情你已经知道了。”又叹气，“罢了，你若是想知道也不是不可以，只一点，这些事情你听过之后都要烂在肚子里。毕竟这可是会掀起腥风血雨的大事啊。”
“您放心。”裴婴说。
夫子看着他，终于将事情一一说来。他把这些事情告诉裴婴不是因为他想知道，而是他觉得是时候该把这些破事告诉裴婴了。
天书确实存在，并且就存在于天书阁中，只不过从未有人得到过它，因为天书也是会选择主人的。至于诸葛方明和天书的关系，他是天选之人，从出生开始，就注定会跟天书有羁绊。
这也是夫子把他留在玄贞书院的原因之一。他想让诸葛方明悟到天书，揭开天书的秘密。
“但是方明悟了八年都没有悟到。”夫子说到这里，语气中有着无法掩饰的惆怅，还有些恨铁不成钢。
“八年？！”裴婴惊叹，“那你还说他是最有天赋最有希望悟到天书的人？！”
“他的确是。”
“可他八年都没悟到，那我等普通人岂不是一辈子都悟不出来？”
夫子看了他一眼，说：“若是没失忆前的你，应该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悟出来了。”
“啊？那为什么不让我去悟？”裴婴问，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厉害。
“你悟出来的风险太大了，玄贞书院无法预估也无法控制，所以只好不告诉你了。”夫子一脸理所当然地说。
裴婴简直要吐血，他之前要是悟出来了，说不定还有点希望。
“那现在你看我还行吗？”他满怀期待地问。
夫子十分复杂地瞥了他一眼，有嫌弃，有惊讶，有......反正就没有肯定，果然，下一秒，裴婴看见他果断地摇了摇头。
还是原主牛逼。
“你不是说他是悟出天书的最佳人选吗？为什么他悟了八年都没悟出来？”裴婴又问，一个天选之人，居然这么久都没得到上天的青睐？说出来都没人信。
“因为，”他顿了顿，“他心里有一道坎，若是过不了，他这辈子都别想悟到天书。”
“什么坎啊？”裴婴问。
夫子摇摇头。
“你也不知道？那你是怎么知道他心里有一道坎的？”
“唉，明眼人都看出来。”
裴婴被噎了一下，合着他不是明眼人，他没看出来啊。不过就连夫子都不知道的事，恐怕诸葛方明心里最不愿意被提起的事情。
那到底会是什么事情呢？裴婴不禁好奇起来。
“好了，我还有很多事呢，你要是没别的事就先出去吧。”夫子下逐客令了。
“我......”裴婴还想问问天书的事情，结果夫子直接把他抓起来扔了出去。
裴婴：......
最后他一瘸一拐走出迎德堂，那洒扫的弟子同情地看着他。裴婴昂首挺胸，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他回到落霞居时，顾信之一看他这个狼狈的样子，一脸紧张地问他：“大师兄，是谁对你动手了吗？”
裴婴摆摆手，刚想说话，便听得丘平初说：“你被揍了？”
“揍什么？只是切磋，练武人的事能说揍吗？”裴婴纠正道。
丘平初轻笑，顾信之却紧皱眉头，关心他的伤势。
“没事，就是跟夫子过了几招，他老人家还不会把我打残了。”
听了此话，顾信之才松了口气，但仍旧怕出什么问题，命小六拿了药箱过来给他处理伤口。
夫子也不是那般不分轻重之人，虽然气，但也没有对他动真格，否则他就不可能站在这里。但是裴婴手脚处还是有些淤青。
隔着陆全希，丘平初都感受到了顾信之眼中的心疼，他微微叹口气，想着裴婴这个傻子怎么就那么有福气。
趁着顾信之给他处理伤痛的间隙，裴婴把刚刚在夫子那里说的事情告诉了几人。几人听完，都跟裴婴有同样的疑问，但是却又得不到回答。
这时，叶赏忽然一脸兴奋地从外面跑了进来，看见裴婴了，马上笑得无比灿烂，说：“大师兄，关于文书馆那件事，我发现了有趣的东西！”
文史馆那件事？也就是丰收祭那天晚上守夜发现的八卦，裴婴早就忘了，却没想到叶赏惦记到现在。他不好扫她的兴，便问：“什么东西？”
叶赏看了一眼其余几个人，说：“我只告诉你，而且，需要到文史馆去确认。”
“这么神秘？”
“当然了，这可是一件大八卦！”叶赏不由分说地把裴婴拉走了。攻略那个差生
133 大八卦
顾信之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依旧被丘平初敏锐的眼神抓到，他微微叹了口气，说：“唉，裴兄这也太不成熟了。”
顾信之沉默不语。
天书阁文史馆内，叶赏兴奋地在书架上找着书，裴婴无聊地到窗边坐下，桌上那些刻下来的句子依旧在。
叶赏除了练舞，最大的兴趣就是收集各种八卦了，这好不容易遇到了这么大一个瓜，她怎么可能放过？
便由着她去吧，裴婴想。
叶赏似乎终于找到了心中的那本书，拿着书本开开心心地跑过来跟裴婴说：“大师兄，你快看这里，每句的首字，你连起来读。”
裴婴一瞧，哟，这不就是所谓的藏头诗吗？顿时来了兴趣。
“唯盼君安？”裴婴疑惑地看着叶赏，后者又递过来一本，“想你难眠？”后面半句倒是直白。
“这到底是谁啊？”裴婴问。
“这笔迹是诸葛先生的啊，这一屋子书里的注释都是他的。”叶赏说。
“可是，他怎么会......”裴婴说到一半，忽然停住了，小心翼翼问：“其它的书还有吗？”
叶赏摇摇头，说：“大概没有了吧，不过我翻到了一个东西。”她说着，又从怀中的一摞书中抽出一本来，翻了翻，从里面抖出一张书签，递给裴婴。
裴婴接过，上面赫然写了一句小诗：过水桥，勿汲水，唯盼君，事事顺，日日安。书签上是一条水墨风格的木桥，桥下流水潺潺，两岸垂柳飘扬。
确实像情诗，不过前面两小句莫名其妙，他看不懂，而且看这笔迹又是诸葛方明。难道说平时看起来无欲无求的诸葛先生其实是个多情的男人？
裴婴被自己大胆的想法吓了一跳，果然不能和叶赏这样八卦的女人久呆。
“看看这缱绻柔情，天呐，诸葛先生当时有喜欢的女子了吗？可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我还特别去查过了，先生那一届的女学生并不多，而且当时都和先生不太亲近。难道说先生心中那个女子不是书院的？”叶赏大胆猜测。
裴婴把书签递回给她，说：“谁说这一定是给女子的？说不定是兄弟情谊呢？”
“哪有兄弟情谊写成这样的？”叶赏毫无底气地反驳。
裴婴不再理她，他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实在是没有时间来跟她八卦。不过叶赏的目的已经达到，也不再在意他。
“你确定不走吗？”裴婴走前问她。
叶赏果断地摇摇头，说：“不啊，我回去还是跟着师父练舞，还是留在这里快活些。”
裴婴点点头，唯舞正如她的名字一样，心中只有舞蹈，身为她最看重的弟子，叶赏从小的人生就只有舞蹈，她大部分时间都给了舞蹈，没有时间去做别的事情。
所以她才会这么热衷于八卦，因为这件事既不用集中时间去学习，去获取，只需要站在人群中或听或跟别人聊。相比跳舞来说，容易又快乐。
出门之后，裴婴抬头看了看天色，正好到中午了，也该是时候吃饭了。他往山上走去，却在分岔路口的时候，走了另一边，那并不是通向落霞居的路，而是前往司天监的路。
山上红枫似火，裴婴走了许久，终于见到了那扇熟悉的门，门外一颗金黄色的银杏十分惹眼。
裴婴记得司天监里还种了不少这样的银杏，此时应该很好看吧。
这次就没有小童守门了，裴婴直接推开了门，推门之前，他是敲了的，但是久久没人回应，他只好直接动手了。
他进去一眼便看到了院中金黄的银杏，果然如想象中那般好看，地上散落的叶子好像铺上金黄色的地毯一样。
裴婴忍不住踩了上去，有细细碎碎的声音，他来到银杏树下，抬头看着头上的风景，空气清新干燥，阳光温暖耀眼。光是这样抬头看着就好像会沉醉一样，他觉得有点晕。
略一低头，便看见了树干上的“疤痕”，好像是有什么人在上面刻字了。裴婴凑近一看，才发现刻的是年份。他数了一下，整整八天，全都不一样。
难道这是银杏的年龄？裴婴觉得这里的人应该没这么无聊吧。
“阿婴？”有人叫他。
裴婴转身，便看见诸葛方明站在廊前，身形颀长，着一身月白色的长袍，仿佛神仙下凡。
“诸葛先生。”裴婴赶紧拱手道。
诸葛方明良久才反应过来，笑道：“不必多礼，你今日怎么有空过来？”刚才他看见银杏树下站了个白衣胜雪的人，还以为回到了八年前，那人就站在他面前呢。
“到山间散步，路过司天监，自然要进来拜见先生，实在是唐突了。”裴婴随便扯了个理由。
所幸诸葛方明没有细究，请他进去喝茶。
裴婴离开之前，刻意回头看了看那树干上的字。诸葛方明便笑着说：“那不过是用来记录时间的小方法罢了。”
裴婴疑惑地看向他。
“山中无岁月，寒尽不知年。这是从我来司天监那一年开始记录的，如今算算，该有八年了吧。”诸葛方明叹道。
裴婴点点头，说：“时间过得真快。”又一想，这么说诸葛方明是从进司天监开始就接触天书了，夫子说他悟了八年都没能得到天书。
“外面太阳压眼，快些进来吧。”诸葛方明说。
裴婴这才往屋里走，走着走着，忽然停住了步伐，他初初看时，只觉得那树干上的字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如今仔细回想起来，这字迹不就是和文史馆中桌上的字迹是一样的吗？
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怎么了？”诸葛方明回头问。
裴婴抬头，对方眼中毫无防备，一脸真诚。但是裴婴却有点无法直视他，以及有点难以接受心中所猜的那件事。
如果诸葛方明就是在文史馆桌上刻字的痴情人，那被他所惦记的那个女子到底是谁呢？以及那张书签所写的内容，是不是也就是他写给那姑娘的？
然而如今的诸葛方明给他的感觉完全不同。难道这就是他心中的那道过不去的坎？
一时间，裴婴心中涌起各种情绪，脑中千头万绪，理也理不清。
如果他猜测的一切都是真的，那这还真是一个大八卦呢。
偏偏在此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
“先生回来了。”梁及站在走廊的尽头，一身藏青色的长袍，生生将身上的杀伐气息压了下来。攻略那个差生
134 我失去你八年了
诸葛方明大概也是没想到梁及会出现在这里，他眼中神色不明。裴婴在看到梁及的那一刻，一种大胆的想法在大脑产生。
“这是赵国梁及梁将军。”诸葛方明介绍道，既然两人已经见面，他只能敞开了介绍。
裴婴忙拱手道：“久仰将军大名，如今一见，果真是大将风范。在下玄贞书院大弟子裴婴。”
“过誉了，原来你便是裴婴，裴少侠的名号才如雷贯耳，说起来，我们还师兄弟呢。”梁及道。
裴婴笑着点头，却在心里默默记住这个名字，梁及。
两人又寒暄了一会，小童便端上了茶水。诸葛方明这里的茶跟他的人一样清淡，遗世独立。
裴婴或许做梦都没想到会与当年玄贞书院的文武状元坐在一起喝茶，当然，他也不知道本应在赵国的梁及为什么会在这里。他只是刚好心血来潮，想过来探一探诸葛方明始终悟不到天书的秘密。
只是他想着想着，忽然一怔，眼中震惊的神色无法掩饰，手中端着的茶杯哐当掉落在地。
“阿婴，你怎么了？”诸葛方明奇怪问。
裴婴赶紧捡起茶杯，小童已经拿着毛巾过来了。他显得有一丝慌乱，说：“先生，梁将军，我忽然想起落霞居中还有事情，失陪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两人显然不知道他会突然这么慌忙，还以为真出了什么事，不好阻拦。
裴婴刚出司天监的大门，就撒开腿往山下跑，希望叶赏还在那里。
他匆匆跨进文史馆的时候，叶赏正抱着书靠在桌子上打瞌睡，正午的阳光照在她身上，温柔极了。
裴婴却不管那么多，他打破了这份温柔，直接把叶赏吵醒了。
“快把那个书签给我看看！”裴婴着急说。
叶赏不明所以，迷迷糊糊中还是把那张宝贝书签找出来递给他了。裴婴拿过那张书签，死死地盯着前面的两个行字。
“过水桥，勿汲水。”
这莫名其妙、与下文不相接的两个小句其实蕴含的信息最重要。
《说文》中有曰：梁，水桥也。勿汲水，汲去水，及也。所以这里写的应是梁及。
明白一切的裴婴重重地坐在了蒲团上，目光涣散，好像遭遇了重大打击一样。
不明情况的叶赏吓得不敢随意乱动，她小心翼翼地问：“大师兄，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裴婴绝望地看了她一眼，说：“出大事了，这何止是个大八卦，这简直就是个炸弹！”
“炸弹是啥？”叶赏问。
裴婴摇摇头，拿着那张书签失魂落魄地走了。
可是那张书签是她废寝忘食才找到了，叶赏自然不能轻易让他拿走了，赶紧跟了上去。
她便跟着裴婴走，边听着他的肚子叫了一路。难不成大师兄比她还要废寝忘食？
叶赏一路跟着裴婴回到落霞居，小六率先冲了上来，很是紧张地问：“大师兄，你中午去哪了？”
“是啊，午饭都不吃了。”丘平初跟着说。
裴婴只是摇摇头，看着众人，欲言又止，小六十分贴心地端来了饭菜给他。裴婴到底是没说话，默默吃着饭。
众人觉得莫名其妙，这货简直就是在吊人胃口，偏偏他们不能拿他怎么样。
裴婴刚走，诸葛方明就一言不发地跑到司天监的高塔上，那里是整座山最高的地方，也是他独处的地方。
因为这里除了他，禁止任何人进入。
诸葛方明以为他躲在这里，梁及就见不到他了，但是他错了，梁及还是找到了他，这么多年了，梁及还是一如既往地懂他。
“先生，是心情不好了吗？”他问，声音柔和。
站在高处眺望的诸葛方明明显一惊，他转身，便看见梁及站在门口，光照在他身上，泛起朦胧的光晕。
“这里不让外人进。”诸葛方明强调。
梁及却笑笑，又往前踏了一步，说：“先生，我不是外人，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
诸葛方明眸中泛起危险的光，他微微有些怒气，可是梁及却全然当看不见，依旧一步步靠近他。
“够了，梁及，你到底想干什么？”诸葛方明低吼，他脸色愠怒，若是小童在场，定会又惊又诧，平常总是一脸温和，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没有情绪波动的先生，却因一人不管不顾闯进高塔而发怒。
这种情况是极少见的。
“梁及？”梁及抬眸，他紧紧地盯着诸葛方明，“什么时候你竟也连名带姓地叫我了？我们已经生分到这种程度了吗？”
诸葛方明也抬眸看他，说：“当初约好的，从此以后不再相见，这不就是形同陌路吗？”
“那日先生说我们缘分尽散，此生不再牵绊，可怎想，我们缘分未尽，注定要互相牵绊。”
“你......”诸葛方明一时无言，对他说的话又气又无法反驳，叹了口气，说：“如何未尽？我们不要继续纠缠下去了。”
“你若是想借当年的事来要挟我下山帮助赵国，我只能说我无能为力了。当年的事已了，你我的缘分早在八年前尽散。”
梁及还是那般脸色平静地看着他，他的目光让诸葛方明仿佛回到了八年前，那样熟悉。
“没想到我在先生眼中竟是这样的人。”他无不惋惜悲伤道，“但我并不是想借着我们多年的情谊让你出山，反而，我想借着这个机会来找你，回到你身边，哪怕只能远远地看你一眼就足以。”
诸葛方明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当时又惊又疑。
“先生，我已失去你八年了，那院子里的银杏树刻着的不是字，而是我们失去的真实的岁月啊。而我们能有几个八年呢？当年无论为着什么样的理由分开，我都是不甘心的。”梁及说。
诸葛方明惊得退后几步，他的后面便是桌子。心中埋藏多年的秘密此刻被人明晃晃地摆在了桌面上。他一直以为自己已经看开了，也已经放手了，就算再次提起，也能够坦然面对。
可是当梁及就那么站在自己面前时，他还是没法控制自己的心，害怕，欢喜，担心，甜蜜......他所能想到的所有心情都在这几天体验了个遍，可他偏偏还要强装镇定。
明明那个人光是出现就已经让他无法淡定了。攻略那个差生
135 炸弹
诸葛方明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或者说，他已经不需要回应了，他只是在告诉别人一件事情。
“先生为何不说话？”梁及问。
诸葛方明稳了稳心神，抬眸看向他，眸中波光微动，显然他的心情尚未平复下来。
“梁将军，请你自重。”他说。
“自重？”梁及苦笑，“我在先生眼中，无论何时都不是那般自重之人。当年满心以为离开是为着先生好，如今看来，是我太愚蠢了，先生有没有我都是一样好。而我，当初不过是为了自己的私心，这八年来，怎么也甘心，怎么也无法忘记。”
他抬眸，直视诸葛方明的眼睛，继续说：“如今，我愿意放下一切，主动来寻，先生仍旧将我拒之门外，我是不是就此该死心了呢？”
诸葛方明看着他，眼中的忧伤弥漫，当年的事情是两个人心中无法磨灭的伤，如今他把伤疤揭开，不停地拨动下面血淋淋的肉。
躲了这么多年，终究要面对。诸葛方明知道这一天要到来，却没想到会以这么一种方式。
他站正了身体，目光直视前方，平静地说：“我意已决，心如磐石不可移，将军请回吧。”
梁及垂下眼眸，失望又落寞，他问：“先生还需我等几年？”
“此生无牵绊便是此生！”诸葛方明迅速说，言罢，不再理他，拂袖而去。
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梁及抬起手，似要拉住诸葛方明，却在碰到他的之前，硬生生停手了。
这一犹豫，诸葛方明已经走过，快速消失在这高塔之中。良久，梁及才放下手，抬眼看了看周围，四面八方，空旷辽阔，把整座山都尽收眼底。
梁及却在想，这么多年了，他都把自己困在这座高塔上面，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诸葛方明一想到刚才梁及说的那些话，就觉得无地自容，心伤难耐，恨不得就此钻进一个地洞了，此后再也不用面对世间的一切。
光是这样想着，他就已无法在这司天监呆下去了，出了门之后，他直接往山下走。他不是讨厌梁及，而是，他无法面对他，他害怕他自己会心软，从此万劫不复。
不知不觉，他就逛到了天书阁，鬼使神差地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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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霞居，裴婴终于吃完了饭，才发觉自己身边有一群吃瓜群众。明明他只是在吃饭而已啊，为什么用那种目光看着他？
“大师兄，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为何看起来一副欲言又止，想想就叹气的样子？”叶赏好奇问。
小六十分乖巧地收拾碗筷，下去了。
叶赏刚说完，裴婴就重重地叹了口气，他还未还开口，便听到丘平初说：“你看看，又来了，到底有完没完啊？”
“这件事我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们说。”裴婴语气有些痛苦。
“那便按时间顺序一一道来吧。”陆全希说。
“大师兄，你是不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了？”顾信之担心问。
“对啊，我......”裴婴看着周围的人一脸旺盛的求知欲，干脆直接把那张书签递给了他们。
众人看过书签内容，陷入了沉思。半晌，陆全希才问：“裴兄，难道这是你收到的情书吗？”
裴婴马上摇头，说：“当然不是，这是我在天书阁中找到的，你仔细看看前两句，能不能看出点什么来？”
陆全希听话地盯着前两句，但是他什么都没看出来，丘平初也是一脸疑问。唯有顾信之脸色变了变，低声说出一个名字：“梁及？”
他刚说完，叶赏像是醒悟了过来，怪叫了一声，一脸震惊地看向裴婴，仿佛在问他这到底是真的吗？
裴婴默默点头，他认为是真的，这书签以及文史馆中的每一本书上的笔迹都是诸葛方明的，而那句“过水桥，勿汲水”除了梁及这个解释，实在是想不到其它更好的解释了。
但是这个猜测也相当大胆，如果这是真的，一不小心泄露出去，无论对诸葛方明和梁及还是玄贞书院，都是灭顶灾难。
所以，他不敢明确地说出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们在说什么呢？总感觉你们有事瞒着我。”陆全希不满地说。
裴婴看着顾信之，仿佛在询问他的意见，到底应不应该把这件事告诉陆全希和丘平初。顾信之思索一会，终于点点头。
于是，在叶赏一脸兴奋和难以置信的心情下，裴婴简单地把整件事说了一下，当然，他最后也说了自己并不能完全确定，这张书签也不是很有力的证据，但这个猜测目前看来应该是最合理的。
他一说完，场面一度很安静，每个都很沉默。半晌，落霞居大厅里爆发了两道如刚才叶赏一样的怪叫，连在厨房的小六都被吓到了，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呢。
“这这这......”陆全希一脸纯真地说不出话来。
“你是想说伤风败俗吗？”裴婴接话问。
陆全希愣住了。
“其实吧，我感觉诸葛先生他们也是很痛苦的，就好像你喜欢上了老丘一样，你会怎么办？”
陆全希再次愣住了。
“别闹，全希的脑筋简单。”丘平初马上说。
陆全希知道自家大人在帮他，可是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唉，他头脑简单的人也就算了，现在这位可是号称玄贞书院史上最聪明的人啊，偏偏遇上了这样的事情，也是够他烦恼的了。而且夫子说他始终悟不到天书就是因为心里有一道坎过不去，说不定就是这道坎呢。”裴婴一本正经地分析。
“这件事夫子知道吗？”顾信之问了句。
裴婴摇摇头，说：“我不清楚，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
他转头，发现叶赏正拿着小本子在狂记，不禁问：“小师妹，你在干嘛？！”
“当然是把这个炸弹记下来，真的是太震惊了！”叶赏迅速学会炸弹用语，头也不抬地说。
裴婴扶额。
“那现在该怎么办？我们要让诸葛方明悟到天书，然后帮我们找出庄梦、破解梦境、寻回圣迹，那我们首先应该做的难道就是帮他过这道坎？”丘平初问。
“谁知道呢，反正这件事我们又没法确认。”
“干脆去问诸葛先生就是了。”陆全希说。攻略那个差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