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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梦凉未央     南陈衰亡录txt下载     南陈衰亡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一章 两心相倾情难禁

    场中听到这话最为失落的该是老鸨了,她一脸的懊恼,眼看着大把银票已经到了嘴边,要是再过一会儿没人对得上,财主们那谁不巴巴地掏空腰包送上来,可是这小子······老鸨怨恨的眼神狠狠地瞪了陈同一眼。

    但老鸨毕竟是人精,刹那间堆在脸上的笑便掩饰了所有的怨恨,“这位公子大才,那就请公子说出下联。”

    陈同慢慢站起来,望着语嫣,不紧不慢地说道:“印月井,印月影,印月井中印月影,月井万年,月影万年。”

    一语惊四座,陈同话音虽小,但字字珠玑,如珠落玉盘,满堂顿时鸦雀无声。

    只见语嫣低头对旁边丫鬟耳语了几句,那丫鬟便向陈同走来:“恭喜这位公子,公子文采出众,机智过人,语嫣姑娘十分钦佩,想请公子入内,为公子抚上一曲,以娱公子耳目,不知公子可否赏脸。”

    “好,在下正想与语嫣姑娘一叙。”

    “公子请随我来。”那丫鬟转身便在前面引路,童建业从怀中摸出一个锦盒,陈同也不屑于打开看是什么,他相信其中一定是价值不菲的东西,作为与语嫣的见面礼,这是不可或缺的。

    陈同紧跟着丫鬟七拐八弯地走了好长一段距离,尽管绕得他有些晕头转向,但他并不担心会有什么安全问题,就连不时看见的那些虎背熊腰的打手,陈同也视若无物,因为他非常清楚,在安全方面,童建业会安排好,用不着他这个太子费心。

    推开房门,只见四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帘幕,六尺宽的沉香木床边悬着绯红色的宝罗帐,帐上遍绣着银线海棠花,微风从窗缝中吹来,风起绡动,如坠云山幻海一般。榻上搁放着青玉抱香枕,铺着软纨蚕冰簞,叠着玉带罗衾被,而房中摆放着一张茶几,上面焚着一炉檀香。

    眼前所见,着实让这个当朝太子吃惊不小,这里的富丽堂皇,就连自己的东宫也无法相比,他恍如置身仙境一般,有些如梦如幻的感觉。

    跨进房门,见语嫣早已在房中等候,忙施礼道:“小可见过语嫣姑娘。”语嫣微启双唇,皓齿间吐出几个清脆:“公子不必多礼,公子请坐。”

    陈同也不客气,在茶几的一旁坐下,语嫣也随即入座,轻展娥眉,眼光似电波般快捷的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位衣着华丽的公子,见他身上居然看不出有任何轻薄的神情,心中似乎颇为高兴,眼光中也盈满温柔。

    “不知公子要听什么曲目?”语嫣没有忘记李妈妈的承诺,既然有人答对了题,自己再大的损失也只好往自己肚子里咽,何况那损失仅仅是李妈妈的。

    “这个小可不介意,姑娘任意弹奏一曲即可。”说话之间,丫鬟已经将茶沏好。

    语嫣也不多言,伸出仟仟十指,轻轻将那琴弦拨弄,于是,随着一个个音符跳出,她便开始低低地吟唱道:秋木萋萋,其叶萎黄,有鸟处山,集于苞桑。养育毛羽,形容生光,既得行云,上游曲房。离宫绝旷,身体摧藏,志念没沉,不得颉颃,······父兮母兮,进阻且长,呜呼哀哉!忧心恻伤。

    一曲弹完,余音缭绕,久久不息,陈同不甚唏嘘,见那语嫣更是一脸凄然,眼角湿润润的,微仰着螓首,若有所思。

    “好,好琴音。”陈同是个中高手,当然知道语嫣弹奏的好坏,不由衷心称赞。

    “公子过誉了,承公子谬赞,语嫣汗颜。”语嫣微微低头,以算答谢。

    “语嫣姑娘,小可能聆听如此佳音,足慰心怀,区区微礼,不成敬意,还望姑娘笑纳。”陈同随即拿出那个锦盒,并随手打开,双手恭敬地呈上。

    语嫣浅浅一笑,也不拒绝,就连那锦盒中放着光芒的夜明珠也并没有让她惊喜若狂,只是随手接过来放在身旁,连多看一眼似乎都觉得浪费表情。

    这一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陈同的眼睛,其实他刚才不露声色的耍了一个小心机,他原本不知道锦盒里面究竟是什么,刚才之所以打开也是想知道它的价值,当看见是夜明珠的时候,他暗想:语嫣绝对是一个识货之人,如此价值连城的宝物,应该不会有女子不为之动容,所以他一直暗中留意。

    事情却出乎他的意料,语嫣并没有任何惊喜,反而视之如平常事物,陈同不由心生敬佩,想这样风尘中的人,有几个不是见钱眼开,她们有谁不为自己今后的生活想方设法从客人那里多赚些银子。

    有了这种敬佩的心思,陈同便不想就此罢手,他脑中迅速将看见的语嫣的一言一行过滤了一遍,认定语嫣不是那种贪图钱财之人,她想要的是心灵的知音,是能够真心对待她的人。

    “语嫣姑娘,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可否得到姑娘的允诺?”

    语嫣自第一眼见到陈同,也在心中对陈同做了一番衡量,尤其是自己刚才所弹之曲,陈同完全沉浸于主人公那种思念而又遥不可及的情感中,他虽然穿着华丽,而且他出手之物更是贵重得令人咋舌,可他却没有浮浪之气,对陈同也不由得芳心泛起涟漪。

    “公子何事只需明言,语嫣力之所及定当答应。”

    “刚才听语嫣姑娘所弹王昭君怨词,小可触动颇多,小可也略会弹奏一二,不知可否与姑娘合奏一曲昭君出塞?”

    “好啊,公子既有此雅兴,语嫣必当奉陪,公子请。”说着站起身将面前的古琴让给陈同,而自己则拿起了一把琵琶。

    两人眼神交汇处,那音符便从琴弦上徐徐流出,带着忧伤,将两人的心紧紧系在一起。

    “想不到公子如此高才,语嫣能结识公子,三生有幸,不知公子尊姓?”

    “劳姑娘动问,小可姓陈。”语嫣正想说什么,这时丫鬟推门而入,附在语嫣耳边一阵低语,只见语嫣略带喜色的脸上泛起丝丝红晕,一对美目更是在陈同身上溜达了一下。

    陈同虽然没有听清楚她们说什么,但猜想这事一定与自己有关,于是假意说道:“既然语嫣姑娘有事,小可不敢打扰,就此告辞。”说着,就要起身离开。

    那丫鬟掩嘴一阵‘咯咯’娇笑,随即说道:“公子莫慌,语嫣姑娘的确有事,但却是李妈妈吩咐她今晚不必再应酬,而是专心陪公子,等会儿酒菜就送来,公子可要好好陪陪语嫣姑娘。”

    两人本已是互相倾慕,加上三杯两盏下肚,更是无所不谈,陈同为博美人欢心,尽呈平生所学,诗词歌赋,娓娓道来,听得语嫣如醉如痴。

    陈同不知童建业是怎么对那个见钱眼开的老鸨交涉的,反正今晚语嫣已经属于自己,岂能错过一亲芳泽的机会。

    被翻红浪,道不尽的风流快活,说不完的甜言蜜语,第二天一大早醒来,陈同感觉到枕下有什么东西硬硬的,便趁着语嫣背着自己整理妆容的机会偷偷摸出来一瞧。

    这一眼看去,可把陈同吓呆了,那虽然是一块玉佩,但陈同看得出这块玉佩一定出自皇家,那上面雕刻的一条金龙那是只有当今天子才能拥有的东西。

    难道······陈同不敢想下去,他明白事情一定是那样的,自己的父亲经常找借口,在张贤的安排下到外面风流快活,这语嫣竟然是······而且自己也竟然稀里糊涂的就和父亲拥有同一个女人。

    陈同一刻也不敢呆下去,他找了一个借口,也顾不得语嫣惊讶的神色,更顾不得语嫣对他恋恋不舍的眼神,匆忙逃了出去。

第六十二章 夫妻情分淡如水

    陈同原本想要在秦淮多逗留两天,一来这里美女如云,正好趁着自己年轻,好好享受一番,二来更想花中选花,准备挑选两个像玉儿那样的美人以备将来之用。

    但他做梦也想不到事情偏偏那么凑巧,这里数不尽的画舫,成千上万的美人,自己竟然鬼使神差的上了昨晚那只船,而且和自己琴瑟和鸣,心意相通的偏偏还就是父皇有关系的女人,这一切难道都是命中注定。

    陈同是一个不相信命的人,尽管当时佛教盛行,许多人都相信前世今生因果循环,但陈同却不相信。

    要是昨晚和语嫣缠绵不舍之时得知真相,陈同估计自己一定会吓出魂来,说不定一场大病下来,自己这一辈子再也无缘尘世的繁华,好在没有,他更庆幸自己终于在最后明白了真相,如果不是那块玉佩,稀里糊涂把语嫣带进东宫,一旦被父皇知晓,那结局该怎样呢?

    这一打击让陈同再也没有任何心情,他只恨不得赶快逃离这烟花之地。

    时隔半月,这一次出行,陈同虽然没有亏待自己,但却苦了东宫里这几位美娇娘,好在这几人都是为太子着想,想到太子在外面为了体察民情,说不定风餐露宿,自己独守空房又算得了什么?

    陈同在对待自己枕边人方面,他可分得清主次,他知道要想自己后院安宁,后院主人至关重要,所以从吃过午饭后,他就赖在沈妃身边。原本想沈妃这如花似玉的年龄,这许多日不见自己,说不定会关起门来,如饥似渴的和自己温柔一番,却不料她情话没有一句,废话倒是挺多,一再追问他对外面所见所闻有何感悟,听得陈同心里一阵阵烦躁,但还得强装笑脸。

    好在陈同在语言表达方面没有障碍,添油加醋的将自己的见闻描述了一番,他以为问卷到此也应该结束了,轮到自己尝尝这久别的太子妃的味道了。

    不料太子妃却说道:“夫君,明日早朝,父皇肯定要询问于你,你应该把自己的见闻写成奏折,也不枉这次出去历练。”

    陈同心里咯噔了一下,自己怎么把这事抛诸脑后了,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面对皇上和满朝文武,他不可能像刚才这样口若悬河的吹嘘一通了事,他必须要对所见所闻提出建议。

    怎么建议呢?要是让他说该怎样去讨一个女人的欢心,要是让他即兴来一篇洋洋洒洒的词赋,他可能毫不犹疑,但这治国之事,陈同一想到此,便不由焦躁起来。

    他无奈的来到自己书房,将那奏本打开,提起笔又叹息着放下,他实在不知该如何落笔。

    背着手,在书房中踱来踱去,幸好他有特别深的文学功底,以前老师也不少讲过该怎么治理国家,终于还是提起了手中的笔。

    写下那本奏折,陈同觉得好累,浑身酸软无力不说,就连大脑也昏昏沉沉的,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沈妃寝宫的。

    “咦,月娥在看什么?”沈妃正坐在锦櫈上,聚精会神的看着手中书籍,没想到陈同竟悄没声息地到来。

    “臣妾给太子请安。”受过良好教育的她思维中灌满了礼数,赶忙施礼。

    “爱妃何必这么多的繁文缛节,你我夫妻相见,还是随意些好,不必如此拘束,我看这些礼节以后就免了吧。”陈同洒脱的性格实在不喜欢如此。

    可偏偏沈妃却出人意料的执拗:“夫君此话不妥,夫君在家乃一家之主,将来登大宝乃一国之君,如果像夫君所言,君不君,臣不臣,又何以治家安邦。”

    陈同原本心情不是很好,懒得就这种事和沈妃辩论,便转移话题道:“爱妃怎么看起金刚经来了。”

    “臣妾自小见母亲礼佛,因而接触到这类书籍,觉得很有意思,于是闲暇之余,便翻来看看,不知太子对此有何看法?”

    陈同笑道:“我向来不相信因果之说,爱妃如有兴趣,尽可参研。”

    “不知夫君做好明日早朝的准备没有?”月娥一边为陈同退下外衣,一边关切地问道。

    “这事不劳爱妃操心,奏折我已写好,想来没有什么问题。”陈同原本想月娥十多天没有看见自己,见面之后肯定是温柔缠绵,白天她赶自己去写奏章还情有可原,但这夜晚该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世界,居然还喋喋不休的说国家大事,他心内仅有的一点热情渐渐淡化了。

    陈同真想立即走出这寝宫,他坚信哪怕是在春梅和夏红两个丫鬟那里,他也会享受到热情如火的待遇,何况还有刘梅和玉儿正巴巴地盼着自己呢。

    自那天在秦淮受到心理的打击后,他一直郁郁不乐,总是想到语嫣的模样,一想到语嫣就立即想到自己和父皇都曾经睡在语嫣的床上。

    好不容易回到东宫,他好想轻松一下,好想怀抱着几个美人畅饮一番,以解除心中烦闷,可却事与愿违。

    月娥见陈同有些闷闷不乐,不好深究原因,虽然和陈同钻在一个被窝里,也感觉不到陈同对自己的热情,她逆来顺受的性格对此不以为意,既然自己的丈夫没有兴趣,她便觉得如果自己刻意去承欢,那自己岂不是和那些妖妃没有两样。

    月娥不想丈夫因自己而误国,她要让他成为一位圣明的君主,一心治理国家,而不是把本事耗费在女人身上。

    “夫君,休怪臣妾多言,我看夫君自回来后便一直精神不振,这可不是当今太子应该有的,臣妾当然知道夫君这次出行辛苦,但为了这个国家,为了天下黎明百姓,夫君辛苦是有价值的。”月娥半边身子靠在陈同胸口上,还在敦敦劝戒。

    “我当然明白爱妃的心意,怎么会怪你,只是这当太子就如此之累,将来一旦承接大统,还不知有多累。”

    “夫君此言差矣,试看自古贤明君主,有哪个不是为国为民尽心尽力,故而受到万民拥戴,千古流芳,我想夫君也不想没有任何作为吧。”

    “诚如爱妃所言,我岂能做一个碌碌无为的昏君。”陈同也想要在将来有所作为,但同时他更想拥有心爱的美人。

    情绪在交谈中渐渐平静下来,陈同体内的温度也开始升高,毕竟正值青春年少,再是心内有解不开的结,怀抱着这样青春的佳人,也会约束不了自己。

    只是这一番缠绵似乎在两颗心之间隔着了什么,只是身体的接触,而没有达到心灵的融合,即便如此,在经过一番折腾后,陈同也感到眼睛不再听话,只想赶快进入梦乡。

    月娥真是一位特别好的贤妻内助,还没等丫鬟提醒,她已早早把陈同从酣睡中唤醒,不知昨夜她是否安稳的睡了一觉?

第六十三章 朝中辩论徒空谈

    美人的冷淡和在外奔波的劳累,的确没有让陈同恢复体力和精神,带着一身的倦意走进朝堂,才勉强打起精神。

    循规蹈矩的参拜过后,陈式把目光落到了陈同身上:“太子,这次出巡可有收获?”

    陈同赶忙越班而出,匍匐在地:“启禀父皇,儿臣这次出巡,微有收获,儿臣已把所得写成奏本,恭请父皇御览。”说着双手高高举起奏本。

    张贤不待陈式开口,便已走上来接过奏本,拿到了陈式面前。

    这可是关系到将来江山是否永固的大事,是对未来国家主人的一次考试,陈式丝毫不敢马虎,将那奏折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同儿,奏折朕已看完,你可将所奏之事向朝中大臣说一下,听听大家的意见。”陈式合上奏本,脸上带着一丝笑意,看得出来,他对陈同提交的这份试卷虽然口中没有称赞,但还是比较满意。

    “是,儿臣谨遵父皇圣谕。”陈同缓缓站起身来,转向两班肃静而立的文武大臣。略微整理了一下思路,便说道:

    “众位重臣,我这次奉皇上圣谕,出巡了安州、吴州、荆州等地,所过之处,民勤本业,物阜民康,一片祥和,但也看到了一些问题所在。”

    陈同略微顿了一下,见众人都睁大眼睛,静听下文,便又接着说道:“民,国之根本矣,历代贤明君主,无不以民为本,但某些世家大族,却不顾民生,与民争利,强占民田,导致民怨,更兼有地方官吏,滥用职权,刑诉不公,且巧立名目,妄加赋税,亵渎我皇圣威,故本太子认为对这些枉顾国家法令,为非作歹之辈应严加惩处,另乡野也不乏有识之士,颇有治国之才,我朝任人重在看家世,我认为应该打破这种传统,不拘一格,举荐人才,但凡有一技之能,便可根据其所长,委之以任。不知众位大臣对此有何见解。”

    陈同说完,便又静静地站在一旁,静等大家对他的评价。可他这番话,却使原本安静的朝堂开始躁动起来,所有人都在交头接耳,嗡嗡声一片,也不知大家在说什么。

    但陈同从众人的表情猜得出,没有几人赞同自己的看法,这也是他意料之中,因为自己这些建议可以说都不同程度低触及了他们的利益。

    “各位爱卿,这便是太子给朕的奏折,大家对太子所言之事,有何看法,尽可说来。”陈式拿着陈同那本奏章,说道。

    下面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毕竟皇上发话,谁还有胆子冒犯圣威,一旦龙颜震怒,轻则被罢官下狱,重则身家性命难保。

    高高在上的龙颜,没人敢仰头直视,大家都在低头揣测皇上的心思,陈同的话虽然对他们不利,但他可是太子,是这个国家未来的主人,如果皇上赞同他的意见,那自己反对的话,无疑是制造矛盾。

    见众人不言语,丞相李建威越班而出,谨慎地说道:“回禀圣上,太子之言,不无道理。诚如太子所言,民乃国之本,民安则国安,民富则国强,与民争利,也是历朝难以解决的一大难题,我朝自开国以来,便常有强占农田之现象,朝廷也曾屡加禁止,却禁而不绝,此事还望皇上圣裁。”

    这话等于没说,强占民田,这庙堂之上的人,谁家没有干过这事,大家心知肚明,要是真的追究起来,岂不人人自危,李丞相既不敢得罪太子也不敢公然站在太子一边,和满朝文武公开作对,尽管他平时和太子走得比较近。

    “丞相此言差矣,老臣认为太子之言实不愧为治国良言,我朝现今偏处一隅,强敌环伺,尤其是北国无时不虎视眈眈,常有觊觎我疆土之心,我等正该图强自立,休养生息,老臣认为此事应该严令户部,清查全国土地,还地于民。”

    太傅韦树成是太子一党,当然此时坚定地站在太子一边,他刚说完,太保王廷贵也越班而出。

    “启禀圣上,老臣也赞同太子之言,吏治是一个国家的根基,吏治腐败犹如蛀虫,久必成患,当防患于未然,不使其滋生蔓延,我朝地方各级官吏,多荫承于先辈,故而多有滥竽充数者,要想根治这种局面,理应选拨人才,国家方得治理。”

    众人见丞相闪烁其词,而太傅和太保更是立场鲜明,众人虽然心有不甘,也不敢将不满表现于形,大家唯唯诺诺,想到即使损失一些利益,但总比触犯圣威的下场好的多。

    果然,陈式此时再一次开口说道:“朕觉得太子和两位卿家之言甚有道理,太子此番出巡,见识大增,不负朕意,卿等乃国之重臣,不可贪图一时享乐,置国家将来于不顾,当居安思危。”

    “至于太子所言之事,丞相可着各部办理,太子这段时间,也要把精力放在这上面,不可懈怠。”

    圣意既决,众大臣哪还敢多言,太子原本忐忑的心也安定下来。但散朝后,他却被陈式单独留了下来。

    “同儿,你随我来,我和你母妃有事和你说。”陈同被弄得云山雾海,不知竟为何事。

    “见过母妃。”此时的王皇后也只是还有一口气在,因长期以来身体抱恙,卧病在床,所有后宫诸事便交由李妃处理,而李妃因不甚得恩宠,便对后宫之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陈式倒落得毫无约束。

    好在陈式身边的女人相比于陈式而言,太过弱势,她们最多也只能有点争宠之心,并不敢明目张胆的相互陷害,尤其是在干预朝政上,一旦有啥苗头,陈式可不昏庸,容不得她们有一点僭越。

    所以陈式的后院还算安宁,加之陈式并没有独宠谁,大家都能分沾雨露,只是时间相隔长短而已。

    原本晨昏定省是陈同应尽的本分,但王皇后苦于自己一直病恹恹的,哪有什么精神,所以陈同也不是经常能见到她。

    “同儿快快起来。”王皇后有气无力的说道。

    “同儿谢过母后,不知母后最近身体可否好些?”看着王皇后憔悴的模样,陈同心里哽咽着。

    “还不是老样子,我听你父皇说,你最近到民间去视察,不知同儿是否有所收获?”

    “刚刚同儿已经在朝堂上向父皇禀明了一切。”王皇后一听便把征询的目光转向陈式。

    “皇后不必担心,同儿已经长大了,尤其是经过这一次的历练,长了不少见识。”陈式扶着王皇后,将一个靠背放在他身上,作为结发妻子,他和她之间自始至终有一种难以割舍的患难之情。

    “既然皇上都这么说,我也就放心不少了,同儿,我和你父皇商量过了,你那些兄弟都已经有了孩子,可你大婚至今,太子妃还没有怀上子嗣,所以,我们决定在全国为你挑选一些品德贤淑之女,以延嗣我们皇家血脉,你看如何?”

    一听全国选美,陈同差点喜形于色,好在他知道轻重,便老老实实地答道:“一切全凭父皇和母后做主。”

    “同儿啊,这次我和你母后商量了一下,还要在朝中大臣的闺女中为你选定侧妃,你母后已经打听清楚了,龚尚书和孔司马之女堪称贤淑,一旦吉日选定,便为你们筹办此事。”

    陈同哪有不敢应承的,虽然一听龚尚书和孔司马之名,陈同就知道这只不过是一种政治上的联姻,这两人是朝中实力派的人物,更是江南赫赫有名的世家大族,门下子弟在朝中做官的也不乏其人,更不要说地方了。

    这样的安排可全是为自己太子之位着想,否则将来一旦有甚风吹草动,谁来保自己,多一个帮手多一份安全。

    至于这龚、孔两家之女是否像月娥那样也不解风情,现在不得而知,他也不可能去见见面再行定夺。

    该接受的要坦然接受,陈同便很坦然。

    “同儿,你可知道我们这样安排有何用意?”陈式心中总是有一份担心,隐忧,只是不好说出口。

    他接着说道:“你今天的建议确实很好,父皇也曾多次有过考虑,奈各种势力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果国内不安定,便会酿成更加严重的后果,所以,有些事情不能一蹴而就,当徐徐图之,不可操之过急。”

    “同儿谨遵父皇教诲。”陈同听得有些毛骨悚然,这话并不是吓他的,丞相李建威便在他和济王陈陵之间摇摆,而其它势力也是蠢蠢欲动,稍有不慎,便会酿成一场为争夺权势的内乱。

    太傅太保虽站在自己一边,手中其实没有多少实权,所以,哪怕自己对这样的安排不满意,为了自己的地位,也只能接受。

    “好了,同儿,母妃说了这多话,已经感觉很吃力,我想休息一下,你先退下吧。”王太后说完,便疲惫的合上了眼睛,陈同想再和她说几句体己话都不能,只得告退。

第六十四章 为生计进城卖草席

    这段时间,南陈国上上下下可闹热了,选秀圣旨一下,各级地方官吏便忙碌开来,针对户籍上只要是符合条件的便一一圈定下来,挨家挨户去核实。

    先不说这选秀之事,且说宝儿,自从陈同离开以后,幼小的心灵便已深深烙印下陈同的影子,整日价眼前浮现的便是她那‘大哥哥’的模样,就连夜晚做梦,也每一次都将陈同带进自己的梦乡。

    她苦苦地盼着有一天这个‘大哥哥’会突然从梦中走出来,站在自己面前,可是已经过去了好几年,她都已经十岁了,‘大哥哥’依然没有出现。

    思念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走而消失,反而越来越深,宝儿时常在梦中醒来,回想着陈同的模样,时常一个人独自坐在床上痴痴地发呆。

    她不明白为什么总是抹不去这个‘大哥哥’的影子,她想知道他现在变成了啥样,是不是像她每次进城看见的那些和他年龄差不多的人一样,身边总是有一个穿得花枝招展的女孩子陪着。

    慧音师太因病已经故去了,那庙便再也没有人去过,宝儿一没事便一个人跑去庙里,耐心地打扫着每一间房间,打扫着飘落在地上的枯叶,她相信总有一天‘大哥哥’会来这里找她,她不想让他看到这里邋遢的模样。

    庙里时时传出一阵阵琴音,幽怨而伤感的音符在这几乎荒无人烟的地方低低的哭泣。

    母亲也显得比以前更加苍老了,白天忙着周围几块地,那是她们赖以生存的的根基,晚上还要编织一些草席,拿到集市上去卖,换取一些针线钱。

    以往都是在附近的集市上卖,后来燕儿听说城里的价格高得多,便不顾远走几十里路,将草席背到城里去。

    已经差不多一个月没进城,夜夜赶制的草席有十多张,燕儿决定这次带着宝儿一起去,差不多一年没给宝儿添置新衣服了,女儿已经渐渐长大,总要穿的整洁一些,不能总像乞丐一样。

    加上这段日子自己也存了几个钱,买一身布料足足够用,母女俩天刚四更便趁着夜色出了门,这来回近百里路可不是闹着玩的,即使这样紧赶慢赶,回来天都已经黑了。

    宝儿很懂事,主动为母亲背了两张草席,燕儿虽然心痛,但明白自己的处境,没有条件对女儿娇生惯养。

    盛夏的太阳火辣辣的,母女两来到定州城下,正是正午时分,衣衫早已湿透,脸上的汗水还在裹着一路染上的尘埃往下淌。

    “妈妈,这就是定州?你看那墙好高。”宝儿第一次出远门,出现在眼前的那高高的城墙让她惊叹不已。

    “对,这就是定州。”燕儿望着城墙,眼里露出几丝笑意,半天的跋涉,终于到了,她回头看看喜形于色的女儿,想着女儿即将有新衣服,心里充满着甜蜜。

    “走,宝儿,我们赶快进城去,把草席卖了妈妈给你买新衣服。”

    “妈妈,真的呀!”宝儿高兴得蹦跳了一下,连小嘴都合不拢。仰着一张圆圆的笑脸,闪烁着两个明亮的大眼珠子,望着燕儿。

    “可是,妈妈,宝儿不要新衣服,妈妈这衣服都破得不能再穿了。”宝儿看见母亲那缝缝补补不知多少遍的褴褛衣衫,神情突然一黯。

    “宝儿真乖,这次先给宝儿买,等妈妈下次把草席卖了钱,妈妈也去买一身新衣服,好不好?”

    “真的?”宝儿天真的问道。

    “妈妈还会骗宝儿不成。”燕儿强忍着满腹酸楚,她再苦再难,可不想亏待自己的女儿,这是她生命的延续,是她的希望,是赖以支撑她活下去的勇气。

    进得城来,熙熙攘攘的人流,街道两旁琳琅满目的东西,所有一切都让宝儿好奇极了,一路睁着两个大眼睛,东瞧瞧、西看看。

    七拐八弯,终于来到了专供乡下人卖这些低贱东西的地方,燕儿将草席放在地上,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暗祝自己,希望今天运气好,能卖个好价钱。

    “宝儿,去买两个馒头。”燕儿瞧见蹲在旁边的宝儿,眼巴巴望着不远处那卖馒头的地方,小嘴皮一动一动的,估计是女儿早已经饿了,经过这几十里路,不要说一个小女孩,连自己都筋疲力尽,肚子饿得咕咕响。

    燕儿还没有这样奢侈过,每次来她可舍不得买东西吃,实在饿的时候,她就在路边的水田里或者小溪旁,将凉水咕嘟咕嘟往肚子里灌,经验告诉她,那样也能暂时管饱。

    可她不想女儿也如此,她从贴身衣兜里摸出两文钱,宝儿很快便蹦跳着跑过去换回了两个白面大馒头。

    “给,妈妈。”宝儿懂事的将一个递给母亲。

    “宝儿先吃,妈妈还没饿,等会儿饿了妈妈再让宝儿去买。”这是燕儿今天第二次向女儿撒谎,好在她并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宝儿也知道自己的母亲从来没有骗过自己,还以为是真的。

    “咦,妈妈,这馒头咋这样好吃,比妈妈做的好吃多了。”宝儿嚼了一口馒头,那香喷喷的味道与母亲做的简直无法相提并论。

    “是吗?那宝儿就赶快吃,说不定宝儿吃完了,妈妈的草席也就卖完了,我们就可以去给宝儿买新衣服了。”

    燕儿的眼泪差点没有滚出来,自己做的馒头那是啥啊,只不过是把麦子随便舂一下,连麦麸子一起就吃了,那像人家这馒头是经过多道工序,专门用精粉做成的。

    宝儿毕竟年幼,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能知道多少,两个馒头不几下已经全在她小小的肚子里了。

    “闪开!闪开!”正在此时,一对全副武装的士兵吆喝着,一路凶神恶煞般走来,见人就往旁边推,见路边摆放的东西,就一脚踢开。

    “你瞎了狗眼,这破烂摆到了道路中间。”燕儿正要将草席往旁边挪,已经来不及了,一个士兵似乎怕弄脏了手脚,便把手里的枪将草席用力往上一挑。

    “长官!长官!我这就挪开。”燕儿差点哭出声来,这是她一个月辛辛苦苦赚下的财富,被弄坏了,她该咋办?

    可是她这样一个村妇谁会放在眼中,那草席已经飞了起来,燕儿像失去了魂魄一样猛地向草席扑去。

    “你这坏蛋!坏蛋!”宝儿见母亲受到欺负,哭喊着便扑向那士兵,一只手抓着他的衣服,另一只手捏着小拳,不断地打在他身上。

    “哈哈哈,这小妞儿好漂亮!要不随大爷回去,大爷保管让你穿好的,吃好的!”宝儿的拳头连给士兵挠痒痒都不够力量,却更激起了他的野性。

    他一只手捏着宝儿的下颚,审视着宝儿,放荡的大笑着。

    燕儿顾不得那些散落的草席,她可知道这些东西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发疯似的猛扑过来,要把宝儿抢回来。

    “官爷,求求你放了我女儿吧,可怜我们母女无依无靠,你饶过我们吧!”燕儿一番争夺没有结果。哭着跪下了自己的双腿。

    “嘻嘻,我看你们母女倒是有几分姿色,要不,你们都随大爷回去,大爷保管你们过上好日子。”

    那士兵说着,一只咸猪手便伸向燕儿脸颊。

第六十五章 邂逅亲人福星照

    “住手!”随着一声娇叱,一个雍容华贵的中年女子已经站在面前,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一脸怒气。

    “哟,想不到大爷我今天艳福不浅,居然又······”那士兵一看这女人的打扮,就断定是哪个富人家的,对他们而言,那些有钱人再有钱,可也不能和他们手中的武器相比。

    “混账东西!你可知夫人是谁?你有几个脑袋敢如此无礼!”随着一声怒吼,那士兵脸上已经‘啪’“啪”地想起了两声脆响。

    “属下不知是孔夫人驾到,有失礼数,望夫人恕罪!”打人者正是这队士兵的头领,他已经规规矩矩地跪在了地上。

    那个士兵似乎被这两记耳光抽醒了,见孔夫人身后还有一乘软轿,软轿的两边还有四个衙役分站着,再想刚才长官称呼‘孔夫人’,那些衙役显然是州衙的,而州衙里姓孔的······

    士兵一阵哆嗦,扑通一声直挺挺地跪下,心胆俱裂,他知道自己惹了不该惹的主,这孔知州可是下马管民,上马管兵的主,自己再有几个脑袋也不够砍。

    “小的不知是孔夫人,小的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那为首的也不断赔罪:“夫人,小的管教属下不严,冒犯了夫人,请夫人责罚。”

    孔夫人看见痛哭流涕的燕儿母女,懒得和这些欺软怕硬的武夫纠缠,娇叱道:“滚开去。”虽然是骂人的话,这些人却像得到了救命符,爬起来便跑。

    “这位大妹子,你受委屈了。”孔夫人并没有嫌弃燕儿一身褛烂,伸出双手去扶燕儿。

    燕儿哪敢要贵人搀扶,慌忙站起来,怯生生地说道:“多谢夫人相救之恩,民女终身难以为报,请受民女一拜。”

    “大妹子不必多礼,都是我家相公治下不严,使得这些军士为非作歹,才致大妹子受此羞辱。”孔夫人并没有让燕儿拜下去,托着了她的双手。

    燕儿微微抬起头,那孔夫人突然像呆滞了一样,两眼傻傻的望着燕儿,满脸惊诧,“你······你是······你是如燕?”

    燕儿一听有人叫出了自己的闺名,也是一脸惊诧,仔细一看眼前之人,尽管她一身绫罗,满头珠翠,美艳的容貌虽然随着岁月的流逝而略微褪去光泽,但她依稀还能从她脸庞的轮廓和她的眼神辨认出儿时的模样,她颤抖着声音问道:“你······你是如芳?”

    “你果然是我的如燕妹子,我就是如芳!”孔夫人见她也叫出了自己的闺名,哪还有错,一把将如燕搂进怀里,早已泣不成声。

    原来两人本是堂姐妹,她们的父亲是亲亲两弟兄,两人自小就在一起长大,后来各自有了夫家,如芳嫁给了孔知州,如燕则嫁给了张奎,从此天南海北,各奔东西,再也没有任何联系。

    想不到光阴荏苒,岁月如梭,时隔多年,早已物是人非,命运多舛,如芳夫君从文,依靠祖辈荫德,已经是地方大员,坐镇一方,而如燕的夫君从武,早已马革裹尸。

    两人抱在一起好一阵痛苦,久别之情,再面对如今看到彼此不同的境况,各自伤感难禁,宝儿睁着两个大眼睛,傻乎乎地看着,不知这究竟是何事?

    “妹妹,你怎么这般光景?”如芳见如燕这般凄凉,那泪珠儿仍在顺着脸颊往下淌个不停。

    “哎,姐姐,一眼难尽。”如燕想到自己的遭遇,那心像灌了铅一样不断往下沉。她难过的别过脸,实在无颜面对自己的姊妹。

    “这个女孩是······?”如芳见宝儿紧紧拉着如燕的衣角,便问道。

    “这是我女儿宝儿,宝儿,过来见过姨娘。”

    宝儿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关系,但母亲的吩咐她不会不听,何况眼前之人刚刚救过她和母亲,尤其是此人是那样和颜悦色,看起来那样亲近。

    “宝儿见过姨娘。”宝儿闪烁着大眼睛,脆生生地说道。

    “啊,原来是宝儿,好孩子,来,姨娘看看。”如芳微微弯下腰,轻轻拂开宝儿脸颊上的秀发,见她虽然尘埃满面,却遮掩不住自身的娇美,不由暗自欣喜。

    “妹妹,此处不是说话之地,我们回家慢慢说。”如芳拉着宝儿的手,有些舍不得放开。

    “不,姐姐,我······我还要卖草席。”如燕一听‘回家’二字,感到好惶恐,如今自己这般窘迫,怎么好去烦劳如芳,何况听刚才他们所说,如芳已经是知州夫人。

    如芳见她推辞,看她表情,似乎明白了为什么,放下宝儿,拉起如燕的手,顿时心里又涌起酸楚,这哪是那个曾经不知握了多少回的细嫩小手,从手掌到手臂是那样粗糙,就像麻布一样,尤其是还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掌指之间凸起的老茧。

    她不知道妹妹究竟遭遇了什么,她的家里现今是啥样子?住在哪里?怎么会沦落到如此这般境地,从她憔悴的容颜看得出为了生活她不知受了多少煎熬,她的丈夫呢?难道······如芳不敢想下去,这一切她都需要知道答案,这是自己情同手足的姊妹,这么多年音信全无,而今见面,看着如燕,如芳的心在一点点撕裂。

    “如燕,你我是亲姊妹,你可知道,我们的父母都已经不在,几个哥哥也下落不明,在这世上,你我就是最亲的人,妹妹不要有任何顾虑,这草席我会让人处理。”如芳知道如燕为自己的境况尴尬,但正如她所说,她们彼此是亲人,她怎么忍心看着如燕就这样离开呢。

    如芳吩咐了两个衙役留下负责处理如燕的草席,她知道如燕自小好强,这些草席还不知道妹妹熬了多少个昼夜,如果将它弃之于地,岂不大大挫伤妹妹的自尊心。

    “如燕,我和你边走边说。”如芳吩咐完毕,拉着如燕便往家去。

    “小翠,你去衙门知会一声老爷,就说家里来贵客了,请他忙完公事早点回府。”如芳又吩咐身边的丫鬟道。

    “姐姐,我就坐一会儿,姐夫公事繁忙,就不要打扰她了。”如燕心中始终放不下,她不想让自己凄苦的遭遇给如芳带去不快,她相信这是自己的命,命中既已注定如此,还有什么奢望呢。

    她只希望宝儿能够快快成人,能够找个寻常百姓的好人家,平平淡淡的渡过一生,她就于愿足矣。

    “妹妹,你我姐妹好不容易见面,说什么走呢,这正是冥冥中命中注定,你我该有此一聚,我们正好好好叙叙阔别之情。”

    如芳接着说道:“自从你我各自出嫁后,我也曾派人四处打探妹妹的消息,知道妹夫从军,但却始终没有探听到具体的下落,这些年,我家相公在各地任职,好不容易做了这里的知州,稍微安定了一些,我正要派人探听妹妹的下落,殊不知在这里相遇,这正是上天垂怜你我姐妹。”

    说话之间,已到府衙后院,原来孔知州还算一个比较正直的官员,虽然是知州,掌管着这里的军政,但却没有为自己置办下专门的府邸,而是举家住在衙门内。

    “小红,你去把小姐叫来。”如芳对端来茶水的丫鬟吩咐道。又转身对服侍自己的丫鬟说道:“你带宝儿下去洗浴一下,将小姐的衣服找一身合适的给宝儿换上。”

    如芳交代完毕,转头对如燕说道:“妹妹,现在你我姐妹可以好好叙叙离别之情了,有一件事姐姐好两次想问妹妹但都不知如何开口。”

    “姐姐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样子?”如燕抬起头,看着如芳,那泪珠儿早已忍不着扑簌簌直往下落。

    如芳赶忙站起来用手帕为她擦拭,如燕也顿时像找到了归宿一样,也顾不得自己一身尘埃,猛地一下子扎进如芳怀里,她要把这多年的辛酸一股脑儿全倒出来。

第六十六章 宝儿自愿入宫为媵女

    “姐姐可知几年前的边城之战么?”如燕着实哭了个够,回想起和丈夫的生离死别,回想起自己所遭受的凌辱,回想起这么多年为了宝儿苟活于世的辛酸,她在如芳面前不再需要坚强,她是一个女人,是一个受尽磨难的女人,她需要依靠,需要亲人。

    “我听相公说过,那是一场惨烈的战役,我朝将士誓死守城,伤亡殆尽。难道······?”想到如燕的丈夫从军,如芳隐隐感觉到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不错,宝儿的父亲张奎当时正是随秦老将军驻守边城,城陷之前,他已经身受重伤,老将军让他带领百姓撤离,可他坚决不同意,誓死要和将士一起捍卫边城,我便带着宝儿随百姓逃出边城,没想到在此碰到姐姐。”说着说着,燕儿又不停的啜泣起来。

    如芳没有劝燕儿,任由她痛哭,任由她把这些年的酸楚倾倒出来。她知道燕儿并不需要安慰,更不需要怜悯,她会自己慢慢愈合伤口。

    “娘!”正在这时,一个穿着一件略嫌简单的素白色的长锦衣的小女孩姗姗走了进来。

    “灵儿,这是你姨母。”

    “灵儿见过姨母。”女孩深深一个万福,如燕看她和宝儿年龄,也只不过比自己的孩子大了三四岁,那素白色的衣料上用桃红色的丝线绣出了一朵朵怒放的梅花,从裙摆一直延伸到腰际,一根炫紫色的宽腰带勒紧可以盈盈一手握着的细腰,更显出窈窕的身段,给人一种清雅而不失华贵的感觉。

    那张巴掌大的娇小无暇的脸蛋,镶嵌着一对深蓝的眸子,流动着清波,煞是惹人怜爱,如燕不想把自己的悲伤带给这个小姑娘,便强笑道:“灵儿真乖,姐姐好福气,我看灵儿长大后一定是个美人胚子。”

    “妹妹说哪里话,我看宝儿比灵儿还乖巧。”正说话之间,丫鬟领着梳洗好了宝儿走了进来,如芳只觉眼前一亮,笑道:“妹妹,你看我刚刚说啥来着,要说美人胚子,灵儿可比宝儿要逊色三分。”

    如燕见自己的女儿经过这一装扮,身穿一件粉红色的绣花罗衫,白嫩如玉的脸蛋上,双颊间微微泛起一对梨涡,虽未施朱粉,但两腮却润色得像刚开放的琼花,白中透红,簇黑弯长的眉毛,似画非画,一对流盼生光的眸子荡漾着神韵。

    如果宝儿再略施朱粉······如燕不敢想下去,她从来没有发觉自己的女儿有如此天生丽质。光看这身素净的装束,她不知道世间有多少女子能与宝儿相媲美。

    “灵儿,这是你宝儿妹妹,你带着她去外面去玩耍,我和你姨母说说话。”小女孩有了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伙伴,别提有多高兴,何况还是这样一个貌美如花的妹妹。

    灵儿乖巧的拉着宝儿的手:“妹妹,我和你荡秋千去。”两人就像早已相知相识一样,手拉着手欢笑着跑了出去。

    回想着宝儿的模样,如芳顿时产生了一种想法:“妹妹,你可知道朝廷正在选淑女这事?”

    如燕一愣,说道:“姐姐,我和宝儿在乡下,什么也不知道。”如燕心里有些愕然,这事与自己可没有任何干系,不知如芳为何忽然提起。

    “妹妹有所不知,当今天子为延嗣皇脉,正在为太子挑选淑女,不仅朝廷大小官员,就连寻常百姓家,凡有年龄合适,容貌出众,品行兼有的女孩都一一造册在籍,蒙天恩隆眷,小女灵儿也忝列名册,即将入宫。”

    如燕急忙道贺:“妹妹恭喜姐姐了,灵儿容貌出众,更兼天资聪颖,我想后来必定大贵,姐姐也即将成为皇亲国戚,富贵永继。”

    “妹妹且听我说,事情可还没完呢,上谕各家入选之淑女,要自己带媵女入宫随侍,可我家中这些婢女尽皆粗俗不堪,哪里能够入得宫去,我也曾让人打听谁家有合适的女子,可眼看入宫时间快到了,依然没有消息,我看宝儿不仅聪慧,而且容貌出众,正是不二人选,何况我看她和灵儿一见面,就像前世就是姐妹一样亲密,如能让宝儿和小女一同入宫共享荣华富贵,也可让我俩的姐妹情缘在她们身上延续,不知妹妹意下如何?”

    如燕一听,哪能一时就拿定主意,尤其是想到一旦入宫,今生今世说不定就再难见面,那自己以后更要在思念丈夫和女儿的煎熬中痛苦度过,她不知道自己能否还能坚持活下去,宝儿是她的希望,希望没有了,她该怎么办?

    “姐姐,这······”如燕面露难色:“只是宝儿不仅年龄还小,又是乡野丫头,没有文化,不懂礼数,如何能侍奉贵人?”

    如芳一来瞧得上宝儿,二来想到如燕这般境况,宝儿跟在身边将来也不会有什么富贵,于是便劝说道:“这个妹妹不用担心,宝儿虽然以侍女之名入宫,但灵儿绝对不会像对待婢女一样对待她,妹妹有所不知,小女平时就根本没有拿服侍她的丫头当成使唤的工具,她和府里这所有的丫鬟都像姐妹一样,何况你看刚才两人亲热的样子。”

    如芳想到两人进宫后的地位不同,担心如燕心里有过不去的坎,更推心置腹的说道。

    “姐姐,可我只有宝儿了,她是我所有的希望和寄托,我实在舍不得让她离开我,姐姐当知宫门一如深似海,再要相见可比登天还难。”

    “哎······妹妹,说句实在话,我又何尝舍得灵儿离开我半步,我们当父母的,有谁不想把孩子永远留在身边呵护她,保护她,但这又怎么可能呢,女孩子终究是要出嫁的,我们不能留她一辈子啊,入宫能够得近天颜,即使不能荣华富贵,但至少衣食无忧,总比将来嫁与凡夫俗子要好上许多,如果你要留她在身边,将来生活一旦不如意,一旦要为一日三餐奔波劳苦,难道你心里就好受吗,难道你就甘愿看着自己的女儿为了生存而编织草席,使她细嫩的双手变得如此粗造不堪吗?难道你就忍心看着她一辈子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吗?”

    如芳抓着如燕的双手,语重心长的说道,如燕知道姐姐说的也是实情,并不是瞧不起自己,宝儿跟在身边,要想有出头之日,也是异想天开。

    “这······”如燕的眼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了自己那双骨节粗大、被草划得皮肤翻飞的手上,它曾经也是那么细嫩柔滑,那么软若无骨,而短短几年,早已被老茧盖了一层又一层,难道自己真的要让宝儿过这样的生活······。

    如燕不由得两行泪水又滚落在饱含风霜雨雪的脸颊上,几年之前,那也是一张娇嫩的脸,可如今她却连滚烫的泪水流过都感觉不到了。

    “妹妹不必多虑了,我想这是宝儿最好的前途,我们可不能因为割舍不下母女之情耽误了孩子的终身幸福啊!何况入宫之后,如果宝儿造化好,能得太子眷顾,那岂不是······”

    “如燕也知姐姐说的有道理,只是,哎······”如燕叹息着,她心里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某种东西哽塞着。

    “娘,宝儿愿意陪着孔姐姐入宫。”不知何时,宝儿已经从后面转了出来,跪在了如燕面前。

    “宝儿!”如燕一把搂起宝儿,抚摸着她因洗浴后柔美的秀发,滚烫的泪水不断滴落在宝儿稚嫩的脸颊上。

    “娘放心,宝儿一定服侍好孔姐姐,报答姨娘对我们的恩情,报答娘对我的养育之恩,宝儿一定不会有负娘的期望。”

    如燕还能说什么呢?看着宝儿坚定的眼神,为了宝儿未来的前途,她只有狠心让宝儿前去,她只希望如宝儿所说,有自己出头之日,也不枉自己含辛茹苦。

    “妹妹,你看宝儿多懂事,妹妹尽管放心,我看妹妹也不必回去了,我们在城外两里之外,还置有几亩薄地,就送给妹妹,妹妹细心打理,一年所收租子也能将就够妹妹用度,妹妹家里的东西,我让差役去给妹妹取回来就是了。”

    “姐姐,这······这不可,我······”

    “妹妹不用多言,如果妹妹坚持,就是没有把我当姐姐看待了,以后,我姐妹也好经常相聚,说说体己话。”如芳阻止了如燕想要拒绝的话。

第六十七章 临别依依慈母情

    孔府的灯光比起自己乡下那盏如豆的油灯不知要明亮多少,但如燕却感觉到昏蒙蒙的,她双眼总是蒙着一层薄薄的水雾,不时用手臂去擦拭。

    夜已经很深了,她连一点睡意也没有,整个人心里空荡荡的,她小心翼翼地缝着手里的彩衣,担心自己粗糙的皮肤将那细滑的布料带出一点丝线出来,这可是女儿用自己未知的明天换来的最好的衣料。

    本来如芳要裁缝做,可是如燕果断地拒绝了,她要为女儿亲手缝制,这也许是她这一生中为女儿最后缝制衣服,她要把对女儿的爱和希望一针一线的缝制在这件衣服里。

    女儿就要走了,还不到十岁的女儿就要独自去面对自己的人生,独自去承担谁也无法预料的将来,女儿能行吗?

    如燕的思绪一片混乱,她没有胆量去想,但又无法遏制那不断涌出的万千思绪,手臂上的泪水干了又湿,她不想让自己的酸楚留一点点印记在这新衣上,她要给女儿讨个吉利。

    每一针下去她都那么细心,她要做一件做工最好的衣服,也许这就是她当母亲的提前为女儿做的嫁衣,她不想让女儿在人前丢脸,她要把女儿打扮得美轮美奂,像人间仙女一样。

    “娘,很晚了,睡了吧。”宝儿一直坐在旁边,小手托着胖嘟嘟的下颚,不言不语,母亲的沉默让她体会到了母亲的酸楚。

    “就快好了。”如燕不敢正视女儿,被泪水湿透的眼神迅疾扫了一下宝儿:“娘明天还要为宝儿做裙子,多给宝儿做几件。”

    “娘,宝儿又不是和娘生离死别,宝儿还会回来看娘的,娘就别再难过了。”宝儿默默地走过来,搂着如燕的脖子,脸蛋儿在母亲冰冷的脸上摩挲着。

    如燕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心内的酸楚强压下去,双目凝望着,叹息道:“宝儿什么时候能再回来啊?那是皇宫啊!”

    一提到皇宫,如燕心内立时似刀绞一般疼痛,她虽然不知道皇宫是什么样子,但料想也不是能随便进出的地方,幽幽地说道:“就是在一般人家为奴都不自由,何况······”

    如燕已经说不下去了,因为她已经尝到嘴角咸咸的泪水味道。

    “宝儿又不是完全是奴婢,姨娘不是说过宝儿也有机会接近太子吗?娘应该相信宝儿总有出人头地的一天,宝儿一定会把握好机会,不让娘失望。”

    宝儿说着说着,自己的泪珠儿也不知何时在眼眶里滚动起来,她其实一直在去与不去的矛盾中冲突着,那个‘大哥哥’的影子总是浮荡在脑际,这一去,要和‘大哥哥’见面就真的成了泡影了,可不去······她对孔家小姐那身漂亮衣服羡慕极了,还有她香闺中那看着就让人眼馋的床褥,那数不清的五颜六色的化妆用的东西,还有那面能清晰看见自己的镜子,还有······一切都那么紧紧牵连着她的心儿。

    “宝儿,娘知道你从小就与众不同,聪敏过人,但毕竟你还不到十岁啊!”如燕爱怜的抚摸着女儿脸颊,舔犊之情溢于言表。

    “难道这就是命吗?为娘自从嫁给你爹,就没有一天不是提心吊胆的过日子,总希望天下太平,没有战事,每天你爹去军营点卯,娘就巴巴地盼着他早些回来,尽管生活平平淡淡,布衣粗食,只要你爹在娘身边,娘就觉得踏实,觉得满足,可是,没想到,哎·····”

    如燕叹息着:“娘总是担心你爹在战场上有什么三长两短,那日子还怎么过?没想到,越是担心事情越要来,更没想到那一天来的那么快,来的那么突然,宝儿你可知道,当时娘真想随你爹去,可是,那时你才两岁,娘不能丢下你不管,这些年,为娘一直盼着宝儿早点长大成人,盼着宝儿有一个好的归宿,可是娘却不能给你,看来一切就只能靠你自己了,娘只能在这里为你日夜祈祷,你是寒门贱女,比不得那些世家大族的姑娘有娘家可以依靠,不论遇到什么事,宝儿都要多留一个心眼。”

    “娘,你就放心吧,宝儿知道怎么做,你看我穿这衣服可漂亮?”宝儿不想让母亲如此一直悲伤不已,从如燕身上站了起来,滴溜溜地将身子转了一个圈。

    如燕看着女儿如燕子般轻盈,凄苦地笑道:“我女儿原本就是世间少有的美人胚子,就是穿粗布衣服也漂亮极了。”

    宝儿在母亲的夸奖下,再一次甜甜地依偎着母亲,两个幽深的眸子在灯光下闪烁着对未来的憧憬,这个还处在人生懵懂阶段的少女注定要在浩瀚的长空下留下香艳的轨迹。

    “娘,等宝儿哪天出息了,一定接你去京城享享清福。”自小失去父爱的宝儿看着母亲那因岁月和生活已经逐渐苍老的容颜,她何尝舍得离开。

    只是宝儿自小就懵动着一种好胜的心理,她不愿意去伤害任何人,但她想要众人都仰视她,尤其是这些年,那个给了自己美好印象的‘大哥哥’一去便无踪迹后,她总想着走出那座大山。

    这州城的繁华,让宝儿开始明白外面的世界才是天堂,她以往常常俯视着清水中自己模糊的倒影,她一遍一遍地审视自己,认为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她都要比自己接触的那几个乡下同龄女孩子强许多,她不想再那样顾影自怜,上天赋予了这样一幅容貌,她要让它绽放。

    “女儿啊,娘刚才都给你说了,你只是一个寒门贱女,那深宫大院像你这样的姑娘何止成千上万,你要出人头地谈何容易,娘只希望你能恪守本分,能够衣食无忧的生活,就是娘最大的心愿。”如燕对皇宫其实也知道不多,即使有一些也只是道听途说,对于皇宫里面那没有人情味的争夺更是知之甚少。

    她所担心的仅是女儿没有地位和强硬的靠山,遭人排挤。

    “娘,我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我一定会服侍好孔姐姐的。还有,你看孔姐姐对我这么好,娘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宝儿看着自己所穿的衣服,这可都是八九成新的,跟没穿过的新衣服一样。

    “女儿啊,你可知道媵女是什么吗?”作为母亲,如燕必须让女儿明白自己可不是丫鬟那么简单,

    “娘,不就是服侍姐姐吗?”宝儿天真的认为既然是丫鬟那肯定就是服侍别人。

    “娘实话告诉你吧,你实际上是灵儿的陪嫁丫鬟,服侍灵儿是你的本分,你当然要尽心尽力。”如燕心里装满了对女儿的愧疚,这入宫说起好听,可宝儿却连妾的身份也没有一个。

    “娘,那就是宝儿和孔姐姐都嫁给了同一个男人。而那个男人便是太子。”宝儿睁着雪亮的眼睛,她似懂非懂的问道。

    “哎,这怎么说呢,你只是陪嫁的丫鬟,太子身边美丽有才华的女子不知有多少,他怎么会看上你呢?”

    “嘻嘻,娘,那可不一定,难道你对自己的女儿一点信心都没有吗?我想太子一定会看上我的。”宝儿知道自己有机会接近当今太子,说不定自己从此就要开始不一样的人生,心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娘也希望宝儿有那样的好运气,如果真被太子看上,能够为太子生得一男半女,宝儿下半辈子也就有了着落,娘也安心了。”

    如燕停着手中的针线活,沉重的心却没有因为这种想法而轻松,能够为皇家延续血脉,她自己都不相信一个无依无靠的媵女会有那样的鸿运。

    既然事情已经无可避免,如燕只能尽量往好的方面去想,她只怨自己无能给女儿一个好的家,就连女儿这些衣服她也无力置办。

    “娘,别想那么多了,早点睡吧,明天宝儿还要跟着孔姐姐学礼仪呢。”宝儿毕竟少不更事,没有多少心思。对即将来临的新生活只是感到好奇,并没有充满多少担忧。

第六十八章 学礼仪结同盟

    “妹妹,我们抓紧时间去玩会儿秋千,哎哟,那个刘婆婆真是烦人,这都让我们学了半天了,弄得我早就头昏脑涨,腰酸背痛。”孔灵拉着宝儿的手,低声说道。

    从早晨到现在,刘婆婆一边手脚不停的做作各种示范,一边嘴里还唠叨个不停,孔灵自小被父母捧在手掌心里,哪曾吃过这样的苦。

    “是,奴婢谨遵娘娘吩咐。”宝儿低声笑道,短短的相处,两人就像前世就相识一样,早已心意相通,言语间哪有什么顾忌。

    “你这死妮子,看我不撕烂你这嘴。”孔灵一手捏着宝儿腰间衣服,一手便伸向她粉嘟嘟的小嘴。

    “姐,饶了我吧,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孔灵也就做做样子,说道:“宝儿妹妹,以后可不许你这样说自己是奴婢了,你知道我可是把你当成了亲妹妹。”

    “姐姐,我知道,以后在众人面前我就这样称呼自己,背后我和你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我就叫你姐姐。”宝儿仰着脸,露出天真而兴奋的笑意。

    孔灵平时虽然和府中的丫鬟并没有故作姿态,高高再上,但那些丫鬟明白自己的地位,从心理就过不去主子和仆人之间那道坎,所以在言行上尽管孔灵刻意去接近她们,但大家相处在一起总觉有些别扭。

    难得遇见宝儿这个还不暗世事的伙伴,在她面前什么也不顾忌,孔灵像得到至宝一样高兴,指着宝儿的额头,笑骂道:“你这个鬼精灵,就你鬼点子多。”

    “姐姐,我可不敢忘记刚刚刘婆婆教的那些礼数。”经过短短的半天时间,宝儿似乎懂得了许多,她认真地把刘婆婆的每一句话记在心里,那些对别人来说复杂的礼数,宝儿一遍之后,便已经烂熟于胸。

    当孔灵也要求宝儿坐上秋千,当那秋千第一次荡起,宝儿一串串如珠落玉盘般的娇笑便在后院里荡漾开来。

    如燕应如芳的要求,过来看看两人学得怎么样,恰好碰见两人正玩得不亦乐乎:“妹妹,你看我说宝儿跟着灵儿不会吃亏,你还担心,你看她们这样子多亲近。”

    “姐姐,我哪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只是担心宝儿年幼不懂事,惹下不该惹的麻烦。”见孔灵并没有将宝儿当成下人对待,如燕略微安心。

    “妹妹,我看就不去打扰她们玩耍了,我们还是去为孩子准备一下行装吧。”如芳也想趁此机会让两人增进一些感情,她对皇宫的了解可比如燕多得多,知道那里近乎是一个火坑,有人从那里得到的荣耀,有人却直接葬身火海。

    后宫争斗的那些秘事虽不外传,但世上也没有不透风的墙,孔知州和京城许多大官都有交往,而她也得以和那些朝廷大员的夫人接触,她相信从她们嘴里说出的东西多数还是真实的。

    女儿一旦进入后宫,做父母的便心有余而力不足,她希望孔灵身边有一个贴己的人儿,哪怕这个人是她的丫鬟,至少也能起到一些通风报信的作用,何况两人还有血缘关系,血毕竟浓于水。

    “宝儿妹妹,你真像一个小仙女!”孔灵也不用其她丫鬟服侍,亲自推着秋千,看着一身素白衣服的宝儿,她也不由得暗自羡慕起宝儿的美貌。

    “姐姐又取笑我了,我哪里是什么仙女,只不过是山里的一个野丫头,姐姐才是天上仙女下凡,等姐姐入了宫,太子肯定爱不释手。”

    “你这死丫头,贫嘴!”孔灵听她说得有些露骨,不由得芳心一跳,俏脸泛红,用力一推宝儿后背,那秋千突然加速荡了开去。

    “咯咯咯,好姐姐,我再不敢说了,你饶了我吧,是你见了太子爱不释手。”宝儿回头对孔灵挤兑着眼睛。

    “好了,不和你胡闹了,我们回去休息一下,下午还要上课呢。”身为大小姐的孔灵,平时就养成了较好的作息时间。

    “姐姐,那个刘婆婆是什么人啊,她怎么知道得那么多?”宝儿早就想探问个明白,那刘婆婆讲起宫里的事,如数家珍。

    “我听母亲说,她原本也是一个宫女,在宫廷里面呆了大半辈子,熟悉各种宫廷礼仪,所以母亲才花重金请来教我。”

    “呀!原来是这样,姐姐,那她后来怎么出来了呢?宫里不是很好吗?”宝儿突然想起什么,两个疑惑的眼睛满是不解。

    “傻妹妹,你以为进了宫就能在里面呆一辈子吗?很多宫女都是到了一定年龄就被赶了出来,宫里才不要那些人老珠黄的呢。”

    宝儿一听,浑身犹如掉进了冰窟窿,她满以为自己这一辈子可以在那充满神秘感的皇宫度过,没想到·······难道自己有一天也会像刘婆婆那样?

    “姐姐,那些宫女不是可以接近皇上吗?难道皇上会忍心她们离开?”宝儿依然怀揣着希望,她想既然成了皇上的女人,难道皇上就一点不顾念情分。

    “我说你傻吧你还不信,你以为每一个进宫的都能得到皇上恩宠吗?就连皇上的那些嫔妃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得到皇上的雨露,我听说有些女子进宫后一辈子都没能见到皇上一面,何况还是一般宫女,皇上会把她们放在眼里吗?”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宝儿虽然没说什么,但已经暗自在心里盘算开了,自己原本认为摆脱了那个鸟不拉屎的穷山村,变成了一只金凤凰,从此过上富足的生活,可是······。

    孔灵的话应该不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不存在欺骗自己的可能,但果真如她所说,那自己所有的心思不就是昙花一现,到头来还得回到这个地方,而且那时自己说不定已经人老珠黄,谁还会要自己,与其那样,还不如不去。

    但宝儿很快否决了自己的想法,去宫里还是她自己主动向母亲要求的,如果当时姨母说起此事的时候,自己不那样坚决表态,相信母亲是不会答应的。

    宝儿决定不管那是火坑还是十八层地狱,既然迈出了第一步,就要勇敢地走下去,说不定上天也会可怜自己的美貌,如果就那样虚度了,老天爷也不会答应。

    “照姐姐这样说,宝儿便一生好好服侍姐姐,姐姐不会赶宝儿走吧?”宝儿试探着,既然皇上距离自己是听得着摸不着的,何不退而求其次,跟着孔灵,哪怕做一辈子丫鬟,也该比呆在那穷山沟强吧。

    “姐姐才不舍得赶宝儿走呢,宝儿也不必灰心丧气,凭你的容貌,哪个男人见了忍得住,说不定哪天你比姐姐还尊贵呢,那时姐姐还得巴望着妹妹提携呢。”孔灵毕竟是官宦人家的女子,在这些方面她的想法可没有宝儿天真。

    “妹妹,我们这次进宫,其实姐姐心里完全没有底,宫里那些女子都是万里挑一选出来的,个个貌美如花且更兼才艺出众,听父亲说,这次选入宫中的女子还有好些是朝中重臣家的,说圣上那样做事为了巩固太子的地位,那些人在京城势力非常大,太子为了自己,对她们另眼相待那是必然的。”

    孔灵说到此,眼睛蒙上一丝灰暗,似乎也在担忧着自己的前途:“我父亲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知州,进宫后,要想靠着父亲的势力往上走,几乎是不可能的,一切也只有全靠自己,以后,我和你便是最亲近的人,如果我能够得到太子的青睐,我一定不会忘了妹妹,只要有机会,我便把妹妹推荐给太子,还望妹妹也多多用心。不知妹妹是否明白姐的一番苦心?

    宝儿虽然没有见过世面,但兰心蕙质的她一经点醒,也明白了八九分:“姐姐,宝儿明白,一切还望姐姐多关照,宝儿什么也不懂,如果有不对的地方,希望姐姐不吝指教,倘若宝儿有出头那一天,也一定不会忘了姐姐的大恩大德。”

    三言两语,二人便已结成同盟,彼此心中都有了对方。

第六十九章 火眼金睛识慧珠

    刘婆婆已经年近五旬,满头银发如霜雪一般,按照年龄推算,应该不止如此,也许和宫廷失意有关吧,但她显然在过去养成了一种高人一等的骄傲,而且还要努力粉饰过去的所谓荣耀,虽然脸上已经是沟壑纵横,但仍然涂脂抹粉,只是再厚再好的脂粉也抹不去岁月的痕迹。

    刘婆婆俨然一尊泥塑,面无表情,只是看上去还精力充沛,两三天下来,所有的姿势都有板有眼,就连坐着的时候也是腰板挺直,给人一种一丝不苟的感觉。

    宝儿有时看着都很别扭,她可没有见过这样严谨的人,她真猜不透这刘婆婆是否有血有肉,因为她认为只要有血有肉,便有表情。

    但宝儿学起来还是非常专心,她甚至比孔灵要学得快许多,本来有许多东西是她这个丫鬟不必学的,但如芳害怕引起她们母女的猜忌和反感,便特意给刘婆婆做了交代,让她陪着孔灵学完所有的内容。

    这天下午,刘婆婆将两个学生叫到自己面前,做了最后的总结:“孔小姐,宫里所有该遵守的礼仪我已经全部教你了,你也不负我的努力,差不多学全了,希望你牢牢记着这些东西,当知道自古以来伴君如伴虎,稍有差池不仅自己会粉身碎骨,更会连累你的父母。”

    “灵儿谨记婆婆教诲。”孔灵深深地向老师施了一礼。

    “我看得出孔小姐是个聪明伶俐的人,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只是老身还得多一句嘴,老身也是从宫里出来的,大半辈子呆在宫里,不是老身托大,见过和听过的,比你吃的盐还多,皇室之家可不比一般人家,尤其后宫的鬼蜮伎俩更是让人防不胜防,老身也不好多向你说什么,只是你进宫后一定万事小心,不论遇到什么,自己要多看多想,切忌不能凭一时冲动,上了别人圈套。”

    “婆婆金玉良言,灵儿不敢有忘,倘灵儿有出头之日,一定重报婆婆大恩。”这些话听得孔灵芳心不安,但她丝毫不表露于色。

    “我倒不图望你回报,只是看在你母亲对我不薄,且你又乖巧懂事,老身才多说几句。你先出去,老身有几句话要交代你这个丫头。”

    孔灵不知刘婆婆为什么要单独留下宝儿,但既然刘婆婆发话,她还是恭敬地退了出去。

    “你叫宝儿,是么?”刘婆婆盯着宝儿,双目如炬,吓得宝儿都不敢正视。

    “是,奴婢自小母亲就称我宝儿。”宝儿一直站在旁边,对刘婆婆留下自己这个丫鬟,也百思不得其解。

    宝儿正等着刘婆婆发话,谁知刘婆婆问了一句后并没再说,宝儿原本就礼节性地低着头,也不好抬头看看这到底什么意思,双方就这样静默着。

    “好一个稳重的女子,抬起头来看着我。”终于刘婆婆发话了,宝儿这才遵照刘婆婆的吩咐,心不慌,气不喘,就像刚才完全没有过对峙一样。

    刘婆婆看着她那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闪着明亮和天真,不由得暗自点头,说道:“宝儿,你可知道这次陪着孔府小姐进宫你的身份么?”

    宝儿不知刘婆婆何也特别提及,这可是人所共知的,但她相信刘婆婆肯定不是为了特别提醒这个丫鬟身份而故意强调,不敢掉以轻心,恭敬地说道:“回婆婆,奴婢知道,是孔小姐的陪嫁丫鬟。”

    “哦,你可知老身留你下来有何目的?”

    “奴婢不知,还望婆婆见告,奴婢无不遵从。”宝儿经过刘婆婆的培训,在礼节和语言方面都已经活脱脱变了一个人。

    “那老身也就实话实说了,据老身暗中观察,你是老身见过的最伶俐的丫头,你在学习礼仪中,甚至比孔灵小姐要学得快许多,而且短短两日,你能从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姑娘,变得应答如流,且话语得体,不卑不亢,又不失天真,我想有朝一日,你必定能脱颖而出,冠绝后宫。”

    “婆婆取笑宝儿了,宝儿只不过是服侍小姐的丫鬟,且姿色平平,怎敢做如此妄想。”宝儿心里陡地一惊,原本已经不抱多少希望的她,被刘婆婆这一说,难道······。

    “你不要以为老身在说笑,老身在后宫呆了几十年,见过的女子多了去,但我却没有见过像你这样貌美的,我相信再过三两年,你的容貌一定冠绝天下,更难得的是你荣辱不惊,有一颗纯真质朴而又七窍玲珑的心,如果能够有机遇蒙获恩宠,将来荣华富贵自不必说,其地位一定不在孔府小姐之下。”

    “宝儿安敢有望如此,能随侍在小姐身边,于愿足矣。”宝儿听得一颗芳心蹦跳不止,但她并没有喜形于色。

    “宝儿,有很多事情不是你想要就能要到的,也不是你不想要就不会降临身上,我所说之言,其实一切还要看你自己的机缘,命中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终须无,老身见你伶俐,只是想提醒你,一旦有机会的时候,千万要抓着,否则你会遗憾终身。你可明白?”

    宝儿当然明白,刘婆婆每一言每一语她不仅牢记在了心里,而且还在衡量着自己将怎样做才会更加得体,她可不想错过改变命运的机会。

    但她对皇宫还是那么陌生,听来的点点滴滴也是一些无关痛痒的东西,既然刘婆婆留下自己,那刘婆婆肯定别有深意,她是后宫老人,宝儿当然渴望能从这里得到更多更确切的信息。

    “宝儿虽然明白,但宝儿年幼无知,每一想到进宫,便顿感诚惶诚恐,担心自己会出错,如果因为我而给小姐惹来麻烦,那宝儿岂不罪莫大焉,还望婆婆有以教我,宝儿一定铭刻于心,感戴婆婆大恩大德。”

    刘婆婆听着宝儿的话心里也觉着舒服,就连那满脸的皱纹也不时被笑意扯动着,如果自己调教出来的宝儿将来有出息,也是她的荣耀。

    “既然宝儿如此说,那老身也就倚老卖老了,选秀自古以来其主要目的都是为了充实后宫,一来替换宫中年老色衰的宫女,二来也是皇上要挑选姿色出众者为自己延续皇家血脉,但我朝却另有一个目的,比如这次选秀并不是皇上为自己选,而是为太子,其主要目的是选那些手中握有重权的世家大族与太子联姻,以此来巩固太子的地位。”

    刘婆婆呷了一口茶,望了一眼宝儿,宝儿颇似好奇地问道:“听婆婆所言,当今圣上还是很眷顾太子的。”

    刘婆婆难得露出一丝笑意:“宝儿这话亦真亦假,太子是皇上的长子,哪有不爱护的,皇上这样做其实更大的目的是为了防止皇子之间争夺权势,自古太子之位,谁不觊觎?因争夺而酿成兄弟相残的事屡见不鲜,皇上不想看到如此,一旦太子的势力强大,即使有觊觎者也会收敛野心。”

    “宝儿进宫后,仅仅是丫鬟的身份,要想见太子一面,难如登天,这全看你的造化,切忌不要刻意去追求,引起别人猜忌,如果太子能够看你入眼,你即使要取悦太子,也不能露于外,在老身看来,你自有让男人着迷的地方,一旦被男人发现,相信会被你吸引的。”

    刘婆婆稍微顿了一下又说道:“将来太子登位,后宫嫔妃不知有多少,如果你有那么一天,千万不要心生嫉妒,要知道,皇上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你只需多长几个心眼,能够得到眷顾便要知足,否则,后宫争夺更是防不胜防,稍有不慎,将会使自己陷于万劫不复之地,你听明白没有?”

    “宝儿明白,多谢婆婆教诲,宝儿谨记在心,一刻不敢有所忘,宝儿进宫后,一定谨慎从事,不敢稍有疏漏,有负婆婆教诲和厚望。”

    “好了,我言尽于此,以后就全看你自己的了,你也下去吧。”

    宝儿想不到刘婆婆如此看重自己,心儿狂喜着,对未来的希望燃烧着她,难道自己真会成为将来皇宫中最为耀眼的那颗?

第七十章 辞母进宫求富贵

    刘婆婆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可是宝儿却任重道远,人生的路才刚刚开启,这是一条什么样的路?前景如何?没有人知道,但宝儿却不想考虑那么多,徒然给自己增加烦劳,她知道自己既然做出了选择,就要坚定的走下去。

    这是宝儿第一次走进孔灵的房间,作为丫鬟,身份既定,服侍小姐便是自己的职责,更是她将理论付诸实践的绝好机会。

    这服侍人的事情她是那么陌生,不仅要端茶递水,还要给小姐更衣,帮着孔灵化妆,这帮人也是帮自己,她要以自己所学将来也把自己打扮得不逊于任何人,这是她美好前途的垫脚石。

    孔灵是她的引路人,要想改变自己,还得靠自己这个主子的帮忙,一旦孔灵得宠,只要她略微推荐一下,自己得近太子,还愁自己的容颜吸引不了太子的眼球吗?

    这是一间小巧的套院,地上铺着青砖,一尘不染,砖上雕着莲花,意味着步步金莲,第二进院的门上悬挂着翡翠色的珍珠门帘,屋内一张绯红蚊帐遮掩着里面金灿灿的床单被褥,那个梳妆台上琳琅满目的化妆用品,无一不显示出作为一个官宦人家的奢华富丽。

    宝儿只是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已经把房间所有尽收心底,她虽然内心惊讶,但却谨守本分,并没有像初来时那样感到好奇新鲜和羡慕。

    她知道自己即将走进的皇宫不知要比这里富丽堂皇多少,她不能让人看不起这个乡下丫头,她渴慕那些但只能在心里,她要泰然处理一切所见所闻。

    现在的职责是服侍好小姐,既然小姐把自己当成了入宫后的帮手,她就该小心逢迎,讨其欢心,跟着她一起去叩开富丽华贵的大门。

    除了寸步不离的跟着孔灵,宝儿还在母亲那里接受了一个重要任务。

    “宝儿,你自小家里贫寒,为娘为一日三餐忙活,也没有教你做什么。趁着你还在娘的身边,你姨娘这里又什么都不缺,娘教你学做一些女红,或许将来用得着,还有,你作为丫鬟,服侍小姐,也要能够做几样好的菜肴和点心之类,娘在娘家时,你外婆教我做过一些口味别致的东西,那时众人尝过后都赞不绝口,你姨娘这里什么食材都有,娘准备教你,你要不辞辛苦,认真学习。”

    “宝儿知道,宝儿听娘的话。”宝儿这几天小眼圈都熬得黑黑的,但她甘之若饴,多一技之长在身,自己便多了一份生存的本领,好在她心灵手巧,什么东西只要一经提点,便已融会贯通,甚至青出于蓝,赶在进宫前两天,已经掌握了一切,还有时间调养自己的容颜。

    这两天的孔府可热闹了,孔灵进宫的消息,让整个州衙一片喜气,这孔家即将是皇亲国戚,将来还不知道飞黄腾达到哪一步?所有赶来道贺的亲戚以及与孔知州相好的同僚,甚至朝中大官也有许多送来厚礼的。

    只是有谁知道这光鲜的背后却也隐藏着许多危机,荣华与风险并存,宝儿将孔灵扶上了那乘由宫里派来接人的软轿,回头看了一眼母亲期盼的眼神,走上了一条崭新的人生之旅。

    入宫已经差不多二十天了,这东宫确实像她梦中的景象一般豪华,令她眼花缭乱,但东宫毕竟不是皇宫,也就那么大的一个地方,宝儿看得久了,觉得还不如外面那样令人感到新鲜。

    从跨进京城那道厚重的城门,宝儿眼里所看所见,简直连想都不敢想,宽大的街道、熙来攘往的人流,骑着高头大马的俊俏王孙,穿着花枝招展的俏丽姑娘,惊奇而又羡慕的眼光,一切都让宝儿血脉喷张。

    可是踏入东宫后,外面的一切便与自己与世隔绝,每天目光所及,东宫里那些金碧辉煌已经让宝儿感到厌倦。

    她甚至渴望着自己生活的那个地方,一天有一天不同的景致,自己只要高兴,没有一个地方是禁足的。

    宝儿除了和孔灵闲聊外,只能坐在自己那个小房间里面无聊的刺绣一些东西,借此消磨时间,那些端茶倒水的事情,宫里派了人过来帮忙,用不着她事必躬亲。

    这个小房间除了那些床帐珠帘外,宝儿感觉不到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反而每到夜晚,空荡荡的感觉让她心里的寂寞不断升温。

    听着从窗外飘进来的阵阵丝竹声和隐隐夹杂着的欢歌笑语,她也好想弹奏一曲,可是这丫鬟毕竟是丫鬟,只有服侍人的命,她的房间里哪有什么乐器。

    孔灵那里倒是有好几样,可宝儿知道那不是属于自己的,自己没有资格动用,即使孔灵不介意,但宫中派来的人中说不定就有人是专门来此做监视工作的。

    那些丝竹声倒是不错,但宝儿坚信那些乐器如果在自己手中,绝不会有任何逊色的地方,自小在慧音师太的熏染下,那座庙中古筝上的丝弦已经和自己融为了一体,就连那些婉转的鸟儿在自己琴声响起的时候,也会立即从四面八方飞来,静静地站立在周围的树桠上,何况人乎?

    宝儿遏止着自己蠢蠢欲动的心,她要谨守本分,以待时机,这是刘婆婆给她的经验之语,她坚信刘婆婆不会害自己。

    宝儿不止一次地站在铜镜面前,转眼已经秋风送凉,那些翠绿欲滴的叶片已经开始染上秋色,好在自己的容颜不仅丝毫没有改变,反而由于饮食的关系,仔细辨认之下,那一丝丝菜色都荡然无存,细腻的皮肤中洋溢着光鲜亮丽,大有吹弹即破的视觉。

    只是经过这一段日子,似乎那孩子气已经消退了不少,宝儿想这大概与自己所受的教育不无关系,她更多了几分少女的矜持。

    她不知道这个金丝笼会关自己多久,她担心着自己这只金丝雀会因长期关押而黯然失色,但那无形的笼子又时时告诫她:千万不能去触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就连孔灵的日子也不好过,据她私下说,她也未曾见着太子之面,虽然按照规矩,她每天都要去太子妃那里请安问候,但事毕就又被送了回来。

    按照孔灵所说,太子妃也是一位端庄贤淑的女子,她对任何人都是不冷不热,而且每一次见面,总免不了告诫大家要谨守本分,要齐心协力辅助太子,不能心存不轨,既然是太子的妃嫔,就要做到一个女人应该尽的责任。

    宝儿真想有机会陪着孔灵去见识一下太子妃,毕竟听来的哪有亲眼目睹真实,她想凭自己的眼睛去判断太子妃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毕竟将来一旦自己有机会得遇宠幸,太子妃可是这个大家庭中至为重要的一员。

    可是这一切都与宝儿无缘,她似乎什么事都已经边缘化了,好在孔灵告诉她,其余随着进宫的陪嫁丫鬟都是这样,才让宝儿略微心安。

    “姐姐,你哪天才能被太子诏幸,难道你没有打听一下吗?”趁着那东宫派来的小翠和和小顺子不在,宝儿把耳朵凑近孔灵,悄声问道。

    “傻妹妹,这事我能去打听吗?难道你忘了刘婆婆给我们说的。”

    “姐姐,我哪能忘呢,只是我们进宫都二十天了,却一点音信也没有。”刘婆婆的话宝儿当然没忘,这被诏幸,不仅要看日子,还要按门第高低来排序。

    “没忘就好,以后说话小心一点,谨防隔墙有耳。”

    “是,小姐,我只是想这次不知太子选了多少女人,这么久好事都还没轮到姐,只怕到时香喷喷的一盘菜都凉了。”宝儿笑道。

    “我也不知道,单就我去请安,碰上的就已经有十多位了。”宝儿一听这数字,不由‘啊’一声,但随即赶忙用小手捂着了嘴巴,满眼全是惊讶。

    “姐,太子一次就选了这么多女人,他有那么多精力呀!”宝儿戏谑道,这话说的她自己也脸上绯红,感觉到微微发烫。

第七十一章 孔良娣奉诏侍宴

    两人正说着私房话,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赶忙打着了话头,不知何人为何事如此慌张,两颗心儿一下子不约而同地提到了嗓子眼。

    “启禀孔良娣,良娣大喜,刚刚奴婢得知消息,今晚太子诏良娣侍宴。”小顺子一脸兴奋,他不过十五六岁的年龄,被分配到这里,服侍的主子如果能得太子欢喜,自己也可鸡犬升天。

    孔灵和宝儿差点高兴得跳了起来,粉拳紧紧捏着,借此控制着喜悦,孔灵向宝儿使了个眼色,宝儿赶忙拿出一个玉镯:“小顺子,这是孔良娣赏给你的。”

    被诏幸是天大的喜事,奖赏的规格也要高些,尤其是对报喜的小顺子,宝儿深知孔灵的心意,而且这些东西孔灵的母亲早就为她备着,那一箱子的珍珠项链之类的物品,就是专为孔灵打点宫中所用。

    小顺子虽然是个下人,但孔灵知道自己这个主子可不能亏待他,以后很多事情都要仗着他跑腿,如果能够把他拉到身边,自己可不是又多了一个帮手。

    当然笼络小顺子的办法就是钱财,都说男人贪财好色,小顺子已经与美色无关,那就只有钱财。

    果然小顺子有一双识货的眼睛,看那玉镯的颜色就知道那是上品,眼睛里立即露出光芒:“谢良娣厚赏,以后良娣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奴婢就是,良娣请尽快梳妆,说不定来接良娣的软轿什么时候就到了。”

    小顺子告退而出,孔灵激动得一下子抱着宝儿,那欢喜的眼泪已经盈满眼眶。

    “良娣,奴婢是宝儿,不是太子,你不要抱得这么紧,我都快出不了气了!”宝儿挣扎着,她没想到这个娇滴滴的姐姐为啥一下子来这么大的力气。

    “你个死妮子,再说我撕烂你的嘴!”

    “良娣,今天是大喜之日,你可不能带不吉利的字。”宝儿笑道。

    孔灵也顾不得和她多说,自己日盼夜盼,终于盼来了想要的东西,这第一印象说不定会决定自己一生的命运,她可不敢轻视。

    这名为侍宴,其实就是······孔灵一想到进入东宫后,在这方面还经过专业老师教授,想到此,脸颊顿时布满朝霞。

    “姐姐,你怎么突然脸红了?”看着镜中的孔灵,宝儿眨巴着眼睛,故意挑逗。

    “我哪有脸红。”孔灵本能地掩饰,殊料这完全是此地无银三百两,那脸上的红晕由于心里的娇羞更增加了几分妩媚。

    “良娣好漂亮标致的人儿,就连我这女儿身看了都恨不得一下子吞进去,我想今晚太子一定对良娣爱不释手,良娣可要做好心理准备。”屋子里只有她们两人,宝儿也没啥顾忌的。

    “贫嘴,还不快点给姐姐梳妆,到时迟了姐可吃罪不起。”宝儿也知道时间紧迫,更是机遇难得,哪敢怠慢多言:“姐,你觉得梳什么发型好看呢?”

    “姐现在心里慌得紧,你给姐拿拿主意。”孔灵这时的确有些心慌意乱,尽管多次设想过这消息来临时自己应该怎样做,但当事情果真到来时,惊喜又让她有些六神无主。

    孔灵的房间里挂了好多张仕女图,大概是东宫特意安排的,一来可做装饰之用,二来也提醒所有生活在里面的人,要像这些仕女学习。

    宝儿美目一扫,发觉那副梳理着高髻的女子和孔灵身材差不多,看起来显得亭亭玉立,便说道:“良娣,我就照这张给你梳个高髻吧,那样你看起来不仅端庄秀丽,显得特别清新,而且还不失富贵大气。”

    孔灵也把自己和那画儿对比了一下,觉得自己再适合不过,便道:“好,你看着办吧。”

    盘好了头发,选择头饰也至关重要,既要颜色搭配又不落俗套,而且还要吸引人的眼球,宝儿审视着孔灵那个百宝箱,选出了只白色的金钗,插在发髻,只见那镶着珠玉的金钗,陪衬着乌黑的秀发,熠熠生辉,那串挑着的璎珞,白色的珍珠摇曳在脸庞上,就像粉红的花瓣上滚动的晶莹。

    宝儿都暗自为自己的眼光惊叹,又挑选出一朵用珊瑚镶嵌的莲花佩戴在发后,双耳戴上泪滴状的珍珠耳环,富贵而不招摇。

    “良娣,你看这样可以吗?”

    孔灵仔细地观察着镜中的自己,这一打扮顿时让自己变了个样,便点了一下头,随即宝儿针对孔灵的肤色和脸型开始给她上妆。

    孔灵的面色白净而略显单薄,宝儿便为她涂上一层淡淡的胭脂,立时便如那白中泛红的桃花,虽然没有那么娇艳,却多了几分稳重,又在那眼角点了一点儿浅绿。

    当一切完毕,孔灵端详着镜中,见自己眉画柳叶,唇点樱桃,眼睛如秋水泛波楚楚动人,脸颊似晨露中的花瓣,粉嫩细致,高贵而不失妩媚,不禁满意地露出浅笑。

    孔灵小心翼翼地站起来,宝儿为她穿上一件绣着百花的娟裙,披上一件轻盈如云雾的披帛,不由称赞道:“良娣,你看这身打扮,多像嫦娥下凡,翩翩如仙女一般,太子见了还怕不垂涎三尺。”

    “你就知道取笑我,等哪天太子看上你的时候,看我怎么收拾你。”孔灵面对宝儿的取笑,只能用言语假意回击,她可不敢在宝儿身上动手动脚,害怕弄乱了这身打扮。

    “姐,连你都苦苦熬了二十天,才好不容易等到陪太子侍宴的机会,我还有什么期望。”宝儿进宫之前的憧憬随着这段时间类似禁闭的日子又开始灰心丧气。

    “好妹妹,这一切我们不是事先都有所准备么,哪能一蹴而就,你怎么老是担忧。”

    “姐姐,我就是有些等得不耐烦,哪像你总是这样镇定。”宝儿嘟起嘴巴,一副生气的俏模样。

    “嘻嘻,好妹妹,你才多大呀,就等得不耐烦,你老是告诉我,是不是夜夜都在梦里抱着太子睡呀!”孔灵把嘴贴在耳边,这会儿正值心情好,她也要抓着机会整治一下家务。

    “姐,你坏!”宝儿作势就要去抓挠孔灵,俏目看见她的装扮,活生生地一动不动了。

    “怎么?姐说的么错吧,你看你这幅呆样,是不是想太子了。你放心,姐这次一旦蒙太子恩宠,绝对不会忘了妹妹的,你我有福同享。”孔灵最后那句话宝儿实在受听极了,便不再计较那些戏谑之言,嘻嘻笑道:

    “宝儿在此叩谢良娣的大恩大德。”说着居然跪拜下去。

    “去,去!你这一脸不正经的样子哪像要谢我!”孔灵娇嗔道。

    且不说孔灵和宝儿打闹着等待来迎接之人,虽然看起来轻松快活,但心里却巴巴望着,尤其是孔灵,总在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陈同此时的心情也有些焦虑,这段日子以来,他不仅大饱眼福,更是百味俱尝,趁着这次大选,那些王公贵戚家的美人一个个投进了自己的怀抱不说,他还借次机会将小莲也带进了东宫。要不是那破规矩,她真恨不得一下子将她们全部缠在自己身上,就像那缠在树上的青藤一样。

    更令他苦恼的是,原本晚上和美人缠绵后,第二天自己感觉特别有精神,偏偏还要让他休息,而且那吃的食物也与平时不同,说是什么滋补身体的,陈同讨厌极了。明明自己精力充沛,美酒佳人,只会增添无穷的力量,还补什么?

    乐则乐矣,但陈同觉得伴着这么多美女,还不如他在外面活得痛快,和他同床共枕的这些人,几乎就没有说过几句话,在一起的目的只不过是为了延续皇嗣。

    还有太子妃,见自己左搂右抱,表面虽然没有说什么,陈同感觉到他对自己的态度越来越夹着凉意,而且时时唠叨,提醒不能沉醉在温柔乡中不能自拔,他觉得自己的耳朵都快长出老茧来了。

第七十二章 为争宠各展绝学

    筵席已经摆好,各种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正冒着热气,将香味散发在空气中,琥珀杯中的美酒晶莹透明,陈同高坐在正中,侍女含烟和如意侍立两侧。

    下面的座位仅仅只有一个是空缺的,但太子没有发话,大家也只能闻着那些香味不敢动。

    乐师安静地守候在屏风后面,怀抱着各种乐器,耐心地等待着开宴。

    “太子殿下,是否可以开宴了?”坐在陈同身边的王昭训昨天才被太子宠幸,仗着刚刚得到的殊荣,一脸妩媚的望着陈同。

    “再等等。”陈同面带微笑,丝毫没有着急的意思。

    “太子,这个孔良娣好大的架子,居然要太子等她这么久!”王昭训当然明白今天的主角还没有到,她们只不过是太子喊来陪宴的,地位并没有孔良娣高,但是在这皇室家族里,再高的地位也敌不过在太子那张宽大的床上极尽温柔缠绵,王昭训自认为那晚自己使尽了看家本领,让太子神魂颠倒,还获得太子称赞,说她是一个让男人欲罢不能的女人,以后必定重重封赏。

    有了这份荣宠,便要想尽办法排挤自己前进路上的障碍,这个孔良娣今天居然迟到,这正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王昭训怎么说话呢?孔良娣一定是因事耽误,所以稍稍延迟了一些,我们等等何妨?”陈同对她的话不仅没有赞同,反而让人觉得在为孔良娣开脱。

    这让王昭训心里顿时像堵了什么,有点不痛快:“臣妾也只是随便说说,望太子恕罪。”幸好王昭训也是善于察言观色之人,不是那种倔强的一根筋,见太子如此说,马上见风使舵,给自己找了台阶。

    正在此时,守在门外的太监托着长长的声音禀道:“孔良娣门外候宣!”

    “快请!”陈同待人一向平和,而且还很讲究礼节,并不是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

    陈同几乎屏着了呼吸,画师早已把这次入宫所有人等的画像送到了他面前,陈同一眼看见孔灵,就觉得这人正是自己盘中的菜,他端庄而不失妩媚,清秀而不失艳丽,早就想一睹芳容,好不容易熬到今天,夙愿得偿,他要仔细看看她是否如画中所绘。

    明亮的灯光下,孔灵略微低垂着螓首,姗姗而来,那身段、那妆容、那步伐就如宝儿所言,正是月宫仙子下凡,就连在座的众多佳丽也看得呆了,整个厅堂鸦雀无声。

    孔灵虽然不止一次思虑过见到太子时该怎样做,但还是难以抑制自己的紧张,那双交握的小手早已汗淋淋的。

    “良娣孔灵拜见太子!”孔灵轻启丹唇,清脆的声音如山间清泉,悦耳动听。

    陈同暗道:果真比画上还美,不由兴致盎然,要不是顾忌在场还有这么多人,他真想亲自将她扶起,仔细端详。

    “快快请起。”陈同伸出手,做了一个谦让而潇洒的动作,可惜孔灵并没有看见。

    见过太子,孔灵眼角的余光早就瞥见座中之人,尤其是龚晓婉,她可是龚尚书之女,两人在去觐见太子妃的路上曾经相遇,虽然只不过短短的交谈,便已觉得极为投缘,而她旁边那个空位应该是自己的。

    孔灵礼貌性的见过了众人,龚晓婉已经笑盈盈地率先起身,拉着孔灵:“孔妹妹,快来入座。”

    龚晓婉扭头对看着孔灵的陈同言道:“太子,你看我这个孔妹妹如何?”

    陈同笑道:“两位良娣和众位美人都堪称人间绝色,陈同能得尔等相伴,今生何其幸矣!”陈同这话,可算是圆润至极,这些美女个个风姿卓卓,各有千秋,当然也有更为出众者,像龚晓婉和孔灵,陈同一看就深得自己喜欢,但看美女不能像观赏风景一样去指点评论,那会引起她们相互之间的嫉妒。

    女人的嫉妒心可是一座深埋的火山,一旦爆发出来,后患无穷,陈同不想让自己这东宫燃烧起熊熊的嫉妒之火,更不想把自己放在火上炙烤。

    他知道从现在起自己还要学会一门技术,那就是如何摆平自己这些美娇娘,让他们能够相对和睦,从而让东宫洋溢着欢声笑语,而不是几家欢乐几家愁。

    “臣妾在此恭祝太子喜得新人,请太子满饮此杯!”龚良娣缓缓站起,双手端着杯中酒。

    “好,众位美人,大家一起共饮!”陈同异常兴奋的端着酒环视了一下在场之人。

    在一片祝贺声中,陈同说道:“今日与众位美人相聚,真是人生一大快事,席间无以为乐,我想众位美人都各具才艺,何方自荐一番,以娱众人耳目。”

    席间无酒、无歌、无舞,那还叫什么饮宴作乐,一点欢快的气氛都没有,陈同向来生活在歌舞诗词中,他觉得那样才是神仙一般的生活。

    坐在孔灵对面的薛宝珠起身道:“臣妾自幼学得一些笛音,今为太子献上一曲!”

    宝珠接过侍女递过来的长笛,轻轻放在红唇上,那两片粉嫩的唇瓣也未见有何动作,宛转悠扬的笛声便如云雾一样缭绕在这华丽的殿堂,牵扯着人的心旌,将人带进另一个世界。

    陈同听得有些如醉如痴,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打着节拍,一曲已终,他似乎还意犹未尽,良久才回过神来,赞道:“好,只怕宝珠的笛声连凤凰也会招引而来!”

    “太子,臣妾素问徐良媛舞蹈堪称一绝,臣妾愿抚琴一曲,委屈徐良媛伴舞,可否?”龚晓婉自告奋勇地说道。

    “好,徐良媛意下如何?”陈同转头望向徐玉,徐玉此时已经有了正式身份,为此,陈同还带着太子妃在京城逛了一整天,她兑现了对徐玉的承诺,不仅将她晋封为良媛,就连后来陈同带进宫的小莲也得到了相同的地位。

    “臣妾一切听从太子和龚良娣的安排。”徐玉欠身施礼,她和小莲在东宫中一直谨守着本分,甚至连门都很少出,她们知道自己的出身根本没法和别人相比,只想过一种平静的生活。

    徐玉缓缓来到中央,龚良娣已经坐在古琴旁,只见她微闭星目,似乎在倾听什么,过了好一阵子,才缓缓伸出芊芊十指,于是,随着第一声轻柔而不失力道的琴音,那琴弦开始共鸣,发出阵阵悦耳之声。忽如潺潺小溪,静静地趟过原野;忽如高山流水,叮叮当当奔流不息;忽如静谧夜中小虫哝哝;忽如幽林中小鸟窃窃私语;忽如小河激流勇进;忽如大海波涛汹涌······其音空旷,其声悠远,绵绵不绝于耳。

    再看徐玉,淡蓝色纱裙包裹着她玲珑凹凸的身段,在场众人中,从身体发育的角度,只有小莲还能堪堪与她媲美,一站在场中,便引来令人羡慕的眼光。

    只见她玉手轻握着一条白色丝绸手帕,乌黑的秀发散落在后背,无风而飘逸,平添了三分亦真亦幻的美。

    随着琴音,徐玉的心带着整个人似乎便已遨游在了空中,自由地远思长想,其动作既像俯身,又像仰望,是那样从容不迫,独自徜徉于高山流水之间,轻步曼舞似燕子伏巢,疾飞高翔像雀鸟夜惊,美丽的舞姿闲婉柔靡,机敏的讯飞体轻如风。

    琴音落,舞步止,众人却一直都还沉浸在刚才的意境中,直到陈同带头鼓起掌来,大家才将压制在心底的狂喜爆发出来。

    其实这一切只是开了个前奏,大家明白陈同的主要目的是要看新人的才艺,果然,陈同将目光转向了孔灵:“孔良娣,何不趁着此时大家雅兴,为我们献上一曲?”

    孔灵刚才观看了几人的表演,心里便有些犯怵,暗想那些乐器和舞蹈自己虽然也会,但却不会比她们出色,说不定还略逊三分,如果班门弄釜,自己心有牵绊,一不小心,弄出什么差错,那后果就是毁了自己一生。

    想着这些,孔灵心里凉意直冒,这些姊妹个个可谓才华绝佳,自己相比之下,只觉汗颜,今后不知能否得到恩宠。

    一想到此,突觉前途渺茫,想到那些锁在深宫,坐愁红颜衰老的女子,凄然之色居然不自觉地悄悄爬上眉梢。

第七十三章 怨歌声中谁堪怜

    孔灵的神色龚良娣看在眼中,她担心出什么幺蛾子,赶紧说道:“妹妹初来害羞,真是个可人儿,妹妹不必担心,姐来为你伴奏。”

    “孔灵不才,只会唱一些民间小曲,恐怕不堪入太子殿下和众位姐妹之耳。”孔灵使劲摒除去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她要为自己的前途不惜一博,何况龚良娣和太子都正用鼓励的眼神望着自己。

    “哈哈,良娣此话差矣,民间小曲于我听来,可是风味独特,良娣既有此擅长,不必谦虚,也不需龚良娣伴奏,我自来弹奏一曲以助雅兴何如?”

    陈同此话听得在座众人目瞪口呆,如此殊荣,她们这些新进之人何曾享受?孔灵也突感芳心震荡,既然太子如此说,那自己在太子心中的地位可想而知,她哪能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臣妾就为太子和众位姐妹唱一段《子夜歌》如何?”孔灵还未完全从刚才的担忧中走出来,便脱口而出。

    龚良娣一听这名儿,心里不觉一滞,看来这妹妹要不是心里紧张就是一点不谙世事,在这喜庆的场合居然选择这曲目,而那些别有用心者则暗自窃喜。

    殊料这些人对陈同也只不过是同床共枕了一夜而已,并没有多少内心的交流与沟通,哪里知道他的喜好,哪里知道他其实是一个情感丰富之人,是一个爱美人不爱江山之主。

    “此曲甚好!”陈同说完,已自下座,来到琴旁。

    孔灵也是兰心蕙质,话刚说完,便瞥见龚良娣疑问的眼神,心里猛地一震,暗恨自己真是无用,怎么会选择这歌?自找灭顶之灾,但话已出口,哪敢收回。

    好在陈同似乎并不以此为介,反而兴致勃勃,孔灵心稍安。

    孔灵努力使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轻启丹唇,唱道:始欲识郎时,两心望如一。理丝入残机,何悟不成匹。谁能思不歌?谁能饥不食?日冥当户倚,惆怅底不亿?怜欢好情怀,移居作乡里。桐树生门前,出入见梧子。我念欢的的,子行由豫情。雾露隐芙蓉,见莲不分明。常虑有贰意,欢今果不齐。枯鱼就浊水,长与清流乖。侬作北辰星,千年无转移。欢行白日心,朝东暮还西。

    琴声幽怨,歌声哀怨中不失甜美,楚楚动人的双眸中流露着几许期许,孔灵忐忑地静等着陈同对她最后的定论。

    陈同缓缓回到座位,望着众人不同的表情,开口说道:“没有想到孔良娣竟有如此动人的歌喉,这歌也很适合你的风格,只是我看众位美人听了此歌后,似乎都有一些相同的感触,请大家放心,只要各位美人恪守本分,不要去做那些争名夺利的事,我不会亏待各位,不会做那薄幸之人,不会让你们做那长门怨妇。”

    时间如流水般偷偷溜走,夜鼓声提醒大家,不能再这样浪费良辰美景了,这个春宵是属于孔良娣的。

    “太子,臣妾已经不胜酒力,想先行告退。”还是龚良娣首先自觉起来找了一个借口,这一开端,大家哪有不明白的,便纷纷起身告辞。

    孔灵也站起来,作势要告辞,龚良娣一拉她的衣袖:“妹妹哪里去?你应该留下才是,你看太子正望着你呢?”

    孔灵偷瞧了一眼,果然陈同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那颗心儿顿时便扑通扑通狂跳了起来,脸上的红晕更是像彩霞般艳红,即将到来的将是自己不一样的人生,这个文质彬彬的太子将会成为生命的主人,她的一切荣辱便掌控在他手中。

    先天的羞涩在陈同的目光中闪躲着,可是却闪躲不掉陈同揽着她纤腰的手,孔灵低垂着螓首,随着陈同走进了后堂。

    宝儿百无聊赖的把玩着手中的刺绣,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要想接着绣完那对鸳鸯还是·····?

    “呀!”宝儿一声惊叫,指掌钻心的刺痛立时让她泪珠儿在眼眶里直打滚,赶忙拿过一张手帕,将那痛处死死缠着。

    夜已深,就连平时那些爱叨唠的鸟儿也累得不再吱声,昏黄的灯光中她感到夜好凉,心儿更像飘在野风中样,荡来荡去,找不到着落之地。

    以往那段日子,尽管自己也还是独处一屋,但还能感觉到孔灵就在身旁,自己也还有个伴儿,可今晚······

    宝儿将那残灯的灯芯挑了几下,灯光明亮了一些,推开窗,外面竟然一片漆黑,好在那叶风扑面而来,让她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已是入秋天气,正是收获的季节,以往在家里,像这个时候,母亲正为了节省一点灯油钱,借助月色忙碌着将白天收割回来的东西打理好装进屋角那两个有点透气的木质大柜子,自己也在旁边无忧无虑的帮衬着。

    那时自己什么也不用去想,帮着母亲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那是最大的乐趣,闲暇时候,就想着自己的‘大哥哥’,想着他哪天会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她坚信他不会忘了自己,要不是为了母亲能够过上富足的生活,她一定不会离开那里,她觉得愧疚极了,她不敢想象‘大哥哥’出现的时候,自己已经销声匿迹,他会有多失落。

    如今锁在这深宫,只有徒然叹息,只有下辈子再去弥补对‘大哥哥’的亏欠。

    宝儿不知道现在自己为什么有这么多的心事,她只想快快乐乐地生活,她想象一只小鸟一样,自由地飞翔在空气中,哪怕飞不出这东宫高墙,但穿梭在那些花丛中或者那些叫不出名字的树桠间,也比关在这屋子里强多了。

    进宫这段日子,她一直在学着自己以前从未接触过的东西,那些礼仪不必说了,经过刘婆婆的培训,也是熟记于胸,乐器方面自小经过慧音大师的栽培,倒是有些青出于蓝,就是那各种舞蹈,对于宝儿来说是一个全新的概念。

    好在她天资聪慧,不仅什么东西一看就会,更能触类旁通,她不想这样被遗忘在后宫的角落里,宝儿认为自己的歌喉、自己的舞姿、自己的容貌不会输于这宫里的任何人,她唯一不能和她们相比的是自己是一个乡下丫头,没有任何的家世背景,她隐隐知道这次太子所选之人,其实是出于巩固太子的势力。

    宝儿痴痴的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让她看不见希望,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只知道玩乐的小女孩了,她的成熟超过了她年龄增长的速度。

    看来孔姐姐已经得到太子的恩宠,说不定此时正蜷缩在太子怀里说着心底的私房话,她记得孔灵说过,会把自己举荐给太子,宝儿渴盼着孔灵不要醉在甜蜜中而忘了自己。

    嘴角挂起一丝苦涩的笑,宝儿暗道自己这想法真多,暗道自己怎么有这种迫不及待的心情,就算孔姐姐不会忘记承诺,她也不会在今晚初见太子时就提起自己。

    宝儿为此设想了一万个理由,可是没有任何一个恰当,如果刚见太子就说自己的丫鬟怎么样,那真是天下最大的笑话。

    “管它呢?船到桥头自然直”。宝儿对自己说道,何况刘婆婆不是一再告诫自己,要等待机缘,她相信刘婆婆的话不会错,总有一天,自己的光华会让整个后宫之人黯然失色。

    已经三更天了,孔姐姐一定被太子留宿,宝儿揉揉有些酸涩的眼睛,还是早点睡吧,尽管睡不着,但躺在暖暖的被窝中说不定会给自己带来好梦。

第七十四章 孔良娣喜结龙缘

    这一夜,睡不着的不仅是宝儿,还有陈同和孔良娣。

    被太子簇拥着步入那富丽堂皇、灯光暧昧的寝宫,孔灵并没有对太子说着那些娇滴滴的情话,这让太子感到略微有些惊讶。

    要知道,前段时间留下来侍寝之人,从一开始就压抑不着内心的狂喜,她们不仅小嘴上念叨着令人骨软筋酥的话儿,那柔弱无骨的身子更是极力展现女人的魅力。

    孔灵对于陈同来说,就好比吃厌了山珍海味,面前突然出现的一盘带着清香的菜,她略带羞涩的表情,她局促不安的神色,让陈同顿时兴趣大增。

    “孔良娣今夜好一曲《子夜歌》,不知为何会选择如此伤感之歌曲?”陈同搂着孔灵还有些不安定的身子,他觉得孔灵一定有自己的思想。

    “臣妾当时也没有多想,贸然地就说出了口,扫了太子雅兴,还望恕罪。”孔灵见太子提起饮宴之事,不免胆怯。

    陈同笑道:“我看不尽然,一个人的言行举止都是有感而发,良娣当时一定是想到了什么,才会脱口而出,你何妨说来听听,看看与我心中所想是否一致?”

    孔灵抬起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望了陈同一眼,又赶忙挪开,“太子既然说臣妾心有所思,何不说说臣妾所思之事?”

    陈同这一问,让孔灵顿时感觉到他是一个心思缜密之人,她努力回想着当时的情景,不知哪里露出了破绽。

    “好,既然良娣想知道,那我就说说,当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你的表情就告诉我,当时心里极为不安,连看我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你只是坐在那里偶尔偷瞄一下众人,甚至不敢把眼光看在我身上,你要知道,其她人一见了我,那眼珠子就一直在我身上打转,她们并不是要看我是不是值得依托终身,而是想引起我对她们的注意,后来,当徐良媛和龚良娣弹唱舞蹈的时候,你眼里满是羡慕,那时我就猜想你在这方面不是特别擅长,你脸上便有一种落寞之色,我想那时你一定在想,我这宫里这么多才貌双全的女子,你似乎哪个都无法与之相比,将来能不能得到我的恩宠还是未知数,说不定自己会终老在这宫中,直到花容失色,也无人问津,所以当时要你唱歌的时候,你由于思念及此,便随口说出,是也不是?”

    孔灵听得香汗直冒,想不到太子果真一下看穿了自己的心事,再一次抬起胆怯的双眸,嘴唇蠕动了几下。

    “良娣不必有任何担心,其实我刚才当着众人所说之话,绝不会让你们做长门怨妇,更是说给你听的。”陈同手指轻轻梳理着孔灵的秀发,将自己内心的爱意传递,算是对孔灵的安慰。

    “臣妾得蒙皇恩,入选东宫,本是臣妾之福,臣妾当时确如太子所言,臣妾知罪。”此时的孔灵真是诚惶诚恐,她实在不知道太子内心作何想法,担心自己稍有不慎,惹得太子突然翻脸,不要说什么恩宠,就是贬入掖庭做一辈子苦工也算最轻的惩罚。

    “良娣何罪之有,有那样的想法是人之常情,自古皇宫步步危机,看起来光环耀眼,其实所有在宫中之人,还不是日日过着提心吊胆的生活,就说我这个太子吧,都不如一个平常人家过得逍遥自在!”陈同不知不觉也发出了自己的感慨。

    说者无心,听者却如同晴天霹雳,孔灵那颗心儿立时立时找不着南北,她想不到太子也会说出这样的话。

    看着孔灵惊诧的望着自己,陈同笑道:“良娣是不是被我刚才所说吓着了?”

    “臣妾不明白太子为何有此说,太子乃国之储君,高才雅学,无人能及,将来正好发挥治国之能,让万民安康,江山永固。”

    “呵呵,良娣,我们都是站在自己的立场说话,各有各的苦衷,这个话题既然说不清楚,就不说了吧,总之,爱卿不要担心我会抛弃你就是!”

    “臣妾不敢!”孔灵这次回话快极了,连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

    “哈哈,还说不敢,你不是担心过么?”陈同抬起孔灵下颚,吓得孔灵赶紧闭上双眼。

    “胆小的东西,连看一眼我的胆量都没有么,难道我会吃了你不成?”

    女人对男人充满爱意的话最为敏感,她们每一根神经一接触男人的语音,便会对身体产生强烈的刺激,第一次被男人如此抱着,第一次闻着男人的气息,第一次感受男人的爱意,孔灵的心儿狂跳着,血液加速流淌着,脸蛋儿红润着。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她要知道这个男人是不是真如他所说不会抛弃自己,因为命里已经注定,自己即将完全属于这个男人,自己的心儿,自己的身体都将成为这个男人的一部分。

    孔灵鼓足力气将眼睛慢慢睁开,陈同火辣的眼神一下子让她的身体灼烧起来,她感到难以自持,她感到自己忽然失去了全身的力道。

    “太子。”孔灵不由自主的在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呢喃,她没想到这连自己都听不清楚的声音对于陈同而言,就像充满了魔力一般,也让他不能再控制自己。

    陈同火辣的眼神一下子陷入孔灵双眸中荡漾的情波,“爱卿,这个夜晚是属于我们的!”

    陈同的热情让孔灵进入到了一个空灵的世界,以往大脑中所有的记录都被焚毁,连之前接受的该如何侍寝的那些东西也荡然无存,她的身体在软化,她的心儿在飘飞。

    这是爱的旋律,时而浅唱低吟,时而激情高亢,孔灵虽然生疏,但有一位好的老师,孔灵虽然懵懂,但有一颗好奇的心。

    陈同沉醉于学生好奇的心理中,难以自拔,不一样的温柔,不一样的享受,说不定当他清醒过来,会为自己向往平常人家的生活而后悔莫迭。

    崭新的床单被褥被弄得凌乱不堪不说,还留下那许多斑斑点点的痕迹,好在这是东宫,再值钱的东西也不会在乎,好在还有专门伺候的宫人,躲在一旁不安的等待着落幕的时候为他们收拾一切。

    脏乱的东西被迅速搬走,崭新的东西随之而来,而且还带着令人心醉的香味。

    孔灵依偎在陈同身上,她已经把所有的一切交给了他,从此,这里便是她的家。

    人的心理是矛盾的,渴慕的东西想要拥有,拥有的东西又怕失去,孔灵脸上依然泛着潮红,刚才的甜蜜在满满地灌注在心里,但甜蜜中居然有一丝丝担忧。

    这里留下了一生中最为珍贵的记忆,那是一种刻骨铭心的记忆,是烙印到了骨髓里的记忆,可是明天······。

    明天会是什么样呢?等到天一亮就要离开这里,就要回到自己那个小屋,世上新人换旧人,明天晚上又会是谁在这里和自己上演着同样的一幕?

    难道这里真成了永久的记忆?是否某天还有机会重温旧梦呢?是否太子会不嫌弃自己那里陈设简单,会光顾,哪怕来看一眼自己,也是一种慰藉。

    “良娣在想什么?”看来不仅自己难以入睡,枕边人儿也似乎没有睡意。

    “臣妾没想什么,只是感觉到好幸福。”孔灵露齿微笑,褪去了几分羞涩的她也更加聪明,她不想为这温馨的时刻添上一丝忧伤。

    “爱妃真是可人儿,我能得爱卿相伴,亦是兴奋不已。”陈同没有察觉孔灵的异样,毕竟他不可能把那颗心儿掏出来仔细观摩。

    “太子有那么多佳丽相伴,臣妾才貌平平,能得太子如此厚爱,臣妾终身难报。”

    “爱妃此话差矣,虽知佳丽虽多,然能够心意相通的能有几人,你与我心有灵犀,才是真正的可人儿。”

    这话让孔灵心里那丝担忧不复存在,她知道以色事人者,色衰而情淡,只有能够真正了解对方的心意,才会情意长久。

    “太子如此抬举臣妾,臣妾愧不敢当,臣妾生性愚鲁,以后要是不得太子心意,还望太子恕罪。”

    “哈哈,爱妃所有顾虑都是多余的,我们何不趁此良宵,再求一乐。”陈同说话之间,已将孔灵压在了身下。

第七十五章宝儿潜心自修待时机

    往后几天,孔灵再也没有见过太子,好在那晚的甜蜜依然充实在心中,回味着那些甜蜜,无事的时候便教教宝儿书画之类的。

    宝儿以前随着慧音师太,略通文墨,她从孔灵口中得知,太子特别喜欢词赋,于是更是潜心学习。

    这一专心,连宝儿也惊讶不已,只要自己认真看过的东西,几乎不用重复,居然能默记下来,但她却留了个小小的心眼,并没有告诉孔灵。

    宝儿越来越睿智,她开始懂得如何保护自己,虽说和孔灵是姐妹,但这后宫谁不会为自己的将来打算,谁不会有私心?

    嫉妒是女人的天性,这里不知有多少佳丽,但能够依附的男人却只有一个,谁占据了他的心,谁便能保住一生的荣华富贵。

    自己的命运系在了太子身上,宝儿默默地充实着自己,她自认为已拥有别人望尘莫及的容颜,这是上天赐予她的,别人即使想和自己攀比都没有机会,但那些才艺则是后天所学,在这方面她还不如别人,她要赶上去并超过她们。

    宝儿担心孔灵会对自己生出嫉妒之心,在自己没有见着太子之前,找个理由将自己送出去,那所有的梦想也就夭折了。

    她不想害人,但却有防人之心,孔灵房间里面所有的书籍她已经烂熟于胸,她相信哪怕自己小小年纪,让她随口而作诗词,她也绝不会输给任何人。

    宝儿除了已经熟知各种乐器外,她还能随手摘下一片叶子,只要和她嘴唇合在一起,便会奏出悦耳动听的天籁之音,这项技能她也从来没有表露过。

    孔灵也很少出去,她不想参与到对别人的评头品足中去,不想和别人公开的拉帮结派,自善其身是最好的自保方法。

    有几次出去都是龚良娣的贴身仕女小青前来邀请,她也多次萌生让宝儿去请龚良娣过来坐坐的想法,但最终还是终止了。

    这段时间,孔灵也和龚晓婉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姐妹,龚晓婉生活在京城,父亲又是朝中大员龚尚书,不仅对朝中大势如数家珍,甚至皇室内部的情形也知之颇多,孔灵没有想到,龚良娣会把她从父亲那里得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对自己说,让她增加了不少见识。

    但她们也有隐藏的对手,那就是那天在宴席上想讨太子欢心的王昭训,据说她的父亲也是地方大员,但可能是太子并不特别喜欢此人,她所获得的品阶并不高,也正因如此,激发了她的嫉妒心。

    好不容易熬到太子将这些新选进宫的美女一一品味完毕,孔灵的好运也开始来临,隔三差五的就被太子宣召,她和龚良娣已经成了太子寝宫中的常客。

    有人获宠,必有人被冷落,失意之人当然不甘心,每次在觐见太子妃的时候,王昭训和另外两三个人不甘寂寞,总是在月娥面前诋毁孔灵和龚晓婉。

    孔灵内心虽然愤恨,却没有任何反应,她相信那些诋毁的话并没有引起太子妃的过度关注,每一次太子妃总是劝诫大家要以和为贵,要齐心协力辅助太子。

    但龚晓婉可不甘忍受这种气,而且私下还告诉孔灵说她在太子面前将她们所受的委屈都向太子进行了控诉。

    孔灵从她那愤愤不平的表情想象得出她是怎样声泪俱下,梨花带雨般的陈述自己的委屈,让太子不得不怜惜。

    孔灵对宝儿也很坦荡,回来之后,总是把她和龚良娣的话透露给宝儿,宝儿也每每睿智地劝她不要和别人发生正面冲突,那样反而会落入别人的圈套。

    宝儿还特别提醒孔灵,与龚良娣一定要处理好自己的关系,从她每每控诉委屈这一点来看,这样的人一定不能让她成为敌人,否则会像冤魂缠身,除非她自己进入地狱再无翻身之日。

    孔灵也正是听取了宝儿的建议,所以把一切都当成没事一样,从来不在太子和太子妃面前说别人的长短,所以尽管王美人等对她多有不敬之言,但她却从不乱嚼舌根。

    宝儿也偶尔听孔灵谈起太子,说他仪容俊美,风度翩翩,温情脉脉,总有一种特别吸引人的文人气质,不由得也在芳心里无数次的勾勒太子的形象。

    但宝儿却有自己的心机,每一次关于太子的说辞,她总是默默地倾听,就像听故事一样,虽然她有许多疑问,想多知道一些太子的情况,可她将自己的想法隐藏得不露一丝痕迹,佯装成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女孩。

    孔灵每日忙于应酬,觐见太子妃,陪太子游乐,甚至那些品级较低的似乎看出了她将来大贵之像,还不时派人送来一些东西,甚至邀请她去坐一下。

    在孔灵外出的时候,宝儿有时得以随侍,有时却只能独自留在屋子里,但她没有无聊的打发日子,她在为将来的一鸣惊人精心地做准备。

    孔灵除了自身带进宫的书籍,现在总是喜欢看看不同的书籍,便向别人借阅,而宝儿则总是借着为她打扫书架的机会,将那些诗书装进自己的脑袋。

    她留心的聆听外面传来的各种乐曲,细心地观察那些舞女表演的动作,还时常构思假如自己做这个动作会怎么做?

    入秋后的天气不仅凉意阵阵,还总是细雨不断,而且一场秋雨一场凉的感觉特别强烈。

    这天傍晚,其余几个宫女都在嬉闹,趁着孔良娣不在,一来放松自己,二来活动活动,驱赶凉气。那个熏笼里炭火的热气虽然能将小手烤的暖烘烘的,但身体总是在凉意中略显僵硬。

    宝儿却顾不得舒适,她知道梅花香自苦寒来,静静地坐在桌旁练着字,可是她总觉得那些字在她不失端正,却没有什么神韵,一次次地都令她极不满意,也一次次将写好的字揉成纸团。

    “宝儿,良娣回来了。”有同伴好心地提醒宝儿,良娣在的时候,她们可要按部就班,不能随意做自己的事。

    “这么早啊?良娣不是刚出去不久吗?”宝儿赶紧收拾着自己那些东西,尽管她知道即使被孔灵看见,也不会责骂自己,说不定还会教教自己,但她不想在大家面前有任何特殊,这也是其余宫女喜欢她的原因。

    自进宫来,宝儿并没有因为是良娣的贴身丫鬟而在和其余宫女交往中高高在上,反而降低姿态,所以在这几个宫女中,她便成了大家眼中聪明伶俐、乖巧懂事甚至憨态可掬的小妹妹,成了大家呵护的对象。

    “谁说不是,还有龚良娣也一路过来了。”宫女含春一边说一边忙着收拾屋子里那些略微凌乱的东西。

    “哦。”宝儿也吃了一惊,颇为意外,主子可从来没有邀请人来过这里,这个龚良娣倒是时常听孔灵说起,似乎两人的关系胜如姐妹,但她还从来没有见识过,今天倒是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认识一下。

    宝儿刚和众人走到门口准备迎接,只见孔灵已拉着一位衣着华丽的贵人走来,宝儿眼前顿时雪亮,暗想:这肯定就是龚良娣。

    只见她着一身月白衣衫,搭上雪羽肩,里穿乳白掺杂粉红色的缎裙上绣着无名花色,纤腰不足盈盈一握,凸显出玲珑有致的身段,如玻璃般透明的眼睛闪闪发亮,樱桃小口不点朱红而艳,一头秀发轻挽玉紫月簪,恍若飘然如仙一般。

    果然是个绝色美女,就连自己的孔姐姐都怕要略逊一筹,难怪能深得太子宠爱,宝儿不禁在心里暗自称赞。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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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倾国红颜,天生丽质,发长七尺,光可照人,有幸结识南陈后主,宠冠六宫,无奈花痴后主寄情于饮酒赋诗,荒废朝政,致红颜命薄缘悭,一缕芳魂魂断清溪。南陈衰亡录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南陈衰亡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南陈衰亡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