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交托照拂 月夜杀机
慕兮玉料到了众人的反应，却未料到关亥北的护持竟是如此的直白
明明是少言寡语清清冷冷的人儿，这番做派却偏偏流露出热烈来。
“关大哥.....”慕兮玉唤了一声，指尖捻起了那张印了字儿的纸
“关大哥无需担心，这不论是活印还是雕版印我都只打算在村里使。
就是这纸我另有谋算...最开始的纸除却我们自己用，余下的，我打算用船高价卖往其余几国。”
关亥北的眉头往眉心凑了凑
“关大哥，我造出的纸必然值得起这个高价，等到合适的时机我会让天下百姓都用上这便宜的纸的。”
慕兮玉说话时双眼直视关亥北，那种自信流露出来，衬着少年郎那紧紧绷起的下颌，竟显得有些桀骜
关亥北眼里有笑意一闪而过“那正好，即是逢春你有打算，那我给你铺路就成，海船我有，舵手我也有.....”
苑老头和高管家面面相觑，眼中情绪复杂
“那正好，咱们强强联手，这江陵，我必然让它焕发生机，而不是人们一提起边城，就是贫匮...”
苑胜男坐在团凳上养着脖子望着慕兮玉，只觉得这样的她虽是陌生，却自有一番清贵风流，更教人移不开眼了。
苑老头长舒一口气，阖了阖眼，高管家就接话道
“少爷长大了，瞧方才那样子，倒是像极了老爷年轻时的样子，都别站着呀....饭菜好了，就等诸位用饭呢.....”
苑天洋往前凑了凑，闷不吭声的挤在了一众人中间，旁边就是苑胜男，却惹得她白了一眼又一眼
慕兮玉听见高管家的夸赞只是淡淡一笑，收好了木雕版和印好的那张纸，就坐了下来，一边挨着苑老头一边挨着关亥北
精致的菜肴摆满了饭桌，高管家回来后，桌面上甚至寻不到猪肉的痕迹，但这摆盘再好看，慕兮玉也是半点儿食欲都没有
除了蒸就是煮，再不就是烤，舔了舔唇瓣，慕兮玉低头去喝碗里的桂花羹
那厢苑老头将杯盏倒满酒，隔着慕兮玉举起了杯
“亥北，老头子我仗着辈分，希望你能多照拂逢春。”
长辈敬酒，这姿态唬的关亥北下意识的就要起身
“别....”苑老头连连摆手，关亥北这才重新落座
“按辈分你当喊我爷爷
我家就这一个小辈，头前的十六年过的也不怎么开怀，如今她好不容易大放光彩，我却总怕自己老了，护不住她
不管我们因为什么牵绊在一起，但我希望以后你们能互相扶持...”
慕兮玉夹菜的手微顿，心中淌过暖流
不算是青砖还是水泥，亦或是造纸和印刷，这些于她来说都不过是写张配比方子的事儿，所以她也不在乎
但是自己的家人却在这么严谨的为自己善后找庇佑
垂了垂眼皮，慕兮玉只觉得眼角压不住的酸
“苑爷爷....您不必这么说，且不说我曾与苑叔并肩而战，是过命的交情
便是从青砖水泥开始，我与逢春的纠缠就已经分不开了，您放心，只要我活着，逢春便会安然无恙。”
可是苑天洋想不到的是打脸会来的这么快，夜半十分，苑家众人都在酣睡的时候，院墙处却响起了细碎声响
“就是这家....绝对没错，我都打听清楚了。”
“这边城果真不同于别处，咱们淮水追到江陵就开始寸步难行了
要不是刘夫人说不得留下半点儿痕迹，咱们何至于这么躲躲藏藏。”
“别说废话了，早点做完早点回去，我可不想在这地方呆了，我喘口气儿都满嘴是沙....”
伴随着私语声，有人轻手轻脚的跃到了墙头上，一身黑衣，蒙着面，只露出一双眼，只瞧这装扮便知必定来者不善
殊不知，早就在他们说话时，歇在内院的关亥北就已经睁开了眼睛，穿好了衣衫，而隔壁的苑天洋也是如此
“啪嗒....”
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在深夜并不明显，但来人显然报了绝户的杀心，人数出乎意料的多
关亥北和苑天洋在屋子里扣着共用的那面墙，粗略沟通后便冲出了门，只是关亥北冲向了门外，苑天洋则冲向了主屋
关亥北悄声渡到墙角，等来人探出头，便突的冲出墙角
一刀划出，低喝道
“来者何人.....”
关亥北的出现显然出乎那些人的意料，虽惊，却也不足以让他们后退
“给我上...”
黑夜里响起的金铁交击声却让整个村子都沸腾了起来
杨里正敲起了锣，燃起了一束束火把，让村民们都找到了主心骨，
大家手里都或多或少的拿着家什，但这其中最为显眼的，还是苑天洋那些同样被发配来的属下
他们看着苑家，眼中闪烁着战火
慕兮玉也在听到那金铁交击声的第一时间自床上坐起
只晃了一下神，就开始往身上套衣服，嘴里喃喃的念着
“娘....外公....外婆.....”
“娘.....外公...外婆......”
慕兮玉抖着手，仿佛这样念着就能给她带来无比的信心似的
一边系着衣衫，慕兮玉的眼睛还一边四下扫视着，直到扫到门上木插目光才定了定
“娘...爹....小妹...逢春，你们都别出来.....”
苑天洋长刀扫下一个人的脑袋这才扭头对着那轻微颤动的门扉喊了一声
“噗通.....”
伴随着一个人倒下去，又有更多的人拥上来，他们眼中闪烁着畏惧与兴奋，可下手也一下比一下来的凌厉
苑胜男靠着门将自己抱成一团，眼里有恨也有恐惧
泪珠顺着通红的眼眶滚动着，还不等落下就被她狠狠的擦去
再一瞧，那眼里又多了几分狠意，但见她咬着牙，在屋子里四下扫视着
可是越看越走，那眼里滚落下来的泪水就越多，落在地上，成了一个个小水点儿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声轻唤
“娘....你别怕，我在呢....大家都在呢....”
噶然，苑胜男瞳孔缩了缩
“玉儿...你快回屋躲着...”她声音几近嘶吼，却又恍然回神
“不对，你快进来....进来....”
她几步跑到门前拨弄着门插，就听见慕兮玉无奈地声音从门后传来
“娘....你别哭...别慌...我没事儿.....”
门外，慕兮玉迎着苑天洋不赞同的目光握着那门插朝着自己袭来的人以巧妙的弧度划下...
第四十七章 全村出动 开心就好
边月随弓影，胡霜拂剑花....
“苑家是怎么回事儿你们也知道，这夜半三更想来不是他们家里的龌龊便是因为那位，你们去或不去都凭自己....”
杨里正站在高坡上说完这话便匆匆拿着火把走了，几个儿子连带着大孙子都跟在其后
落后一步的是苑天洋的那些部下，在程晓光的带领下，穿着农家衣衫的他们却拿着长刀跑出了军队才有的风姿
“逢春夫子虽来的不长，可我却觉得日子有盼头了
我还等着我儿子好好读书光宗耀祖呢，即便是考不上秀才举人，那也总比我一辈子土里刨食儿强....”
说话的是个爷们，他扫了一眼身后也举着火把跟了上去
“走吧....走吧...若没有逢春夫子，咱们这辈子都住不上砖瓦房，他对咱们，可是没有半点儿吝啬啊....”
又是一群人哗啦啦的跑了，再到后院，那个高坡上竟是一个人影也没留....
苑家.....
慕兮玉的后背抵在苑胜男的门上，不管她怎么说怎么骂也没有动过一步
最初握在她手里的门插已经换成了对方手里的剑，而上面也见了血
身后的门还在颤动着，还有苑胜男呜呜的哭声
可慕兮玉却笑着，极尽了温柔道
“娘....人太多了，舅舅一个人也没办法保护我们那么多人
我很好，我也没有受伤...我刚刚还杀了三个想要杀我的人，娘....他们好像认识我....你说他们是不是淮水来的？”
随着慕兮玉的这句话，一直颤动的门扉终于停了下来，伴随而起的就是苑胜男宛若从地狱而来的嘶吼
“慕维越....刘美娟....我要你们死......”
慕兮玉方才也是这么想的，自己想要堂堂正正的让他们见识到错误，可他们却只想杀人灭口，那自己又何须客气呢？
脸上沾着些，慕兮玉唇角扬起一抹笑，再度举起了手中的剑
“诸位为财我便翻倍....诸位若是有把柄在淮水，那就是你死我活，诸位千万快些，不然....你们一会儿就走不了了。”
慕兮玉的声音不大，可偏偏她披散着墨发，那张白玉似的脸溅着点点血迹，黑漆漆的眸子定定的看着那群人，勾着唇嘶哑着声调说着这番话，只听的他们脊背发凉
苑天洋缩着瞳孔，瞪着眼睛，险险躲过一个人的斜刺
犹自不敢相信，前几年去野猎，看见被箭钉在地上的野鹿时惊恐不已的少年如今竟能肆意的挥着剑杀人
甚至不论言语还是神态都比那些黑衣人还要疯上几分
他忍不住深想
“天洋....老大....你把阿玉给我护住了，要不然老子打断你的腿.....”
苑老头难得没了镇定拍着门嘶吼，一进院的厢房里，高管家也跟几个儿子嚷嚷着，整个苑家院子彻底亮了起来
苑天洋下意识的应了一声，就往慕兮玉身边凑，脑袋里原本想的那些东西早就在自家爹嘶吼的那一瞬间散了开去
“别急....就剩这几个了，捉活的！”
关亥北远远的喊了一声掠了过来，他身后还跟着高管家和院儿里所有的爷们
他们手里拿着棍子，铁锹，壮着胆子吼得脸红脖子粗
远远的，还能瞧见一条“火龙”越逼越近，这阵仗让院子里仅存的那七个人也开始发慌
“退.....快退....”
嘈杂的声音，雄壮的阵势，终于让那群被逼到绝境的人产生了退意
可是关亥北即是来了，哪能容得他们后退？
长刀一甩划过一人肩头就带起了一片血花纷飞
可是那个黑衣人一退关亥北就看见了提着剑，脸上还带着血点的慕兮玉随手一甩丢了剑，转身进了苑胜男屋子的背影
目光微闪，关亥北下手又多了几分巧................
等到杨里正带着人冲进院子的时候，也只看见关亥北抬脚一踹将最后一个黑衣人踹倒在地
从一进院儿里走过来，一路上都是死尸残肢，饶是他们自小就在边城见过不知多少烽火狼烟，还是不免心颤
程晓光就站在杨里正身边，看着少年郎的身影，随手将长枪杵在一边道
“果不愧是关将军.....”
跟在后面的村民们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听见这话都顿时来了兴致...
“这就是关小将军，我一直还以为只是同姓而已.....”
“天爷....果真天神下凡.....”
慕兮玉只听门外嘈杂，手里却拿着帕子不紧不慢的对着铜镜给自己整理仪容
苑胜男踮着脚站在她身后为她挽发，眼睛红的几乎能滴血
“一定是那遭了瘟的刘美娟，也只有她能做得出这种下作又狠毒的事儿....”
慕兮玉抹脸的手顿了顿
“娘不问我为什么敢杀人吗？为什么能护得住你吗？”
苑胜男闻言，闷声将头发束好，狠狠的掐了慕兮玉腰间一把
“你知道娘担心你不也是做了？当时你想过娘没有？”
慕兮玉呲了呲牙却没躲
“想过，娘，但正因为如此，我不能让你出事。”
明明是个姑娘家，可偏偏此时这低着头认认真真温柔以
待的样子却是看的人心都要化了
苑胜男原本的感动也被她这雌雄莫辨的样子看的心慌。伸手将她的脸推到一边，闷声给自己套衣服
“为什么敢杀人，为什么护得住我，娘也不知....但娘知道，你为了娘能豁出命去
娘不知生死一遭你都想了什么，但这些日子，娘明白了一件事儿.....”
苑胜男应着慕兮玉的目光一字一顿道
“那就是你开心就好！不管是你不是敢杀人了，与从前变化多大，娘都支持你，只要你开心就好...
娘...再也不想看见你从前那副沉郁的样子了...”
慕兮玉心头一颤，抬手就把苑胜男抱进了怀里
“娘....谢谢你....”
不论是原主，还是自己，有这个女人做娘，都是他们倾
尽了一生才配得到的幸福
“逢春....妹妹.....”苑天洋敲了敲门，眼底泛红还透着复杂与羞愧
“杨里正和村里人都来了.....还有五个活口....出来瞧瞧吗?”
“瞧....”慕兮玉应得干脆，扯了扯衣衫就要往外走
“娘....你好好收辍收辍...不着急....”
不等苑胜男明白她什么意思，少年郎随手将门一带，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慕兮玉出门就朝着杨里正抱了拳
“诸位大恩，逢春谨记，改日请诸位吃席，但眼下，逢春还有一事相求
村长....劳烦给我弄个没人住的宅子，我想审一审...可行？”
第四十八章 承诺练武 改变印象
这一夜的荒山村只有极少数的人得到了安眠，其中孩子占了多半
正是月明如水，慕兮玉又是一派翩翩公子样跟在了关亥北和苑天洋的身后。
苑天洋的目光时不时的溜到她身上，一脸的欲言又止。
“舅舅....别人要杀我，若我还只知畏惧，不知求生，那才奇怪吧。”
慕兮玉有些无奈，却也只能糊弄
毕竟总不能说上辈子为了保护自己才练的功夫吧。连杀三人也只是濒临死境为了自保才爆发的？
话说她现在想起那感觉还有些恶心呢。
“理当如此....”
苑天洋还没说什么，关亥北就一脸理所当然的点了头。
“濒临死境，人们总会迸发超乎寻常的力量，有的是为了守护，有的是因为想活下去。”
话题莫名的沉重了下来，苑天洋也不想再想下去，只落后两步，与慕兮玉并肩道
“不然以后早上你都与我学功夫吧....”
似是怕慕兮玉拒绝，苑天洋的语速也快了些
“且不说这事儿会不会再有，便说这边城就不是什么太平地方。”
顶着苑天洋那张紧绷的脸期待的眼，慕兮玉笑着点了点头
“自是好的，那往后还得辛苦舅舅了。”
虽然外甥女不是软糯糯，却也是香甜甜的，苑天洋憨着脸，搔了搔头
“那辛苦个啥.....”
关亥北一双桃花眼禁不住的往后瞧，隐隐有羡慕之色流露
杨里正的三儿子沉默着走在前方，手里的火把“噼啪”的跳跃着吸引了慕兮玉的目光，眸子定定，透着深沉。
最后方，高管家带着几个儿子黑着脸赶着牛车，上面横七竖八的躺着几个血呼啦的人，一边走还有血滴在地上
“待会儿问个清楚就把他们送去城门口等着，城门一开，是死是活就看他们的命了。”
慕兮玉说完，高管家带头应了是，一行人就这么沉默的走到了一处荒草成堆的土院前
慕兮玉也拿出了自己的背包拍了拍
“说说吧....诸位，是从淮水来的，还是从帝都来的？”
高跃伟退后了两步，寻了个地方将火把插上，就去门口守着了
高管家一个眼神扫过去，跟来的高老二和高老三抬脚就堵在了门口。
领头的那个如今被挑断了一只手筋，脸上青青紫紫肿了大半，却偏偏那双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恨意却是刻骨的
嘴里虽然哼哼唧唧，却明显没有说话的意思
高管家见此，眼中闪过一抹阴狠，朝着手里拿着木棒的大儿子使了一个眼色，却见慕兮玉竟是抬脚走了上去
“反正就只有这两个答案，不管你说不说这两个事儿我都要解决的
慕兮玉的语气平淡，神情也冷静的不正常
“只是很可惜，我第一次杀人，今天心情不太好，你们算是捡着了。”
慕兮玉看着地上被困得严严实实的几人，脸上的笑扯的大大的，可落在那几人的眼中，就稍显诡谲了
“大...大哥.....”
那被挑断手筋又被叫做大哥的男人，狠狠的瞪了一眼，方才还有些起伏不定的众人，这才噤了声
见此，慕兮玉眼里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关大哥，这几个先借我玩玩儿，我若问不出来，再交给你，可行？”
关亥北负手站在一旁饶有兴致的瞧着，见慕兮玉点到自己，不无不可的点了头“自是可以。”
再转身，忽明忽暗的火把下，慕兮玉朝着高管家和他的大儿子高耀伟有礼貌的扯了扯唇角
“高大叔，劳烦你给我弄点水来....”
高耀伟应声去了，只留下一众人看着慕兮玉不紧不慢的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一叠最为粗糙的黄纸
“我从书上看过一种刑罚，号称可杀人于无形。
而其所用不过是纸和水而已
将纸覆在面上，再往上淋水，再敷纸，再淋水....人就会逐渐无法呼吸...继而大口大口的吸气.....”
高老大端着一个破木盆一路小跑，最终被慕兮玉随手放在了地上
抬手朝着躺在地上的几人展了展手中的草纸，最终覆在了那个被唤做大哥又被关亥北挑断了手筋的男人的脸上
明明心知这很大的可能是威胁，可只是听着慕兮玉的描述，他们就有一种呼吸不畅的感觉
却偏偏那个恶鬼此时还在低吟
“哦....对了，这个刑罚的好处就在于可以随时喊停，而且对人的身体伤害极小....”
随着慕兮玉的碎碎念，她用手舀起水一点一点的洒在了那人的脸上，眼看着他的瞳孔缩小，欲要挣扎笑了笑
“按着......”
冰冷的声音对着她那张带着笑的脸更多了几分诡异。
高管家吞了吞口水正要拉着儿子上前，就见关亥北和苑天洋已经一左一右的按住了那人的肩膀和腿
“这个刑罚有两个名字....一是闷刑...是不是不太好听？但很贴切哈？还有一个名字啊，它叫贴加官.....”
盖在那人脸上的纸张越来越厚，几人也只能看见他张着嘴努力呼吸的样子
莫说是那余下的几个黑衣人，就连关亥北和苑天洋这两个见多了血腥的，心中都不禁有些畏惧
“想说话吗？想说话点点头就可以了，再加就十八张了，好在这纸薄...”
慕兮玉的话还未说完，就看见那男人张着嘴疯狂点头的样子....
慕兮玉抿了抿唇，退后一步，留下关亥北的苑天洋面面相觑，最终关亥北抬手扯下了那人脸上的纸
一抓未抓下，可是那人的嘴却露了出来，众人都看的见他大张着嘴接连不停一口接着一口喘气的样子
关亥北沉默了一瞬，将余下的纸张一把撕下，男人那双布满血丝，几欲突出的眼睛就这么落在了众人眼里
“生死走一遭，活着的感觉可好？”
慕兮玉将余下的黄纸卷好，重新塞进了挎包，明显感觉到院内众人再看自己时，那已经升级到敬畏的眼神
这既是慕兮玉要的，也不是她要的。
关亥北丢了纸团，再看慕兮玉时眼中有欣赏也有复杂，唯独苑天洋有些心有余悸，还有着对慕维越的恨意
好好的姑娘，就这么被他们弄成了这样
黑夜里，众人神色难辨....
第四十九章 窝囊县令 逢春有志
车轮滚滚带起阵阵烟尘，天还未亮，高官就带着大儿子和浮生去了县里的衙门。
而慕兮玉则窝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之后睡到了日上三竿。
曲氏和苑胜男就守在她门前的檐廊下，绣着的那个等身娃娃也到了收尾阶段，只是此时的两人明显有点心不在焉。
曲氏也不知叹了第几声的气，雍容丰腴的脸上不过一夜，竟能看出几分憔悴
苑胜男不逞多让，眼眶下硕大的青黑还在那儿挂着，母子俩你一声我一眼的看着门，只看得苑老头额角青筋隐隐跳动
“你们两个，还不如玉儿一个孩子。”
苑老头不争气的低骂，殊不知自己的脸色也是蜡黄蜡黄的并没有比他们好上多少
可偏偏这人此时还背着手故作威严
“玉儿昨夜那般作态，你们就不应该用从前的眼光看她。
她虽为女子，却并不若于男子，智谋，城府，甚至就连身手和果决都出乎我们的所料
你们这样儿，反而让她看了担心。还不快休息去！”
曲氏和苑胜男面面相觑，心里已经有所松动
“快去吧，若是她有什么不好，我喊你们就是了。”
满意的点了点头，母女两将等身抱枕的外皮往簸箩里一死塞就回了房
而此时的太阳已经斜斜的挂到了正中。
苑老头负手叹息了一声，又招了招一旁的晓梦
“去给少爷熬点清淡的粥，加点桂花桃花什么的....”
“欸.....”
晓梦脆声应了，小跑着去库房寻干桂花去了。
而此时的慕兮玉则正躺在床上，屹然将门外的对话听了个清楚
慕兮玉撑着胳膊下了床，渡步到了铜镜前，昏黄的铜镜也这挡不住镜中人稍显憔悴的容颜
煞白的脸更多了几分寡淡，尖尖的下巴，乌黑细长的眉，如同滴了墨的眼
但最为惹人注意的还是眼尾那一抹红，似是瑰丽也似是诡谲。
慕兮玉垂下眸子摸了摸，再睁眼，就换了个地方，定定的瞧着那咕咚咕咚冒水的泉眼，终是狠下心给自己灌满了浴桶。
虽然没加过热，可也算不上凉，慕兮玉躲在屏风后面无表情的泡在浴桶里，压抑着生理涌上来的恶心
窗外，芙蓉树上稀稀疏疏的花儿还散发着淡淡的香，菊花也开的烂漫，远远的，还能看见金桂洋洋洒洒的开放着
慕兮玉披散着发歪着头靠在木桶上，不知什么时候又酣睡了过去
...................................
“我如今越来越瞧不上这些小官儿了，但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呢。”
高管家虽然有些愤愤，但神色却明显不意外
“如今苑家处境举朝皆知，咱们一届商人倒是没什么，就是咱们家大爷....总不能就这么闲着.....”
苑老头原本还好好的听话，但却不知是不是这句话戳到了他那根筋
“这么闲着怎么了？家里这么多事儿做呢，你那话说的我就那么不爱听呢，哦，就他的事儿是事儿啊....”
高管家愣怔怔的，抹了把脸上的口水，只看着苑老头在那里倾吐内心
......................
而慕兮玉自木桶中起身，非但没有不适，反而舒畅的很，堪称神清目明
心里的那点儿不适也被慕兮玉硬生生的忽略了过去
院子里的争吵惹得慕兮玉在打理自己的过程中始终竖着耳朵，等到终于出了门才问出声
“怎么？不顺利吗？不就是一个九品主簿的妾室买凶杀人罢了....”
慕兮玉一开口，苑老头面色一僵，轻轻咳了咳，端着茶盏送到嘴边借以掩饰自己方才的失态
高管家看了他这幅作态，眼里闪过的却是了然，嘿嘿笑了笑，殷勤的给慕兮玉倒了杯茶道
“听说我是苑家的管家，那县令就差在脸上写着让我快走了，我说了审问的结果，那个领头的也当众承认后，这人还想着糊弄我....”
慕兮玉脸也跟着阴沉了，甚至都能想象出那个所谓的县令是怎么搪塞高管家的
“然后？”
慕兮玉摩搓着杯沿漫不经心的问，长长的睫毛扑闪着在眼下投出了一片阴影，却莫名的让高管家咽了咽口水
脑中下意识的浮现出自家小姐昨晚一边往那人脸上糊纸，掸水，一边漫不经心说话的样子
到底是笃定了那人会说，还是根本无所谓那人的死活...
“管家爷爷？”
慕兮玉偏了偏头，有些疑惑的看着走神的老管家
“哦....是关小将军.....”
高管家笑的讪讪“临去前，关小将军给了我一个他的身份牌和手信，我将这两样拿出，那县令这才含糊应下。”
慕兮玉笑出了声，起身在院子里渡起了步
莫名的，苑老头也放下了茶盏凝视着这个身影
“外公，我从再睁眼，看见的就是娘亲抱着坐在地上哭的样子，可是她除了骂那个一脸得意的女人还有那个不敢露面的男人，什么都做不了....”
这样是为什么慕兮玉在接受了换了身子，换了世界，一改自己行事作风的原因。
“她身边无人可用，赫赫威风的苑家也一朝落寞，于这个时代的女人来说，若是身后的外家靠不稳。那个女人的悲哀就要来临了....”
高管家的脸上也没了笑，更别提苑老头了
一个是自小看大的孩子，一个捧在手里如珠如宝的女人，哪个听了不扎心。
“这一路过来，我虽发热头脑不清，却也知道他们这一路是怎么过来的，吃着最简陋的大饼子就着茶就是一顿饭
可能对于很多人来说有的吃，吃得饱就已经很好了，可是我还记得母亲曾经作为天之娇女的样子。”
苑老头的手默默的攥紧了，眼中有悔也有恨
“到了这个村子，大家都很好，可看见奶娘为了省些银子准备偷偷喝糙米粥，做什么都束手束脚的时候
我就想，再也不能这样下去了
所以，当杨爷爷说起村子里的事儿，我就推了一把成了为来的夫子，借着这个身份又有了之后的事儿....”
慕兮玉转身，一张俏脸白莹莹的，眸若点漆，却偏偏透着说不出的寒
“外公...不说远的，在这片地方，我要拥有一定的话语权，我要让我们更自由一些.....”
苑老头心头一跳，可看家她那张脸又说不出拒绝的话
“玉儿.....”
劝慰还未出口，回来吃饭的关亥北就顶着一身的黄土道
“逢春有此志，方是大丈夫....”
第五十章 推心置腹 水面下降
自从这天以后，慕兮玉的改变越发明显。
在高管家把村子里正在盖作坊盖砖窑的地都买下来之后，行事作风越发不遮掩。
苦力活儿都被杨里正联系来的绿留村人揽过去了
荒山村的众人除了做监工的，余下的都成日围着砖窑打转，不是烧砖就是烧水泥
慕兮玉体谅他们生活拮据问题，强调了先前一个月按天结工资，再之后，看个人表现升官并且月结，大家赚的钱就能分个高下了
因为这句话，弄的村子里的人不论男女看向别家的人眼里总能迸发几分一较高下的火气
县里的铺子也开的极好，因着手里还有不少铺子，慕兮玉干脆大手一挥让他们统一装修成了一个风格
但是因为卤味用料的问题，却让慕兮玉动了别的心思。
可是就在一切蒸蒸日上的这关口，慕兮玉却发现杨里正没有最初高兴了
就连关亥北这几日也丧着脸，只有看着那越盖越多的砖窑，越堆越高的水泥袋子才能看出几分笑颜色。
慕兮玉干脆喊了他一起来廊下喝茶，手腕翻转，冰块，果汁就开始互相调合，末了还不忘在白瓷杯边贴上一瓣薄荷
“关大哥说有舵手也有海船......”
慕兮玉顿了顿，给足了关亥北反应的空间
“逢春这边还有一个生意想跟你合作，关大哥先看看再说不迟....”
慕兮玉熟稔的将计划书递上去，上面的内容也包括了那些海外才有的香料的收成分配
“关大哥应该见识过琉璃。而我想做的，是连平民百姓都能用得起的玻璃
我还想烧一批陶瓷，连带着那些玻璃出海卖去。相信一定会是非常可观的收货。到时候收香料和种子就绰绰有余了。”
少年郎说什么都轻轻巧巧的，从第一次见面疾速飞射擦着面皮而过的箭矢
再到收到那两个木箱和一张轻轻巧巧的信
之后又是烧砖，制水泥，说是可以白送他筑墙的砖和水泥，再之后还要造纸，如今还要烧瓷，烧玻璃....
这冲击不可谓不大，饶是关亥北早就觉得慕兮玉奇怪，可是当这些随便拿出一样就可以改变天下名声的东西出来，到如今慕兮玉在他心里已经称得上神秘了
而看着眼前眸子清亮的人，他莫名的不想去追问那些了
“好，那只海滩边寻找这些就成了吗？”
慕兮玉有些诧异，丹凤眼都禁不住微微睁大
可对上关亥北那双沉静的双眼，准备好的那些辩解就又重新吞了下去
“对，这几样海边就能寻到，若是能快些最好.....”
许是因为这人没有追问，也许是那双沉静仿佛藏着星河的眼睛，莫名
的，慕兮玉多说了几句
“村子里的人都没有接触过这些，最初这些东西必然会成为消耗品，但你放心，除了给你的一成和将士们的一成，每年你都有一定的使用量，无需用银子。”
“逢春果真是义士。”
关亥北不知第几次由衷赞叹，依旧听的慕兮玉忍不住
想笑
“关大哥莫要夸捧我了。”
慕兮玉抬手将糕点碟子往前推了推
“我只是不想再任人鱼肉而已。但是关大哥的想法我一
直都很好奇.....”
慕兮玉微微偏了偏头，没有红印的那半边的眉毛挑了挑
“我如今任意妄为，关大哥是真的放心我折腾不出什么来，还是看在我舅舅的面子上？”
关亥北手里攥着那几张纸，惯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多了一抹笑，就连眼里都多了些温柔
“我只是相信你，不论是从你的言语还是行为，都相信你罢了
且不说你如今做的都是好事儿，便是你真的有什么打算做了什么，等到那时我自会找你问个清楚。”
少年郎的傲骨自然而然的彭显，慕兮玉不觉莞尔，眼里也带了些欣赏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若不做坏事儿，咱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还希望关大哥看在这个份上，能对苑家多多照顾些。”
这话说的有意思，先把不做坏事儿作为前提，又把苑家作为底线。
关亥北再度深深的看了慕兮玉一眼，将桌上的那杯冷饮一饮而尽，就大步离开了
“好！但你不说我也会护着的，我先回大营一趟，晚上会赶回来的。”
慕兮玉愣愣的看着少年郎挺拔的身影，继而低笑着用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
“宴席要用的东西是不是都准备的差不多？”
.................................
田埂上，杨里正看着那又浅了两个指节的水面叹了一口气
小凌河里，水车还在呼啦呼啦的转着
竹筒里流出的水顺着竹节做的衔接水管还有分支流淌在田地里
站在高处望去，田地里一片翠绿，水声叮当，任谁听了都会觉得眼前是一片生机盎然
绿林村的柳村长看他这模样忍不住牙疼
“我说。你这模样看的我拳头痒痒。”
老村长随意的摆了摆手，烟袋锅子还徐徐的冒着烟
“待会儿逢春就该来了，你等等.....”
两人说话完全不在一个调上，可越是这样柳长富心头闷的那口气越是堵的慌
“我说，你瞧瞧你如今的样子，满面红光不说，比起我上次见你还胖了两圈，村子里的人也都精神不错
今晨来时，我还闻见肉味儿了呢，你从前可是口口声声念的都是村子里的这把人，如今怎么了？心大了?”
杨里正摆了摆手，没好气儿的回头
“聒噪！”他起身掸了掸衣服，抬头纹都多了几道
“这不是眼看这水一天比一天低么。这得糟践多少
地...”
说起这个柳长富也顾不得想那水车的事儿了
“这也有几年了，再苦再难不也是过来了么.....”
杨里正又蹲在了地上
“以前是这样.......”
“以后就不是这样了.....”
慕兮玉扯了扯草帽，露出的弧线优美的下巴和形状美好的唇
“太多的我也不会，但尽一份力我还是愿意的，先前已经跟关小将军说过了，想必，他应该已经安排人去弄了。”
慕兮玉说完，朝着柳长富拱了拱手
“柳里正就近，先让人挖水库也不迟，要是也有河，就也架一个水车....”
柳长富看着慕兮玉，唇瓣忍不住颤抖，最终所有的激动心情都化作了一躬身
“多谢逢春夫子....”
慕兮玉忙不迭闪开，整个人都有些慌
“别....不必如此.....”
就在慕兮玉顶顶不住这种热情不知所措时，崔木工的声音远远传来
“逢春...你来瞧瞧，这个转盘做的对不对？”
第五十一章 来烧瓷器 淮水慕家
一边是小河潺潺，一边是两个老人家火热期盼的双眼
崔木工的呼唤于慕兮玉来说宛若天籁之音
迫不及待的扭过身不说，还小跑两步迎了上去
杨里正看的哭笑不得，心情都随着方才少年郎的一番话
开阔了不少
“逢春还年少，面皮薄。你就平常待她她会更自在的。”
柳长富看着那水车，水渠，水库，只觉得眼眶发红
“眼看着就要旱了，她此举何止大义？该当称的上一声慕公才是。”
杨里正脸黑了黑
“你用点脑子，你这是想让她背负什么？我跟你说，你以后少跟她说话啊...有事儿跟我说。”
慕兮玉自是不知道自己走后的事儿，也不知道杨里正是怎么护着自己的
只是在拿到转盘后迫不及待的到临时搭建的工作室里，找了块泥胚，将转盘一放就试了起来，转了几次转盘这才渐渐找到手感
村里人如今看见慕兮玉今天弄这个明天弄那个已经半点儿不稀奇了
甚至那些从她手中指点出去的那些东西没有一个是她不会的
就连小孩子有什么不懂的问父母得不到答案都会来找慕兮玉
直到后来好一段时间，他们都以为别人家的夫子也都是这么无所不会的样子
就在众人围观慕兮玉的时候，眼睁睁的看着一块泥胚在少年郎手中一扶，另一只手在下面的木转轮上轻轻一拨弄，眨眼间，就变成了粗糙的碗的形状
围观人群顿时议论声此起彼伏
“咱们这是要自己烧碗用吗？”
“我的个天爷，就这么一弄....这么一拨弄.....”
还有人学着慕兮玉的样子，一只手做出抚弄泥胚的动作，一只手转转轮的样子，眼睛都快要瞪出来了
这般嘈杂，杨里正不可能听不到，就这么带着柳里正去凑了热闹
“烧个瓷器就这么简单？”
远远的，杨里正听见有人问，瞳孔一缩，下意识的偏头去看柳里正，两人面面相觑，下意识的加快了脚步，挤进了人群
“你也说是烧瓷器，那自然是得烧了.....”
慕兮玉低头看着自己捏的瓷碗，眼中流露出满意
“一个好的瓷器，除了泥胚的选用。瓷胚的塑造，瓷窑的煅烧，还有其外表的完善。”
慕兮玉说完在人群中扫了扫
“之后材料足够了，会选一些手巧的做瓷胚的，和往瓷器上画画儿的
大家可以自荐，但我得过目，老规矩，不分男女老幼，只要你有本事...咱们就能签合约....”
看热闹的绿林村人不解其意，但却不明觉厉，尤其是在看到人群中夫妻相处的样子，还有慕兮玉时才说话的内容。
“我那一手画模子的手艺在村子里可是数一数二的，这次，若是能应聘上这个职位或是当个组长，到时候工钱还能再多二百文。”
一个妇人掰着手指头算着，她身旁的男人摸着脑袋讪讪的笑着，迎着身旁众人的目光摆出了一脸的与有荣焉的样子
“成....那你就使使劲儿呗，正好娘身子不好，让她在家给咱带孩子。”
女人也笑了，眉眼弯弯的，张口还有一种自信流露
“那等我真的应聘上了就给爹娘一人扯一身新衣裳....”
男人笑了笑，顺手接过女人手中提着的菜篮子
“成....你说了算...走...我先送你回家.....”
绿林村的人不是没见过夫妻和睦的，但是他们看见的这个村子的夫妻大多都是这个样子之后，便下意识的对他们村子的氛围产生了怀疑。
而杨里正则是在挤进人群之后就蹲在那木制转盘前动也不动了，柳里正在赶了村子里的人干活之后也蹲在了杨里正的旁边
等到慕兮玉又一次拿了泥胚回来之后，杨里正这才嘶哑着嗓子问
“咱们也能自己烧瓷器了？”
慕兮玉拿着泥胚的手顿了顿，随后轻笑了一声
“能不能您瞧着就知道了，我还想把这瓷烧成一块一块的，铺在地面上，到时候我那铺子估计得让人把门槛踏破了吧.....”
“咯噔”一声，是老村长的烟袋锅子落了地，好在他是蹲在那儿的，烟袋倒没磕坏，只是这一下却也够杨里正醒神的。
“成....老头子我等着......我等着住上瓷砖铺地的那一天...”
杨里正那厢还在惆怅，慕兮玉却是夸张又做作的拍了个巴掌
“好....瓷砖好...瓷砖好.....就叫瓷砖了。”
也是从这一天开始，荒山村的人大多都多了个毛病，看见什么不一样的土总要抓上一把，细细的瞧瞧摸摸才算
...........................
淮水，慕府，荀芳园中，慕维越看着堂中站着的小吏皱了皱眉头
“不可能....我那妾室不过一妇孺，平日里连门都不出，怎会买凶杀人！”
他虽说的信誓旦旦，心里却已经将刘美娟暗骂了一番。
“此事必定有误会，想必这位同僚你也能了解如今苑家是个什么情形，他们可....”
慕维越涨红着脸，嘴一咧正要侃侃而谈自己这么些年的忍辱负重，就见这位小吏笑着伸出了手做出了噤声暂停的手势
“实话跟您说了吧，主簿，咱们县太爷虽然接了这纸诉状，也提审了那几个犯人，他们也都据实以出，但因为苑家的事儿我们县太爷确实不想掺和进去。”
慕维越刚刚说话被打断的不满散去，多了丝笑意
果然啊，当初高高在上踩着他身上的苑家可会想到有今天，当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慕维越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了一抹笑，端起搁在一旁的茶盏故作矜持的啜了一口，就见那个小吏又望着他笑了
“还有一事儿得叫您知道，这苑家虽不比从前，但是在边城那也是不能动的，有人护着，劝主簿您啊，将您的后院儿约束一下，若是再闹.....”
小吏笑了笑，却偏偏多了些意味深长
“那可真就不好说了..........”
等人走了，慕维越将握在手里的茶盏狠狠的摔在地上，咬牙道
“苑家.....”
殊不知那小吏将这一切听的清清楚楚，偏偏手里还攥着满满当当的钱袋子，还得被院子里的管家恭恭敬敬的送出去
李苌山偏过头笑了笑，目光扫过院墙一角，笑里还透着些血腥，只唬的那管家脑袋越垂越低
而墙角处端着补汤来找慕维越的刘美娟将这一番话都听在耳里，气的手里端着的托盘都跟着颤了起来
嘴里念出的字儿跟慕维越重了音儿
“苑家....苑胜男.....”
第五十二章 泼皮无赖 包办婚姻
正是夕阳西下，红霞满天，苑家却是一片骇死人的沉寂
“你说什么？”
彼时苑老头坐在花厅上首，一张老脸阴沉的出奇。
“有人出钱要买卤味的方子..掌柜拒绝无济于事，这人纠结了一些流氓地痞，成天在铺子前后晃悠。”
浮生直属于慕兮玉，也是他一直县里村里来回奔波，他虽年少，却也是按照慕兮玉身边未来管家培养的
惯来脾气温吞和善的他此时眉宇间竟流露出几分戾气。
“那些痞子居然还想动咱们店员，我直接喊人打回去了，但这事儿显然不会善罢甘休.....”
苑天洋皱了皱眉，脸上也多了些怒气
“村子里有不少我以前的手下，干脆我带他们去守着....”
苑老头拍了一下桌子“嘭”的一声，茶盏震颤
“苑家虽是没落了，也没到让你亲自去看门。”
慕兮玉窝在大椅中蹭了蹭鼻子，大概能理解自家外公的这种想法
总是在天上飞着，一朝你让我只能站在地上与走兽争食，那怎能受得了.....
慕兮玉饮了一口奶茶，慢吞吞道
“这事儿简单，泼皮对泼皮呗，他即是不讲道理，咱们也不讲。浮生，今儿你就去打听打听，锦县那一片都.....”
“别去了.........”
关亥北大踏步走进门，虽然并不是多么威猛的身躯，可他掀开竹帘走进来的时候却又仿佛浸染在血腥里，周身气势磅礴，极为骇人
“我让人知会这片儿的地痞就成。”
一片静默，方才还让人苦恼不已的事儿就这么落下了帷幕
慕兮玉起身，拱了拱手，脸上克制的挂上了笑“关大哥出手果然不凡.....”
词儿用的恰当，但是莫名的，一众人就是觉得两人的气氛比之从前好了不少。
关亥北的眉宇柔和了些许
“那些砂料的事儿我已经让人去弄了，水车我也让匠人加紧做了，整个江陵现在也就做出了二十个不到，水库好挖，就是水渠，虽是顺流而下便可，但进展却缓慢.....”
慕兮玉对此却看的开，让开位置，朝着关亥北做了请的手势，又朝着晓梦使了个眼色，这才道
“有了水车，就已经能解决不少事儿了，等我这书院开办了，大家都学了格物之道，再规划这些就是掀掀眼皮的事儿了....”
先前大家还点头赞同，到了后边就又是一脸的懵懂
偏慕兮玉还不自觉的在絮叨
“等我教他们一个季度，就再招新生，让他们带....”
关亥北还在沉吟，曲氏已经好奇的问了出声
“这样能行？”
慕兮玉又拿了个团凳凑在了关亥北身旁，弄了些山果和放凉的清茶，一边再自然不过的拿铁钳摆弄着一边回答道
“行，总归我会帮他们复习，他们若是想为官那就去科举
若是志不在官场，就去给我教学生，人多力量大，不说远的，就说江陵，几年内就能变一个样子....”
这未来太美好，说的大家眼睛都有些迷离
关亥北吃东西的手一顿，怔怔的抬头看向慕兮玉
那开合的唇瓣仿佛与记忆中的身影融合
“这边城啊....太苦了，将士苦...百姓苦...大家都在这里熬着。
好在大家的心还没死！只要我们还在这里，希望就还在这里，早晚有一天，这里的百姓会变的富足起来.....”
爹....你说的希望好像来了....
关亥北垂下头，眨了眨眼，眨掉了眼里的水汽，眨掉了眼尾浮起的红晕
苑老头一辈子做生意，虽然并不吝啬于救济穷人，但也只限于逢年过节，或是家中谁人有喜事，不然便是赶上灾年才做做这等好事
只是如今听了慕兮玉这般说法，方才觉从前狭隘
“好，如果真的能这样就好了
这边境虽然苦寒了些，但却比任何地方都要来的清净
如果能照你所说，未来亦是一块富足之地......”
苑老头说着话抬手招了招高管家，与他私语了一番，高管家脚步匆匆的走了，再回来手里就多了一个木盒子
苑老头接过木盒，起身走到慕兮玉面前
吓得慕兮玉连忙起身，慌乱无措的看向苑胜男和曲氏，可是她的求救，也只换来了两人安慰的笑
苑老头法令纹有些重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慈爱的笑
“原本家里剩下的这些铺子也是要交给你打理的，如今你行事稳重，还有主意，索性这回我一并交给你，也过一过闲人的日子....”
苑老头不管慕兮玉一脸的忐忑和推拒，一把将塞进了她的怀里，随之转身伸展了一下筋骨，警告的目光却定定的落在苑天洋身上
“咱们家就属你教人操心，但你若成日混日子也不是个事儿，你自己琢磨琢磨，是想干什么？”
顶着那目光，苑天洋咽了咽口水，嘴巴刚张，就见苑老头不紧不慢的道
“先不管别的，早两日我跟杨老哥说了，让他给我留意这附近的媒婆，你先给我娶个媳妇回来，生个孙子再说....”
“爹.........”
苑天洋涨红着脸“噗通”站起了身，可偏偏就连脖子都红透了，一副又是尴尬又是羞窘的样子
莫说是慕兮玉曲氏等，就连苑老头和关亥北都有些忍俊不禁
笑声索绕在苑天洋耳边，只让他越发尴尬，可就在他抬起头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
苑老头的一双眼睛就紧紧了锁住了他
虽然老人家的脸上带着笑意，可苑天洋却感觉到了杀气，识趣的闭上嘴
“你今年三十八了，按说这年纪，有的人都能当爷爷了，你却连个儿子都没有，这出门在外你叫我怎么有脸见人....”
说的是没脸见人，可那腰背挺直的样子可真是半点儿不像。
不管苑天洋心里怎么嘀咕，到底还是妥协到“好....就听爹的。”
慕兮玉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小心翼翼的抱着木盒坐下，嘴里念念叨叨
“真可怕....包办婚姻要不得......”
关亥北喝茶的手一顿，眼里划过一抹笑......
慕兮玉听见这话，一秒肃容
“有了绿林村的加入速度能快上不少，这样....往后出砖出水泥分两半儿，一半你拉走，一半儿留给村里.....”
关亥北起身，郑重朝慕兮玉抱拳，深施一礼
“多谢.......”
第五十三章 烧瓷成功 不负信任
这一晚慕兮玉房里的灯亮久久的亮着，子时一过，慕兮玉便捞过衣衫穿了起。
天上圆月高悬，地上披着银纱，慕兮玉轻手轻脚的掩上房门悄声朝着门口走去。
开门..关门...流畅的动作因为地上多出来的黑影顿了顿，在慕兮玉握拳蓄力的同时就听见身后传来关亥北的低语
“是我.....”
慕兮玉有些无语，将大门掩好这才回头抱怨
“我说关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没了草帽的遮掩，在昏黄的烛火和朦胧银纱的笼罩下。少年郎过于精致的面庞就这么显露于人前。
许是为了清爽和方便，满头乌发被高高的束成了马尾，露出了巴掌大的小脸儿和白皙修长的脖颈。
如今微仰着脖颈，狭长的丹凤眼一眨一眨的，漆黑的瞳孔映照着点点灯光，像是只能容得下她眼中那人一个似的。
而且比之白日里忙于琐事的她，这样的少年郎更多了一份儿鲜活。
关亥北看的怔愣了一瞬
“关大哥？”
慕兮玉歪着头，蹙了蹙眉头。
“啊....”关亥北眼睫垂了垂
“我是听见有声音才出来看看.....”不等慕兮玉说什么，关亥北又道
“你封窑的时候我听见你说的话了.....”
他这么说，慕兮玉就懂了
她后来又做了一些粗瓷器，一起扔进了窑里，算计着时辰正是午夜开窑，就跟守窑的说了一嘴
却不想又被这个小将军惦记上了
慕兮玉了然一笑，负手迈开了步子
“那将军就再与我做个瓷器生意好了，还是一样的分成....”
月光下，关亥北看了一眼，只“嗯”了一声。
一路无话，慕兮玉提着灯笼脚下步子迈的飞快，而砖窑那里因为慕兮玉提出的省钱的点火方式，如今彻夜都是亮着光的。
木棍上插着松塔插在一地上或是石墙上，尽管黑烟徐徐，却也比那些火把灯笼省银子。
慕兮玉一来就有人看到的，一个招呼一个不一会儿就来了一群，看见关亥北一群人也纷纷打了招呼
被任命为这个窑的组长李平有些紧张的搓了搓手
“都是按照您的吩咐做的，是要现在开窑吗？”
慕兮玉往后退了退，点了点头
“开！”
简短有力，没有忐忑，反倒将一众知道这窑里烧的是瓷器后紧张不已的一群人给带的镇定了下来
“我数一二........”
“一二......”
“轰隆”一声，窑门在几个大锤的凿击之下向内倒去，但是用力均匀，石块和黄泥散落还算均匀
慕兮玉熟稔的从袖带里拿出一片帕子，拎上灯笼就要去进去，脚才迈，又想起自己不是一个人，便客气道
“关大哥...一起瞧瞧啊.....”
关亥北点了点头，脚步多了几分急切，莫说他，守窑的那几个更是好奇的很，勉强才压住想跟进去的冲动
慕兮玉提着灯笼，一路走进了窑里
这窑是最开始盖得，小了些，但是用来烧瓷却是足够了
大的砖窑正在建造中，有四座。图纸是慕兮玉给的，在村子里的最北边
有一条被开过去的水渠，还有水库，用水倒也方便。
几个瓷器在砌好的台子上放着，有碎裂的，有颜色暗沉的，也有莹白如玉的.....
慕兮玉扭头朝着关亥北笑出了一口白牙附带一个小酒窝，毫不收敛，十分之灿烂
“关将军，咱们这次的合作又成了！”
慕兮玉顺手抄起了一个白瓷碗起身走了出去，朝着等着眼睛一脸期盼的李平道
“成了，有碎的，有品相不好的，但也有成功的
这个我拿回去了，余下的你们捡出来
明早给大家看，要是谁愿意捏瓷胚，就让他们捏，烧好了就归他们自己.....”
慕兮玉这话一出，李平上头的脑袋冷静了不少
“逢春夫子....这样不好吧.....”
慕兮玉已经准备提着灯笼拿着碗走了，闻言回头挥了挥手
“你就吆喝一声让他们想做的赶紧做，就烧这么一窑，多也是烧，少也是烧.....”
李平咧嘴嘴欢欢喜喜的应了，回头跟几个一同守窑的一起笑了笑正要开口，就见关亥北落后慕兮玉几步才从窑里出来
李平愣了愣，就听关亥北道
“这个瓷器我拿走了.....”
李平看着那个似是笔杆样子的瓷器，愣愣的点了点头，目送关亥北几步追上了慕兮玉，与她低语着什么
“咱家也能用上瓷器了？”仍旧有人不敢相信。
李平抄起一个放在一旁的火把在一旁的松塔火把上点着了，吆喝了一嗓子带头走了进去
“莫说没用的，咱们先把瓷器拿出来好好守着，一会儿换班休息咱们也捏捏....
我瞧着好像就是用那个叫“转盘”的东西，把泥胚往上一放一转就好了...”
一旁的人满脸欢喜的跟着附和
“咱们多练练，要是能做出来能用的就更好了....嘿.....也是逢春夫子仁义...以后咱们也能住上青砖房，顿顿吃肉，有瓷器用咧......”
...............................
慕兮玉不知道自己想帮助全村村民提高生活水平随手性行为又被他们加以歌颂，此时她正看着关亥北手里的东西发愣
“这......”
“我想做个狼毫......”
一听他这么说，慕兮玉也不纠结什么了
“成，还是一样，如果将士们缺碗碟用了，来拿便是。”
关亥北垂首看着堪堪过他肩高的少年郎，眼里有笑意浮现
“你就不怕我借着这个借口加以私心？”
关亥北说出这话多稀奇，一本正经的一个人，慕兮玉瞪圆了眼睛，手里却下意识的摩搓着瓷碗
“虽然与关大哥相识不久，但是为人还是能看出来的，再说....我若不信你，也不会与你说这些。”
关亥北抿了抿唇，直直的长睫颤了颤，心头有一瞬的慌乱
“必不负你信任....”
这一本正经的样子才像是老气横秋的关小将军嘛...
慕兮玉打开自家大门，扭头悄声道
“有劳关大哥关门了，出去是我开的......”
“好.....”
压下笑意，关亥北将笔杆收好，抬起门插挡在了门上
回头依稀可见少年郎边走边打哈欠的身影，马尾辫随着她的动作摆动，月光下丝滑依旧...
第五十四章 开门惊喜 逢春噤声
一大清早，是打扫的如梦和高管家的三儿媳妇看见了桌上的瓷碗
与家里的瓷碗并不相同，瞧着也粗糙的很，关亥北练完晨功路过正好听见他们窃窃私语，忍不住说了一句
“这是逢春烧好的瓷碗，还差道工序，拿回来给你们瞧瞧.....”
两个女人都惊喜非常，顾忌着关亥北倒是含蓄了不少
反倒是关亥北想起了少年郎絮絮叨叨说还差一道配釉的工序的样子，任劳任怨的回房写信通知属下。
慕兮玉醒来后照例喝了一碗泉水，顿觉神清气爽，个自己收辍好出门就对上负手站在院子里的苑老头
“云君说你这瓷器还没烧成？”
出门就看见自家外公那张法令纹深刻的脸慕兮玉还僵了僵，等听见这话便下意识的点头应了
待想起云君是谁后便恢复了自然
“对，昨天烧出来的只是粗胚，如果不上釉色会漏水的
昨天我只是想拿回来给你们看看，没想到他相中了其中一个，我这才告诉他还有一道工序....”
苑老头点了点头，好像面皮都缓和了不少“好....听说你昨晚起了夜，张妈给你用羊奶煮了粥，加了肉糜，你去尝尝....”
“欸.......”
话题转变之快让人意想不到，好在慕兮玉这些日子已经适应了自家人，扭了扭手腕，就直奔花厅而去
自家从来不缺冰，单就花厅里就放着四盆，可院子里的这些人却都省着用，抱着簸箩捻着线凑在一起就能坐一天。
高家人一来，空荡荡的院子就变的紧凑了起来，能干的媳妇也是来了一个又一个
饭也香，菜也多了花样，但就是没什么改进
慕兮玉顶着一群妇人慈爱的目光嘬完了一碗粥
心里想着等弄完书院，总得给家里的这群女人找些什么活儿干才好，成日里绣东西，眼睛还要不要了....
“我去砖窑了.....”
扔下一句话，慕兮玉抄上草帽就出了门，手里还拿着那个半成品瓷碗
快出门的时候想起了那个只剩下一条泥胚顺手搓出来的笔杆，又吆喝了一声
“关大哥，你在家不？不去砖窑了啊.....”
这一嗓子这个清亮，唬的苑老头浑身一抖
“他用过饭就出去了，不是去砖窑就是去垒墙了....”
慕兮玉有些臊，含糊应了一声就小跑着出了门。
一众女眷透着窗望着，各个脸上都带着笑
“咱们少爷如今终于像一个寻常的少年郎了....”
这是高老大的媳妇，孩子比慕兮玉也没小多少，此时望着慕兮玉的背影端的是一腔慈爱。
“精神气儿足了，瞧了也比以前俊朗了。”
这是老三的媳妇，年不过十八，看着慕兮玉脸都还泛着红。
如梦的注意力从手里的小牛身上抽出来，插言道
“少爷这是放开自己了，连带着咱们都有了这种清闲日子过.....”
一说起这个高家的几个儿媳妇可谓是深有感触
“可不是...虽说咱们老爷只有夫人
可是咱们老爷那些兄弟可真是半点儿不像老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家里的主子呢
天天擦胭抹粉儿，不过就是个吃闲饭的，还弄出了那些大家后宅里争宠的戏码
如今好了，咱们可是掉进了福窝里....”
如梦嗯了一声，将快要凑到眼前的Q版小牛拿开
“这可说不好，如今少爷起来了，他们怕是还要扒上来吸血
这些日子没见着，说不得就拿着那些分走的银子去逍遥了，若是回来，怕是又得一番纠扯....”
..................................
慕兮玉不知道她走后家里的那点事儿
刚走到昨晚的砖窑门口就见外面已经多了一块块平整的石板还有一个个转盘
捏好的瓷胚也被整整齐齐的放在了一起，多的都是碗或者蝶儿，再难的就是陶罐，数目一眼便能看得清晰
慕兮玉笑了笑，抬脚走向简略潦草的工作室
材质不同的土都分开堆放着，如今用来做瓷器的高岭土下去了不少，但成效也是可观的。
蹲在那里捏瓷胚的不是妇孺就是老幼，倒是没见着年轻男人
有眼神好看见慕兮玉的，打了个招呼后就变的有些不自在，扭扭捏捏的，眼神躲闪着
慕兮玉笑了笑，将草帽往上掀了掀
“没事儿，你们先捏着，一会儿帮我弄些东西过来，这瓷烧一次还不成，还得上釉，不上釉就该漏水了....”
“欸...记下了.....”
回话的妇人呆愣愣的目送着慕兮玉走远
脑子里都是慕兮玉弯着眼睛浅浅一笑的样子，尽管没有刚来村子里时的灿烂，可她却觉得更暖了些。
再说慕兮玉，走了一圈后，手里就多了各种各样的器皿，里面盛放的东西也是多种多样。
关亥北揣着自己的笔杆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少年郎发丝掠过颊边，一脸专注与温柔的样子
低头看了一会儿，见慕兮玉抬头，关亥北适时出声
“在调釉色？”
慕兮玉应了一声，将手里的东西弄完才抬头
“关大哥，你若喜欢那笔杆，等我确定这釉色调好了你再试吧.....”
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关亥北凭借着高度清楚的看见慕兮玉又长又直又密的睫毛，莫名的觉得心口有点痒，关亥北心不在焉的应道
“好......”
慕兮玉专注于某件事的时候，周遭就会被忽略
因此一个专心做着手里的工作，一个低头认真的看着，竟是难得的和谐
陆续续续的，关亥北看见来这里做瓷器的人越来越多，但他们却默契的保持了静默，就连说话就压低了声音
就连杨里正在门口转了几圈也没有进来打扰，只是叼着烟袋一脸沉默的坐在了门口不远树下的大石头上
他这一坐惹得那些捏泥胚的都跟着沉默了许多
关亥北瞧了一眼慕兮玉，起身应了上去
“里正是怕断流？荒山村出挑？”
杨里正呼出了一口烟，眯着眼睛
“是也不是....这边境啊，人都苦大家心也齐
这要是真的遭了灾，村子里虽然人不多，可是七大姑八大姨的，家里要是有粮总能不拉扯....”
说着杨里正又叼了一口烟嘴
“这话说的远了，近的事儿就是这水，若是真的断流，就照这日头，早晚得没水喝.....”
说着，杨里正就叹了一口气
关亥北垂眸思索着，就听慕兮玉带着有些慵懒的语调道
“若是真的断流，就去寻找源头，若是没有，那就试试把海水变成淡水....”
关亥北和杨里正面面相觑，异口同声道
“逢春，噤声............”
第五十五章 生气了吗 兄弟找事儿
绿树荫浓夏日长..........
慕兮玉抿着唇，手里还沾着点儿灰白色，看了两人一眼，垂下了眼敛。
关亥北反应过来自己的态度，嘴巴张了张，却没说出什么。
杨里正拍了一把大腿“哎...”了一声。
“得了，我也不操心了.....”
说这话时杨里正脸上的表情似喜似哭
“逢春，我和关小将军肯定不会出去说什么的，可你当知，树大招风，这北域能人异士不少，可有哪个不在那位眼皮子底下？”
慕兮玉扯了扯嘴角，颇有几分皮笑肉不笑
“我说与二位听只是想让你们放心，只要我平平安安的在边境，那边境就会平平安安的。”
这次慕兮玉说完也不管他们是什么神情，转身就走了。
杨里正从慕兮玉方才那震慑的一眼回神后下意识就跟关亥北解释
“关小将军，你也知道逢春年少，也没接触过.....”
关亥北从少年郎摄人的气势中回过神来，就听见这么一句，想都没想就打断了杨里正的话
“杨里正不必说，我也明白，方才......”
杨里正笑了笑，揉了揉鼻尖
“逢春稚子纯善之心，看似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可到底对咱们不一样....”
杨里正挠了挠脑袋
“还叫过我爷爷来着，也不知道她方才是不是生气了....”
关亥北不知想到什么，唇角有了丝弧度
“不会的，逢春知道我们的想法....”
杨里正点了点头“是我杞人忧天，从前的日子也都过来了，我去瞧瞧那纸造的怎么样了.....”
关亥北点了点头，最后看了慕兮玉一眼，转身朝着苑家走去，回房后就抄着笔写了一封让李苌山叫人去搜寻各地釉色的消息
“我的天爷....那个造纸坊的味道真是不怎么好闻...”
曲氏以手做扇，扇着鼻子，抄起了桌子上的茶盏一口闷下
奶娘笑着端过来一碗桃花羹，轻声哄着
“这夏日里那么多东西泡着，味道肯定不能好闻....”
曲氏仍旧有些不死心“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造好纸......”
屋子里的关亥北写字的手顿了顿，写字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后日就是好日子了，去跟里正说一声，免得大家忘了....”
曲氏的声音落下，却是晓梦应了一声。
.........................
慕兮玉重新回到桌前，木桶里盛放着几桶颜色略有差异的土，只是她本人却多了些沉默。
闭了闭眼，再抬手，桌上就多了一杯散发着清香的水，慕兮玉再度埋首于釉料间.....
日头堪堪到正中的时候，门口的脚步声嘈杂了许多，慕兮玉抬头就见浮生在外面转圈，却没有进来的意思
“怎么了？”
直到起身，慕兮玉这才发现自己坐的太久，脖子和腰都有些僵硬。
“公子.....咱们铺子又被人找麻烦了......”
浮生虽然急，但明显理智占着上风。
“不是江陵来的就是淮水慕家。”
慕兮玉有些意外他这么笃定
“今日开门就来了一对兄弟，说是吃咱们家卤味吃坏了
我正好在，怕他们胡言乱语影响了咱们招牌，就当着客人面喊人去请大夫
又仔细盘问他们什么时候买的卤味，买的什么卤味，是谁接待的他们...
我说的都与这事儿脱不开干系，可他们却不依不饶，只囫囵说是咱们店卖的都是贱肉，必然也不会干净...”
慕兮玉的点了点头，心里有了盘算
“现在呢?”
“我让人递了好处给他们，只说让他们别太过....就骑马赶回来通知您了....”
慕兮玉当即往外走“那你怎么不进来，还在外面磨蹭！”
不等浮生说话，慕兮玉又道“没告诉外公他们吧？”
浮生小跑着才跟上慕兮玉疾走的速度，声音还有些喘，脸上都是汗不说，身上都在蒸腾着热气
“没有...少爷如今掌家，浮生想着先问您的意见!”
慕兮玉回头看了他一眼，伸出了一根大拇指
“做的好，继续保持....”
浮生愣愣怔怔的跟着慕兮玉，看着她回到家，看着她骑上马，自己也含含糊糊的跟上
太阳顶在脑袋上，等回到县里的时候，浮生身上的衣衫已经能拧出水来了
洒金街和彩霞街的交接处挤挤挨挨的，好在知道洒金街不是一般人去的，倒是有一条可供马车通过的窄路。
慕兮玉牵着马走过去，就听见人群中絮絮叨叨，叽叽喳喳的
“这一看就是来闹事儿的嘛.....但瞧着不像
咱们县里的呀....”
“诶呦....你怎么就说的这么肯定呢？这什么苑家美食真就那么好？”
被质疑的是个妇人，她手里挎着竹篮，用花布盖着，手里还拿了一个竹筒，正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
听见这话淡淡一笑，竟有几分气度在里面
“一看你就是不了解这苑家了，从最开始在路边摆摊，他们家可没少惹人眼红！这破事儿还能少了？”
这话说的，耿直的教人无言以对，更无处辩驳
“再说了，我自己长了嘴，吃了他们家那么久的东西，干不干净我还不知道么？
哦！就他们有嘴，说是自己吃坏了，就真吃坏了？”
一番话说下来，惹得原本想看热闹的众人也都觉得没了意思
慕兮玉看那妇人顺眼，朝着浮生示意了一下
“去....给那位大姐包上两杯奶昔..两个双皮奶和五桶冷饮，一斤卤味.....”
浮生也听见那妇人说话了，慕兮玉这一开口，他带着汗的脸上笑意却又浓了几分
“好的，公子。”
一进酒楼就见正中的桌子这个坐着一对模样有些相似的兄弟
还有一个提着药箱像是大夫模样续着须的老人，三人凑在一起，桌上还摆着冷饮和甜点，搭配怎么看怎么奇怪
二楼三楼甚至还有几个人不时探头往下看上一眼，更别说坐在一楼大厅里的那些人了。
苑家美食比之当初花样多了不少，但却不专精，更多就像是一家只做稀奇美食的铺子
来这里的不是小有钱财就是为了贪图凉快，没别的，每日楼里角落铜盆中盛放的冰块就足以教人眼热
更别说每每这冰盆里的冰化到快一半儿的时候，他们就会舍给一些附近居住，或是早就等在这里愿意要的人家
因此，虽然苑家美食开业不久，但是好人缘那是真真切切的
情况比自己想的好上太多，慕兮玉拍了拍手，将草帽往下扯了扯，堪称豪爽的迎了上去
“二位兄弟，我是这铺子的东家，有什么事儿跟我说就成！这位大夫，可瞧出个什么来？”
第五十六章 兄弟好走 身体变化
一袭杏黄长衫，腰间松松垮垮的束着一个黑色绣着暗纹的腰封，坠着一块剔透的佩玉
脚下祥云履上的纹路依稀能看出是银线所绣，鞋跟处还镶着翠玉。
就这么一副穿戴，虽说没有穿金戴银，可也是肉眼可见的富贵，唯独脑袋上的草帽显得突兀了一些。
但等她开口后，那从容的态度就不会让人将注意力放在草帽上了。
难得的，惯来习惯了欺行霸市的兄弟俩此时面面相觑竟生出了几分局促。
“俺们兄弟在你家吃坏了肚子.....”
慕兮玉故作诧异“咦....可我听我的随从说，是兄弟中的哥哥吃坏了肚子....”
那两人中又是一番眼神碰撞，慕兮玉却笑了，不疾不徐的撩开袍子坐到了那大夫的对面
“我这铺子虽然开的时间不长，可我却一直自诩自己是个模范商人来着，我们店对食品的卫生可有严格的把控，不知这是....”
话未完，慕兮玉已近端起了茶盏轻啜，唯有眼波流转
那兄弟俩也不知说了什么，再张口倒也不再客气
“昨日午后在你这儿吃坏了东西，折腾了整整一宿，你单说一句不是就算了？那我这遭的罪就是活该??”
说完，那人一拍桌子乒乓作响，慕兮玉却笑出了声
压得严严实实的草帽底下只能看得见那红润的唇角微翘，却透着薄凉
“好好说话便罢，动手动脚的话我就折了你们手脚！”
慕兮玉伸出指头点了点，语调轻缓，却叫兄弟俩脊背一凉
“怎么回事儿大家心里都清楚，单就玩儿这一套.....我不吃！”
不等那两人发作，慕兮玉一甩衣摆起了身，绕着兄弟俩坐着的桌子转了起来
于此同时，一楼的大厅里也悄无声息的聚集了店里的服务员。
“我这卤味出乎意料的不凡，但却不知二位是因这卤味来的，还是我那后母瞧不上我，又来掺和的？”
慕兮玉说的堂而皇之，楼里用饭并且关注着这一幕的众人都忍不住张了张嘴，这是家中丑闻啊......
那两兄弟也忍不住眨了眨眼，这一顿，慕兮玉便懂了
“嘿呦....我这律法书也看的不多，可我行的正坐得直，来这江陵日子虽然不长，但来找麻烦的多的我竟已经习惯了。”
慕兮玉一手撑在桌上，一手背在身后
“那这么着吧...咱们有事儿去公堂说......”
眼看着那两人沉默不语，慕兮玉又转身摊手朝着门外一挥
“虽然我苑家如今名声不好，可我相信大家的眼睛是雪亮的。”
慕兮玉抬手拱了拱
“有劳诸位去跟我做个证，也不做旁的，实话实说就是，在场的诸位，今日见者有份，每人两壶冷饮，没别的，就是高兴。”
两兄弟脸都绿了，偏偏楼里还响起了笑声，仿佛巴掌似的啪啪的打在他们脸上
可是余光扫过四周，看见那一个个负着手盯着他们目光灼灼的人，好不容易提到心口的那口气又泄了。
“怎么着？二位兄弟？”
慕兮玉负手转身，微微扬头，露出了那双狭长却更显深邃的眼，微微扯唇一笑，好看虽是好看，可配上那双静静凝视的眼，只教兄弟俩心生退意
最后还是其中的老大站了起来，身躯宽厚，手臂稍长，手上青筋粗壮
慕兮玉眼皮子一搭，心中已有思量
“这位公子即是明白了，那咱们兄弟这趟来权当给您提个醒儿.....
有的东西虽好，可你护不住也是一个样儿，这卤料的方儿咱们主子是要定了的，不信咱们就走着瞧....”
那人说完也不多待，拱了拱手就大步朝着门外走
浮生瞧了一眼慕兮玉，见她摇头，眼中闪过火光，可随之又笑了，扬声高唱道
“两位兄弟好走......”
屋里屋外顿时笑声一片，那两人顿了顿脚，随后干脆一溜烟的跑了。
慕兮玉也不禁笑出了声儿，又扯了扯草帽，亲自走到门道
“诸位放心，我们苑家做吃食卫生都是有标准的，达不到就扣月钱，但凡在我这儿买过吃食的，想必心中都有数.....”
“嘿呀...小东家快别说了，咱们都知道，不是说见者有份儿吗？咱们冷饮呢？”
慕兮玉话还没说完，就有不配合的在人群中吆喝，慕兮玉也不恼，反而笑声悦耳
“马上马上....决不食言！但即是大家还对我苑家美食这么推崇，那我就放心了，诸位吃好喝好...喝好吃好啊....”
说到最后，慕兮玉竟是负着手重新坐到了那老大夫面前
“您好哪口啊？可能嗜甜？”
.............................
再说慕兮玉和浮生一前一后的骑马跑远了，那院子里还有哪个不知道必然是县里铺子出事儿了
曲氏一脸担忧，就连娃娃都不绣了，反倒是苑胜男心大的很，又换了一个半大的娃娃，抱在怀里正舒服的那种
“这想过点儿舒服日子是真难呐.....”
手里的线团越滚越大，曲氏眉头却还打着疙瘩
苑胜男抬头瞧了她一眼，继而竟有几分忍俊不禁
“娘，您也不照镜子瞧瞧，这脸蛋百里透粉，指甲红润，就连先前的白头发好似都少了，您啊....我还真没看出哪儿操心来。”
曲氏气的直瞪眼，喝茶的苑老头却浅浅的笑了笑。
忙着收拢库房的高官家也笑呵呵的应了一句
“也不知是不是这地方养人，我也觉着自己身子骨轻便了不少，先前那些日子在海上，我这骨头缝儿里都钻心的痒，如今总觉得轻快.....”
这么一说，苑胜男也放下了针线
“我刚来时，梳头发总是一掉一把，如今挽着髻还觉得沉了不少，就连我这面皮儿好像都细嫩了不少。”
院子里的人已经开始面面相觑
“苑老弟.......”
杨里正的一声吆喝打断了众人的猜测和遐想，一众人起身的起身，忙活的忙活，又是一副热闹模样
“杨老哥....快坐.....”
一绕过照壁，看见苑家院子里的样子杨里正就哎呦了一声
“这摆席的事儿我都知会到了，你那几个兄弟，我没管...再有就是这厨子的事儿...是从村子里喊人帮忙还是?”
第五十七章 迎头一撞 好似两人
马蹄“哒哒”，慕兮玉一袭长衫带着草帽牵着马的样子竟有几分江湖游侠的气度。
主仆俩一前一后的走着，说着苑家美食开业后的琐事，虽然都不是什么大银子，但是一天下来净收入却是可观的。
慕兮玉偏头看了看浮生，那定定的目光只把浮生瞧的有些羞赧，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脸，继而讪讪的笑了笑
“这天气太热了，叫公子.....”
浮生未说完，慕兮玉已经笑着摆了摆手
“不是苑家自小收养的，这些年也一直在我身边，算是埋没了.....”
“不是的....公子....”
浮生已经有些慌张，一脸焦急的伸出双手想要解释。
“莫急......”
慕兮玉说了一句，那平淡清浅的表情倒还真让浮生找回了几分理智。
主仆俩挑了一条没什么人的街，虽然同样是朝着城门方向可是却与正街形成了截然相反的对比
“我只是想说，我虽然想做生意，但我的心思显然不可能都放在做生意上
我虽然偶尔会说课，但很显然是杯水车薪，但是我想让你替我看着生意，你可愿意？”
浮生没想到，让他忐忑不已的背后竟是天大的垂帘
浮生颤抖着唇正想点头，就听慕兮玉又道
“你以后也算我的左右说，我会的你一定也要有所涉猎，不说精，但绝对不能不懂，你若有闲暇，就跟在我的身边。”
浮生涨红着脸，连连点头，眼睛里仿佛藏着星星，倒是有了几分年轻人的活泛气儿。
慕兮玉看的好笑，隐约想起自己昔年得知自己可以养活自己的欢喜，好似与他此时差不太多。
“公子....真的感谢你给我这个机会.....”
心头的欢喜汹涌而热烈，但浮生还是认认真真的跟慕兮玉道了谢。
“你也知道这是机会...那好好珍惜就是了.....”
慕兮玉偏头说了一句，却被突如其来的一撞弄得险些人仰马翻
慕兮玉甚至没有看清撞到自己的人是谁，只感觉肚子传来一阵剧痛，勉强踉跄着站稳的同时听到了耳边马儿嘶鸣还有浮生惊恐的呼唤
“对.....对不起.......”
慕兮玉蹙着眉头，手里却还下意识的扯着缰绳
好在马儿温顺，虽然被惊吓，但又很快的平静下来，只是这会儿正稍显不安的在磨蹭着马蹄，鼻孔也喷着粗气
等缓过神，手已经抚上了肚子，垂头就看见一个身穿洗白了的碎花衣衫的姑娘，微黄的头发有些毛躁，正狼狈的起身
注意到慕兮玉的注视和浮生饱含怒气的注视，她脑袋垂的更低了，可是那一晃神间，慕兮玉还是看到了女子脸上的泪痕，还有她微乱的前襟。
慕兮玉脸色微变，上前两步往一旁的巷子里探头瞧了瞧家，就瞧见了一群脸上明显透着暴躁的男人正在巷子里左看右瞧
哪怕巷子里都是民居也没有收敛，相反的，反而是民居里传来的骂声都像是呜咽。
慕兮玉眸色暗了暗，拳头却攥了起来，扯住了想要继续逃走的女子，不待她挣扎，就扯着缰绳示意她上马
浮生看的一愣，却也看出了慕兮玉情绪不对，那一双狭长的丹凤眼中寒气几乎能杀人
他抿紧了唇，吞咽着口水，也牵着马来帮忙
可他这一上前，却给了慕兮玉机会，随手将缰绳塞进浮生手里，慕兮玉就走进了那个小巷子
还在犹豫的女子顿时缩了缩眸子，小心翼翼的扯了扯浮生的袖子，嘶哑着嗓子，红着眼睛道
“快跑....快跑.....”
浮生脸色一变，也不管那女子是不是愿意上马，到底遵从着慕兮玉的意思，将她推搡了上了马，自己匆匆牵着缰绳追了上去
而巷子里的慕兮玉却刷新了他的认知，以至于他就那么攥着缰绳愣了许久...
但见民居小巷里慕兮玉手里不知道攥着从哪里顺来的棍子，迎着那群骂骂咧咧的男人一棍子就锤了下去
那声儿脆的浮生下意识的抽了抽眼角，更别说那个被慕兮玉这个陌生人招呼的男人了
但见那人手指了指慕兮玉，嘴巴张了张，最后什么都没说出来就倒了下去
几个跟在后面的甚至被这变故惊的往后退了退
愣过回神之后，就见慕兮玉不退反进，那两个人咽了咽口水，指着慕兮玉骂道
“小子，你特么混哪儿的？敢动我们祖哥........”
说是这么说，气焰也足，可越说迎着慕兮玉那提着木棍迈着从容的步子样子就忍不住瑟缩
“.....银子要是到位咱们也好说话......要是等人到了，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的，慕兮玉草帽底下的一双眼睛听的晶亮，握着棍子的手也越紧
“我真的.....好怕啊......”
慕兮玉抖着嗓子，红唇却高高的翘起
“我....我就喜欢
这种，你们一起来啊，欺负小姑娘好玩儿吗？我来陪你们玩儿，好不好？”
慕兮玉的声音放的很轻，甚至为了看清他们，还偏了偏头
可就是这么一偏头，右眼的红印顿时显露无疑，衬着那扯的高高的唇还有此时那显得格外晶亮的眼就显得有些渗人
那两人甚至都没来得及去看那个被敲在脑袋上的男人是死是活就被这一偏头吓得掉了魂
惊叫一声就开始跑
看得楞在巷子门口的浮生被这一声喊唬的一个激灵，下意识的翻身上马扬鞭就要追
可却比不得慕兮玉手里的木棍速度快
但见慕兮玉面对两个嗷嗷乱叫跑的短褂都兜起风的人只是淡定的将手里的木棍找好角度撇了出去后这才拔腿追了出去
木棍精准无比的砸中了那个不停放话男人的腿弯处，将男人砸的失衡，直接脸朝地摔在了地上
懵懵抬头的时候男人脸上除了血，目之所及之处还有两颗牙
而慕兮玉的长腿却是毫不留情的从他身上迈了过去
一阵儿风似的，再出现已经是那个逃跑男人的身后，一个高抬腿同样落在那个男人头上，随后伴随的就是一声沉重的人体落地声
整个小巷都陷入了沉寂中
最后还是慕兮玉拍打手心的脆响打破了浮生的呆愣
“找东西捆上，送衙门去....”
慕兮玉抬脚一步步走回，伸手拽了拽已经有些偏的草帽，整个人的气质与刚才打人时大相径庭
浮生愣愣的应着，又从马背上翻身下来，顺手将缰绳塞进了马上的女子手里，四处搜罗着能捆人的东西
最后还是一处民宅的墙头飞出了一捆麻绳，才解了眼前的困境，可即便是如此，整个小巷依旧静的骇人.....
第五十八章 女子萧楠 曲氏心疑
正街上，两匹高头大马皮毛光滑油亮
其中带着草帽的男子牵的马上还趴了一个小姑娘，脊背崩的笔直，松松的抱着马脖子，却又能确保自己不会掉下去
浮生已经忘记自己第几次回头看了，但是直到此时才问出声
“依照这个县令的做派，怕是不怎么会管事儿的....”
慕兮玉带着草帽的脑袋摇了摇
“无所谓，那三个人被我打得够呛，大不了以后见一回打一回就是....”
好....好简单.....但是好霸气
浮生想捂嘴，但是顾忌着马上的外人又矜持了起来
“回去别说别的，只说这姑娘是逃荒来的，被我捡着买的，晓得不？”
便是慕兮玉不叮嘱，但看她这做派浮生也猜出了一二
“晓得....晓得.....”
主仆俩一前一后出了城门，早就听说铺子里有人闹事儿的一众将士看见两人悠哉的模样不禁也放下心来
伍长筱旭手里握着长戟，看见慕兮玉，蹙紧的眉头却是没松
“你这摊子虽小，可你在锦县这些日子，万物皆可卤的名声可是传出去了，怕是有不少人盯上
我们跟这县城里的地痞知会一声倒是好说，但是外面到这儿的，却是不好管了。”
慕兮玉眨了眨眼睛，继而笑了，抱拳朝着几个人拱了拱
“好兄弟，我知道了，放心，我这铺子肯定会一直开下去的，多捧场啊，我还叫人给你们打八折。”
筱旭眉头微松，可是看着慕兮玉这无畏的样子又不免担心
“咱们兄弟没少占你便宜，你有事儿也别不吱声。”
“欸......”慕兮玉应的干脆，一双眼睛笑的弯弯，嘴角左边有梨涡隐隐浮现。
这便是军人，总让人心生好感。
筱旭的眼睛在马背上晃悠了一圈，不忘叮嘱
“快回吧，怪晒的，别忘了有事儿招呼兄弟们!”
马背上的萧楠有些坐立不安
“公子...我.....奴婢会跟在后面的。”
慕兮玉掀了掀眼皮，看了她一眼，最后落在了浮生身上
“去...找个马车去.....”
浮生有些想笑，可到底憋住了，翻身上马就奔进了城里。
萧楠咬着唇怯怯的看了慕兮玉一眼又一眼.....
慕兮玉沉默着找了一处庇荫的树下，将头上的草帽摘了下来，朝着萧楠递过去
“给你，遮着吧.....”
没有了草帽，少年郎光洁的脸蛋显露无疑，狭长的眼，水墨一般的眉宇，右眼角的红痕更是灼人的很
“公子....奴婢当不起！”
少女仍是怯怯的，就连说话手指都下意识的蜷缩
“没事儿，你比我小，还是个姑娘，合该被疼惜.....”
萧楠瞪大了眼，手指尖都捏白了.......
..................................
这一日的苑家晌午安静的过分，就连关亥北吃完饭都没有出门，只有苑天洋耐不住性子磨蹭了一会儿踢踏着走了
苑老头斜了一眼，手里的瓷盏都摔的噼啪作响
高管家笑吟吟的给换了一盏冰镇过的冰滩雪梨，低声道
“老爷也别急，大爷这性子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我瞧最近好都了....”
苑老头轻嗤了一声，可眼里那稍显急切的怒其不争却是被高管家看在了眼里
“那要不让我那大儿子跟着？别的没有，那嘴倒是挺能说的。”
苑老头没有应下，但指尖却是一下一下的翘着，明显有些意动了。
高管家一搭眼就明白了
“试试也无妨不是？
关小将军也不是个健谈的人，大爷要是真有什么想法，咱们也不知道，我那儿子若是在，也能开解开解....”
苑老头舒了一口气，脸上却是带了些愧色
“你们都是跟我的老人儿，但逢春如今铺的摊子还没那么大，早晚.....”
苑老头话还未说完，高管家就笑的不行了
“老爷，瞧您这话儿说的，咱们少爷那是干大事儿的人，我那几个儿子还怕没事儿做么
他们现在正钻研少爷教的那些...知识呢....我压着他们好好学呢，要不什么都不懂，怎么给少爷办差....”
苑老头被哄得翘了翘唇角，见状，高管家托盘里余下的几分冰糖炖雪梨分派好脚步轻巧的走了
苑胜男拨弄着簸箩里那几个绣好的生肖布偶，嘴里嘀嘀咕咕
“说好的给我开店儿，到现在也没个音儿.....”
曲氏抿嘴笑，竟冰糖雪梨推给她，故意逗她
“你这么大个人了，想要就说啊，在这儿嘀咕有什么用，我和你爹现在可不做主，做主的是玉儿....”
苑胜男又扯了两块布，有些幽怨的看了曲氏一眼，却没吭声。
曲氏憋笑，埋头在瓷碗里....
马蹄哒哒，在荒山村这么个地方只有苑家养得起马
曲氏放下吃到一半的冰糖炖雪梨翘脚出去看，由她带头，父女俩也顺势跟在了一旁
还没到门口，几人就听见了慕兮玉可以压低而显得有些沙哑低沉的声音
“慢着些......”
“多谢公子....”
等这一声落下院子里的一家三口已经开始面面相觑
“这....怎么一回事儿？别是给我带回来儿媳妇了吧....”
曲氏却是下了脸
“别瞎说.......”
慕兮玉是个女子，若是身旁有些不知根底的，只是麻烦！
苑胜男被斥责，撅了噘嘴，却是知道轻重，扯了扯黑着脸的苑老头袖子，父女两又跟了上去。
浮生已经牵着马车朝着偏远走了，见着几个人倒是不意外，挨着问了好就去做自己是事儿了
曲氏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正好看见慕兮玉眉眼低垂跟那陌生姑娘说话的样子
关亥北慢了一步，匆匆赶来时正好听见曲氏的问话声
“去县城了？怎么也不说一声？可吃了？”
一连三问，还稍显刻意，看似目光落在慕兮玉身上，实则还在游移....
关亥北脚步微顿，也瞧见了那个垂着脑袋穿着一身破旧衣衫的姑娘
“外婆....店里有些急事儿，实在是等不得了。”
曲氏脸色微变
“浮生也是....什么事儿都让你跟着跑，明儿就让高二替你管事儿，你也能清闲清闲。”
慕兮玉笑着拍了怕老人家的手背
“凡事儿都有第一次么，不过浮生的确忙不过来，让高二叔替我掌掌眼也是好的。”
曲氏没再说，目光定定的落在了萧楠身上
“逢春，与外婆说..你这是.....”
第五十九章 西梁旧事 将军感触
苑家门口，慕兮玉经历了有生以来第一次尴尬。
“外婆.....这是我买回来的丫头.....”
少年郎偏头有些不自在的扫了扫额前的碎发，倒是惹得曲氏一愣，继而尴尬的笑了笑
“是丫头啊.....那就好，那就好。”
站在后面的苑胜男低头憋着笑，惹得苑老头跟着尴尬的轻咳。
关亥北杵在门口，将一家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只觉奇怪。
苑家虽然落寞了，可手里的铺子也算的上一方富绅
更别说逢春本人的能力，不说从前如何，单说来这江陵不足一月就铺出了这一层金网
看似毫无规律，可哪个不是生金蛋的鸡？可为何这一家人的表现这么奇怪，
抿了抿唇，关亥北缓步上前
而彼时的慕兮玉看着他走过来的身影，眼睛里几乎带了光，高的关亥北身子都有些发僵
“本是要给你寻一些好的矿石来的，但我得走了.....”
慕兮玉才扯开的笑敛了敛
“怎么了？”
关亥北说话时神情一如往常的淡漠，但慕兮玉偏偏就从那一眼里看出了别的东西。
关亥北有些意外，但对着慕兮玉也不好一点都不说
“那...借步说话？”
慕兮玉颔首，当先迈步进了门，身后萧楠亦步亦邹的跟着，惹得关亥北下意识的看了她一眼
淡淡的一眼，却让萧楠打了一个激灵
“晓梦.....你带萧楠去收辍收辍.....”
慕兮玉一声吆喝，灶房里帮忙的晓梦忙不迭应了声，在灶房门口一探头，就看见了脑袋几乎垂在胸口的姑娘
“好的，公子.....”
“关大哥....那咱们去廊下说话如何？”
直到这种时候，慕兮玉才发现现在的苑家已经有点小了
当初的绰绰有余甚至有些大，直到现在才让慕兮玉深觉自己这个少爷的身份。
“好.....”
关亥北应了一声就跟在了慕兮玉身后，而高三媳妇就捧着托盘迈着小碎步跟在他们身后。
“呼.....”
慕兮玉垂眸拂了拂肩头的长发惹得关亥北脚步一顿，让他心里产生了某种联想。
“冰镇过的梅子汤....解暑解腻....”
慕兮玉手里的那杯已经送到了嘴边，说这话的时候更是头也不抬
关亥北应了一声，不动声色的落座也跟着端起了茶盏啜了一口
“我是回去镇守大营的，西梁近来不太安分，应是皇族争斗，就怕他们为了彭显自己，拿边城的百姓开刀。”
慕兮玉突然觉得没了胃口，哪怕梅子汤让人口舌生津
“所以说，我们北域人在西梁人眼里真的是两脚羊吗？”
关亥北陷入了沉默，在慕兮玉准备催促的时候才有些艰涩的开口
“我听我爷爷说过，原本的北域是活的....而现在的北域却快死了。”
这话是从一直护卫国家疆土的将军口中说出来的
而他的祖辈都守护在这片土地上，而让他们说出这样的话的国家，却一直被他们用命守护着
慕兮玉张了张嘴，突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从前的西梁也很猖狂，他们擅骑射，体型健壮威猛
偌大的草原是驯养战马的好地方，他们各个都是极好的骑兵
可即便如此，昔年我们还是胜了，即便付出的代价惨重
但是我们北域人骨子里的狼性和狠意却是不输西梁人的，直到近三十年...北域和西梁好像来了一个颠倒....”
关亥北那双好看的上扬的桃花眼好像蒙上了雾气，教人有些看不清他眼中的思绪
“我们的军饷和粮草送来的一次比一次少，而与西梁冲突时，来的监军也总是说能不打是最好，退一步就退一步...
哪怕我和父亲再怎么努力，也没办法护住边境的所有人，他们.....就成了你口中所说，西梁人眼中的两脚羊....”
关亥北垂下头，一双粗大的手掌攥成了拳，上面青筋毕露
“我们一直都在找机会将他们救回来，可每每起冲突时，他们都会被推到前面....”
慕兮玉一直默默的听着，直到此时呼吸终于开始粗重起来
而一旁的关亥北却突然站了起来
“我真的要走了，你有什么想要的，又不方便弄的，只管给我送信儿就好！”
话落，关亥北头也不回的走了
被他放置在桌面上的梅子汤中还有冰块一荡一荡的起起伏伏，发出细碎的声音
可是慕兮玉确定自己分明听见了少年郎的抽泣声
无指攥成了拳，慕兮玉抬头望天，久久没有动弹....
晚饭的饭桌上，曲氏还在念叨
“这怎么说走就走了...我寻思他还能多待一些日子呢
这大营里的日子多苦啊...吃口肉得自己打猎去不说，再分分，能喝口肉汤就不错了....这孩子还极少给自己开小灶...”
说着说着，曲氏就叹了一口气，只觉得碗里的饭菜都不香了
苑天洋缩着脑袋吃饭，几乎连头都没有抬过
因为以往这种时候就是他伸手跟他爹要钱的时候，现在他不敢了，这个家已经没有他的地位了...
慕兮玉吃的也不香，甚至一直都在走神，就连曲氏说了什么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她在听了关亥北的那番话后的第一反应就是恨不得自己一瞬间富可敌国
然后想要什么有什么，那时，她就能将自己想护住的人都能庇护住
“那就给他们送些肉去就是了....”
苑胜男盯着自家爹开口了，那模样活像是准备一有什么不对就撒腿跑路的样子
可苑老头没发火，曲氏也没说不准，这就给了苑胜男信心
“反正哥哥在家也没什么用处，还不如让他去军队混
玉儿不是还要给他们东西么，就让哥哥来回跑就是了，想必能在大营里跟那群人混，他一准开心。”
苑天洋被这个惊喜砸的头昏脑涨的，整个人都呆住了
苑老头思索之后看了高管家一眼，点了点头
“那大营里也不见得都能相信，你要么找江湖人弄个那什么....人皮面具...要么就戴个面具...总之...别再让人想到苑家头上。”
苑老头这话好似一盆冰水兜头泼下，让苑天洋瞬间清醒了
反而是慕兮玉淡淡放下碗筷道
“没事儿...目前应该是江陵最安全的时候，我这砖和水泥的事儿不能露出去，关大哥应该早就安排好了....”
不等他们追问，慕兮玉突的起身
“我还有事儿....你们慢慢用....”
众人只看着慕兮玉的背影，面面相觑....
第六十章 瓷器成功 职位大动
慕兮玉又熬了大夜的结果就是次日果真烧出了完美的瓷器，没什么新奇，但也说明慕兮玉的思路和手法都是对的
但那一窑的成品瓷器都摆在外面的时候，莫说是荒山村的村民们上了头，就连来帮忙的绿林村的人也都红了眼。
可他们只敢羡慕，然后默默的去找自家里正念叨。
没办法，荒山村给了他们活计做，工钱高不说还稳定，吃的还好
最重要的是他们来这儿做活儿都签了合同
若想长久的活下去，并且享受到荒山村村民一样的待遇，那就得把他们自己当做荒山村的一员。
可是人家有了水泥有了青砖，哦....现如今还烧了瓷器...那可是瓷器...
谁能忍得住？
因此，慕兮玉被两个里正苦着脸找上，半点儿不意外。
“这也成，但是诚意得有，合同得签。”
慕兮玉指了指自己选好的木板
“我还要将砖窑的数量翻倍，人数也要上加
二位有什么信得着的人可以推荐，可以放心的是，我这里的活计不会断的，待遇也绝对是一等一的
农忙我也可以放任你们倒班制，二位去商量商量也好，往后，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责任，是大家共同的努力成果。”
慕兮玉扔下这一句话就直奔砖窑而去
徒留两位上了年岁的老人家从那番让他们颇有感触的话里回神，继而伸出了尔康手。
“杨大叔.....”
慕兮玉目标明确的找上了杨里正的大儿子
四十岁的年纪，在慕兮玉眼里正值壮年，可在这个人均不过七十的年代，他们都能称的上一句老夫了。
“是逢春啊.....”
杨老大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笑出了一口白牙
浓眉大眼的，唯独眼角的皱纹和黝黑的肤色将他的年龄尽情暴露
“有什么事儿嘱咐吗？”
他倒是客气，慕兮玉却是连连摆手，但是今日的她绷着脸，少了几分柔和
“是这样的，我想专门跟杨大叔你签一个砖窑窑长的合同，以后您就专门管青砖这一块....”
这惊喜来的太突然，杨大叔瞪大了眼...........
直到这日午时，苑家送来解暑的绿豆汤和雪糕，大家凑在一起说话，才发现，原来有很多人都被慕兮玉找上了。
似是烧青砖的砖窑这一块，除了杨老大做了窑长，还有两个副窑长。
这就喜了那些底下的组员，因为组长有了空位，他们就有了晋升评选的机会了。
其余的瓷窑和水泥窑也是如此，一正二副长，就连目前未成型的造纸厂都有了一正一副两个厂长
一众选出来有些忐忑不安的厂长们凑在一起，都在琢磨着，他们的逢春夫子是不是要干什么大事儿.....
高家管家的三儿子也被慕兮玉支了出来，担任一切所需采买
这是正经自家人，单看苑老头的样子，还有高管家看她时那疼爱并且细致入微的样子便知道
慕兮玉这一番动作惹得苑家老两口带着苑胜男又开始悄声议论了起来
“逢春来这村子时间虽不长，可事儿可干的不少
虽然说如今都没什么规模，瞧着还有些乱。
但在她眼里估计都是最浅显的需要，只是她突然一改行事作风，到底怎么回事儿...”
苑胜男又适时的展开了自己的脑洞，只是说出的话却恨不得让曲氏掐她一把清醒清醒
“你们说...玉儿是不是舍不得云君那小子？”
...............................
他们却不知，慕兮玉又给了他们一个大惊喜。
高老二手里拿着一沓图纸，最上面的是一张清单，罗列着要用到的东西
“二叔从前少在外行走，这是一个可利用的地方....”
慕兮玉坐在对面，手点了点图纸
“这叫做火锅，也是暴利的生意，虽然是夏季，但也有冷锅串串的吃法。这配方最好握在我们自己手里.....”
慕兮玉指尖敲起了桌面，没了笑容沉思的脸尽显威严
高老二和高老三交换了一个眼神，由嘴巴甜又圆滑的高老三主动开口道
“咱们苑家也是有一些忠仆的，要不是事出突然，绝对不会只剩我们一家跟来。”
好似觉得自己话说的太满，高老三又道
“再不济，我们也能买人....
现下不说灾情四起，但肯定已经有水源不丰的地方干涸了，有能熬下去的，也肯定有远走或是自卖的.....”
慕兮玉敲击桌子的手一顿，沉默须臾，抬头
“那这事儿也交给您办了，忙不过来的话.....”
慕兮玉话还未说完，高老三就笑了
“嗐，这才哪儿到哪儿，您就放心的交给咱们就是了，您啊，也好好歇歇....”
只是离开后，他却攥着手里的采购单疑惑不解
“你是负责以后开店的东西，买的都是香料居多，我这...都是那几个部门要用的，但这....这几样是做什么的....”
两兄弟捧着各自的图纸，盯得眼睛都快成斗鸡眼了。
“看什么呢.....”
高管家从远处就瞧见了自己这一对傻儿子的做派，但没想到，自己都走到近前了，还没反应过来
两兄弟顿时站的笔直笔直
“公子吩咐咱们去做事儿....”
高管家眼睛一瞪，圆圆滚滚却不失敏捷的腿就踹了出去
“那还不快去？等老子招呼你们呢.....”
尾音还在，兄弟俩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一幕，在苑家再常见不过，可是却瞧的萧楠惊讶不已
晓梦笑了笑
“咱们高管家最是重规矩了，并且极为在乎少爷....”
她说话时看着萧楠，提点谁不言而喻
高管家斜睨了她一眼，唇角微翘，眼里的流光显然在说明他对这番话是满意的
“走....趁着这功夫去瞧瞧.....”
要不是萧楠是慕兮玉带回来的，高管家也不会带着两个小丫头走这么一遭
“少爷.......”
正值夏日，慕兮玉外室的门本就开着，可高管家偏偏要敲门不说，还要用那把柔的几乎掐出水的声音低唤
“我带萧楠来了，您瞧瞧，是跟着您还是......”
慕兮玉抬头，隔着竹帘，看见了三道身影
“进来说吧，管家爷爷.....”
慕兮玉伏在桌上给自己灌了一杯茶，高管家已经挂着胖乎
乎的笑脸进了门
“您瞧瞧...”
随着这三个字，晓梦和高管家齐齐往后一退，将萧楠完全的衬托了出来
但见少女梳着垂挂髻，瓜子脸儿，圆圆的杏眼，水汪汪的，鼻头圆圆，嘴巴小小
哪怕做丫头的打扮，可那也遮不住一副美人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