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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鱼窝     1850美洲黄金大亨txt下载     1850美洲黄金大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二十五章:犹他摩门教

    冬日温暖的阳光洒在犹他湖畔宽阔的草原上,太平洋铁路的汇合点普罗沃就坐落在美利坚的这片风景宜人的草原上。

    得益于太平洋铁路修建,不少嗅觉敏锐的商人和移民,以及部分铁路工人,已经提前选择在普罗沃城定居。

    1856年初,普罗沃城仅有1200名左右定居居民,短短一年后,普罗沃城的定居人口就超过了3500人,成为犹他地区的第一大城市。

    此前犹他地区第一大城的桂冠属于拥有超过2000名定居人口的布里格姆市。这得益于布里格姆市是摩门教教徒的圣地之一。

    摩门教的先驱者之一、第二任主教布里格姆·杨长期在此定居传教,这座城市便是以他的名字命名的。

    布里格姆·杨还有个中国人更为熟悉的译名,那就是杨百翰。是摩门教现在的主教。

    摩门教在犹他地区影响力非常大,已经成为了犹他地区的标签。

    摩门教(耶稣基督后期圣徒教会)是基督教派中的另类,创立于19世纪20年代的美利坚。

    其创教过程也非常离谱,约瑟夫·史密斯声称自己做梦遇到了异象,受到了上帝的启示,上帝给予了一部金叶经书,上面刻写有“摩门经”。约瑟夫告诉众人这是古代美洲人的历史和教义记录,是《圣经》失传的部分。并以此蛊惑了一批信徒。

    按理说这也没什么大不了,毕竟19世纪是文明与愚昧,科技与迷信并存的时代。

    可偏偏摩门教不走寻常路,摩门教和主流基督教大相径庭。

    摩门教会为主流社会和各地所不容的最重要的一点是摩门教在组织和社会结构与其他基督教派别有明显的不同。

    摩门教有明确的“领袖”概念,而这个领袖还是具体的、且活着的人。

    领袖被认为是接受上帝的指引,是上帝派遣到人间布道指引迷途的使者。这一点和对岸的拜上帝会倒颇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

    摩门教因此被东部的主流世俗社会所排斥,遭到当局迫害驱逐。

    摩门教各地的领袖遂带领信徒发起“摩门行进”运动来到西部内陆地区建立的定居点,犹他地区便是他们活动的核心地区。

    1857年犹他地区的总人口超过了六万人,这在美利坚西部边疆区,已经算是人口很多的地区了。勉强摸到了建州的门槛不说,人口超过1000人的大型聚落也达到了七个(普罗沃、盐湖城、布里格姆、奥格登、洛根、圣乔治、蒂蒂卡)。

    在这六万犹他人中,有超过半数都是摩门教的信徒。

    这也是为什么犹他地区的人口已经达到了建州门槛,而联邦政府迟迟没有打算在犹他地区建州的原因。可见联邦政府当局对摩门教还是心怀忌惮的。

    不过为了维持对犹他地区的控制,联邦政府还是任命了摩门教的第二人教主杨百翰为犹他地区总督,并授予杨百翰上校军衔,负责犹他地区的政务、军务。

    杨百翰俨然成为了犹他地区的土皇帝,享受着教徒们的贡奉,坐拥三十多名妻子,小日子过得可比总统舒坦多了。

    “想必您就是今天普罗沃最尊贵的客人,梁耀先生了。犹他领地总督杨百翰代表摩门教众欢迎阁下。”

    一名脚步虚浮无力,面庞瘦削,眼窝凹陷,故作神秘的男子来到梁耀面前,他的身后跟着几十名背着枪、目光炽热的青年男子。

    这哪是来迎接梁耀的,分明是来给梁耀下马威,向梁耀宣示犹他地区的***。

    “你就是杨百翰?”梁耀不屑地瞥了杨百翰一眼。

    “正是。”杨百翰中气十足地回答道。

    “克鲁格!军纪伺候!”梁耀对克鲁格说道。

    杨百翰的做派也让克鲁格感到很不舒服,克鲁格不由分说,上去就给了杨百翰两个响亮的耳刮子。

    见杨百翰被打,杨百翰身后几十名武装信徒便要长枪都肩膀上卸下来。

    负责安保工作的平克顿早有准备,只是一个颜色,加州调查局的探员们早就掏出腰间的柯尔特转轮手枪顶在了这些武装信徒的脑门上。

    “阁下为何打我?”杨百翰捂着刺痛的脸颊。

    “打你?打你还是轻的。杨百翰!告诉我你的身份!”梁耀沉声喝道。

    “犹他地区总督”

    见自己的信徒已经被下了枪,杨百翰只能强压心中的怒火,委屈巴巴地回答道。

    “克鲁格!”梁耀喊了克鲁格的名字。

    克鲁格意会,上去又是两个大耳刮子。

    “犹他地区.上.上校。”

    这一次杨百翰终于回答正确。

    “那我的身份呢?”梁耀以耐人寻味的语气反问道。

    “加不是陆军准将,西部总司令.”杨百翰偷偷地瞧着梁耀脸上的表情变化,惴惴不安地问道。

    “阁下,这次我回答对了吗?”

    “回答对了!”梁耀点了点头,旋即又喊道。

    “克鲁格!”

    不出意外的,杨百翰左右两边脸颊又挨了两个耳刮子。

    “将军阁下!为什么我回答对了您还打我?!”杨百翰被打疼了,带着哭腔质问道。

    “既然你知道我是准将,又是你的顶头上司,你见到我为何不敬军礼?!”梁耀厉声呵斥道。

    “克”

    “不必劳驾,我自己来。”

    这一次,克鲁格的名字还没喊出来,杨百翰便知趣地自己打了自己两个耳刮子。旋即忍着疼,朝梁耀补敬了一个有气无力,并不标准的军礼。

    碍于通车仪式即将开始,梁耀也懒得耽搁时间和杨百翰计较,以后有的是机会军训这小子,让他知道谁才是西部的上帝。

    在举行通车仪式的会场,各色旗帜迎风飘扬。

    普罗沃这座定居人口仅有3500人的小城在这一天聚集了上万人。

    前来参加通车仪式的民众涵盖了社会的各个阶层,除了受邀参加的国内外媒体外,东西部政要名流、铁路公司高管、工程师、工人乃至当地普通民众都参与了这次庆祝活动。

    鞭炮声响起,人们的情绪随着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渐渐升腾,雷霆般的欢呼声与掌声响起。

    在民众热情的欢呼声与掌声中,梁耀、范德比尔特、林肯、菲尔莫尔依次走上木台,在刺耳的掌声和刺眼的闪光灯中发表了振奋人心的演讲。

    在一个特制的木台上,一枚在阳光下散发着耀眼金色光芒的钉子正静静地等待着它的历史使命,它将成为太平洋铁路东西两段完成连接的见证。

    按照惯例,铁路完工后需要打下最后一颗道钉宣布工程圆满结束。

    这最后一颗钉子通常石油铁路公司的懂事总裁,或者受邀的贵宾负责打。

    万众瞩目之下,梁耀从木台上取下被人们称之为金色钉子的最后一颗道钉。

    说是金色钉子,其实就是表面上镀了一层金的钢制道钉。

    梁耀向众人展示了一番金色道钉,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到铁轨旁,郑重地将道钉放在铁轨上。

    纽约中央铁路公司的总裁和大西洋铁路公司的总裁手里握着为此次仪式专门准备的银锤走了上来,当然,也是镀银的。

    两位总裁将银锤分别交给了他们各自的董事长。

    “林肯先生,还请您将最后一枚道钉打进铁轨。”

    梁耀今天出的风头已经够多了,最后一个仪式,他打算交给林肯来完成,顺便卖林肯一个人情。

    共和党如今已经崛起成为第一大在野党,此时的林肯最需要的就是在民众面前的曝光度。

    “这不太好吧。”林肯推辞道,“还是由您亲自完成这个仪式,或者由菲尔莫尔先生来完成这个仪式更加合适。无功不受禄,我对这条铁路的建设没有任何贡献。”

    砸最后一课道钉是铁路通车仪式的最后一个,也是最重要的环节。

    林肯清楚砸最后一颗道钉的照片明天和可能出现在各大报纸的头版头条上。

    “林肯先生,那就由您和菲尔莫尔先生一起砸。”范德比尔特眼疾手快地将手中的银锤交到了菲尔莫尔手里并说到。

    “我参加过无数次铁路通车的仪式,对这项仪式感到乏味。”

    林肯见状这才谢过梁耀,在上百台相机面前,抡起锤子一锤一锤地将最后一颗金色的道钉砸进铁轨。

    清脆的敲击声回荡在空中。

    “这位大个子先生真有力气!”

    “如果他不是穿着一身黑色的礼服,你和我说他是铁路工人我都信!”

    “瞧这锤子抡的,多漂亮!”

    林肯和菲尔莫尔都是底层贫民出身,从小都干过农活,尤其是林肯,到乡间演讲时为了拉进和老乡的距离,没少帮老乡劈柴。

    抡锤子砸道钉这种事情自然是难不倒他们。

    成功将道钉砸入铁轨后,林肯激动地将左手搭在梁耀的肩膀上,右手高举银锤进行合影。

第五百二十六章:辉格已死,共和当立

    打钉仪式结束,普罗沃还有其他的庆祝活动。

    只是这些琐碎的庆祝活动梁耀没兴趣参加,在接受完媒体的采访后,梁耀便邀请林肯和菲尔莫尔这两位故人到他的专列上坐坐。

    “将军,最近是不是有些事情一直深深地困扰着您?”

    梁耀挣挪步准备登上他的专列,耳边传来一个聒噪的声音,不消说,说话的人正是脸颊上还带着红色掌印的杨百翰。杨百翰故弄玄虚,拿出了神棍那套经典的说辞。

    “普罗沃有摩门教的教堂.”

    不等杨百翰说完,梁耀毫不客气地打断了杨百翰:“我帅气多金,家庭和睦,夫妻生活美满,工作顺利,近来更是官运财运亨通,没有任何烦恼,如果你不想挨耳光的话现在就从我面前消失!”

    一旁的克鲁格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杨百翰见状吓得一溜烟就跑了。

    “这就是杨百翰吧?”菲尔莫尔瞥了杨百翰一眼。

    “这人胆子也是肥,传教都传到你这儿来了。”

    “您认识他?”梁耀问道。

    “认识,任命他为犹他领地总督,犹他上校,是我任内做出的最愚蠢的人事任命。”菲尔莫尔叹道。

    菲尔莫尔刚刚就任总统时,美利坚对西部地区的控制并不稳固。

    因此在1851年,为了强化对犹他地区的控制,压缩印第安人的生存空间,菲尔莫尔任命了摩门教教主杨百翰为犹他地区领地总督和上校,总理此地的政务和军务。

    上车后,林肯透过专列的玻璃车窗,望着窗外正在向铁路工人,新移民分发传单,免费食物,进行宗教表演的摩门教教徒,不无忧虑地说道。

    “此人不可小觑,我听说他在犹他地区有两三万名忠实的信徒,又拿着信徒捐赠的财物以对抗印第安人为由大肆购买枪械。

    宗教凌驾于世俗统治之上,这绝不是什么好事。如果政府不及早出面解决犹他地区的宗教问题,后果不堪设想。”

    林肯是基督徒,作为一个世俗世界的新兴政党领袖,他对摩门教这种公然违宪的邪教自然不会有什么好感。

    林肯的判断还是非常准确的。

    历史上,就在今年,杨百翰带领他的摩门教徒在犹他领土试图建立相对独立的政治和社会体系,引发了联邦政府对他们的监控和介入。

    联邦政府派出官员前往犹他地区,以取代杨百翰在犹他地区世俗领袖的地位。

    杨百翰公然拒绝交出世俗权力,并且为了防止联邦政府势力进入犹他地区,杨百翰公然率领武装教徒封锁了犹他地区。

    在这种背景下,美利坚政府派遣了军队前往犹他地区,以稳定犹他地区的局势并确保联邦政府的权威。史称犹他战争。

    此次战争中被派往犹他地区的将领是陆军准将阿尔伯特·约翰斯顿。阿尔伯特·约翰斯顿由此取代了杨百翰在犹他地区的世俗地位,成为了犹他地区新的军事长官。

    只是这次战争对摩门教教徒的清洗并不彻底,甚至连首恶杨百翰都未得到应有的审判,仍旧逍遥法外,当着他的宗教领袖。

    因此犹他战争虽然以很小的代价结束了,但并没有阻止摩门教在犹他地区,以及附近其他准州地区进一步蔓延。以致该教遗毒至21世界。

    “跳梁小丑罢了,我绝不允许这种邪教在西部蔓延。”梁耀落座之后说道。

    “不提他了,布坎南又不是瞎子,犹他地区的问题,他应该看得到犹他地区的问题。”林肯将视线从窗外挪回。

    “我看未必。”菲尔莫尔并不认同林肯的观点。

    “在对待民间针对华人的种族歧视和迫害问题上,布坎南阁下可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不要对布坎南阁下报太高的期望为好。”

    “菲尔莫尔阁下,听说辉格党已经解散了?”梁耀问菲尔莫尔道。

    “辉格党确实已经成为历史了。”菲尔莫尔对辉格党的解散感到遗憾唏嘘。

    “我现在已经加入了共和党,希望共和党能够填补辉格党解散之后的空白。”

    菲尔莫尔的言下之意便是希望共和党能够取代往日辉格党的地位,成为执政党。

    对于辉格党的最终解散,梁耀也没觉得有多意外。

    民主党组织较之辉格党组织更为严密,虽然民主党也存在的党内分歧,但凭借着民主党严密的组织和深厚的政治底蕴,民主党还是能够继续苟延残喘下去。

    辉格党就没有民主党这样的好运了,除了组织松散,没有明确的党纲***之外,辉格党还缺乏强有力的党内大佬能够将党员们凝聚在一起。党内的分裂不可避免地让这个松散的政党走向解散。

    或许担任过总统的菲尔莫尔勉强算得上一位辉格党大佬,其能力也还凑合。

    只可惜贫民出身的菲尔莫尔政治资源和人脉都极为有限,无法挽救行将就木的辉格党。

    菲尔莫尔加入共和党为共和党带来了很多前辉格党志同道合的党员,极大地壮大了共和党的势力。

    和小党派结成政治同盟,吸纳前辉格党废奴主义党员,是共和党能够在短时间内迅速崛起的关键原因。

    至于公民党为什么不接纳前辉格党的党员,原因很简单,任何交易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吸纳前辉格党的成员,固然可以在短期内迅速增强公民党在东部地区的影响力。

    但公民党就不得不在废奴和蓄奴一事上做出明确的表态,否则就会像正在执政的民主党一样里外不是人。

    梁耀不想过早地介入南北之间的冲突。

    “共和党崛起势头强劲,眼下民主党虽然尚在执政,但终究还是不得人心。我认为共和党在下次竞选中成为执政党的希望很大。”梁耀瞥了林肯一眼。

    林肯抬起头说道:“公民党现在也是大党了,掌握着西海岸三州的选票,贵党的成员罗宾逊先生不仅担任了堪萨斯州的州长,还在中部地区积极发展党员。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大西洋铁路公司的总裁盖瑞特先生也是贵党的成员。据我所知,盖瑞特先生现在也是马里兰州众议员的众议员了。”

    “公民党的发展速度比起共和党不值一提。”梁耀说道。

    这倒不是他在谦虚,公民党的发展速度确实不如共和党远甚。

    “公民党是否有兴趣参加下届的选举?”林肯试探性地问道。

    “没兴趣。”梁耀非常干脆果断地回答道。

    “公民党的当务之急是开发西部,发展西部的经济,没兴趣蹚东部的浑水。”

    公民党没有参加下届大选的想法,这让林肯和菲尔莫尔都感到有些意外。

    目下,公民党是继共和党之后的第二大在野党,

    共和党、公民党是最有可能填补执政党空缺的在野党。

    梁耀财力雄厚,在民间的威望很高,在东部部分精英圈也有一定的影响力。

    如果梁耀作为公民党的代表参加竞选,成功率还是比较高的。

    梁耀看起来也不像是没有野心的人,怎么会对更进一步没有兴趣?

    “美利坚向您一样务实的政治家越来越少了。”林肯感慨道。

    “至少美利坚还有您,林肯先生。”梁耀向林肯道谢。

    “这次华人华商在东部遭受不公正的待遇,您出力良多,不仅在报刊上发表文章声援华人争取正当权益,更是带领共和党向政府施压。作为一个华人,我代表华人感谢您。”

    “不必感谢我,我只是在用行动践行我的政治主张。”林肯说道。

    “我既反对种族歧视,反对南方压迫黑人,自然也反对东部地区歧视针对华人。美利坚是一个移民国家,种族问题是美利坚要面对的最大内部问题。

    种族问题一天不得到解决,美利坚就一天看不到崛起成为一流强国的希望。

    美利坚拥有得天独厚的地缘优势,又是世界上唯一横跨两大洋的大国。

    能阻止美利坚崛起的力量只有我们自己。”

    “那印第安人呢?林肯先生?”梁耀又问了林肯一个比较尖锐的问题。

    “印第安人?”林肯稍微顿了顿,很快回答道。

    “如果印第安人能够摒弃他们野蛮落后的生活方式,拥抱文明社会,理应获得对等的国民待遇。”

第五百二十七章:美利坚人也开挂

    普罗沃郊外夜晚的星空格外澄澈,空气也分外清新。

    经过通车典礼的一番折腾,梁耀身心有些疲惫。

    现在太平洋铁路这条贯通东西部的交通大动脉已经修好。

    从普罗沃到华盛顿的车程缩短到了一周左右,因此他决定先在普罗沃先停留一晚,明天再出发前往华盛顿。

    梁耀骑马带着一众随从在普罗沃附近巡视。

    今晚的月亮格外的亮,伫立在半山腰,便能将犹他湖畔的普罗沃城尽收眼底,甚至能够清晰地看清楚城内最显眼的建筑:摩门教有些不伦不类的怪异教堂。

    “克鲁格,如果让你在太平洋铁路沿线筑造军事要塞,你会选择在哪里?”梁耀下马席地而坐,示意跟随在左右的克鲁格一起坐下。

    在太平洋铁路沿线筑造军事要塞?

    克鲁格对梁耀的这个问题感到诧异。

    梁耀和印第安人的关系向来很好,因此在太平洋铁路沿线筑造军事要塞,自然不可能是用来防备印第安人的。

    再者,就算以印第安人为假想敌,也没必要花费这么大的代价。

    唯一的答案就是,梁耀在太平洋铁路沿线筑造军事要塞,要抵御的是.来自东部的威胁,说直接点就是西部旅之外的美军。

    难道内战很快就要爆发了?

    想到这些政治上的问题,克鲁格就感到非常头疼,不过他也没问梁耀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

    他是纯粹的职业军人,该问的问题问,不该问的问题,就别问。这点觉悟,克鲁格还是有的。

    克鲁格思考良久,小心翼翼地给出了一个答案:“阁下,这取决于您是单纯的想要保护铁路,还是要屏护铁路西部的终点加州,以及.以及您的假想敌。”

    “假设东西部之间爆发战争。”梁耀给出了一个假设。

    有了梁耀给的这个假设,克鲁格给出了一个比较清晰的答复:“西部兵少,东部兵多,如果东西部爆发直接冲突,最好的做法是沿着太平洋铁路这条交通动脉,借助地形优势层层防御,购置多道防御体系。

    太平洋铁路的奥马哈地处平原,易攻难守,不宜作为防线的。

    如果是我的话,我会选择在洛基群山的入口处,也就是南普拉特河和北普拉特河交汇处的北普拉特城作为防御体系的。”

    “继续说下去。”梁耀点点头,他对克鲁格给出的答案还是比较满意的。

    南普拉特河谷是进入内布拉斯加领地进入科罗拉多领地的要道,北普拉特河谷是内布拉斯加领地进入怀俄明领地的要道。

    只要控制住两处河谷的交汇地:北普拉特城,就等于扼守住了从大平原地区向西进入洛基群山的咽喉。

    这个想法和梁耀不谋而合。

    “再往西,科罗拉多领地人烟稀少,不足万人,只需要控制住境内最大的定居点丹佛和柯林斯堡即可。

    虽然丹佛不在太平洋铁路上,如果出于军事上的考量,我们可以建设一条通往丹佛城的支线,以便于对丹佛进行有效控制。

    如此一来,柯林斯堡在北,丹佛在南,就可以构成我们在科罗拉多领地的防御体系。两城可南北呼应,守军也不至于困守孤城孤掌难鸣。”

    1857年的科罗拉多领地还十分荒凉,将近27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只有不到1万名的定居人口,和犹他地区相比都有很大的差距。

    科罗拉多领地人口是如此的稀少,以致于境内甚至没有一个人口超过千人的聚落。

    领地内最大的两个居民定居点丹佛和柯林斯堡,也只有寥寥五六百人。

    途经科罗拉多领地的太平洋铁路路段是范德比尔特负责建设的,考虑到经济因素,范德比尔特选择经过柯林斯堡,而不是丹佛。

    不过问题不大,柯林斯堡和丹佛距离只有100公里出头,为了西海岸的安全,咬牙修一条100公里长的铁路,这个代价梁耀还是付得起的。

    克鲁格继续说道:“科罗拉多领地再往西就是犹他领地了,也是防线上最为重要的一环。

    犹他领地开发程度较之科罗拉多领地更高,境内人口的物资也更多。

    也是敌军在整条铁路上最容易获取补给的地方.”

    “你的意思是在必要的时候可以对犹他领地进行坚壁清野。”

    梁耀将克鲁格不敢说的内容说了出来。

    克鲁格点点头:“将军明鉴,只是坚壁清野是建立在对坚壁清野的区域取得完全控制权的前提之上。

    如果不能坚壁清野,那就只能坚守普罗沃和北部的盐湖城了。

    这两座城都在铁路沿线上,守军也能互相支援,分散敌军的兵力。”

    再往西就是内华达领地和加州的内华达行政区。

    内华达地区梁耀经营多年,只要梁耀不犯浑,东部的美军无论是北军还是南军,在翻山越岭,一路长途跋涉后想迅速拿下内华达几乎是不可能的。

    如果短时间内拿不下内华达,等待孤军深入内华达的东部美军只有弹尽粮绝,全军覆没这一结局。

    “内华达地区就不用你说了。”梁耀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杂物。

    “阁下,我不是很明白,既然您知道太平洋铁路修筑完成后会对西海岸地区形成战略威胁,您为什么还要花费重金修这条铁路?”克鲁格不解道。

    “东部的美军能通过太平洋铁路西进攻打我们,我们又何尝不可以借助太平洋东出?”梁耀说道。

    “每个硬币都有两面,考虑到西海岸地区的经济,我不可能因为潜在的战略威胁就放弃修筑这条东西之间的经济大动脉,放弃东部庞大的市场。”

    太平洋铁路的修建有利有弊,但总的来说还是利大于弊。梁耀不后悔修筑这条铁路以及南边正在修筑的加德铁路。

    “战略层面上的问题,还是您考虑的周道。这就是为什么您能当将军,而我只能当上校的原因。”克鲁格恍然大悟。

    “克鲁格,给你个任务。”梁耀骤然提高了说话的声音。

    “是!阁下!请指示!”

    克鲁格听到梁耀要给他布置任务,急忙起身朝梁耀敬礼,等待梁耀下达任务。

    “你的亚利桑那团从即日起驻防犹他领地,团部的位置由你自行选择。

    另外,你再在犹他地区训练一个民团,记住,这个民团的军官和士兵必须是非摩门教教徒。所需武器资金,你向我申请。”梁耀给克鲁格下达了任务。

    “是!阁下!”克鲁格接下了这个任务。

    克鲁格了解梁耀的性格,他清楚梁耀不会允许一个宗教势力,尤其还是一个桀骜不驯的宗教势力控制太平洋铁路沿线的要地。

    准将阁下这是要准备着手清理犹他地区的摩门教徒势力了啊。

    经过一周的旅程,梁耀便从犹他领地的普罗沃抵达了美利坚的首都华盛顿。

    算上从萨克拉门托前往普罗沃所花费的两天半时间,整个旅程也不超过10天。

    而此前,从加州前往华盛顿所需的时间是以月为计量单位。

    初次到达美利坚的梁绍琼和沈葆桢,也得以一饱美利坚东部的风采。

    令他们感到失望的是,东部地区并没有比他们参观过的金山市、萨克拉门托市、洛杉矶市发达多少。

    且此时东部各州的民众饱受经济危机折磨,街道上的行人情绪都很压抑,就没见几个人脸上挂着笑脸。

    尤其是大城市,四处可见举着寻找工作字样木牌的失业者。

    救济处门前更是排起了一条长龙。

    时不时就能见到为了争抢救济粮大打出手的无业游民。

    因此梁绍琼和沈葆桢并不觉得东部有多好,反而觉得加州人的生活要更加幸福,城市也更加干净有序。

    太平洋铁路刚刚通车就天天爆满。

    东部的报纸常常将西海岸地区描绘成人间天堂,太平洋铁路通车后,从东部前往西海岸又比以前方便得多。

    因此很多东部人,尤其是东部的中产阶级决定到西部碰碰运气。

    纽约中央铁路公司在通车第一天所发售的纽约—萨克拉门托的火车票价是120美元一张。

    饶是火车票价格如此昂贵,火车票在短短半个小时内就售罄。

    第二天,纽约中央铁路公司将票价提高到了150美元一张,依旧半小时内就售罄。

    第三个,200美元一张,仍旧售罄。

    在黑市,纽约—萨克拉门托的火车票一度被炒到了300多美元一张仍旧一票难求。

    这把纽约中央铁路公司的高层,甚至连范德比尔特都给整不会了,不知道该怎么定价。

    梁耀原以为120美元一张火车票的定价足以让他筛选出中产及以上的移民前往西部。

    没想到他还是低估了东部严峻的经济形势,很多人散尽家财,卖房卖地,也只为换来一张前往西海岸的车票。

    更有甚者,管纽约—萨克拉门托的火车票叫做天堂的通行证。似乎西海岸地区就是天堂。

    就连买不起,买不到票的东部人也没有放弃前往西海岸打算。

    火车刚到火车站,人群便一拥而上,直接爬山火车车顶,只为享受到免费的挂牌。

    梁耀一路上见过几次这种盛况,让他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到了印度和孟加拉国。

    没想到美利坚人也有坐火车开挂的时候。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萨克拉门托-纽约的车票虽然卖的也很好,每天都能卖完。

    但西海岸的人前往东部的热情远不及东部人前往西海岸的热情高。

    西海岸人购买火车票除了少数人是到东部做生意之外,多数新兴中产购票的目的是到东部旅游。

    因此前往东部的车票对于他们来说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华盛顿火车站,火车停稳之后,梁耀和众人刚刚走下火车,就有布坎南专门为他们准备的马车将他们接走送至白宫。

    在梁耀的帮助下,沈葆桢和布坎南洽谈了船政的合作事宜。

    由于沈葆桢没有船政的决定权,始终没有给布坎南一个明确的答复。

    沈葆桢的态度越是模糊,布坎南越是认为是前阵子的东部一系列排华时间惹得这位大清国的特使不高兴。

    布坎南为此连连向沈葆桢和梁绍琼二人鞠躬致歉,保证以后绝不会发生类似的事情,整得一旁兼职当翻译的梁耀哭笑不得。

    “好了,总统阁下。特使阁下说他累了,要休息休息。回国之后,大清国决定是和英国合办船政,还是和法国抑或是美利坚合办船政,都会通知我们的。”梁耀哭笑不得地对布坎南说道。

    诚然,布坎南的任期正直美利坚历史上最糟糕的时期,导致布坎南难有作为不假。

    但这也掩盖不了布坎南优柔寡断,能力平平的事实。

    上天给了布坎南成为中兴之主的机会,但布坎南没有把握住,而是选择了摆烂。

    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政客循规蹈矩,安于现状之徒。敢于打破现状,破而立之的勇敢政治家,终究是其中的少数的异类。

    布坎南任期内最大的政绩就是乘着第二次***战争东风,胁迫大清和美利坚签订了《天津条约》。该条约是中美之间的第一份不平等条约。

    “就近来的排华事件,我已经做出过公开的道歉,相关赔偿也都已经到位。梁先生,我想华夏商会也应该取消罢市了吧?”

    亲自送走梁绍琼和沈葆桢后,布坎南对梁耀说道。他希望华商能够尽早取消罢市。

    “相关的事宜,我会通知商会的。”梁耀点点头说道。

    “另外,和大清国合办船政一事,请您务必协助争取到。”布坎南说道。

    “联邦政府穷得快没钱给士兵发工资了。”

    这个布坎南,也不是政坛新人,而是美利坚政坛的老油条了,却还是一点儿也不会说话,当着他一个实权将军说这些。

    此话听得梁耀直皱眉。

第五百二十八章: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此事我会尽力争取,只是有一条,和大清国办船政一事,需由圣弗朗西斯科造船厂主导。”这是梁耀的要求。

    大清国尚未确定船政的合作对象。况且在这件事情上,布坎南并没有和梁耀讨价还价的资格。

    能不能争取到这个项目还要看梁耀,布坎南只得点头答应了。

    “圣弗朗西斯科造船厂是美利坚造船业的领头羊,只要能争取到,圣弗朗西斯科造船厂理应获得参与船政的优先权。”

    “布坎南阁下,犹他地区的事情,你可了解?”梁耀说起了犹他地区的事情。

    按理说,犹他地区远离东部,距离西海岸更近。

    梁耀想动犹他地区,联邦政府也鞭长莫及。更何况犹他地区的摩门教,在东部各州早已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动他们不仅不会有任何舆论上的压力,东部的基督徒还会因此拍手称快。

    不过梁耀还是打算提前和联邦政府打个招呼,这样一来将来对犹他地区的摩门教徒动手就师出有名,名正言顺。

    再者,梁耀想在犹他地区安插一名自己人作为当地的犹他领地总督。这件事情是必须要通过联邦政府才能办到。

    “你是指当地的摩门教教徒?”

    提到此事,布坎南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这些异端确实不像话,他们主教犯下的罪行更是罄竹难书。也只有菲尔莫尔这等无能的总统才会任命杨百翰这样的败类担任总督还授予兵权!菲尔莫尔这个混蛋,任内一点正经事都不做,给我留下了这么一个难以收拾的烂摊子.”

    布坎南在总统办公室内痛骂菲尔莫尔发泄着清晰。

    梁耀也无所谓,反正不是在骂他,他只是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喝着咖啡听布坎南骂。

    等到骂得痛快了,布坎南这才回归正题。

    “圣诞节前后,我曾派人和杨百翰沟通,要求杨百翰辞职。没想到这个家伙竟然藐视联邦政府权威,不仅拒绝交权,还把我派去传话的阁员给羞辱了一顿。我现在正在考虑强制解除他的职务。”

    “对于这种藐视联邦政府权威,亵渎上帝的异端,不仅要解除的职务,还应该烧死他肮脏的躯壳,这样才能彻底净化他的灵魂。”梁耀说道。

    “摩门教也必须清除,否则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甚至更多的杨百翰。只要摩门教还存在,杨百翰这类人就有生存的土壤。”

    “你说得非常有道理。”

    两人对待犹他领地摩门教的问题上,态度出奇的一致,只是很快,布坎南犹豫了一下,他面露忧虑之色。

    “摩门教徒都是极端的宗教分子,奉杨百翰如神明。而杨百翰手里又有大量的民兵和武装教徒,想要解除他的职务,让他俯首认罪并不容易,需要出动军队。”

    出动军队出动军队需要钱。

    出动军队前往犹他地区这般遥远的边疆区,则需要更多的钱。

    没钱寸步难行,联邦政府要是财政宽裕,布坎南也不会放任杨百翰这样的神棍如此嚣张。早派兵到犹他把这个神棍抓到华盛顿问罪了。布坎南也不至于受这个鸟气。

    “总统阁下,在下愿意代劳。”梁耀主动请缨。

    布坎南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道:“瞧,瞧我这脑筋,我差点被气糊涂了,您就是西部旅的旅长啊,而且您的驻地距离犹他领地最近,这个任务由您来完成再合适不过了。

    只是”

    “只是什么?”梁耀皱眉道。

    “只是联邦政府财政非常紧张,我听说西部旅官兵的薪资要比东部的士兵高。”布坎南面露难色道。

    梁耀不知道布坎南说这话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

    管他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继续谈条件就是了。

    “联邦政府的难处我是理解的。”梁耀和布坎南谈起了条件。

    “总统阁下我有个小小的建议:新任的犹他领地总督,需由西海岸三州共同举荐。由新任总督对犹他领地进行世俗化改造。”

    眼下,联邦政府东部尚且自顾不暇,更不用说距离华府两千多英里之外的犹他领地。

    用犹他领地总督一职换取梁耀出兵犹他,事后再对犹他地区进行世俗化改造,总比任由犹他领地掌握在一群神棍手里要好。

    布坎南也不希望在他的总统任期内,这些摩门教徒在犹他领地复刻当初五月花的盛举。

    布坎南起身在总统办公室内来回踱步,权衡其中的利弊。

    如果放任摩门教继续发展,势必会蔓延到周围其他的准州领地。

    美利坚联邦政府对准州地区的控制能力向来十分薄弱,倘若摩门教这颗毒瘤蔓延到整个西部,成为西部的主流宗教。

    到时候就不是单纯出兵能够解决的问题了。

    梁耀至少是美利坚主流世俗世界的政客,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也可以代表联邦政府。

    由联邦政府的将军控制犹他领地,联邦政府至少还能维持对犹他领地较为有效的控制。

    当然,代价就是梁耀个人以及西海岸华人势力在西部地区进一步扩大。

    不过这就是后面的总统要头疼的问题了,苦一苦后面继任的总统,肃清摩门教,为联邦政府夺回犹他领地控制权的美名由我布坎南承担。

    布坎南终究还是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西海岸地区距离犹他领地更近,西海岸三州的议员们也对犹他领地的情况更加了解。你的这个建议有其可取之处,我个人是同意采纳你的这个建议,稍后我会在内阁上讨论这个问题。”

    弗吉尼亚州,人杰地灵之地,素有美利坚总统摇篮的美名。

    南北战争前的十五位总统中,有九位来自南方州,这九位南方州总统中又有七位来自弗吉尼亚州。

    美利坚前五任总统里(1789-1825),除了第二任总统约翰·亚当斯来自马萨诸塞州外,其余四任总统均来自弗吉尼亚州。

    这些弗吉尼亚州总统中的佼佼者便是美利坚开国总统乔治·华盛顿,以及第三任总统托马斯杰斐逊。

    由此可见在农业时代的美利坚,弗吉尼亚州在全国都有着绝对的话语权和影响力。

    伴随着美利坚从农业时代逐渐迈步进入工业时代,弗吉尼亚州,乃至整个南方的影响力都在逐渐式微。

    1825年之后,南方州的总统候选人在竞选总统时已经不再具有优势,南方议员,尤其是众议员在国会的占比逐渐下降。

    近几年先后成立的西海岸三州又都是以自由州的身份加入美利坚,原本蓄奴州和自由州参议员议员数量势均力敌的态势亦随着加利福尼亚州的建立被打破。

    虽然在第二次美墨战争之后,南方蓄奴州整合了原墨西哥的东北诸州,建立了新南墨西哥州,为南方争取到了两个宝贵参议院的席位。

    但这依旧难以改变蓄奴州在参众两院的颓势。

第五百二十九章:众生皆为资本之奴

    梁耀上一次来到南方州已经是1851年6月份的事情了。

    且彼时梁耀去的是刚刚并入美利坚不久的南方新州德州,当时的德州并不是一个非常典型的南方州。

    这是梁耀第一次来到迪克西佬的大本营弗吉尼亚州:南方最大发达的州。

    虽说弗吉尼亚州是南方的人口大州,但弗吉尼亚州并没有人口超过五万的大城市。

    弗吉尼亚州最大的城市是州首府里士满,里士满不仅是弗吉尼亚的政治中心,也是弗吉尼亚的经济、文化中心。

    集三中心为一体,这在美利坚诸州中还是较为罕见的现象。

    里士满距离华盛顿很近,只有150多公里的距离,乘坐火车只需要花上五六个小时的时间。

    截止19世纪中叶,里士满已经是一座人口将近四万人的大城市。

    只是这一时期的南方蓄奴州并没有将黑人奴隶作为人口纳入统计,蓄奴州的黑人是以财产的形式被纳入统计数据。

    如果算上黑人,里士满的人口可能有个六七万。

    当然,这里的“大城市”是相对而言的,仅限于在弗吉尼亚州内,里士满是大城市。

    不说放眼全国,就算是在南方,里士满在南方也算不上绝对的人口大城,甚至连新奥尔良人口的零头都没有。

    新奥尔良地理位置优越,位于密西西比河河口,这使得它成为商品和人员的重要交汇点。这使得新奥尔良迅速发展成为南方第一大港口城市。

    这一时期新奥尔良的人口达到了17万人左右,是南方的名副其实的第一大城。算上黑人奴隶,新奥尔良实际人口很可能已经超过了20万。

    受罗伯特·李之邀,梁耀在离开华盛顿后乘坐自己的专列来到了弗吉尼亚州,此番的目的地就是弗吉尼亚州的首府里士满。

    火车冒着浓烟发出刺耳的蒸汽轰鸣声驶入弗吉尼亚州的静谧的乡野。

    “比之北方,我更喜欢南方,南方看起来更具田园风情。”

    沈葆桢欣赏着铁道旁一眼望不到头的种植园,沿途的田园风光令他心情愉悦。

    比之乌烟瘴气,河流污浊的北方。这里的景色就赏心悦目多了:天朗气清,河流干净,映入眼帘的不是田野就是成片的树林。

    “看来沈兄还是更喜欢田园牧歌般的生活。”梁耀合上手中的《政治经济学及赋税原理》。

    原版的古典经济学典籍晦涩难懂,需要多次研读才能明白个大概。

    梁耀一般会选择在乘坐火车的时候阅读这些枯燥晦涩的著作来打发时间,当然,更多的时候是起到了助眠的效果。

    “又有何人不向往这般神仙日子。”沈葆桢指着窗外说道。

    “依我看南方似乎也没有贤弟在《万国通鉴》中说的那么不堪。”

    《万国通鉴》一书,沈葆桢研读国数遍,在此书中,美利坚虽然不是第一个介绍的西洋国家,但却是介绍最为详细的一个西洋国家。

    沈葆桢清楚地记得,梁耀在书中介绍美利坚时,专门将其分为北方、南方分开介绍。

    在书中梁耀将南方描绘地甚为不堪。

    时维二月,弗吉尼亚州的烟草、玉米、棉花种植园尚未进入播种期。

    因此沈葆桢所见到的种植园并没有多少人烟,一路上只看到了零零散散的几个黑奴在平整土地,以及几个检查排水系统和灌溉设施状况的白人。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梁耀说道,“李太白在庐山之中尚不能看清庐山真面,我们身处封闭的火车车厢内,隔着一层玻璃,又如何敢断言看得清这弗州的真面目呢?”

    说话间,火车驶过一片冬小麦麦田,只见几个强壮的黑人管家和监工挥动皮鞭,高声吆喝着将一群带着镣铐,身形干瘦的黑奴驱赶进麦田除虫,拾掇麦田。

    梁耀依稀记得,上一次他到德州的时候,所见到的戴着镣铐的黑人奴隶并没有这么多。

    这片麦田的黑奴,似乎除了负责管理的黑人管家和监工外,无论男女老幼,几乎个个都是戴着镣铐在劳作。

    仔细一看,几乎每隔几百米就能看到骑着马,扛着枪巡逻的白人。

    其中两个白人正对着一个试图逃跑的黑奴拳打脚踢。

    想来是在北方的宣传攻势下,南方的逃奴现象已经变得越来越严重。

    黑奴亦分三六九等。

    第一等就是直接为南方庄园主提供服务的贴身家仆,比如黑人管家、厨娘之类的。《乱世佳人》中斯嘉丽的黑人胖奶妈就属于此类的高级黑奴。

    这些黑奴不用承担繁重的体力劳动,工作内容也相对轻松。小日子过得可比远渡重洋来到美利坚的爱尔兰白人,以及工厂里的白人劳工滋润多了。

    一些办事得力,受奴隶主信任的忠心老管家,甚至可以享受就连普通白人都无法享受的美食。

    奴隶主为了装点门面,彰显自己的财力与仁慈,还会赏赐这些家仆浆过笔挺的衬衫,各种礼服裙,以及领带和皮带。

    毕竟有些奴隶主经常带着黑仆外出甚至到欧洲旅行,如果随行的黑仆营养不良,着装不得体,奴隶主也会脸上无光。

    这些黑人的管家如果有孩子,也会成为小奴隶主的侍从,并在小主人长大后成为新的管家。

    在梁耀的印象中,加州建州一战,俘虏梅森上校之时也俘虏过梅森的黑仆,这些黑仆就充当着梅森的勤务兵和警卫员的角色。而且黑仆也比寻常的白人士兵要健壮,可见他们平时的生活水平不比普通白人士兵差。

    这些黑人管家是最容易获得自由身份的黑人,美利坚最早产生自由黑人甚至是黑人奴隶主的群体就是黑人管家。

    再次一等的黑仆则是园丁、木匠、铁匠之类至少掌握一门技术活的黑人。

    此类黑人被奴隶主视为贵重的财产,奴隶主一般也不会太亏待他们。除了人身自由有所限制之外,他们的生活和普通白人差距不是太大。

    地位最为低下,生活最为凄惨,人数最多的黑奴就是种植园内从事繁重体力劳动的黑奴了。

    这种黑奴便是后世多数人印象中的黑奴,也是逃奴的主力军。

    白人奴隶主不会像电影里一样草菅人命,随意滥杀黑奴。毕竟黑奴都是他们花重金购买来的宝贵财产。

    不过让白人奴隶主或者监工看到在偷懒,一顿毒打肯定是免不了的。

    当然,奴隶主不滥杀黑奴不意味着他们不会杀黑奴,如果一群黑奴不服从管教,为了驯服这群黑奴,奴隶主也会含泪杀掉其中的刺头以杀鸡儆猴,震慑那些不听话的黑奴。

    伴随着专列距离里士满越来越近,铁道两旁的房屋和人烟也变得逐渐稠密起来,当然,能见到的黑奴也越来越多了。

    “梁贤弟,这就是你在书中所写的南方黑奴?”沈葆桢指着窗外的黑奴不可思议地问道。

    他惊讶于在梁耀所描绘的一个先进西洋大国中,南北双方竟然存在着迥然相异的两种制度。

    “沈兄似乎很诧异?”梁耀漫不经心地说道。

    “大为震撼,匪夷所思,还望梁贤弟能够为愚兄解惑。”

    沈葆桢心中有无数的疑问,他朝梁耀深深一揖,希望梁耀能够为他解惑。

    “从经济活动的主要参与者视角出发,无非两端,既生产者的生产端和消费者的消费端。

    在古典经济学中,土地、资本、劳动被称之为生产三要素。

    其中土地,资本是实实在在的物,有着明确的市场标价和交易机制。

    而人作为三要素中唯一的活物,不确定因素和风险是最大的。”梁耀解释道。

    经过一番细细思索后,沈葆桢似乎有点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剥夺其自由之身,将活生生的人变成困在种植园里奴隶,变成一个只能劳动的工具,标价交易,如此一来,就能将其中的不确定因素和风险降至最低?”

    “正是。奴隶制虽然罪恶,但从经济学和资本家的角度上来看,它在生产端是非常完美的制度。

    在资本主义社会,最完美的劳动对象是不知疲倦能够全天候运转的机器,其次是无需支付薪酬的奴隶,最后才是需要支付薪酬的自由劳工。”

    梁耀点点头,沈葆桢到底是聪明人,悟性还是很高的,一点就通。

    “剥夺人自由自身的方法有很多,你所看到的这些黑奴只不过是被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剥夺了自由之身,沦为奴隶,故而有人性的人见了会感到不快。”

    “这么说来还有复杂温柔,让人看了见了不会不适的方式?”一旁的梁绍琼听了两人的谈话忍不住插了一句。

    “当然有,北方州工厂里的劳工,广府煤矿的旷工,洛杉矶炼油厂的技工本质上也是被剥夺了自由身的人。”梁耀笑道。

    “众生皆为资本之奴,我们和这些奴隶主没有本质区别,只不过我们更加虚伪,更善于伪装自己,用金子银子取代了这些黑奴身上扎眼的镣铐罢了,那些劳工自个儿给自个儿戴上了镣铐还得谢谢咱们。”

    奴隶制也好,封建制也好,资本主义制度也好,无非只有两个阶级:剥削阶级和被剥削阶级。

    “你读的洋书喝的洋墨水多,歪理邪说一大堆,我说不过你。”

    梁绍琼白了一梁耀便岔过身靠在毛皮椅上打起了盹装睡。

    梁耀拿他和奴隶主类比,梁绍琼心里有些不高兴,自己好歹是饱读圣贤书之人,怎么会和这些奴隶主是一类人呢?可偏偏又辩不过梁耀。

    广府梁家的煤矿跟这些种植园是一回事吗?那些工人可是自己用真金白银雇来的。

    想到花出去的真金白银,梁绍琼不免有些肉疼,又觉得自己很蠢。

    为什么要雇人下矿?

    去江南俘虏些长毛乱党,或是下南洋抓些土人,再不济花点银子向邓延买些倭人岂不更加划算?

    想到这里,梁绍琼不禁心头一颤。

    一旁的沈葆桢豁然开朗,不过他心中的疑问更多了:“贤弟方才说经济活动有两端,除了生产端之外还有消费端。

    没有薪酬的奴隶肯定是无法消费生产出来的产品的,没有足够的人消费产品,工厂主抑或是贤弟所说的资本家就无法获利。

    因此综合经济活动的两端来看,这个制度并不完美,似乎很难长期运行下去。”

    “确实如此,一个健康的经济体要兼顾生产端和消费端,否则就无法完成内循环。

    你说的这个问题就不是南方的奴隶主应该操心的问题了,他们只负责生产原料。美利坚南方所产的原料,大都销往欧陆,销往北方的反而是少数,因此此制度能维持至今。”梁耀说道。

    现在的美利坚就不是一个正常健康的经济体,用寻常的目光去看待美利坚的经济现象就跟近视眼看黑板似的,只会越看越模糊。

    “生产端和消费端几乎剥离,消费端又远在欧陆不在本土.”沈葆桢说道,“如此一来,我似乎明白了为何美利坚国南北之间会不和了。

    贤弟,为兄想了解西洋诸国之经济,贤弟可有这方面的著作?”

    经此之行,沈葆桢对西洋各国的情况更感兴趣了。

    西洋诸国不仅在军舰枪炮上远胜于大清,其制度更是和大清迥然相异。这激起了沈葆桢的好奇心和求知欲。

    “沈兄太看得起我了,我只是一介商贾,又不是经济学教授,怎会有这方面的作品?”梁耀拿起桌上的《政治经济学及赋税原理》,掏出胸前的钢笔在扉页上写下一列书单。

    “如果沈兄对西洋诸国的经济感兴趣,归国之时可照此清单去我的藏书馆取走这些书回去细细研读。”

    沈葆桢如获至宝般接过梁耀的书,看了看扉页上的书单,又略略翻了翻,笑道:“看来我还应该带上一个英文教师教授我英文。”

第五百三十章:棉花滞销,帮帮我们

    “梁将军,好久不见。”

    罗伯特·李在里士满火车站迎接了梁耀,骑马引着梁耀一行人前往南郊的一处豪华庄园。

    罗伯特·李虽生于名门望族,父亲是美国独立战争时期的英雄并担任过弗吉尼亚州州长,可以说是天胡开局。

    然而好景不长,罗伯特·李的父亲,亨利·李借贷投资失败,导致家族负债累累,就此中落。父亲去世之后,罗伯特·李的哥哥查尔斯·卡特·李又举债投资失败结果又欠了一屁股债。

    经过罗伯特·李的父亲和哥哥的前后折腾,罗伯特·李在西点军校还没毕业的时候,李家就彻底退出了弗吉尼亚州豪门的行列。

    1829年,当罗伯特从西点军校以第二名的优异成绩毕业时,家中已一贫如洗,无法对他的事业给予物资上的支持。他只能从基层工兵和幕僚干起,直至美墨战争战争期间崭露头角,成为军界的后起之秀,由此名声大噪。

    不过李家的经济状况并未就此好转,由于巨额债务缠身,罗伯特只能依靠工资和自己一个小庄园勉强度日。

    眼前这座用来招待梁耀的豪华庄园,显然不是罗伯特的庄园。以罗伯特拮据的财力,是无法负担得起拥有一座豪华庄园的费用。

    这座庄园属于南方巨富,里士满最大的奴隶主:弗兰西斯·威尔利斯·皮克。

    弗兰西斯·威尔利斯·皮克是南卡罗来纳州的政治人物,但他不是弗吉尼亚州的政客。

    这座庄园不过是他在里弗吉尼亚州其中的一处私产罢了,这样规模的庄园,他在弗吉尼亚州、南、北卡罗来纳州还有好几处。

    此人现担任过南卡罗来纳州的联邦众议员,后来在1860年成为南卡罗来纳州的州长。是南方坚定的蓄奴主义支持者。

    南方州的富裕程度和棉花种植园的数量呈正相关。

    弗吉尼亚州由于位于南北方的交界处,该州的气候相对较温和,冬季较冷,夏季相对较短,州内多数地方不是很适合种植棉花。

    因此弗吉尼亚州的农业主要以利润更低的烟草、小麦等种植园和家庭农场为主。棉花种植园则是少数,且主要分布在该州南部。

    除此之外,弗吉尼亚州还有一定的工业,其经济结构是南北之间的过渡形态。南北战争时,南方那点可怜的工业产值很多就是弗吉尼亚州贡献的。

    弗吉尼亚州不是一个典型的南方州。最典型、富裕的南方州要数乔治亚州和南卡罗来纳州。

    卡尔霍恩家族,汤普森家族,亚历山大家族,哈姆特家族等这些富可敌国的南方巨富世家皆来自乔治亚洲和南卡罗来纳州。

    由于美利坚工业制品大都粗制滥造,整体水平低下。北方的富豪财力其实是不如南方富豪的。

    梁耀、范德比尔特、阿斯特家族占领了美利坚富豪榜榜首的位置,紧随其后的就是这些南方富豪,北方富豪则在此区间出现了严重的断层。

    如果难以理解这些奴隶主为什么会比北方州多数工厂主企业家还要富裕的话,找个类似的参照对象就容易理解了。

    这些南方奴隶主在美利坚经济结构中的地位就类似俄罗斯能源寡头在俄罗斯经济中的地位。

    不同的是俄罗斯能源寡头享有的政治权利相对有限,且没有实质上的兵权。

    而美利坚南方的奴隶主不仅享有丰厚的政治资源,还拥有实打实的兵权。

    “梁先生,快快请进。”

    一个肥头大耳,浑身油腻的白人胖子拄着文明杖迎了上来,同时迎接梁耀的还有香水混合着恶臭体味产生的一种难以言说的气味。

    这种令人***的味道让梁耀忍不住抬手遮住了鼻子。

    罗伯特看出了梁耀的不适,他插在了二人中间,向梁耀介绍道:“梁将军,这位是南卡罗来纳州弗兰西斯阁下。”

    梁耀闻言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弗兰西斯曾是泰勒总统时期参议院议长约翰·C·卡尔霍恩的助手,约翰·C·卡尔霍恩正是来自大名鼎鼎的南卡罗来纳州卡尔霍恩家族。

    约翰·C·卡尔霍恩是弗兰西斯在政治仕途上的引路人,算是弗兰西斯的恩师。

    而卡尔霍恩的死,说起来和梁耀也脱不开干系。

    1850年加州建州,卡尔霍恩通过操纵参议院,试图阻止加州以自由州的身份加入联邦,甚至公然提出派兵进驻加州的议案。

    只是随着梅森的兵败加州,卡尔霍恩最终身败名裂,在千夫所指中气绝身亡。

    不知卡尔霍恩看到他往日的得意门生此时对梁耀盛情相邀款待,会不会气活过来。

    见罗伯特插在二人中间,弗兰西斯有些不悦,他皱眉道:“罗伯特,你到旁边去,梁先生是我请来的贵客。”

    梁耀瞥了一眼罗伯特有些为难的表情,心知罗伯特是有什么难处,不然以他的为人,不会介绍弗兰西斯这种人给他。

    “我是受李将军之邀才来里士满的,李将军要到一边去的话,我也只能到一边凉快去了。”梁耀说道。

    “一切都听梁将军的。”弗兰西斯闻言虽有不悦,但只得作罢,毕竟现在他有求于梁耀。

    “罗伯特,你是为了他才请我到里士满?”梁耀低声问罗伯特道。

    罗伯特实在不像是能和弗兰西斯尿到一个夜壶里的人。

    “说来惭愧,我们家欠弗兰西斯阁下一笔债务,弗兰西斯阁下最近催得紧。”罗伯特有些难为情地说道。

    梁耀明白了,感情弗兰西斯是他的债主。

    进入庄园主宅的客厅,弗兰西斯一一向梁耀介绍了参加这次聚会的南方,其实就是南方一些和弗兰西斯关系要好的奴隶主。

    “梁将军,我听说您常年收购德州棉花。”弗兰西斯落座之后开口说道。

    弗兰西斯一开口,梁耀心里就清楚这些南方奴隶主邀请他到里士满的意图了。

    肯定是南方棉花滞销,想找一个下家吃下他们手里的棉花。

    不然他们的棉花就只能烂在仓库里了。

    克里米亚战争的爆发促使欧洲对棉花需求激增,南方的棉花出口由此进入了战前最后一个黄金时期。

    但在去年3月底克里米亚战争结束之后,欧陆对棉花的需求骤然下降,南方的种植园主不得不寻找新的买家消耗他们多余的库存。

    至于去年战争结束的时候为什么这些种植园还不那么着急,原因也很简单,当时棉花还长在地里,这些种植园们自信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寻找到新的买家。

    很快现实就给了南方的奴隶主当头一棒,战后,欧陆主要的大国法兰西,为了扶持国内农业,缩减了农产品的进口。

    英国则出于政治、道义以及舆论方面的考量,且迫于国内反奴隶制运动的压力,不得不缩减从美利坚南方进口棉花的数量。增加进口埃及、印度的棉花作为替代。

    俄国减少棉花进口量的原因就没那么复杂,比较朴素了。单纯就是战后百业凋敝,对棉花的需求量减少。

    俄国从美国南方的棉花进口量从克里米亚战争期间的25万包降至17万包。

    (注:包是19世纪棉花大宗交易的计量单位,每包棉花的重量大致在500到600磅之间,取其中间值1包≈550磅≈250公斤。民间小规模交易棉花则使用磅作为计量单位。)

    南方在欧洲剩下唯一一个稳定的棉花市场就只有德意志关税同盟了,只是德意志地区的棉花进口结构比较多元,而且需求量也不是很大,毕竟德意志地区不是棉纺织业的中心。

    美利坚南方棉花出口只占德意志关税同盟1.15亿磅棉花消费比重的60%,大约13万包。

    而英法俄的这个数字分别是,英国77%,法国90%,俄国92%。

    英法俄三大主要棉花进口国不约而同地减少从美利坚南方进口棉花,这让美利坚南方的棉花出口瞬间从盛夏进入了严冬。

    “确有此事,不过德州的棉花产量不大,故而加州能够吃得下。”梁耀婉拒道。

    “南卡罗来纳州和乔治亚洲可都是产棉大州,诸位手头上的棉花莫要说加州,恐怕整个西海岸都吃不下。”

    梁耀说的也是实情,德州是1845年12月才建立的年轻州,德州的棉花产量并不大。

    西海岸地区去年以每包52美元左右的价格从德州进口了15万包棉花。棉花是西海岸地区唯一一项进口金额超过800万美元的大宗商品。

    15万包这个数字,已经相当惊人了。同时期南方销往英国和欧洲大陆的棉花分别为2241000包和1005000包,而销往美利坚北方的棉花只有可怜的95100包。

    西海岸地区已经成为了南方继英法俄之后的第四大消费市场。

    “梁先生谦虚了,谁不知道您是美利坚首富,区区27万包棉花,我想您还是能够吃得下的。”弗兰西斯给梁耀戴高帽。

    放眼整个美利坚,有兴趣且有实力吃下南方这批库存棉花的人,除了梁耀和他的华商群体,弗兰西斯就再也找不到其他人了。

    “这些可都是质量上乘的棉花,往年可是排队都未必能买得到。”

    27万包棉花???

    梁耀刚喝进嘴里的茶差点没一口喷出来的,这厮真当自己是接盘侠了?

    弗兰西斯这老小子还真敢说出口啊,27万包棉花这几乎就是让他吞下1.5个俄国棉花的消费量。

    就算弗兰西斯以50美元一包的提臀友情价卖给梁耀,27万包棉花也要1350万美元

    再者,整个西海岸的梳棉机、纺纱机烧冒烟了,制衣厂的缝纫机踩坏了都未必能消化27万包棉花。

    “咳咳,区区27万包棉花弗兰西斯先生太看得起我梁某人。”梁耀干咳了两声说道。

    棉花的国际市场价格将在战争爆发后暴涨。

    梁耀确实有加大棉花进口量的想法,但梁耀的加大棉花进口量是想每年提个两三万包的进口量,慢慢消化,而不是一口气直接吃下27万包棉花。

    “27万包棉花,我的乖乖,这可是一亿三千四百多万多万斤呐。”潘正炜很快在心里完成了换算。

    他暗自摇了摇头,同孚集团有做南方的棉花生意,他了解一些棉花市场的行情,南方的棉花质量很好,价格也很便宜。这是实情,就是这量太大了。

    他暗自摇了摇头,同孚集团有做南方的棉花生意,他了解一些棉花市场的行情,南方的棉花质量很好,价格也很便宜。这是实情,就是这量太大了。

    如果只是一两万包,他们潘家或许还能咬牙吃下。

    潘家往年和南方的棉花交易量是在每年1.5~2.2万包之间,已经是南方的大客户了。

    27万包这谁吃得消?

    至于弗兰西斯所说的往年排队都未必买得到这些上等棉花,也是实情,不过这些都是1855年的老黄历了。

    “你且问他多少美元一包?”

    梁绍琼倒是对此事很敢兴趣,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搞钱养兵。

    “这位是?”

    弗兰西斯见过潘正炜,但对梁绍琼却感到非常面生,从没见过。

    美利坚的华人基本都不留辫子,像梁绍琼这样拖着一根长辫子的华人很少见。

    “这位是我叔叔,大清国的战争部副部长。”梁耀介绍道。

    “原来是大清国的战争部长,失敬失敬。”弗兰西斯闻言大喜过望,急忙凑了上来。

    梁绍琼见他凑了上来赶忙向后退了两步,以免被熏到。

    梁耀见梁绍琼有些上头,急忙用粤语对梁绍琼说道:“三叔,你疯啦?这可是27万包棉花。”

    “我没疯。”梁绍琼回道。

    “27万包棉花,你我或许吃不下,但江南的棉商,再加上我们就勉强能吃下。”

    自从将加州的棉纺织厂脱手后,梁耀就很少关注棉花生意,故而他对近来棉花市场也不甚了解。

    梁耀转头询问潘正炜道:“潘老,您觉得呢?”

    潘正炜的同孚集团有做棉花生意,是业内的行家,这事倒是可以听听他的意见。

    潘正炜思忖良久,询问梁绍琼道:“梁侍郎,您可认识江南的大棉商?”

    “不是梁某夸口,江南叫得上名号的富商巨贾就没有我梁某不认识的。江南地区做棉花生意的多是一些徽商。”梁绍琼说道。

    潘正炜满意地点点头,又转头对沈葆桢道:“沈府尊,此事若能成,闽地的闽商恐怕都要落下您一个人情。”

    “此话怎讲?”沈葆桢不解道。

    “往年太平年月,闽商多从松江等地的江南棉农手里收购棉花,长毛起事以来肆虐江南,闽商的棉花来路也因此断了。”潘正炜解释道。

    “大清棉商,无非晋商,徽商,闽商三股,如有梁侍郎和沈府尊从中牵线搭桥,打通微商和闽商的关系,依我的看,这生意倒也做得。”

    沈葆桢明白潘正炜的意思了,如果这笔买卖能赚到钱,他这个新任知府在本地的威望也会大增。

    只是沈葆桢还是心怀顾虑:“潘老,这笔买卖风险大吗?”

    “做生意嘛,总有风险的。南方的棉花生意我做过,这里上等棉的价格可比大清下等棉的价格还要便宜。只要能找到买家就能挣到钱。”潘正炜说道。

    美利坚南方棉花种植使用的是奴隶制,生产成本很低,贡献了全球75.6%的棉花产量,价格不低就怪了。

    放眼全世界也找不到棉花比美利坚南方还便宜的地方。

    加州的纺织业就是靠着南方(主要是德州)提供廉价棉花,加工成各色织物、成衣销往欧陆、东亚、美利坚北方,迅速打出了名声。成为加州轻工业的招牌。

    “既然他们急着脱手这批棉花,价格方面咱们还可以继续压一压。只要这批棉花能顺利到大清脱手,就能赚到钱。运输的问题,恐怕两位就要劳烦梁将军了。”

    “如此说来,这27万包棉花虽多,咱们也未必不能吃下。”梁耀心中大喜。

    闽商的关系梁耀也有办法打通,在美的闽商数量并不少。要是梁绍琼再打通徽商以及江南棉商的关系,利用闽商、徽商的渠道分销棉花,这笔买卖倒也做得。

    大清市场的老百姓虽穷,但架不住基数大。

    再者,西海岸那边也能吃下一部分棉花,还可以顺手扩充产能。

    “诸位先生在说什么呢?”

    梁耀等人谈话用的是非常不标准的官话,弗兰西斯等一众南方奴隶主听得一头雾水,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弗兰西斯,不要在这个问题上一直纠缠客人。客人们远道而来,我想他们都累了,就算要谈生意,也让他们吃饱饭,玩尽兴了,再好好休息一番再谈。”

    打断弗兰西斯的是路易斯安州的约翰·邓恩,邓恩早就不满弗兰西斯一直喋喋不休地缠着梁耀一行人不放,导致他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这位先生说得有道理,连日乘车奔波,我还真有点疲乏了。”梁耀说道。

    这么大的事情,他确实需要花点时间考虑商量一下。

    邓恩走到梁耀面前,向梁耀伸出了手:“梁先生,我是约翰·邓恩,非常高兴能够见到您。”

    “我也一样,邓恩先生。”

    梁耀友善地和邓恩握了握手。

    邓恩身材匀称,举止得体,一副绅士范,很有贵族气质,给梁耀留下的第一印象非常好。

    路易斯安那州的邓恩家族被认为是南方最富有的家族,其涉足领域涵盖种植园、银行、铁路以及港务等。

    由于邓恩家族的成员为人低调,没有人知道邓恩家族具体掌握着多少财富。按照后世的说法,邓恩家族就是所谓的隐形富豪。

    在邓恩的要求下,舞会和宴席很快开始。

    梁耀穿过华丽的门廊,进入了宽敞的舞厅。

    巨大的水晶吊灯悬挂舞厅上方,水晶吊灯投下柔和的光芒,映照着精心铺设的波斯地毯和光洁橡木地板。高高的天花板上,精致的装饰物和壁画描绘出南方庄园的优雅与荣耀。

    舞厅里很快弥漫起优雅的音乐旋律,让人情不自禁地跃动起舞。

    南方绅士和太太们华丽的服饰在灯下闪烁,一场场优雅的舞蹈在人群中展开,欢声笑语交织,觥筹相错。

    南方的生活节奏比北方慢,因此南方的上流社会举办party的频率要比北方上流社会高得多。

    闲暇之余,南方的奴隶主们就是靠party交流感情,打发时间。

    南方上流社会的***和北方上流社会的***梁耀都参加过,总的来说,梁耀还是感觉南方上流社会的举办的party更加奢靡。

    “梁先生,我能邀请您跳一支舞吗?”

    邓恩的女儿邓恩小姐上前邀请梁耀跳舞,弗兰西斯见状也让他的女儿上前邀请梁耀跳舞。

    这两个奴隶主的女儿都有个共同点,那就是她们和他们老爹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都说女儿相貌随父亲,但这随的也太离谱了一些。

    弗兰西斯的女儿相貌和身材都一言难尽,梁耀实在提不起和她跳舞的兴致。

    但这次***是弗兰西斯做东,梁耀也不好把弗兰西斯得罪的太死,让弗兰西斯颜面扫地。

    梁耀眼珠一转,很快有了主意,他抓起梁绍琼的手搭在了弗兰西斯小姐肉嘟嘟的胖手上,对她说道:“弗兰西斯小姐,清国部长早就想和您共舞一支。”

    梁绍琼虽然尽兴喝了点酒,但他的意识还是清醒的,望着眼前这座生平仅见的肉山,梁绍琼狠狠白了梁耀一眼,啐道:“你小子净没安好心,他娘的,有你这么坑叔叔的嘛?我可是你亲叔叔!你怎么能把我往火坑里推?”

    “三叔若是想做成这笔交易,这舞非跳不可,我可是为三叔着想。要怪你也只能怪今天我爹和爷爷没过来,他们爷俩可喜欢跳舞了。”梁耀朝梁绍琼挤了挤眼,意味深长地说道。

    “叔,你好好跳,晚间还有特殊项目。”

    言毕,梁耀不给梁绍琼推辞的机会便拉着邓恩小姐的手迅速遁入了舞池之中。

    梁绍琼虽然气得直跺脚,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和弗兰西斯小姐跳起了舞。

    不过想到晚间的特殊项目,梁绍琼还是咬牙忍了。

    舞会结束的时候,一群穿着整齐制服,身材曼妙,面容姣好的女仆走进舞厅,细心地为宾客递上美味的小食。

    有兴趣的宾客们像挑选商品一样挑选着今晚陪同自己过夜的黑人女仆。

    用妙龄黑人女仆招待贵客,这也是南方巨富***的一项传统项目。

    有财力的大奴隶主都会养些黑美人,平时自个儿享用,开***时用来待客。

    “三叔,还不快挑。”梁耀忍不住捂嘴笑道,“再不挑俊俏的女仆都要让别人给挑走了。”

    “这就是你说的特殊项目?”梁绍琼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问道。

    “有白一点的吗?”

第五百三十一章:北方佬没一个好东西

    第二天,直到早上十点,梁绍琼才在两个黑人混血女仆的伺候下起床。

    洗漱毕,整理好衣裳,梁绍琼来到梁耀跟前对梁耀说道。

    “棉花的事情,我昨晚琢磨了一宿。

    我想往如果能稳定地从南方这边获得棉花,以大清国人力价格之低廉,再从加州那边购置些纺织的机器办厂纺纱织布,大有可为。”

    “你昨晚还有心思琢磨这个事?”梁耀笑道。

    这件事情梁耀也考虑过,以这个时代的生产力,一包棉花(1856年,南方出口价格平均60美元包,不含关税。含关税出口价为76.068美元包)能纺出500磅左右的棉纱,500磅棉纱大约能出300码左右的棉坯布。

    300码的棉坯布,哪怕是成色很一般,在英国市场少说也能卖上28英镑(大约136美元)。将棉坯布加工成成衣、棉织袜、棉织袜等各种棉织物,能卖出的价格就更高了。

    这还是在英国,英国是全世界棉纺织业的中心,棉织品的价格是全球最低的。在其它地方,棉织物的价格只会更高。

    “梁侍郎说的在理,开埠以来,大清国本土的土布受英国的洋布冲击,五口周边地区以女红为业的家庭饱受其害,破产者不计其数。”潘正炜说道。

    “若能办厂,实是造福一方的好事。”

    “我昨夜亦和潘老彻夜促膝长谈,如果能在福州办厂,让无业者入厂为工,也能解决当地不少人的生计。

    本地若能产布,便能将英国的棉布拒之门外,减少白银外流。这银子与其让英国人挣了去,不如咱们自己挣。”沈葆桢说道。

    沈葆桢啊沈葆桢,你这是在掘大清的根啊,梁耀心中暗道。

    “说起来是一回事,但做起来又是一回事。”挖大清的根,送大清入土,这事梁耀倒是乐意帮沈葆桢一把。

    “沈兄,你可知道英国的人棉布、织物为什么便宜?”

    “知道,此事我亦曾向潘老请教过,英国人用机器织布,效率极高,故而成本低廉。”沈葆桢说道。

    “我也买机器,办工厂,用机器纺纱织布。”

    梁耀摇了摇头:“这只是其中之一,英国人在纺织业领域起步早,如今英国人的纺织业产业已经非常成熟,体系齐全,殖民地又遍布全球,海外市场广阔,目下英国又鼓励印度人种棉花,想要进一步压低原料的成本。

    你若在福州办厂,目前和英国人相比,最大的优势只有两个,一是人力,二是大清国国内市场,如果能争取到南方来源稳定的廉价棉花,姑且也能算是一个优势。

    除此之外,你可全是劣势。只是这还不是我最担心的问题。”

    “贤弟最担心的是什么问题,但说无妨。”沈葆桢说道。

    “来自朝廷方面的压力,大清国以农为本,你若在福州大办工厂,在朝中必会引起非议,你要承担的压力也会很大,你可做好承担这些压力的准备了?”梁耀灼热的目光射向沈葆桢。

    沈葆桢心下一惊,昨晚和潘正炜聊的热血沸腾,这个问题他确实有些疏忽了。

    他又不是梁绍琼,梁绍琼手握重兵,无论在两广怎么折腾,只要他不举旗造反,朝廷就不敢动他。

    他沈葆桢现在就是一个普通的知府,朝廷要是想动他,不过是皇帝一句话的事情。

    “沈某已下定决心。”沈葆桢咬牙道。

    “我是闽人,想必贤弟也知道闽地的情况,闽地地寡民多,素有八山一水一分田之说。因此很多闽人不得不背井离乡,下海谋生,或下南洋,或至美洲。

    儿时我见过太多出海谋生的人了,他们我的远亲,有我的近邻。那些骨肉分别时的情景,沈某至今历历在目。

    如果我能在任知府期间为闽人办些厂,闽人能在当地谋生,也算不枉当了一回知府,造福乡里。”

    “沈兄既有此决心,梁某不才,愿给沈兄出些馊主意。此事若是在康雍乾时期断然很难办,现在嘛,倒也不是不能办。”

    见沈葆桢态度如此坚决,梁耀倒是对沈葆桢心生敬意,大清国像沈葆桢这样的官员,实在是太少了。

    “还请贤弟赐教。”沈葆桢向梁耀深深一揖。

    “其一,若想办纺织厂,必先办好船政,必先将水师牢牢抓在手里。

    其二,若想让朝中枭小噤声,必须在朝中有稳固的靠山,且要拿出东西堵住稳住靠山,堵住朝中枭小们的嘴。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等你的厂子办多了,办大了,上上下下利益纠葛盘根错节,届时无论是谁想动你,动手之前都得思量一番。”梁耀为沈葆桢指明了道路。

    “只是这一切的前提都建立在你的厂子能挣钱,如果不能挣钱,你沈葆桢将万劫不复!”

    “多谢贤弟指点,我明白了。”

    话说到这份上,沈葆桢就算是愚人也能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

    “我的好侄儿,叔还有件事情找你帮忙。”梁绍琼搓着手说道。

    他办纺织厂的阻力要比沈葆桢小得多,梁家在白云开煤矿已经四五年了,从广东地方到京师,就没人敢对他说三道四。

    既然他梁绍琼煤矿开得,这纺织厂,自然也是办得。

    唯一的问题就是他要养兵,故而手上的闲钱不多。

    “何事?”梁耀问道。

    “向你借点钱办厂,买地盖厂房,购置机器,招募工人,可都是要花钱的。”梁绍琼厚着脸皮说道。

    “我也没多少闲钱。”梁耀不怀好意地笑道。

    “这些迪克西佬一个比一个有钱,你还找我这个侄儿借钱,三叔你是不是缺心眼?缺钱找他们借去。用美利坚人的钱在大清办厂,岂不美哉?”

    “他们会借?”梁绍琼有点不相信这些迪克西佬会借钱给他。

    “不借咱们就不买他们的棉花,再说,你是大清的兵部侍郎,就冲你这身份,向他们借点钱也不难。”梁耀笑嘻嘻地说道。

    其实他也想向这些迪克西佬借点钱,反正迪克西佬日后都要向他买军需、军火的,这笔钱就当提前预支了。

    太平洋铁路和加德铁路两个超级工程占用了梁耀很大一部分现金流,他至今都没缓过气来。菲尔莫尔在任的时候,由于经济景气,联邦政府的财政收入还凑合,梁耀还能根据工程进度每年从联邦政府收到110~160万美元不等的直接财政补助。

    经济危机爆发后,联邦政府已经确定不再为尚未完工的加德铁路进行直接财政补助。而是以增加土地赠地的形式代替原来的直接财政补助。

    根据《太平洋铁路法案》《加德铁路法案》,凡是直接参与太平洋铁路和加德铁路建设的铁路公司,每修筑1英里铁路可获得沿途640英亩的联邦土地。

    在《加德铁路法案修订案》中,将联邦土地的授地额度从每英里铁路640英亩提高到了每英里铁路800英亩。

    回去之后,梁耀还想扩军备战,现金流自然是越大越好。

    聚会虽然已经结束,但是由于棉花生意还没谈成,参加聚会的种植园主们心里都很焦急,不希望库存的棉花烂在仓库里,故而都没离开里士满。

    中午,弗兰西斯又为众人准备了丰盛的午餐。

    梁耀还有其他事情要做,不想在里士满久留,便决定乘着吃饭的功夫,把生意给谈了,把钱给借了。

    “这27万包棉花的事情。诸位考虑的怎么样了?”弗兰西斯开口不离棉花。

    潘正炜等人正要开口,梁耀便止住了他。

    “我们也有心收购诸位的棉花,只恨”梁耀一副有心无力的样子。

    “只恨什么?”弗兰西斯和一众棉花种植园主瞪大了眼睛。

    “只恨财力不足!”梁耀扼腕叹息道。

    种植园主们无不抛来白眼,你要是财力不足,美利坚就没有谁是财力充足了。

    “是我们难为梁先生了,既然梁先生感到为难,我们也没有再继续难为梁先生的必要了。”邓恩心知梁耀这是在欲擒故纵。

    要是梁耀他们真对这27万包棉花不感兴趣,他们也不会在这里过夜,还留下来吃午饭。

    “邓恩先生,诸位请容我细细道来。”梁耀解释道。

    “潘老先生,梁副部长,沈市长还有我,都很想买诸位手中的棉花。我们也商量研究了,我们的意思是,不仅这批棉花我们买,以后我们还要长期从诸位这里购买棉花。”

    长期购买棉花?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种植园主都来了兴趣。

    眼下他们南方的种植园主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

    在欧陆的市场受挫碰壁不说,北方的迪克西佬最近又准备提高关税税率。

    美利坚拿得出手,最能赚取外汇的大宗商品说白了就是棉花,提关税税率说到底就是提棉花的出口税率。

    这时候有人投怀送抱,愿意成为他们的长期客户,那就是瞌睡有人送枕头,来的正是时候啊。他们正求之不得呢。

    更何况梁耀手里掌握的西海岸市场是国内市场,不受关税影响。

    “您继续说。”

    “您继续说。”

    正在大快朵颐的弗兰西斯急忙放下刀叉,津津有味地听着。

    “只是这么多棉花,我们下面的经销商也吃不下这么多。

    因此我们想办厂,自行消化多余的棉花。一旦我们的厂办起来,以后对棉花的需求只会越来越多,诸位的棉花质量好,价格又合理公道,我们很难给出拒绝从诸位这里购买原材料的理由。”梁耀继续说道。

    “但我们办厂缺乏足够的资金,因此我们想向诸位借些钱周转周转。”

    说了半天原来是要借钱,提到借钱,不少种植园主马上露出了他们的守财奴本性,打起了退堂鼓。

    就连最急于脱手棉花的弗兰西斯也是眉头直皱。

    “梁先生和潘先生的信用是极好的,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梁部长和沈市长也都是大清国有头有脸的绅士。”

    还是邓恩首先站了出来。

    “诸位如果能和我签约确定长期的合作关系,这钱,我愿意借,就是不知道诸位要借多少?”

    梁耀竖起了一根手指。

    “100万美元?没问题,我可以借。”邓恩非常大方地说道。

    作为南方的顶级富豪,100万美元,他还是能够比较轻松地拿出来的。

    梁耀摇了摇头,说了个No。

    这时,就连邓恩脸上的表情也僵住了:“梁先生,不会是1000万美元吧?”

    梁耀点了点头,说了个Yes。

    听到这个数字,种植园主们勃然大怒。

    “1000万美元?开什么玩笑?”

    “梁先生,没想到你既然是如此不识好歹之人!”

    “看来您是一点合作的诚意都没有,告辞!”

    “他娘的,北方佬就是北方佬!没一个好东西!”

    逗人玩呢?

    1000万美元?

    这批棉花的价值就是一千多万美元,合着让我借钱给你买我的棉花?

    这是在场多数奴隶主的想法。

    甚至有两个种植园主沉不住气,直接愤然离开。

    潘正炜见状便要起身打原唱,他不希望这笔交易告吹。

    梁耀却是拉住了潘正炜并对梁绍琼、沈葆桢二人说道:“走吧,既然南方的绅士们信不过我们,质疑我们合作的诚意,我们也没必要在这里碍眼,耽误人家用餐,影响绅士们的食欲。”

    三人意会,放下刀叉,扯下胸前的白色餐巾便起身离去,没有要停留的意思。

    梁耀一边走,心里一边数着数,1,2,3等到梁耀数到18,再走两步就要跨出大门的时候,他自己都有些心慌了,本能地放慢了脚步。

    “四位先生请留步!”

    突然,身后传来邓恩的呼喊声。

    梁耀等人相视一笑,顿住了脚步。

    “我替我那些愚蠢无礼的朋友们向四位道歉,还请四位看在我的薄面上赏脸回到餐厅继续用餐。”邓恩追了上来,朝四人鞠躬致歉。

    “客人不吃完饭就走,要是传出去让那些北方佬知道了,非嘲笑我们不可。”

    梁耀点点头,勉为其难地回到了餐厅。

    邓恩亲自为梁耀等人耐心地一一准备好新的餐巾和刀叉后,这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邓恩先生,我为我刚才的冒昧无礼向您道歉。”梁耀向邓恩致歉。

    “您千万别这么说,刚才是我们无礼失言了。”邓恩说道。

    “说实话,我一下子拿不出1000万美元,但和在场的朋友们凑一凑,还是能凑够一千万美元的。

    只是阁下,1000万美元不是个小数目,我们需要有抵押才能放心借出这笔钱,最好是洛杉矶石化能够作为抵押。”

    邓恩看似文质彬彬,谦恭有礼,实际上在场的种植园主中,心眼最多,胃口最大的反而是他。

    洛杉矶的石化产业是梁耀最为倚重的产业,最为暴利的产业,区区1000万美元就想要洛杉矶石化作为抵押?想屁吃呢!

    不要说1000万美元,哪怕是一亿美元,他都不会考虑抵押洛杉矶石化。

    “洛杉矶石化股权复杂,这事我一个人做不了决定。”梁耀非常为难地说道。

    “当然,诸位要是执意要洛杉矶石化作为抵押,也不是不行,我可以回去说服洛杉矶石化的股东。只是这些股东有的在广东,有的在长崎,有的在婆罗洲,有的在澳洲。我担心的是等我说服这些股东,诸位的棉花就要烂在仓库里了。”

    这个小狐狸,邓恩在心中暗骂道。

    虽然染指洛杉矶石化的计划破产,邓恩心中不悦,但他并未直接表露出来。

    “阁下愿意拿出什么作为担保?”邓恩拿起雪白的餐巾擦了擦嘴巴问道。

    “加德铁路。”梁耀说出了他能够拿出来抵押的东西。

    “加德铁路尚未完工,太平洋铁路如何?”弗兰西斯插口道,他对这个抵押并不满意。

    “就加德铁路。”邓恩抬手止住了众人。

    和梁耀一番交锋下来,邓恩已经了解了梁耀的秉性,梁耀不愿意主动拿出来抵押的东西,说再多他都会找个漂亮,无懈可击的理由给你搪塞回去。

    “还是邓恩先生痛快,我就喜欢和您这么痛快的人做生意。”梁耀高兴地笑道。

    “过誉了,我也喜欢和您这样的人做交易。”邓恩笑道。

    “这笔借款的利息我按照新奥尔良银行最低的利率给你,年利率9%,如何?”

    新奥尔良银行是由第七任总统总统安德鲁·杰克逊组织南方种植园主所创建的大型银行,是南方地区最大的金融机构。该行为南方数州提供发行货币、提供贷款和储蓄等服务。实际上就是南方的央行。

    其地位类似花旗银行在北方,美洲银行在西海岸的地位。

    邓恩就是新奥尔良银行的股东之一。

    “成交,为了公平起见,我会按照诸位提供的借款按照借款比例购买诸位的棉花。”梁耀接受了这个利率。

    他自己也有经营银行业务,各大行目前的贷款利率在8%~16%之间,邓恩给他提供的利率确实是比较良心的利率。

    双发最后又在棉花的价格上进行了一番拉扯,最终梁耀还是凭借着三寸不烂之舌将60美元一包的单价砍到了51美元一包。

    由于大部分棉花是要运往大清的,想到目前26.78%关税,梁耀不免心疼。

    这是要给联邦政府上多少的税啊,便宜联邦政府了。

    不过心疼归心疼,梁耀还是收起了在关税问题上动歪心思的想法,以免给自己招致不必要的麻烦。

    签完合同,梁耀便直接给美洲银行在纽约分行拍去电报,并让蔡司直接负责美洲行和新奥尔良银行的交接工作。

    毕竟是1000万美元的巨额款项,马虎不得。

    “合着忙前忙后半天,咱们三儿就拿这点蝇头小利?”

    离开里士满,在前往德州首府奥斯特的专列上。四人完成了分赃,梁绍琼,沈葆桢,潘正炜三人分得了100万美元。剩下的700万美元则理所当然地归梁耀。

    梁绍琼手里揣着100万美元的支票,嘴里抱怨着梁耀小气,心里则是乐开了花。

    100万美元啊!这可是整整100万美元!

    没想到这小子真能从这帮老白男手里抠出1000万美元来。

    “梁侍郎,你就知足吧,100万美元购你办多少个厂了。”潘正炜笑道。

    “是啊,还是梁贤弟抵押的铁路才为咱们借得如此一笔巨款。”

    沈葆桢从未见到过这么多的钱,手中这场轻飘飘的纸,可是能换653900两沉甸甸的白银。

第五百三十二章:新德州,新气象

    这些年德州受益于经济上和加州维持着紧密的联系,日子一直过得比较滋润。

    当其他南方州还在为棉花积压成仓而烦恼时。

    德州的棉花早已经被加州、俄勒冈州的纺织厂一扫而空。

    更令其他南方州嫉妒的是,德州棉花的主要销售市场在国内,德州的种植园主不必过于担心时下非常敏感的关税问题。

    梁耀上一次来德州是6年前,相比6年前,德州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最直观的变化就是一路上所路过的村镇人烟明显比6年前要稠密。

    1851年,德州还是一个人口仅有10万左右的边疆州。到了1857年,德州的人口已经突破了35万。

    加德两州在建州之初有过一段共患难的友谊。两州的高层也极力维系着这段珍贵的友谊。

    因此德州成为了不少华人移民东部的首选州。德州是东部诸州中除了纽约州之外,华人最多的一个州。有超过35000名华人选择在德州定居。

    德州是个野性未改,民风粗犷的边疆地区。

    选择在边疆地区有着诸多缺点,那就是边疆地区人烟稀少,基础设施不完善,生活不便,娱乐活动也少。

    一群老少爷们组团进山打个猎,钓个鱼,围着篝火喝上几口小酒,或许就是多数德州人一年中最值得回味的娱乐活动了。

    但在繁华的纽约州,有更丰富多彩的娱乐活动可以选择。当德克萨斯的人已经进入梦乡的时候,纽约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上一次来德州,梁耀只在城区附近见到过几家零星的轧棉厂、蔗糖制造厂、卷烟厂这些围绕着农产品初加工的小型工厂。

    这一次,梁耀在铁路沿线就看到了不下数十家家具厂、石膏厂、机械制造厂、纺织厂、钢铁厂,可见德州的经济结构已经不同于传统的南方蓄奴州。

    德州现任的州长罗恩和州议长埃斯皮也是梁耀的老熟人了,列车刚到站,梁耀就瞥见在月台上久候的罗恩和埃斯皮。

    德州地形南北通透,没有东西走向的大山脉阻挡来自北方的寒流,因此德州的纬度虽然很低,但德州的冬季和北方州一样寒冷。

    刚走下车,梁耀一阵冷冽的寒风便扑面袭来,梁耀伸手接过卡耐基递上的皮衣穿上。

    “德州的变化可真大,如果不是事先知道,我还以为我还在弗吉尼亚州境内。”

    对于这两位兄弟州的老朋友,梁耀的态度非常友善,他亲切地和罗恩、埃斯皮握了握手。

    “一点小小的心意,还望二位不要嫌弃。”

    卡耐基闻言便指挥随从取来礼物。

    罗恩和埃斯皮也没有拒绝这些礼物,示意贴身的黑仆收下。

    “您的礼物向来十分贵重独特,我现在已经在为应该回赠给您什么感到发愁。”罗恩有点不好意思。

    加德两州的高层很多都是密友的关系,往来频繁,经常互赠礼品。只是德州能够拿得出手的礼品实在不多。

    罗恩虽然是一州之长,当地豪族,但骨子里还残存着乡下人质朴的一面。

    “我们两州是兄弟州,加德铁路早日开通,照顾移居德州的加州人,就是您给我的最好的回礼,也是我们两州友谊的见证。”梁耀说道,现在物质上的礼物于他而言已经没有太大的意义了。

    “加德两州友谊天长地久。”

    罗恩高高兴兴地和梁耀击了个掌。

    加州人对德州的开发贡献巨大,没有加州人提供的投资,没有加州人来到德州开设商铺,德州人的生活水平要倒退七年。

    回到当初那个一把锤子50美分,一加仑油85美分,一块肥皂20美分,还要骑马跑上半天乃至一天还未必能够买得到这些基本生活用品的年代。

    “阁下在电报中说要参观奥斯汀兵工厂,我们这就带阁下过去。”

    埃斯皮已经备好了马车。

    奥斯汀兵工厂位于奥斯汀西北郊区的科罗拉多河河畔,奥斯汀兵工厂戒备森严,在兵工厂周围,有一个民兵连专门负责警戒。

    德州民兵的装束和上次梁耀在第二次美墨战争时期所见过的德州民兵一样,在服饰方面比较随意,没有非常统一的制服。

    虽然在制服方面没有统一,但这些德州民兵的武器却先于制服一步得到了统一。

    这些民兵装备着清一色的沃尔特1851式步枪,老旧的斯普林菲尔德1842系列步枪早就被德州的军队淘汰。

    “我看德州还需要一家被服厂。”

    马车内,梁耀看着一路上制服不一的德州民兵揶揄道。

    “德州不像加州那么财大气粗,就连民兵都舍得发制服。”罗恩说道。

    “德州的资金和资源有限,每一美分都要用在刀刃上。”

    “是吗?”梁耀笑道。

    “只要我们两州的友谊能够继续保持下去,很快德州也能变得像加州一样富有。

    敖德萨和休斯顿已经发现了石油,只要洛杉矶的技术人员和设备到位,这些油田可比金矿还要值钱。”

    梁耀自从1853年起就派遣勘探团队在德州勘探油田。

    四年来勘探队没有找到具有开采价值的油田,准确的说是以现有的技术具有商业开采价值的油田。

    就在梁耀快要泄气失去耐心的时候,勘探团队终于在德州西部的敖德萨村,以及休斯敦附近的东德克萨斯盆地发现了具有商业开采价值的石油。

    顺利的话,德州的石化产品今年6月之前就能批量进入市场。

    “诶,德州的一些情况令我感到担忧,州内总有些不安分的人,尤其是年轻人,不好好珍惜眼前的日子,成天嚷嚷着要***北方佬。脑子里整天想的都是打仗。不少德州年轻人和路易斯安那州的年轻人成立了一个青年宪兵的组织。”罗恩面带忧色地说道。

    屁股决定脑袋,罗恩现在不是一个单纯的奴隶主,种植园已经不是他唯一的经济来源,他对北方州的恨意也没六七年前那么深了。

    有时候他甚至觉得,或许北方佬所走的道路才是对。

    奴隶制,真如卡尔霍恩等南方辩士所言,是一种良善的制度,是南方社会生活方式的基础和保障吗?

    或许后半句是对的,前半句,罗恩现在已经不敢苟同。

    “内森加入了青年宪兵?”

    梁耀猜测道,他记得罗恩和埃斯皮都有个不省心的儿子。

    南北双方的暴力机器虽然尚未撕破脸亮剑,但蓄奴派和废奴派在民间的战争早已经打响。

    近年来南北双方成立的民间极端团体层出不穷,南方比较出名的民间团体有奴隶制促进协会,奴隶主协会,南方保守协会,这些组织光听名字就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

    青年宪兵这个组织梁耀也听说过,与该组织针锋相对的北方民间团体是地下铁路,地下铁路并非真正的铁路系统,而是一个由废奴活动家和废奴志愿者组成的地下逃往网络,旨在帮助南方黑人逃奴逃往北方自由州或加拿大。

    青年宪兵成员的主要目的就是破坏地下铁路的行动,追捕黑人逃奴,搜捕并秘密处决北方破坏分子。

    这些民间团体,说是民间团体,其实背后都有政客为其站台,有金主为其提供活动资金。

    “内森这小子要是能有您十分之一的稳重成熟就好了。”

    罗恩叹道,他了解自己儿子是没有多少思考的能力的人,不希望自己的儿子长期待在青年宪兵这样的组织里。

    卷入这场政治旋涡,对内森没有什么好处。

    “年轻人嘛,容易受到旁人的蛊惑和大环境的影响。”梁耀说道。

    “阁下,我有个不情之请。”罗恩提出了一个请求。

    “我想把犬子送到你的部队中锻炼,哪怕是当个大头兵也行。”

    可怜天下父母心,梁耀知道罗恩的用意,罗恩希望内森能远离青年宪兵,远离南方这个是非之地。

    “西部旅的军纪很严,您就这么一个儿子,您舍得把他送到上千英里外的西海岸服役?”梁耀轻叹了一声。

    “就算您有这个心,内森恐怕也不会领情。”

    德州地区的兵源个人素质都很好,不过毕竟都是农家的子弟,过惯了散漫的生活,需要花更多的时间驯服。

    “他不领情,我就算是绑,也要把他绑到加州去。”罗恩气呼呼地说道。

    “算上我家那兔崽子!”埃斯皮说道。

    说话间,梁耀一行人便来到了奥斯汀兵工厂大门口。

    把守大门的民兵在埃斯皮的命令下,为梁耀打开了厚重的大门。

    大门敞开,迎风传来阵阵嘈杂声,嘈杂声中交织着蒸汽咆哮声和机械金属的撞击声。

    兵工厂的厂房错落有致地分布着,屋顶上的烟囱喷出的呛人辣眼的滚滚浓烟。

    “奥斯汀兵工厂是一个大型建筑群,内有4个***造厂房,2个火炮制造厂房,另有2个弹药车间以及若干仓库。”

    罗恩一面引着梁耀穿过堆放着铁锭、钢锭、黄铜板、铅块、木材等原材料的堆料区,一面介绍着兵工厂的情况。

    “经过扩建,目前奥斯汀兵工厂已经成为南方第二大兵工厂,能日产90-100支沃尔特1851式步枪。我们生产的步枪销量很好。”

    随着生产技术的成熟,现在沃尔特1851式步枪的价格已经下探至部分部队能够接受的水平。

    埃斯皮拿来一支刚刚组装完成的新枪给梁耀查看,梁耀接过略略看了看。

    这支新枪的枪托底部已经打上了A开头编号,A代表着奥斯汀兵工厂出厂,剩下的编号则是采用和萨克拉门托兵工厂一样的编码方式:生产时期+生产车间+组装员+质检员+当日出厂顺序。

    除了枪托地步的编号之外,每个部件都有单独的编号,都能根据编号追溯零件的来源。

    比如枪机上的编号是以S开头,表示该枪的枪机是由萨克拉门托兵工厂生产的,而非奥斯汀兵工厂生产的。

    奥斯汀兵工厂尚不具备独立生产枪机的能力,因此只能从萨克拉门托兵工厂进口。

    梁耀习惯性地瞥了一眼机匣右侧,机匣右侧已经打上了一枚验收戳记,表明此枪已经通过检验,是一把可以安全使用的步枪。

    沃尔特式步枪是梁耀最熟悉的步枪,他发现奥斯汀产的沃尔特式步枪质量上和萨克拉门托产的有较大的差距。

    难怪每支的售价会相差3美元左右,感情是在质量上做出了妥协。

    在参观完***造厂房后,梁耀又来到了火炮制造厂房。

    火炮厂房的温度要比枪械厂房的温度高得多,热得梁耀脱去了外套。

    厂房内,炮匠们身穿油污斑斑的工作服,站在铸造炉前,熔炼金属。

    熔炉内溅起的铁水在昏暗的厂房内,如同划破夜空的绚烂烟花。

    往深处走去,只见两位工匠正在小心翼翼地磨削一门新炮的表面,他们的手法十分娴熟,看得出来都是经验丰富的老炮匠。

    奥斯汀兵工厂生产的还是前装线膛炮,由于萨克拉门托炮过于先进,不便外销,梁耀并未授权奥斯汀兵工厂生产更先进的萨克拉门托炮。

    当然,这只是其中的一个原因,更重要的原因是,萨克拉门托炮生产工艺复杂,制造工时极长且造价高昂,不适合南方各州的部队。

    “目前这个厂房每个月能生产5~7门炮,另一个厂房不生产火炮,主要负责承接给滑膛炮钻膛线的业务。”罗恩介绍道。

    奥斯汀兵工厂是一个综合型的兵工厂,和平时期能每个月生产5~7门火炮,产量已经很高了。

    1861年4月,南方联盟宣布成立时,南军通过各种渠道筹集到的火炮也不过600多门。

    同时期北方联邦军拥有1000~1200门左右的火炮。

    不过到第二年战争正式爆发时,双方在火炮上的差距就扩大到了另南方军难以置信的地步。

    一年的时间内南方军的火炮只增加了100余门。

    而联邦军拥有的火炮数量则达到了恐怖2300余门。

    最后梁耀又询问了罗恩弹药的产量,得知每天能够生产2000颗左右的子弹。

    梁耀本来对奥斯汀兵工厂期待也没有多高,在1857年能够达到这个产量他已经很满意了。

    他对奥斯汀兵工厂的基本要求是能够供给德州本地的部队,显然,目前奥斯汀兵工厂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期。

第五百三十三章:梁将军的新玩具

    1857年3月下旬。

    梁耀回到了加州,刚刚回到萨克拉门托,萨克拉门托兵工厂和火山石连发武器公司就给他带来了好消息。

    他心心念念的中发弹步枪和机枪终于有了眉目。

    实际上,萨克拉门托兵工厂的新式步枪在2月初就成功研制出了样枪,并进行了小批量的生产。

    倒是火山石连发武器公司机枪的进展比较缓慢,直到3月中,才磕磕绊绊地按照梁耀提供的蓝图,生产出了6门所谓的“机枪”。

    新式步枪进展这么顺利,梁耀一点也不意外。

    19世纪中叶的精密机械加工行业已经相当发达,加州更是汇聚了美利坚精密机械加工业的精华。

    萨克拉门托兵工厂通过拆解德莱塞针发枪,自研沃尔特式步枪,已经完成了制造第一代栓动金属定装弹步枪的技术储备。

    枪械没能更进一步,原因不在于机械加工业,而在于配套的化工产业拖了后腿。

    加州既然有了金属定装弹步枪和中发弹的技术储备,第一代栓动金属定装弹步枪,乃至机枪的问世,也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

    萨克拉门托兵工厂的厂长萨特这位资深枪械老玩家已经提前深度体验了使用栓动金属定装弹步枪的快感和乐趣。

    萨克拉门托兵工厂的试射场地内,萨克拉门托兵工厂和火山石连发武器公司都拿来了他们的样品进行试射,等待梁耀的验收。

    “中发弹真是好用,这枪要比沃尔特1851型步枪可靠,很大一部分功劳要归功于这子弹!这才是真正的步枪!”

    萨特对这种新式步枪赞不绝口,爱不释手。

    “听你这么说,这步枪就没有缺点了?”梁耀从桌面上拿起一把崭新的步枪。

    “缺点你上手试试就知道了。”

    梁耀是以后世的毛瑟1871型步枪为参考设计的此枪,因此该枪与毛瑟1871型步枪在外形上不能说一模一样,但相似度还是极高的。

    二者最大的区别是口径,毛瑟1871使用的是11x60平头弹,该枪则在威力和后坐力之间做了取舍,选择牺牲部分威力,换取更小的后坐力以提高射击精度,采用更小的8x50平头弹。

    此外该枪在长度和重量上也比毛瑟1871更短,更轻便。

    该枪长1200,重量为3.9kg,全部都达到了梁耀的心理预期。

    梁耀在该枪的设计者沃尔特的指导下很快就知道应该如何操作这把枪并进行了试射。

    对比已经退出现役的进口德莱塞针发枪和现役的沃尔特1851式步枪,该枪将开栓和压锁击针合并为一个动作,提高了射击效率。

    梁耀抓住枪栓,旋转后拉,丝滑无比。

    四五枪下来梁耀对新枪的表现非常满意,这支枪的表尺射程有500米,实际上梁耀感觉在600米它也能保持准头。

    而且射击手感也比沃尔特1851好,操作起来也更加简单易上手。

    梁耀刚想夸赞几句,没成想在连续打了七八枪后,枪栓的拉感变得越来越涩,难以拉动。

    单纯使用手无法拉动枪栓,梁耀灵机一动,用脚用力一蹬,这才将枪机蹬开,将滚烫的弹壳从弹仓内倒出,又填弹打了一发,发现枪栓还是很紧,要用很大的力气才能拉开。

    “这是枪栓和枪膛之间的紧合度过高导致的,以前我们生产的沃尔特1851饱受枪膛气密性不佳之苦,所以这次有意提高了枪栓和枪膛之间的紧合度,没想到弄巧成拙。时常清洁,涂抹凡士林可以缓解这个问题。”沃尔特向梁耀解释道。

    “在后续的生产中能不能改进?”梁耀问道。

    新枪刚刚面世,有点问题梁耀可以理解,关键是后续生产的批次要能够改进。

    “以萨克拉门托兵工厂的加工精度,可以。”萨特非常自信地回答道。

    “就是烟太大了,每次打完,这烟呛人不说,还影响前方的视野。”梁耀感到有些美中不足。

    “要是有一种火药能够在射击时不会产生大量烟雾就好了。”

    这话他是专门对沃尔特和诺贝尔父子说的。

    制式步枪接下来的一次革新就是无烟火药了,说到底还是在弹药,也就是化工方面的革新。

    19世纪,化工领域发展的相对滞后已经严重影响了武器的进步。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不知道梁耀脑袋里在想些什么,萨特说道:“您这是在异想天开,我们生产的火药,射击时产生的烟雾已经很小了。”

    “是啊,哪有这种火药?你小子莫不是又魔怔了?”梁绍琼也认为世界上不可能有这种火药。

    又要火药能燃烧,又要火药不发出烟雾,在他的认知里是不可能存在这种东西的。

    “阁下,倒是真有这种东西。”老诺贝尔思考良久,很快他眼睛一亮。

    “十年前法国化学家阿斯坦·勒克鲁瓦尔偶然间制备出了一种化合物,这种化合物在燃烧时产生的烟雾非常少,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好像他管这种化合物叫做尼尼什么纤维来着?”

    想到这里老诺贝尔急得抓耳挠腮,脑袋似乎是短路了一般,硬是想不起来这种化合物叫什么。

    “尼特罗纤维,是叫尼特罗纤维父亲。”诺贝尔提醒他父亲道。

    “对,就叫做这个名字,孩子还是你的记性好。”老诺贝尔一拍脑门,终于把缺失的记忆给连接了起来。

    “诺贝尔先生,您知道这种纤维的制备方法吗?”梁耀询问老诺贝尔道。

    “不清楚,很多年前的事情了,记得是1846年还是1847年,我在巴黎的旅游的时候从一本当地的化学刊物上看到的,现在就只有一点很模糊的印象了。”老诺贝尔遗憾地摊了摊手。

    “似乎是使用某种纤维素和硝酸反应制得的。”诺贝尔抓着下巴,凝目沉思,似乎是在翻找多年前的记忆。

    只是想了很久,他也没有想起来这种化合物的具体制备配方。

    “这么多年了,如果这种东西能制备成您所说的那种燃烧不会产生烟雾的火药,我想不会无人问津的。”老诺贝尔说道。

    如果法国人真将这种纤维用来制备无烟火药,军事价值这么大的化学品绝不会被雪藏。

    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这些年各国的化学家和化学爱好者通过各种稀奇古怪,充满想象的实现发现了很多有趣的化合物。

    但这些新的化合物能够产生商业价值的很少很少。

    “至少打开了一种思路。”梁耀说道。

    “如果你们有兴趣制备这种化合物,我会为你们提供一切所需的支持。”

    “阁下给我们诺贝尔实验室提供的实验条件已经非常非常好了,我们什么都不缺。”老诺贝尔说道。

    他对加州的科研环条件非常满意,满意到他想不到有什么地方需要改善。

    “阁下,你还没给这把枪命名呢。”萨特提醒梁耀道。

    “按照老规矩,还叫沃尔特步枪,今年是1857年,就叫沃尔特1857式步枪吧。”梁耀说道。

    “阁下,这支步枪是您提供的想法和蓝图,我可不敢剽窃您的科研成果。”沃尔特连忙推辞。

    现役沃尔特1851式步枪也是梁耀提供的想法和蓝图,这型步枪以他沃尔特的名字命名已经让他觉得受之有愧。

    “那依诸位的意见,这把枪该如何命名?”梁耀向众人征求意见。

    “我们私下讨论过了,以您的名字命名,梁将军1857式步枪。”萨特说道。

    众议难违,梁耀接受了这一提议。

    最后梁耀又了解了梁将军1857式步枪的造价,得知这款步枪的造价是18美元一支时非常满意。

    这个价格也就比西部旅现役自用的沃尔特1851式步枪稍高,量产之后,这个价格还能继续降低。

    萨克拉门托兵工厂不愧是西海岸第一兵工厂,没有让他失望。

    试射完步枪,接下来要接受检验的就是手摇机枪了。

    老实说比起步枪,梁耀更期待机枪的表现。

    “将军,这是我们火山石连发武器公司按照您的想法,制造出来的机枪。”

    科尼自信满满地解开盖在手摇机枪上的油布,露出了手摇机枪的神秘面纱。

    这是火山石连发武器公司的手摇机枪首次公开亮相,众人都对这款奇形怪状的武器感到好奇。

    “科尼,这不就把10根枪管连接在一起吗?”

    萨特凑上前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这挺奇形怪状的枪。

    “与其说这家伙是枪,倒不如说他是门炮。”

    “此物确实更像是一门炮。”梁绍琼也这么认为。

    这玩意儿加架在一个类似炮车的东西上,怎么看都不像是枪。

    “萨特先生,给10个熟练的步枪手一分钟的时间,能打出多少发子弹?”科尼明知故问道。

    “60发,最多70发。”萨特想了想回答道。

    “我这挺枪,只需要两个人,一个负责射击,一个负责装填,每分钟可以射出300发以上的弹药!”科尼拍了拍他的手摇机枪。

    “每分钟300发以上?科尼,你又在吹牛了。每分钟发射300颗以上的子弹,你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这是西部旅的一个排都未必能打出这种火力!”

    萨特瞅着科尼身旁那挺笨重的枪,不相信这个又大又憨,跟大炮似的家伙能打出每分钟300发的射速。

    不仅萨特不信,在场的人,除了亲身参与过手摇机枪研发的人,没有人会相信这个恐怖的参数。除非他们亲眼看过到过。

    “嘿嘿。”科尼不怀好意地笑道,“萨特先生我们打个赌如何?”

    “赌什么?”萨特警觉道。

    “如果这挺机枪每分钟的射速能够达到300发,萨克拉门托兵工厂授权火山石连发武器公司生产梁将军步枪。”科尼说道。

    赌这个?那你输定了。

    萨特心中大喜,满怀期待地问道:“如果你输了呢?”

    “我在火山石连发武器公司的股份全部归你。”科尼见萨特已经上钩,心里乐开了花。

    “一言为定,就算你小子滑头的很,今天梁将军在这里,谅你小子也不敢耍什么花招。”萨特笑道。

    “诸君且听雷鸣!”

    说着,科尼的手扶在了手摇曲柄,他深吸了一口气,示意他的同伴温切斯特上弹条。

    温切斯特意会,拿出早已经装填好的直立式长弹匣插入顶部的供弹口,并扶闻弹匣。

    萨特赶忙掏出怀表,准备计时。

    科尼准备就绪,他缓缓转动手摇曲柄,机枪的枪管随之旋转了起来,一颗颗子弹被送入枪膛。

    子弹从机枪的枪管中以此喷出,如同骤然下起的铁雨,向前打去。

    一颗又一颗的金属弹丸准确地击中木质标靶,发出清脆的声响,轻而易举地将木质标靶撕裂成碎片,一时间烟雾弥漫,不断抛出的金属弹壳在地上跳跃起舞。

    只数秒,机枪腾起的浓厚硝烟就已经完全挡住了前方的视线。

    科尼忍受着硝烟呛人的味道,不紧不慢地,按照自己节奏地摇动手摇曲柄,凭着直觉射击。

    “一分钟到!停!”

    科尼的耳边传来梁耀的声音,他停下手,机枪的射击声戛然而止。

    射击场上的硝烟逐渐散去,重新映入人们眼帘是一片狼藉的景象。

    科尼的呼吸急促,脸上写满了兴奋。

    “萨特先生,不要忘了我们的赌约!”

    科尼异常的兴奋,众人呆若木鸡的表情就是对这款新武器最好的肯定。

    在场的人中,除了梁耀和参与设计制造工作沃尔特没有什么反应之外,其余的人皆已经事态。

    没上过战场,听过激烈枪炮声的沈葆桢更是吓得脸色煞白,瘫倒在地,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338发.我的上帝啊,一分钟打出了整整328发子弹.”萨特望着枪管都已经被打到冒烟的手摇机枪喃喃自语道。

    “这可是真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神器啊!”梁绍琼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玩意儿只要往城墙上一驾!只需要两个人,就能挡住数百人的攻势!杀人将如割草一般容易!”

    带过兵,打过仗的梁绍琼很明白这手摇机枪的杀人效率有多恐怖,他从没见过比手摇机枪杀人效率还高的武器。

    “要钱的老叔。”梁耀提醒道,“刚才科尼一分钟就打掉了普通人一个月的工资,整整20美元啊,须臾之间就没了。”

    这并不是夸张的说法,一枚中发弹6美分,科尼刚才一口气打掉了整整338枚,不算机枪的损耗就花掉了20.28美元。

    普通的加州人一个月不吃不喝不花也就挣这点,东部的普通人想挣到20美元,则要花两个多月的时间。

    “啧啧,简直就是吞金巨兽啊!”梁绍琼啧声道。

    “科尼。”梁耀将科尼招至跟前,赞许地拍了拍科尼的肩膀。

    “你做得很好,这手摇机枪造价多少?”

    “750美元一挺!将军!这可比您当初给我们的要求低了整整250美元,不贵了。750美元买半个连的火力。”科尼兴奋地搓着手。

    “你小子。”梁耀笑骂道,“合着子弹不用钱,日常维护不要钱是吧,不管怎么说,量产吧,你能产多少我就收多少。”

    “小兄弟。”梁绍琼拉住科尼的袖子问道,“你们可有现货?我全都买了!现在就要!”

第五百三十四章:铁甲舰时代

    梁将军步枪和机枪的研制都非常成功。

    最终梁耀按照美利坚武器命名的惯例,将梁将军步枪命名为梁将军M1857型步枪,并要求萨克拉门托兵工厂除了排除试制样枪存在的问题外,再推出一款枪身更短的衍生型号,以便于骑兵乘骑时使用。

    手摇机枪由于此前美军并没有类似的武器,梁耀对手摇机枪的命名就比较随意了,由于其射速快如闪电,发出的势如雷霆,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60年代,梁耀将其命名为雷霆M60机枪。

    两种武器都还没投入量产,就已经获得了海外订单。

    梁绍琼当场预定了2000支梁将军M1857型步枪并40万发子弹,用于武装他的嫡系部队。

    这笔订单合计6万美元。

    另外梁绍琼还预定了50挺雷霆M60机枪并10万发子弹,打算尝尝鲜,这笔订单合计44700美元。

    梁耀本人也订购了1万支梁将军步枪,用于给现役西部旅换装以及武装安布雷拉公司的雇佣兵部队。

    至于机枪,他目前的打算是下放装备给连一级的部队用于提升基层部队的火力。当然,他也打算给安布雷拉公司的雇佣兵部队也添置一些机枪。

    耶利米已经在考虑将一部分大胆级的订单外包给以洛杉矶造船厂为首的其他造船厂。

    先锋级铁甲舰的问世让加州人感到骄傲,这是他们第一次引领了一个崭新的时代。

    虽说现在西部旅已经和他的私兵无异,但毕竟西部旅名义上还是联邦政府的军队,容易牵扯到外交问题。

    “不是加州佬令人刮目相看。”勒戈夫讥讽道。

    自1853年12月大胆级战舰下水后,美利坚造船业的翘楚圣弗朗西斯科造船厂就陷入沉寂,再没有拿出新的产品。

    不时吹上岸的腥咸海风撩动着人们激荡的情绪。

    “我们倒是拿正眼瞧你们法国人了。”吉普森反戈一击。

    这个时代欧洲作为世界的中心,欧洲人看待美利坚人的目光,如同一个光鲜亮丽的城里人看待土里土气的乡巴佬一样,充满不屑、蔑视与鄙夷。

    “此生能够得见此船,死而无憾!”

    “耶利米,你还没告诉我造价呢。”梁耀回想着刚才耶利米对先锋级的介绍,耶利米好像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那就是先锋级的造价。

    一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英法将在不到两个月后,也就是1857年5月正式向大清宣战。

    “你当初还告诉我这是一个告别海军部订单的价格。”梁耀感慨道。

    “启航!出发!”

    加州移民以来自五个开埠口岸的粤、闽、浙移民为主,信奉妈祖者甚多,很多信徒在看清楚妈祖船首像后纷纷跪拜行李,祈求保佑。甚至还有人跑去买香火,准备焚香祭拜。

    有了大胆号之后,罗兰号没多久就退居二线了,虽然后续圣弗朗西斯科造船厂对其进行了改造,换装了先进的萨克拉门托炮以增强活力,但罗兰号已经失去了主力舰的位置。

    “明年圣诞节之前能保证交付2~3艘,剩下的可以保证在1860年之前完成交付。”

    装甲:装甲带由多层铁板堆叠而成,总厚度约为108毫米。装甲板水平安装的,覆盖至舰船的水线以下,以提供对水平线以下部分的防护。

    也是这个理,不说美利坚,这几年欧陆的造船技术也是突飞猛进,尤其是克里米亚战争前后的这几年,随着蒸汽船制造技术的成熟,制造蒸汽船的成本已经大大降低。

    至于英国人就更恐怖了,英国人的第一艘铁甲舰勇士号,1859年5月25日在泰晤士钢铁厂船厂动工建造,1860年12月29日就下水了。

    绞盘嘎嘎作响,这是收起锚链的声音,一支粗大、坚韧的绳索在水手们的齐心协力下被收紧固定。

    大胆号入役之前,罗兰号一支作为旗舰存在。

    吉普森瞥了一眼脚下的码头,1850年,圣弗朗西斯科还只有一个连千吨级的帆船都停靠都很艰难的小码头。

    现在圣佛朗西斯科的码头早已经能够停泊万吨以上货船,无论是蒸汽货船还是风帆货船都能停泊。

    “先生要订多少艘?”耶利米满怀期待地问道。

    “能!”耶利米信心十足地说道,他生怕错过这笔超级订单,这可是价值200万美元的超级大单啊。

    先锋级的铁甲在夕阳下闪烁着金属的光泽,犹如一位身披板甲,所向披靡的中世纪骑士。

    这个世界上能建造4000吨以上蒸汽军舰的国家就两个,一个叫做英吉利,一个叫做法兰西。

    1859年12月26日,法国第一艘铁甲舰光荣号下水交付使用,光荣级铁甲护卫舰是一型5500吨级的铁甲舰。

    这方面的钱梁耀还是很舍得花的。

    想必特罗默兰口中的新时代蒸汽战列舰就是眼前的这艘铁甲舰吧。

    “你觉得呢?我的老伙计。”

    粤勇的驻地战场基本都在沿海地区,不像湘军,基本都在长江沿线的内陆省份作战。一旦开战,英法联军肯定会将粤勇视为最大的威胁,届时粤勇免不了要和英法联军发生正面军事冲突。

    他娘的,当初要是有这4000多吨铁甲舰,给他们十个胆也不敢撞!敢撞上来就叫他粉身碎骨!

    先锋级的船首雕刻一位昂首凝视前方的女士,这是浙、闽、粤等地的海民所信奉的海神娘娘妈祖。

    二来嘛,一款全新的武器,生产批次越早,问题肯定是越多的。

    金山湾码头,一个眼尖的小孩指着崭新的船首像兴奋的叫道。

    “那就先造8艘。”梁耀语重心长地对耶利米说道。

    只是一艘先锋级铁甲舰需要450名船员,梁耀不知道斯文这边能够提供多少合格的船员。

    虽然他抢先一步制造出了铁甲舰,但如果就此止步,他好不容易花重金砸出来的领先优势将很快丧失。

    梁绍琼和梁耀叔侄二人下了订单后,萨特本人也下了一批梁将军步枪的订单用来装备他的庄园护卫,不过数量并不大,也就200支。大头的订单还是来自他们叔侄二人。

    拿到两份这么大的订单,作为兵工厂厂长的萨特也陷入了幸福的烦恼之中。

    这个发展速度比圣佛朗西斯科还快的城市叫做洛杉矶,哦,该死,全他娘的是加利福尼亚的城市。

    “这就是铁甲舰啊,好啊,好啊,多么漂亮的船啊。”

    听说加州有新舰下水,沈葆桢为了见识见识所谓的新式战舰,特意推迟了回福建的日期。

    加州地区的造船业现在已经相当发达,有三四个大型的造船厂都有制造千吨级蒸汽船的能力。

    19世纪,当真是一个日新月异的时代。

    梁耀也正好借此机会观察观察梁将军步枪的实战表现如何,顺便借粤勇之手给英国和法国的人力池放放血。

    对于英国人和法国人而言,他们的心情则更为复杂多样。

    梁耀一度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25万美元一艘,我没听错吧,当初第一艘大胆号可是要37万美元。”“此一时彼一时,当时加州的熟练造船工人很少,工资极高,而且当时的蒸汽机,钢铁等物材料非常稀缺。”耶利米笑道。

    我对圣弗朗西斯科造船厂的期望是成为全世界最强大的造船厂,而不是加州,不是美利坚最大的造船厂,明白吗?”

    作为同是漂泊海外的巴黎精英,他们有很多的共同语言,几乎无话不谈。

    吉普森从未见过另一个城市发展速度能和圣弗朗西斯科相媲美的城市,哦,不,这个城市吉普森见过,他不仅见过,还亲自去过。

    “是!阁下!”耶利米铿锵有力地回答道。

    这让作为英格兰人的吉普森有一种深深的挫败感。

    这一度让东部的同行怀疑圣弗朗西斯科造船厂的研发和制造能力。

    “这群乡巴佬真是叫人刮目相看啊。”吉普森对他身边的法国老伙计勒戈夫问道。

    虽然他的安布雷拉舰队面对东印度公司乃至皇家海军军舰的挑衅秉持着亮剑精神,没有退缩。

    “造船厂能取得今天这么大的成就,我很高兴,但我希望你们不要骄傲自满,固步自封。再接再厉,造出更大的船。

    1857年4月1日,傍晚的圣弗朗西斯科湾被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映照,一阵清风吹拂而过,平静的海面上泛起层层金色的涟漪。

    “简直就是一座能在海上移动的炮台!”

    梁耀依稀记得,当初他还花了214万法郎(41万美元)从法国太平洋舰队司令特罗默兰将军那里买了艘2000吨级的罗兰号巡洋舰充门面。

    等这种战列舰面世,法兰西海军就能拥有和英国海军一较高下的实力。

    梁耀望着码头上的人浪,下令鸣礼炮庆祝。

    目前梁将军步枪还没完成生产线的搭建,日产量撑破天也就两三支,搭建新的生产线需要时间,萨特询问梁耀先完成谁的订单。

    随行护航的两艘排水量1500吨左右,后期型号的大胆级,已经是此前圣弗朗西斯科造船厂能够建造出的最大的军舰了。

    美利坚亦将成为继欧陆之外,第一个具备制造这个大型蒸汽战舰能力的国家。

    “耶利米,我想你道歉,我以前总是催你造大船,你闭门不见,我以为你是造不出来躲着我,没想到你在憋这么大的船。”斯文抚摸着炮台上黑漆漆的装甲板,激动的语无伦次。

    大英帝国的海军制霸全球海洋两百年来,还是第一次遇到过这种情况。

    “这船真大!”

    如果这艘排水量超过4000吨的巨舰初航成功,美利坚将成为继英法之后,第三个能够独立设计并制造4000吨级以上远洋蒸汽战舰的国家。

    海权是英国佬的命根子。

    全舰人员编制:450人。

    毫无疑问,这艘闻所未闻的铁甲舰就算是放在皇家海军的舰队中也很先进。

    未来的三十年是属于铁甲舰的时代。

    法兰西人还没造出来的船,竟然让这帮美利坚土老帽先造出来了。

    目前皇家海军还没有与之相对应的战舰。

    先锋级铁甲舰。

    若是此时特罗默兰不在法兰西太平洋舰队的砂拉越总部,而是和他同样站在圣弗朗西斯科的码头上一起观摩这艘黑色钢铁巨兽,不知特罗默兰会作何感想?

    勒戈夫不知道法兰西人的铁甲舰什么时候能够下水,但他知道英国人很快就会着手他们的铁甲舰计划,英国人从来不会允许这个世界上的其他国家拥有比他们更先进的军舰。

    动力:一台双缸水平往复连杆蒸汽引擎,一套完整的风帆系统,帆装采用三桅帆船构造,烟道可以半收,缩入舰内。

    法兰西正在制造铁甲舰,作为法兰西上层精英,高贵的巴黎正白旗,勒戈夫知道这个消息。

    此等人口规模的城市就算是放到英伦本土也能和除了伦敦之外的其他大城市相媲美。

    英法两国这两年也将宝压在了蒸汽战舰上,过时的风帆战舰英法已经很少再继续造了。

    利物浦、曼彻斯特、伯明翰这些英伦大城市的人口规模和圣弗朗西斯科差不多,在五六十万左右。

    “吉普森,是你这位英伦老爷一直没拿正眼瞧他们。”

    排水量:4600吨。

    随着梁耀的一声令下,号手吹响了启航的号声,接踵而至的是蒸汽机响起的刺耳鸣笛声。

    “现在海军部就算想买我还不卖呢。”

    副炮为布置在舰体两侧的24门100mm(4英寸)萨克拉门托炮,左右各布置有12门,副炮被安装在带有75mm的防护装甲旋台上,旋台可进行120°旋转。

    拍打在舷侧水滴顺着舷侧的铁甲滑落,发出清脆的声响,有如天籁之音。

    梁耀想了想还是让萨特先完成梁绍琼的订单。

    夏威夷、婆罗洲、大清、日本,想要维护自己在这些地区权益,没有一支强大的舰队是不行的。

    续航能力:4800海里/8节,在珍珠港加满煤可直达长崎、松前(函馆),甚至是上海。

    他妈的,美利坚的这帮乡巴佬居然能造出他们都还没造出来的船。

    “当真是穿着一身铁甲,铁甲舰!名副其实啊!”

    但勇气终究不能弥补实力上的巨大差距。安布雷拉公司和英国东印度公司在海面上发生冲突,安布雷拉公司多数时候是吃亏的一方。

    罗兰号是法国1845年在他洛里昂造船厂所生产的一艘蒸汽木壳巡洋舰,罗兰号刚出厂时处于世界先进水平,这才12年的时间,蒸汽木壳巡洋舰就显得有些落伍了。

    法国人一口气建造了三艘,分别为原型船光荣号,以及随后建造的无敌号,诺曼底号,这三艘船全部都在1862年之前建造完成交付使用。

    特罗默兰曾告诉过他,法国海军部正在研制一种被甲率极高,防护力极强,能够抵御英国68磅海军炮近距离轰击新时代蒸汽战列舰。

    北洋舰队的多名管带,如林泰曾、叶祖圭等人就在黑王子号上实习过。

    海军军舰的研制亦取得了丰硕喜人的成果。

    吉普森又想到,他踏足这片土地的时候,这片土地还是一片荒凉,有一种原始而又自然的美。

    勒戈夫是法兰西银行圣弗朗西斯科分行的行长,七年前,他几乎是和吉普森同一时间来到这片黄金遍地的地方。

    武备:主炮为中轴线上的4门152mm(6英寸)32倍径萨克拉门托炮。这些火炮位于中轴线上的装甲炮塔内,可通过旋转在不同方向上进行设计,炮塔装甲为100mm。

    新一轮的海上军备竞赛,已经在先锋级震耳欲聩的汽笛声中开始了。

    长71米,宽15米。

    船坞的闸门被打开,先锋级缓缓脱离了船坞的怀抱。她庞大的身躯逐渐滑入海中,微波拍打在舷侧,溅起一朵朵晶莹的浪花。

    这声音,明明是噪音,但梁耀却是越听越舒坦。

    “英国佬和法国佬的造船底蕴、技术储备比我们更丰富,尤其是英国,他们在造船方面绝对不会甘心比别人落后。我想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造出比我们更大,甚至超过万吨的铁甲舰。”梁耀深邃的目光望向远方。

    圣弗朗西斯科超过利物浦这些城市,或许只是时间问题了。

    英国东印度公司仗着自己海上力量强大,拥有大量排水量超过3000吨的大型武装商船和军舰,屡屡发难。

    有些事情,让雇佣兵去办比直接让正规军去办更合适。

    他刚刚从南方的迪克西佬那里借来了700万美元,目前他手头上的现金流还是非常充裕的。

    “是妈祖!妈祖娘娘!”

    高举美利坚星条旗和加州熊旗的人群自发地聚集在码头上,对报纸上描绘的铁甲舰翘首以盼。

    “现在加州可是美利坚的造船中心之一,造船的成本和建州之初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现在造一艘最新型号的大胆级,9万美元就能搞定。”

    勇士号和黑王子号开启了大英帝国皇家海军的铁甲舰时代。

    有震惊,有不可思议,更有警惕。

    1857年1月1日,法国铁甲舰的奠基人斯坦尼斯拉斯·杜皮伊·德被任命为造舰主管,负责所有法国海军的造船工作。

    斯文激动的热泪盈眶,自从安布雷拉公司涉足南洋后,英国东印度公司的挑衅愈发频繁。

    英国人的第一艘铁甲舰排水量就达到了惊人的9137吨,令所有国家都望尘莫及。

    今天自己也有了大船,怎能不令人扬眉吐气?

    斯文想起当初英属哥伦比亚总督赴任途经加利福尼亚海岸时的情景,那时候他们还没有几艘像样的舰船,在海上和英国总督的舰队不期而遇,对方竟然下令让船直接撞了过来。

    可抵御英国皇家海军主流舰炮(68磅炮)在480米外发射的实心炮弹。

    “那就先造8艘,造船厂那边能应付的了这么大的订单吗?需要多久能交付?”梁耀现在反而有点担心圣弗朗西斯科造船厂的产能。

    “这取决于斯文能提供多少名熟练的水手。”梁耀看向斯文。

    这才过去7年,圣弗朗西斯科就已经成为一座人口超过50万的繁华大都市。

    再者,和1853年不同,现在他有切实的海外权益需要依靠强大的海上力量维护。

    初次见到铁甲舰的沈葆桢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孩童一般,在船上跑来跑去,这里瞧瞧,那里看看,恨不得将这艘船的每一处细节都印在脑子里。

    “放炮!”

    陆军的武器研制取得了历史性的突破。

    只是利物浦、曼彻斯特、伯明翰的人口增长已经变得十分缓慢,而圣弗朗西斯科的人口还在以非常恐怖的速度继续增长。

    “8艘!给我点时间!我能训练出更多优秀的水手!”斯文急忙说道。

    最大航速:不使用风帆的情况下可达12.8节。

    这将是多么令人扬眉吐气的事情啊。

    厂长耶利米没有理会外界质疑的声音,更没有对此进行公开的回应。

    这才是真正的战舰啊!

    先锋级的设计者自豪地向众人介绍着这艘前所未有的蒸汽战舰。

    “炮台?是堡垒!”

    圣诞节的时候,他曾和他的老朋友,法国太平洋舰队的特罗默兰将军一起喝酒。

    “赶英超法,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而且这样的码头圣弗朗西斯科还不止一个。

    他还知道,这里很快就会有第二艘,第三艘的铁甲舰下水。

    他知道最好的回应就是拿出全新的产品让那些同行闭嘴。

    巴林银行圣弗朗西斯科银行分行的行长吉普森是第一批来到加州的英国人,此时他正站在圣弗朗西斯科港口的码头上遥望着金山湾洋面上的那头武装到牙齿的钢铁巨兽。

    圣弗朗西斯科造船厂四年磨一剑,终于在1857年4月1日,也就是建州节这一天,拿出了他们的新产品先锋级为加州的7岁生日献礼。

    “25万美元一艘。”耶利米笑着说道,“怎么样,便宜吧?”

    一艘巨大的黑色巨兽正静静地躺在圣弗朗西斯科造船厂的船坞内,裹着黑色装甲板的船身在海水的反射闪烁起阵阵寒光。

    勇士级的同级舰黑王子则于1859年10月12日在格拉斯哥纳皮尔船厂动工建造,1861年2月27日就下水。

    先锋级上的炮手们脸上洋溢着骄傲自豪的笑容,拉响了礼炮。

    梁耀也有拿梁绍琼当小白鼠的想法。

    此时这两艘大胆级在先锋级的衬托下显得十分娇小可爱。

    传闻在建州节这一天下水的军舰吨位将超过4000吨,而且采用了全新的设计,完全不同于以往的军舰。

    “可是你们法国人并没有拿出让我们感受到惊吓,恐惧的东西。这里的加州人拿出来了,这才7年啊,这真是个令人恐惧的地方。”

    “不是这个地方令人恐惧。”勒戈夫神色肃穆。

    “是这里的人令人恐惧,尤其是那位将军,我们的商业合作伙伴。”

第五百三十五章:犹他领地总督

    欲守加利福尼亚,必守内华达,欲守内华达,必守犹他,欲守犹他,必守内布拉斯加。

    比起一马平川,沃野千里的东部和中部,美利坚西部的地形还是比较多样化的。

    太平洋铁路的开通,为梁耀经略中部,继续将势力向内陆地区渗透成为了可能。

    1850年代,美利坚广大的中部地区和淘金热之前的加利福尼亚一样,都是人烟稀少的蛮荒之地。

    虽然联邦政府将这些地区划入了美利坚的领土,但联邦政府对这些地区的控制力相当微弱。

    实际上控制这些地区的是尤因塔、阿希奇卡、乔克塔、阿希奇卡、乔克塔、夏延、奥托等印第安部族。

    以科罗拉多领地为例,白人实际上能完全控制的地区就只有柯林斯堡和丹佛等少数几个定居点,定居点之外,则是印第安人的天下。

    这些地方目前还是处于权力真空的状态,哪个族群能控制这些权力真空区,就能成为该地的优势族群,掌握当地的话语权,以及获得日后的选票。

    梁耀背着手,凝视着墙上的地图,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犹他领地上。

    想要把手伸向犹他、科罗拉多、内布拉斯加甚至更远的地方,摩门教这颗毒瘤不切是不行的。

    摩门教视主教为上帝,这是梁耀无法忍受的,联邦政府不容许有活着的上帝存在,梁耀更不容许。

    杨百翰啊杨百翰,你手底下有几个团?敢以上帝自居。

    想要彻彻底底,完完全全地控制犹他,摩门教必须消灭。

    梁耀物色着合适的人选。

    克鲁格?

    不合适,克鲁格只是个职业军人,干不了灭教的活。

    邓家兄弟倒是有好几个适合干这种活的,可惜他们都已经有重任在肩。

    威廉·霍克,这人倒也合适,不过此人现在在西墨西哥做他的代理人,也不便把他调到犹他。

    利兰·斯坦福?

    目前看来,斯坦福确实是最合适的灭教人选了。

    心够狠,手段也够毒辣。

    只是这个人太聪明,必须给他上条链子。

    自己的老爹能不能当这条链子呢?

    梁耀非常希望他老爹能,但他还没有任人唯亲到是非不分的地步。

    他爹没这个能力,他爹靠着他的人脉做点生意还行,制住斯坦福这个老油条他爹还差远了。

    梁绍瑜?

    梁耀想到了他的这个叔叔,梁绍瑜给他当了这么多年的管家,形形***的人都接触过,待人办事都妥帖得体,在加州的上层影响力也够,就他吧。

    梁耀又想到了潘正炜的两个孙子潘宝璜和潘宝琳。

    潘正炜的两个孙子给他留下的印象非常好,潘家子弟能人也确实特别多。

    潘正炜已经给两个孙子铺好了路,送潘宝璜去了西点军校,送潘宝琳就读耶鲁大学学法。

    潘正炜的这两个孙子都很争气,大孙子潘宝璜在西点军校一直名列前茅。

    小孙子潘宝琳也很优秀,由于英语基础非常扎实,耶鲁大学只考了一次就顺利考上了。

    考上后又只花了三年就修完了所有的法学课程顺利毕业,成为耶鲁大学建校以来最年轻的法学毕业生。

    西点军校的那批后生要明年5月才毕业,潘宝璜目前是用不上了。

    倒是潘宝琳已经学成归来,潘正炜让潘宝琳学法的目标也很明确,就是从政。他给潘宝琳一个历练的机会也好,也顺便考验考验他。

    梁耀喊来蔡司,吩咐蔡司把斯坦福和潘宝琳找来。

    不多时,潘宝琳便来到了梁耀跟前。

    “你信上帝吗?”这是梁耀问潘宝琳的第一个问题。

    “不知议长问的是哪个上帝?”潘宝琳面色平静如水地回答道。

    “洋人的上帝太多,我不知道该信哪个。”

    “那你信什么?”梁耀继续问道。

    军界的人叫他将军,政界的人叫他议长,这小子开口叫他议长,说明这小子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想从政。

    “信我爷爷,信您。”潘宝琳不假思索地回道。

    “说来听听。”梁耀指了指一边的椅子,示意潘宝琳坐下。

    “在爷爷和您面前,我不敢坐。”潘宝琳依旧直挺挺地站着。

    “爷爷自小疼爱我,教会了我读书,识字,算账,英语,法语,又带我到美利坚开阔了眼界,潘家我这一辈聪明伶俐者甚多,我又不是嫡出,除非考上科举,否则难有出头之日。因此爷爷是我心中的上帝。

    您20岁不到就出海闯荡,带着华人在加利福尼亚站稳了脚跟,现在总统见了您都要敬畏三分。没有您就没有华人的今天。故而您也是我心中的上帝。”

    “你小子口齿倒伶俐,你知道你爷爷为什么让你学法吗?”

    梁耀笑道,这小子长相俊朗,说话又好听,倒是个从政的好材料。

    “议长先生曾和爷爷说过,若想要从政,先学法。”

    “记性不错,在耶鲁读书的时候被欺负过吗?”梁耀问道。

    潘宝琳一怔,咬着牙说道:“初时受了些欺负,边疆州的学生向来受排斥,更何况我又和他们肤色迥然相异。后来耶鲁的华人学生多了,就不受欺负了。”

    梁耀指着地图说道:“在这个国家也是这个理,谁人多,谁声音大,谁就有理。”

    “议长先生可是要开拓新州?”潘宝琳虽然才21岁,但很聪明,一下子就领会了梁耀的意图。

    华人作为美利坚的一个新族裔,外貌上又和欧罗巴人迥然相异,如果不想受欺侮,只有加强政治影响力这一条路可以走。

    英裔的美利坚后代为什么能稳稳压制德意志裔、法裔、荷兰裔、西班牙裔、爱尔兰裔?

    究其根源还是英格兰裔凭借着美东地区曾是英帝国的殖民地,英裔在人口上相比其他族裔占有绝对优势。英裔在建国之初就牢牢把握住了建国十三州上到州,下到市县的政治资源。

    这一点南北双方都大差不差,无非就是越往南法裔和西班牙裔会更多一点。南方的英裔没北方那么强势。

    其实建国之初美利坚国内还有一个族裔能够在某个州和英裔分庭抗礼。

    这个族裔就是纽约州的荷兰裔,但近几十年来随着大量其他族裔人口涌入纽约,稀释了纽约荷兰裔的人口,纽约州的荷兰裔也就此慢慢式微,逐渐淡出权力的中心。

    华人要不想步荷兰裔的后尘,就不能局限于控制一州一县之地。

    “我想给你个锻炼的机会。”梁耀淡淡地说道。

    “感谢议长先生栽培。”潘宝琳心中大喜。

    “你知道利兰·斯坦福先生吗?”梁耀问。

    “知道。”潘宝琳答。

    “斯坦福先生不日将前往犹他领地赴任犹他领地总督。”梁耀转过头,背着手语重心长地对潘宝琳说道。

    “斯坦福先生在加州的名声不太好,但能力是毋庸置疑的,你给他当助理,可以学到很多学校里学不到的东西,好好珍惜这个机会。”

    “一定不负先生厚望。”潘宝琳感谢道。

    领地总督相当于州长,不过这只是名义上的。

    由于二者权力的来源不同,州长和领地总督的政治地位有着天壤之别,领地总督是由联邦政府直接任命,权力直接来源于联邦政府,负责管理尚未成为州的领地。州长则是由具体州的居民选举产生,领导已经成为州的行政区域。

    最直观的一点,联邦政府可以对领地总督进行任免,而州长,哪怕是小州的州长,联邦政府也无权干涉其人事任免。

    像杨百翰这么头铁公然拒绝联邦政府免职的领地总督是特例,建国以来就他一个异类。

    再有就是地区差异造成了二者政治地位和社会地位的差异,尚未成州的边疆区都是经济落后不发达,人口稀少、印第安人数量较多的地区,和印第安人打仗是家常便饭。因此领地总督并不是什么好差事,能当州长的政客绝不会选择当领地总督。

    一般情况下,美利坚同级别的行政官员,富庶州的官员一般比贫困州的官员社会地位高。

    饶是如此,对于一个政坛新人而言,领地总督助理已经是非常高的政治了。

    美利坚行政长官,乃至总统的秘书,其职能和秘书相当,只是秘书这个职位被正式纳入行政编制是1903年之后的事情了。

    “先生,斯坦福先生来了。”蔡司敲了敲门。

    “请斯坦福先生进来。”梁耀示意斯坦福进来。

    “议长先生,我以为您已经把我忘了呢。”斯坦福脱帽向梁耀鞠躬致敬。

    “你是公民党的元老,我怎么可能把你忘了呢。”梁耀眯着眼睛盯着斯坦福。

    “布坎南总统让我举荐一个犹他领地总督的人选,我向布坎南总统举荐了你,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选了。”

    “犹他领地总督?犹他领地总督不是杨百翰么?”斯坦福皱眉道。

    “去年圣诞节,联邦政府已经免除了杨百翰的领地总督职务,只是杨百翰一直赖着不走。”梁耀说道。

    杨百翰拒不奉诏,这对联邦政府来说不是什么光彩事,因此联邦政府没有对外公开此时,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这件事情。

    斯坦福这个级别的人自然是不可能知道此事的。

    “他这是藐视宪法!”斯坦福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

    “他赖着不走,我这个领地总督恐怕也当不了了,犹他地区可是摩门教的魔窟,可不是个什么好地方。我赤手空拳地去赴任,当地的犹他教徒不会买账。”

    “如果犹他地区没有摩门教,没有摩门教徒呢?”梁耀坐了下来,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不过既然你没兴趣,也罢,乘着委任文书还没发下了,我这就拍电报给白宫,让布坎南总统收回成命,另择贤良。”

    “别别别,议长先生误会我的意思了。”斯坦福本想和梁耀讨价还价,没成想梁耀丝毫没有要和他讨价还价的意思。

    “杨百翰有摩门教,你有忠义会,克鲁格的亚利桑那步兵团已经进驻犹他,还有联邦政府和加州同时为你背书。你要是再搞不定杨百翰,算我看走眼了。”梁耀指了指潘宝琳说道。

    “我再送一对臂膀,这是耶鲁大学的法学高材生,给你当助手协助你日常工作应该是绰绰有余了。”

    “承蒙议长阁下厚爱,您说的是一对臂膀,还有一位是?”

    这哪里是送臂膀啊,分明是送一对镣铐,斯坦福心想。

    “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我没必要向你汇报吧?斯坦福阁下。”梁耀沉下脸。

    “瞧您这话说得。”斯坦福急忙住嘴。

    “好好干,只要消灭了摩门教,以犹他领地的底子,不出一两年就能达到建州的标准。”梁耀给斯坦福画了个大饼。

第五百三十六章:虔诚教徒斯坦福

    1857年5月。

    继北上之后,东出一词在加利福尼亚各地报纸上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有望成为加利福尼亚的年度热词。

    “号外!号外!

    重大利好消息!重大利好消息!

    联邦政府任命斯坦福先生为犹他领地总督,梁绍瑜先生担任斯坦福先生的助理兼犹他领地移民委员会主席,负责督导犹他领移民事宜!

    “号外!号外!

    即日起圣弗朗西斯科、萨克拉门托、洛杉矶三地火车站所有前往犹他领地的火车票全部六折出售!

    “号外!号外!

    即日起美洲行、波士顿行为前往犹他拓殖的新老移民提供三年免息的贷款,老移民若能提供资产抵押,可享受更高的贷款额度!

    “号外!号外!

    犹他布里格姆摩门教邪教教徒无故攻击我西海岸移民,克鲁格上校已逮捕涉事魔教教徒28人,死者,伤者几何,尚不可知。

    再次提醒诸位移民同胞,布里格姆乃魔教魔窟,移民此地需谨慎!

    “号外!号外!

    斯坦福先生抽调我加州各地精英法官36人,组建犹他特别审判法庭!

    一个个利好移民犹他领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到了各个城镇的街头巷尾。

    人们不由自主地想起当初响应州政府号召,北上开发俄勒冈州、梁州的那批勇敢的移民。

    这些人如今可都成了当诸如镇长、议员之类有头有脸的人物。

    每每想到这里,当初因为种种原因没能响应政府号召北上的加州人就忍不住捶胸顿足,扼腕叹息。

    心里想着如果他们当初去了俄勒冈州,梁州,人生的轨迹是否会改变?

    现在的加州,想要找个月薪20美元左右的工作,混口饭吃是不难。

    但如果想要继续往上爬,成为更高层次的人物,那就难了。

    加州早已经过了遍地是黄金,人人都有机会发横财的草莽时代。

    而犹他领地,现在正处于属于她的草莽时代。

    犹他虽乱,难道七八年前的加利福尼亚就不乱吗?

    这是很多决心前往犹他领地老移民的想法。

    和新移民不同,有些家底的老移民现在已经不满足于目前平平淡淡,一眼就能看到人生尽头的生活。

    他们决心抵押财产,到犹他州闯荡一番。

    收到联邦政犹他领地总督委任状的斯坦福带着他的团队风风火火地乘坐火车抵达了犹他。

    他所带的团队成分十分复杂,有加州司法界的36名精英,也有忠义会的会众和他私人豢养的打手,以及梁耀给他戴上的两副镣铐。

    火车驶入犹他地界,斯坦福目光所及之处是辽阔无垠,仿佛延绵至天涯的大地。天空则像是一个纯洁的蓝色穹顶,少有云翳。

    干旱的气息扑面而来,这个地方似乎连一滴水珠都容不下。由干旱的广袤荒漠和雄伟山脉构成的自然奇观,这就是初入犹他领地给斯坦福留下的印象。

    距离铁道的不远处,时常能看到大小不一的坟包,有些坟包钱还残留着纸钱和祭品,似乎是不久前有人在祭奠过。

    为了修筑这条铁路,有685名勇敢勤劳的铁路工人葬身于此,其中包括6名宝贵的铁路工程师。

    当然,实际上的死亡人数远不止于此,这些只是登记在册的死亡人数。

    工程中期安布雷拉公司从东南亚运来了上万名奴工,最终能够乘船返回婆罗洲的奴工只有四千人左右。

    此事是加利福尼亚高层心照不宣的秘密。

    火车驶出山脉,前方便是平原,到了平原上就有了几分生机。孤零零的矮树、比人还高草丛和堆砌如雕塑的岩石,成为这片地域的标志。偶尔,一阵微风掠过,带来的唯一声音是风吹过沙砾的颤动,有如造物主在低语。

    在这荒莽之地,生命却有着顽强的生存力。麋鹿在山坡上优雅地舞动着蹄子,它们的皮毛融入了干枯的草原,几乎难以察觉。远处,一群野马奔驰而过,溅起一阵飞扬的烟尘。

    斯坦福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匹自由快活的野马在这广袤苍茫的天地之间纵情驰骋。

    “梁先生,潘先生,可有兴趣一起打猎?”

    旷野上飞奔的野马、麋鹿、山狮(美洲狮)、狼,天空中翱翔的鹰、秃鹫等飞禽,激起了斯坦福狩猎的欲望。

    斯坦福合上手中的《摩门经》,一周来,他已经将这本书翻来覆去地读了好几遍,书中的内容他早已经了然于胸。

    “打猎?”潘宝琳感到很莫名其妙,在火车上打什么猎?

    不等梁绍瑜回应,斯坦福忽然举起火山石杠杆步枪,娴熟地对着窗外的活物扣动扳机。

    斯坦福的枪法很好,在高速运动的火车上能连续两发子弹打在一只麋鹿的心肺处,中弹的麋鹿拖曳着血淋淋没走出几步路就轰然倒下。

    “先生,你这是单纯地杀戮,不是狩猎。”

    初出茅庐的潘宝琳看不惯斯坦福这种以杀戮取乐的行径,斯坦福在加利福尼亚的高层中不受待见是有原因的,潘宝琳心想。

    “诶,你这幸运的傻小子啊。”

    斯坦福非常嫉妒潘宝琳,年纪轻轻就能够得到梁耀的赏识,政治生涯的起步就是领地总督的助理。

    “现在我们在火车上杀的还只是动物,到了盐湖城,我们要杀的可就是人了。”

    潘宝琳一时语塞,无法反驳。

    “议长先生派你到我身边想必是为了锻炼你。”说着,斯坦福把枪塞到潘宝琳手里。

    “今天我就教你第一课,残忍。”

    “我不.”

    潘宝琳拒绝了,现在他的脑海里的画面全是那只血淋淋的麋鹿,他下不去手。

    “再不开枪老子把你推下火车。”斯坦福拎住了潘宝琳的后颈。

    一旁的梁绍瑜则是不动声色地喝着茶。

    在听涛园当了这么多年的管家,什么样的人没接触过,斯坦福是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

    这人虽然很讨人厌,但做事还是很有分寸的。

    “开不开枪?”

    斯坦福将潘宝琳的头给摁到了车窗外。“不开!”潘宝琳依旧很倔强。

    “开不开枪?”

    这一次,斯坦福将潘宝琳的小半个身子摁到车窗外。

    “你放开我!”

    潘宝琳叫喊道。

    “不放!现在你开不开枪?”

    斯坦福贱兮兮地笑道。

    “我开你老母!”

    潘宝琳心一横,将枪口顶在斯坦福的脑门上闭着眼睛扣动了扳机。

    只是并没有传来枪声,传入潘宝琳耳中的只有一阵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斯坦福松开手,潘宝琳脑海中一片空白,只觉浑身无力,他喘着粗气瘫倒在了地上。

    “这才像话嘛。”斯坦福夺回潘宝琳手中的火山石连发步枪,丢给一旁的保镖。

    “斯坦福,适可而止。”梁绍瑜沉着脸,走过来拉起潘宝琳,教训道。

    “枪都不敢开,真给你爷爷丢脸!犹他领地这种地方,你从学校学来的那些法律条文就是废纸。”

    抵达盐湖城,斯坦福本想拜会拜会杨百翰,没成想自从克鲁格率领亚利桑那步兵团进驻犹他领地,杨百翰这厮就跟猫见了老鼠似的,直接离开了盐湖城总部,龟缩于布里格姆足不出户。

    斯坦福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大肆宣扬自己是摩门教忠实的信徒,并到摩门教的教堂进行虔诚的祷告。

    刚开始,盐湖城的摩门教对自称摩门教教徒的斯坦福嗤之以鼻。

    没有经过主教洗礼,算哪门子的摩门信徒?

    可是很快,接触过斯坦福的摩门教徒们发现,这个斯坦福先生对摩门教的教义竟然比他们这些老教徒还熟悉。

    渐渐地,越来越多的盐湖城摩门教徒相信斯坦福先生是一名忠实的摩门教教徒。

    斯坦福天天都到教堂进行祷告,从未缺席,似乎祷告比他的本职工作还要重要。

    斯坦福的所作所为让刚开始对斯坦福心怀敌意和戒备的摩门教教徒感到惭愧。

    斯坦福先生不抽烟,不喝酒,不和女性发生关系,看来斯坦福先生确实是一个恪守教规的忠实信徒。

    “你们既然谦卑、顺服、仰望神、忍受一切事,那么,我告诉你们,当我们已经经过我们对神的劝告之后,一切事都在你们有益处。

    你们也已亲眼所见亚伦所说的话是真实的。我见过你们所犯的一切罪孽,让我带领你们回到那泉源之前,直到你们的罪孽得以洗清。

    看吧,众人在我看来都是失落的,这是你们的天父所证明的,所以,我一直在劝勉你们归向他。

    看吧,我的儿子,我告诉你,人类是脆弱的,有时会犯错,但我会因我的仁慈而赦免他们,只要他们诚心悔改。”

    盐湖城摩门教大教堂内,斯坦福忘我虔诚地诵念着《摩门经》。

    整整半个月,斯坦福风雨无阻,每天都出现在教堂,似乎只有这里才是他灵魂的栖身之所。

    “斯坦福阁下,我就知道你在这里!”

    潘宝琳怒气冲冲地冲进教堂,毫不客气地指责道。

    “您是犹他领地总督!希望您别忘记了您的身份!”

    他们已经来到盐湖城半个月,这半个月来,领地总督的琐事全是潘宝琳在处理,斯坦福这厮除了每天吃饭睡觉之外,就天天待在盐湖城的摩门教堂和一群摩门教徒坐而论道。

    这令潘宝琳气愤不已,他潘宝琳提醒斯坦福不要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不要忘记了来犹他领地的目的。

    “我首先是上帝的教徒,其次.我还是一名上帝的教徒。”斯坦福一副无比虔诚的模样。

    “人间的俗务,就由你这位凡夫俗子代我处理吧。”

    说完,斯坦福就不由分说地将潘宝琳赶出了教堂。

    “斯坦福先生,感谢您近来对本教的支持。”盐湖城主教伯尔顿·贝思非常有礼貌地对斯坦福说道。

    斯坦福这些天不是给教堂捐钱,就是给教徒分发昂贵稀缺的生活物资,这令贝思感到非常地困惑。

    斯坦福给教徒们分发的生活物资价值多少贝思不知道,但他知道斯坦福半个月来给教会捐的钱足足有32000美元之多。

    这些钱还不是空头支票,全是加利福尼亚铸币厂铸造的金灿灿的金币美元。

    加利福尼亚铸造的金币美元可是实实在在的硬通货,不是其他州缺斤少两的劣质铸币能够比拟的。

    斯坦福一人所捐助给教会的财产,已经超过了今年盐湖城其他教徒所捐赠给教会的资产。

    犹他摩门教教徒多是清苦移民,没有多少资产,斯坦福是贝思所见过的最富裕的人。

    如此优质的教徒,一定要争取到自己这边来啊。贝思如是想着。

    “主教,看来是我罪孽深重,您还是不愿意接受我,把我当成一名信徒啊。”斯坦福黯然神伤,非常失落地说道。

    “斯坦福阁下的虔诚,盐湖城的所有教徒都是有目共睹的,只是.”贝思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还望主教指点迷津。”斯坦福问道。

    “只是您尚未接受过本教的洗礼正式入教。”贝思说道。

    “还请主教阁下为我洗礼!只有皈依摩门教,我的内心才能够得到安宁。”斯坦福眼睛一亮,他以卑微而又虔诚的语气乞求道。

    “我,我不能为你洗礼。”贝思摇了摇头,拒绝为斯坦福洗礼。

    “为什么?”斯坦福情绪激动。

    “是因为我不够虔诚吗?我愿意捐出我的全部财产以表达我对教会的虔诚!”

    全部财产

    贝思心头一震,斯坦福可是加利福尼亚巨富。

    贝思对斯坦福经营的生意也有所耳闻,虽然斯坦福所经营的生意很多都是见不得光的生意。但这些生意可都是实实在在的暴利生意。

    斯坦福的全部财产,少说也有上百万美金。

    上百万美金.这笔钱能盖多少座新教堂,能发展多少教徒,又能养多少个漂亮的女教徒啊。

    想到这里,贝思激动地心脏几乎都要跳出来了。

    “不是,正是因为您太虔诚了,而且您的身份又如此的尊贵,我还没有资格为你洗礼。只有先知才有资格为您洗礼。”贝思郑重地说道。

    如果是普通人想要入教,贝思现在就可以为其洗礼。

    像斯坦福这么重量级的人物入教,已经超出了他这个区区盐湖城主教的权限,只有先知,也就是摩门教大主教杨百翰才有资格为斯坦福洗礼。

    摩门教内部等级森严,杨百翰对待教徒手段严厉狠辣,贝思不敢在未经许可的情况下为斯坦福洗礼。

第五百三十七章:荒唐事

    “加利福尼亚步兵团和俄勒冈步兵团很多士兵的合同快到期了,需要更换一批新鲜的血液。另外,骑兵团和炮兵团在现有人员的基础上再分别扩建一个骑兵团和炮兵团。”

    梁耀在萨克拉门托的新居蔚秀居召见了俄勒冈步兵团的团长埃尔维斯上校。

    西部旅普通步兵的合同一般是3年期,现役的西部旅步兵团步兵有很多是在1854年签订的合同。

    梁耀想趁着很多西部旅步兵合同到期的机会启动他的扩军计划。

    战争部给予西部旅常备部队编制有5个团,分别是加利福尼亚步兵团、俄勒冈步兵团、亚利桑那步兵团、第三骑兵团、第五炮兵团。

    这五个团的士兵每个月能领到联邦政府7美元的津贴,但7美元的薪资在西海岸地区,尤其是加利福尼亚地区是无法吸引青壮年参军的,哪怕是包吃包住。

    因此西部旅士兵目前的薪资由三个部分组成,第一部分便是联邦政府每月提供的7美元津贴,第二部分则是加利福尼亚州政府每月提供的7美元津贴。

    这两部分的津贴对于步兵团、骑兵、炮兵数额都是一样的,都是7美元。

    第三部分津贴则根据兵种的不同,数额有所区别,分别是步兵3美元(工程兵和通信兵中的技术军士另当别论),骑兵5美元,炮兵7美元(炮兵中的技术军士另当别论)。这部分津贴是由梁耀自掏腰包。

    西部旅也是美利坚唯一兵种齐全,完全由常备团组成的旅级部队。

    二战之前和平时期的美利坚,联邦政府为了减轻财政压力,所维持的常备部队规模相当有限。

    此时美利坚的常备步兵团包括梁耀的西部旅在内只有15个步兵团,当3个骑兵团,以及5个炮兵团。

    “这次需要退役多少名老兵?退役下来的老兵如何安置?”

    埃尔维斯询问梁耀将如何安置这些退役的士兵。

    如何安置合同到期的老兵,梁耀有着丰富的经验。

    有服役经验的西部旅老兵在加利福尼亚非常吃香,不愁退役之后失业。

    安布雷拉公司会直接和优秀的退役老兵签订雇佣兵合同,西海岸三州的民团也非常欢迎这些老兵到民团担任基层军官,其他有安保需求的公司也会争抢这要雇佣这些退役老兵。

    所谓的民团并不是正规的军事力量,不会直接参与高烈度的军事行动,而是作为预备役存在,美利坚各州都维持着规模不等的民团州兵。

    民团的民兵在每年的规定时间内被召集并训练,完成训练后则回到平民生活中,不是职业军人。

    由于这部分民兵、志愿者很多来自乡下地区,训练的时间一般会选在农闲时期。

    民兵和志愿者部队的待遇各州之间的待遇差别很大,比如西海岸三州的民兵,州政府会提供制式武器弹药、住宿、餐食补贴、训练服装与装具等。

    而在多数州,从武器到装具,都需要民兵和志愿者自备。

    梁耀能够直接掌控的民兵也不算少,分别有加州的3个民兵团、俄勒冈州的1个民兵团、梁州的1个民兵团以及新近成立的1个犹他民兵团共计6民兵团。

    这6个民兵团的士官主要来源就是西部旅三个常备步兵团的退役老兵。

    “部分老兵直接加入安布雷拉公司的雇佣兵部队,剩下的一部分,我打算建立一个士官学校,送到士官学校中进行深造。”梁耀说道。

    “我要成立一所综合性的士官学校,下设步兵科、骑兵科、炮兵科、工兵科、通信科,用于培养部队所需的士官。”

    不过这一次,梁耀另有打算,他要建立一个士官学校培养基层军官,为接下来的大规模扩军做准备。

    “设立军校需要联邦政府的执照。”埃尔维斯提醒道。

    设立军校不是小事,需要联邦政府战争部的核准,总统的批示。

    “执照的事情不用你操心,你只需要放手去做。”梁耀说道。

    联邦政府那边他会提交申请走个过场,至于这执照联邦政府批也好,不批也好,这个士官学校他都要办。

    眼下联邦政府内部屁事一堆,自顾不暇,就算布坎南对他办军校有意见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区区一个犹他领地的摩门教都没工夫收拾,还让杨百翰这个神棍骑脸输出。梁耀办军校合理合法,联邦政府没有充足的理由,更没有能力干预他办军校。

    “是!阁下!”

    埃尔维斯领命而退。

    埃尔维斯走后,梁耀又翻看起了安布雷拉公司雇佣兵部队的花名册。

    安布雷拉公司的雇佣兵部队也是直属于他的武装力量,如果说西部旅名为联邦政府的部队,实为梁耀本人的私兵。

    那么安布雷拉公司的雇佣兵部队于名于实,都是他梁耀的私兵。

    除了没有大规模成建制的炮兵和骑兵部队,安布雷拉公司的雇佣兵部队,该有的东西梁耀都给他了。

    安布雷拉公司雇佣兵使用的轻武器,和西部旅的三个主力团没有任何区别。

    经过五六年的扩张,安布雷拉公司的雇佣兵规模已经从成立之初的500人扩充到了,3000余人之多。

    这些雇佣兵部队维护着梁耀在海外的利益。

    他们分别驻在:夏威夷珍珠港360人,日本北海道240人,广东香山360人,厦门120人,福州120人,宁波120人,上海120人,瑙鲁18人,婆罗洲1500余人(总部)。

    满打满算,他的雇佣兵竟也有一个旅之多,难怪这些年来,他的军费开支一年赛过一年。

    此外,美利坚陆军驻美司令官邓延驻防长崎的半个团,理论上也是梁耀能够调动的部队。

    除了这些陆地上的雇佣兵部队之外,梁耀还有一支安布雷拉舰队,这支舰队拥有1艘先锋级铁甲舰,28艘大胆级战舰,以及若干艘泥鳅船,雇佣水手多达五千余人。养舰队的钱可比养陆军贵多了。

    梁耀想到先锋级铁甲舰一艘就要450名水手,等到铁甲舰陆续下水,舰队的开支肯定也要跟着水涨船高。

    “先生,犹他领地的电报。”

    蔡司敲门走进了他的办公室。

    “念。”

    梁耀正在翻阅安布雷拉公司雇佣兵部队的花名册,直接让蔡司把电报的内容念出来。

    “是,先生。”

    蔡司拆开电报,将电报的内容直接念了出来。

    原来又是潘宝琳在告斯坦福的状,说斯坦福这厮到了犹他领地后天天不干正事,整日都泡在盐湖城的摩门教堂和那些摩门教徒厮混在一起,混在一起就算了,还捐钱捐物。

    潘宝琳不知道斯坦福这厮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故而来电请示梁耀。

    “回电告诉他,我知道了。”梁耀淡淡地说道,并没有把斯坦福的这些天的所作所为当一回事。

    “就回这些?”蔡司诧声道。

    “就这些。”梁耀肯定道。“先生,您就不当心斯坦福先生真的皈依摩门教吗?”蔡司有些担忧。

    “摩门教都是极端的宗教份子,如果获得斯坦福先生的财力支持,后果不堪设想。”

    “他能入摩门教?”梁耀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忍不住笑出声来。

    “斯坦福烟不离身,酒不离手,过不了摩门教徒那么清苦的生活。蔡司,我问你,在西部地区,是我的影响力大呢?还是摩门教的影响力大?”

    “当然是您了,您就是西部的总统。”蔡司不假思索地说道。

    “你都能想明白的问题,斯坦福这么务实的人难道就想不明白?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既然将犹他领地之事情托付于斯坦福,就应当给与他充分的信任。”梁耀说道。

    斯坦福这个老滑头接近摩门教徒肯定有他的原因,梁耀让斯坦福负责肃清犹他领的摩门教,至于怎么肃清,用多少时间和财力肃清,就看斯坦福自己的本事了。

    “明白了,先生。”

    蔡司恍然大悟,想来也是自己太多心,他能想到的问题,斯坦福这个老滑头怎么可能想不到。”

    蔡司拿出另一封电报。

    “这封是克鲁格上校的来电。”

    “念”

    “克鲁格上校来电垂询,斯坦福要求克鲁格上校释放亚利桑那步兵团拘捕的120名摩门教徒,兹事体大,克鲁格上校不敢擅自做决定,故而来电请示。”蔡司念道。

    “告诉克鲁格,凡斯坦福所请之事,只要和摩门教相关,亚利桑那团全力配合,无需请示。”梁耀批示道。

    “最后一封犹他领来电,斯坦福先生致电请求阁下批10挺雷霆M60机枪并5万发子弹。”蔡司念万最后一封电报,等待这梁耀的回复。

    “批5挺雷霆M60机枪,25000发子弹给他。”梁耀给斯坦福打了个半折。

    这倒不是他小气,而是雷霆M60机枪以及其配套弹药的产量并不高。

    负责生产该枪的火山石连发武器公司,除了3月下旬之前完成的6挺原型机枪之外,整个4月,也只生产了7挺机枪。

    就这,还要先紧着完成粤勇的订单,梁耀不可能一下子就批给斯坦福10挺机枪。

    1857年5月,广州城内外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息。

    “梁侍郎,你回来了,你快去劝劝叶总督吧,叶总督要处死洋人船员立威!”

    广东香山,广东水师提督洪名香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梁绍琼和沈葆桢乘坐的是一艘大胆级蒸汽战舰,两人准备在香山港口补充完燃料北上,不想船刚刚靠岸,洪名香便火急火燎地找到他。

    “叶总督要处决洋人?哪国的洋人?我听闻你们广东水师去岁截获了一艘悬挂英吉利国旗的走私船,可是此船上的洋人?”梁绍琼闻言眉头一皱。

    他是去年年底离开的大清前往美利坚探访梁耀,并商议船政之事。

    梁绍琼离开的时候,他有听说广东水师扣押了一艘英国船,导致大清和港英当局的局势变得十分紧张。

    不过这事是广东当局和英国领事之间的事,他一个兵部右侍郎没必要瞎掺和,以免惹得一身骚。因此当时他对这件事就没怎么在意。

    “不是,那艘叫做亚罗号的私船虽然挂的是米字旗,但所捕获之船员皆是华人,没有洋人。”洪名香说道。

    “既是如此,叶总督何来要处决洋人一说?”梁绍琼愈发不解了。

    “此事还得从洪某所捕获的那艘叫做亚罗号的走私船说起,洪某在这艘船上搜捕到的华人不是海盗就是走私贩子,因此当时洪某不敢擅自做主,就将所捕嫌犯转交给了叶总督,怎么处置,交由叶总督定夺。

    没过几天,英领事巴夏礼就来要人,您也是知道叶总督秉性的,叶总督向来很讨厌和洋人打交道。为了落得个耳根清净,便将这12名嫌犯送交巴夏礼。”洪名香仔细说起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巴夏礼?这小子就一翻译,算哪门子英国领事?后来呢?”梁绍琼纠正道,同时他也对这些地方官的无知感到非常失望。

    洪名香,叶名琛两人在广东任职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居然还会把一个翻译给当成领事。

    此时的英国驻华领事是由港督文咸兼任,只是文咸身兼多职,平素公务繁忙,故而喜欢将领事的事务交由巴夏礼这个中国通来打理。

    因此,广东当地的地方官,上至总督,下至广州知府及周边各县的县令,都把巴夏礼当做了英国领事。

    没想到这么多年了,广东水师提督洪名香,两广总督兼通商大臣叶名琛两位地方大员,却连这个最基本的问题都没搞明白。可见他们对洋人糊涂无知到了何种程度。

    “巴夏礼这厮拒收这些嫌犯。”

    “为何?”

    “巴夏礼想见叶总督,同叶总督当面面谈此事。”

    “那便和他们面谈,此事我们占理。”

    “叶总督觉得见洋人晦气,有失上国封疆大吏体统,就一直让洪某拖住巴夏礼,叶总督说,就和洋人这么耗着,等洋人没耐心了,洋人自然就会退了。”

    “糊涂!叶总督身兼通商大臣一职,他不出面和洋人交涉,谁出面和洋人交涉?!”听到这里,梁绍琼的血压有点上来了。

    梁家在广府地区置办有产业,大清国其它官员对英国人的实力一无所知,甚至连英国在哪里都不知道。

    但他梁绍琼对英国至少还有个比较粗浅的认识,加之他刚刚从美利坚回来,亲眼见识过美利坚这个西洋二流强国的风土人情。

    美利坚的火车,新式的洋枪洋炮,遍地的工厂机器,以万吨计的钢铁产量,铁甲舰,各地剽悍的民风,商贾之富庶都给梁绍琼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西洋诸国绝非朝臣们口中所说的边鄙蛮夷之国,不可小觑。

    一个西洋二流强国尚且如此风貌,英吉利国这个西洋一流强国会是什么样的?国力强盛到何等程度?梁绍琼想都不敢想。

    眼下洪洋之乱的内忧尚未解决,再招惹英国这个强大的敌是极为不明智的选择。

    “洪某也曾劝叶总督就勉为其难地委身和那英国人见一见,可梁侍郎您也知道叶总督的脾气,叶总督平素其它事情都好说话,就唯独遇到洋人的问题,没人能够劝得动。”洪名香也很无奈。

    洪名香心里想着要是梁绍琼是两广总督就好了,梁绍琼更了解洋人洋务,不排斥和洋人打交道。要是梁绍琼在这个位置上,他的水师提督会好做很多。

    叶名琛一直拖着洋人,洋人向大清国施加压力,基本上全部给到了他广东水师这一边。

    在珠江口和英国坚船利炮直接对峙的可是他们广东水师的弟兄。而不是坐在广州城府衙内的那群文官们。

    洪名香一度怀疑自己上辈子是不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才摊上这么一个上司。

    “叶总督要杀的那些洋人又是怎么一回事?”梁绍琼问道。

第五百三十八章:羊城危机

    很快,梁绍琼就了解到了叶名琛要杀的那些洋人是怎么回事了。

    原来叶名琛这厮为了不见英国人,可谓是煞费苦心,和英国人玩起了大清官场上的那一套,抱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态度,硬拖的态度硬生生地将巴夏礼晾了三四个月。

    哪成想英国人这次是铁了心地要进广州城,英国领事兼港督文咸,为见叶名琛一面,甚至发出了措辞非常严厉的外交照会。

    文咸想着我外交照会都发出去了,措辞又这么强硬,你叶名琛按照国际外交惯例,怎么着也得和我见上一面吧?

    结果在这件事情上文咸再一次失策了,文咸怎么料也料不到,堂堂大清国两广总督兼通商大臣,竟不知道外交照会是何物,完全没有任何外交意观念。

    叶名琛甚至都懒得搭理文咸。

    叶名琛的态度还是那老一套,亚罗号上的12个走私贩子和海盗,我可以放。

    想进广州城和我面谈,没门!

    什么?让我去香港见你面谈?想得美!

    叶名琛自认为自己的做法非常高明,英国人会像往常一样拿他没辙。没成想英国人这次压根不吃他这一套,直接派遣兵船进入珠江,驶向广州城。

    见英军来犯,英国舰船逆珠江而上,直逼广州城。水师提督洪名香着急了,请示叶名琛是否开火拒敌。

    不想这都火烧屁股了,英国人就要打进广州城了,叶名琛这个总督居然称病不见洪名香。

    两广总督叶名琛见不到,洪名香急得焦头烂额,只能去找广东巡抚柏贵。

    柏贵是蒙古正黄旗人。

    1852年底,前两广总督徐广缙调任两湖总督后,广东巡抚叶名琛填补了徐广缙调任后留下的空缺,坐上了两广总督的位置。朝廷则派蒙臣柏贵接任广东巡抚。

    这位柏贵大人更绝,一听说英国人要来,直接脚底抹油开溜出城了,比叶名琛还不是东西。至少敌军压境,叶名琛人还在广州城内。

    无奈之下,洪名香只得下令广东水师迎敌。

    庆幸的是,英军素来轻视清军,虎门炮台这几年刚刚翻新过,安装了不少从加州萨克拉门托兵工厂购置的新炮,广东水师也有些从梁耀那里买来的蒸汽战舰。

    故而面对英军的攻击,广东水师尚能一战。

    双方遂在虎门一带展开鏖战,此役甚为惨烈。

    虎门一役广东水师付出了480名水师官兵阵亡,213人被英军俘虏的代价,取得了毙杀231名英军,俘虏116名英军并风帆战舰一艘的丰硕战果。

    虽然战损比比较难看,但好歹也打退了英军,是道光东南之役(第一次福寿膏战争)以来对洋人作战取得的最辉煌的胜利了。

    然而就是这一场胜仗,让两广的地方官全都飘了。

    叶名琛的腰杆子硬了,柏贵也重新高调地回到广州城。

    两名封疆大吏连夜向朝廷奏捷,将虎门一役的功劳全部揽到了自己身上。

    这些洪名香忍了,毕竟这是大清官场的老传统,他胳膊拧不过大腿。

    但两人接下来的操作,洪名香就忍不了了,两个督抚不犒赏水师官兵,不发抚恤金不说,为了提振广府军民的士气,也为了要泄私愤,震慑港英当局,叶柏二人竟然要处决英军俘虏以儆效尤。

    此举无异于在玩火。

    广东水师有多少斤两没有人比洪名香更清楚,虎门一役广东水师虽然胜了,但这是惨胜。

    洪名香的广东水师精锐死伤近半,虎门附近的炮台也让英国人给端掉了2个,摧毁了8门昂贵的岸防炮。库存的炮弹也所剩无多。

    广东水师俘虏了英军的一艘风帆战舰,但英国人也俘获了广东水师一艘宝贵的大胆级蒸汽舰,另有213名广东水师精锐为英国人所俘虏。洪名香还指着拿英军俘虏和英国人换俘呢。

    洪名香和英军直接交过手,他很清楚英军的战力,英军要是集结重兵,再攻打一次广州城,凭借广东水师的那点残兵,是挡不住船坚炮利,兵强马壮的英军。

    到时候要是广州没能守住,不仅顶戴保不住,朝廷怪罪下来,掉脑袋都是轻的。

    故而洪名香将希望寄托在了梁绍琼身上,希望梁绍琼能够出面组织叶名琛的愚蠢行为,避免将事态扩大化。

    “洪某位卑言轻,还望梁侍郎念在同乡之谊,为了广府的父老乡亲,出面劝一劝叶总督他们。洪某不忍广府的父老乡亲横遭兵祸。”洪名香以非常恳切的语气对梁绍琼说道。

    “唉~”梁绍琼慨叹一声。

    “若是你这一仗打败了还好,可偏偏打胜了,给了他们洋人不堪一击的错觉。叶名琛也好,柏贵也好,他们都是科举出身,于兵事夷务都是一窍不通。”

    梁绍琼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英国人一旦打过来,不要说洪名香的广东水师,就算他的粤勇精锐尽聚于广府,也未必能扛得住。

    更何况现在粤勇的精锐都在江南和洪扬长毛乱匪作战,留守香山的都是一群新兵蛋子。

    将粤勇的精锐从江南调回来?

    行不通,未经朝廷许可贸然将粤勇精锐从江南调回广府,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再者,梁绍琼如果调兵,也是用海船将粤勇从江南运回香山,一旦运兵船中途遭受英国战舰攻击,后果不堪设想。

    至于走陆路?

    且不说沿途的州府会不会放行,行军的给养跟不跟的上。就算这两个问题能解决。陆地行军速度太慢,恐怕梁绍琼的精锐还没进入广东地界,英国人就把广州城拿下了。

    广州城的绿营和驻防八旗是什么德行,梁绍琼再清楚不过。

    目下广州城附近的地区,能够指望的上的部队,其实也就洪名香的千余水师精锐、香山粤勇大营内正在编练,尚未成军的800余名粤勇新兵,以及他侄儿部署在香山港口的360名安布雷拉公司的雇佣兵。

    “梁侍郎的意思是,洪某做错了?”洪名香现在感到非常茫然。

    “洪军门御敌外侮,保境安民,何错之有?”梁绍琼苦笑道。

    “和这群蠢驴共事,迟早有一天要被他们气死。”

    “依梁侍郎之见,我等该当如何?总不能看着叶总督和柏巡抚他们乱来而置之不理吧?”洪名香问道,他现在已经失去了分寸,不知道下一部该怎么办。

    梁绍琼急忙写下两封书信,将其中的一封寄往加州,另外一封则交到沈葆桢手里并郑重地嘱咐道。

    “沈贤弟,劳烦你跑一趟,请速到京师向恭亲王痛陈其中的利害关系,不可轻易和洋人开启战端。

    另外务必告知恭亲王要加强大沽口地区的防务!勿忘道光二十二年东南之役之戒!”

    梁绍琼担心英军像第一次福寿膏战争一样,在南方的海疆打不开局面直接北上。

    毕竟大清国的水师不堪用,一旦开战,制海权肯定是掌握在英国人手里,大清国海岸线很长,英军若是在南方海疆迟迟打不开局面,完全有可能放弃进攻南方沿海重镇,直接从海防更加薄弱的北方打开突破口。

    “梁兄放心!沈某一定向恭亲王,向朝廷说明其中的利害关系。”沈葆桢和梁绍琼刚刚从加州回来,虽然他对洋人洋务的了解程度没梁绍琼那么深,但美利坚之行的所见所闻,还是给了他非常大的震撼,他也认为不该在这个时候和轻启战端,否则后果难以预料。

    沈葆桢辞别了梁绍琼和洪名香,登上梁绍琼为他准备的快船火速北上。

    目送沈葆桢离开,梁绍琼便和洪名香怒气冲冲地进入广州城。

    一进城,梁绍琼就感受到了广州城内浓重的火药味以及喜庆味

    叶名琛的督标营兵丁正押解着虎门之役所俘虏的英军俘虏游街示众。

    围观的民众纷纷操起手中一切能够丢出去的东西往这些俘虏身上招呼。

    更有商户鸣炮鞭炮,敲锣打鼓,甚至是舞狮庆祝。

    抵制英国人进入广州城,呐喊呼号之声,痛斥英夷之声连绵不绝震耳欲聋。

    广州城是第一次鸦片战争时期的主战场之一,英军直接攻入过广州城,并在广州城内进行奸淫掳掠,广州城民众对英军的仇恨素来很深。

    《南京条约》签订之后,五口开埠通商,广州失去了十三行时期的外贸垄断专营权。

    一口通商时期,靠着独有的外贸垄断专营权,广州当局和十三行的行商小日子过的很滋润,数以万计当地民众依附十三行为生。

    五口开埠后,十三行迅速没落,当地以外贸为生的水手、苦力、挑夫、伙计等诸多行当的从业者失去了生计。

    正所谓夺人饭碗如杀人父母,这些人对洋人的仇恨更甚。

    这些失业水手、苦力、挑夫、伙计见识有限。

    不会也不敢想他们的贫困实际上是因为广州十三行的行商和广州地方当局的官吏分走了外贸利润的大头,现在连一点残羹剩饭都不给他们留造成的。

    他们只知道,自从洋人来了,五口开埠了,他们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差了。

    梁绍琼细看这些英军俘虏,更是气愤,这些英军俘虏中有超过半数是港岛的华人警察,南亚地区的殖民地土兵,正儿八经的英国人连一半都没有。

    也就是说上次英军进攻广州的准备并不充分,广东水师付出惨重代价击溃的不是英军精锐部队。英国人还没亮出底牌,广东方面就把自己的底牌广东水师给搭进去一半了。

    饶是如此,依旧不影响广州当局庆贺虎门大捷。

    这庆祝阵仗,不知道的,他娘的还以为大清打到伦敦了呢。

    讽刺的是在城内庆贺,载歌载舞的没有一个是亲身参与过虎门之役的。

    真正参与虎门之役,在没有友军的支援以一己之力击退英军进攻的广东水师残兵,依旧提心吊胆地守在虎门炮台上,守在战舰上。在煎熬中防备着英军的下一次进攻。

    粤省督抚直到现在也没有派兵替换虎门炮台上的广东水师残兵,让疲惫不堪的广东水师进行轮休的意思。

    “杀尽英夷,方消我粤民心头只恨!”

    “活剐了这些鬼佬!”

    “还有这些数典忘祖的汉奸!”

    “苍天有眼呐!咱们广州城有叶制台和柏抚台两位大老爷坐阵,何惧洋人!”

    “这柏抚台啊,可不得了,英夷进犯之时,柏抚台连夜带领抚标营出城迎战,柏抚台剑术绝伦,三箭就射死三个鬼佬兵!箭无虚发!吓得一百多个鬼佬当场投降!”

    “啧啧啧,到底是蒙古旗人,箭术了得!”

    “有叶制台在城内运筹帷幄,柏抚台上阵手刃鬼佬,纵使鬼佬有雄兵百万来犯,又有何惧哉!”

    “阵亡的水师兄弟尸骨未寒,抚恤未发,英夷不知何时会再度来犯,城内却在此弹冠相庆。”

    此情此景,令洪名香感到无比寒心。

    人群中,几个穿着抚标营号衣的兵丁正在散传单,一面发一面宣传巡抚大人杀鬼佬的“英勇事迹”。

    洪名香怒上心头,下马直接抢过一名标兵手中的传单撕成碎片。

    “杀你老母的鬼佬!问你要抚恤金没钱,印这些厕纸就有钱了?”

    出城杀你老母的鬼佬,老子带着水师的弟兄在虎门和鬼佬血拼的时候,你小子的巡抚行辕都到肇庆府城了,恨不得一溜烟跑回蒙古草原去。

    “大胆!你是何人?!竟敢对抚台大人出言不逊!”

    “抚台大人乃是抗英的英雄,岂是你这枭小之辈能够诋毁的?!”

    “来人!给我拿下!”

    “打死这个狗汉奸!”

    几个标兵气势汹汹地就要拿穿着常服的洪名香,周围的人群也纷纷响应。

    “大胆!”

    骑在马上的梁绍琼掏出腰间的柯尔特转轮手枪,朝天上放了一枪,怒叱道。

    “洪军门都不认识了吗?!”

    一个眼尖的标兵这才看清楚撕他们传单的人是水师提督,连连向洪名香致歉。

    “小的有眼无珠.”

    “这些东西是柏抚台让你们贴的?”梁绍琼指着标兵们手里的传单。

    “是行商们感念柏抚台守城之恩”那标兵答道。

    “叶制台和柏抚台现在何处?带我们去见他!”梁绍琼道。

    “这不知这位大人现居何职?找柏抚台有何事?”

    那标兵见梁绍琼器宇不凡,料想梁绍琼不是寻常人物。不过梁绍琼穿着常服,他们并不知道梁绍琼的具体身份,也不敢带梁绍琼去见叶名琛和柏贵。

    “混账!我找柏抚台有什么事还要向你通报吗?”梁绍琼怒喝道。

    “洪军门,这位大人,请随我来”那标兵见梁绍琼发怒,急忙为二人开路。

第五百三十九章:小小的大清震撼

    巡抚衙门内,叶名琛和柏贵正在接受广州城百姓送来的万民伞。

    两人在一众行商乡绅的赞誉声中飘飘欲仙,似乎自己真的就是死守虎门炮台,死守广州城的英雄。

    “梁侍郎也来啦!真是天佑我广州城!梁侍郎必是来驰援广州城,助我等剿灭英夷!一雪江宁条之耻!梁侍郎顾念乡梓,有情有义,不愧是我广府英杰,朝廷栋梁啊!”

    一名没落行商热情地凑了上来,上来就给梁绍琼戴高帽。

    “剿灭英夷,一雪江宁条之耻,说得好啊!然后呢?”

    梁绍琼十分玩味地盯着凑上来的这位没落行商。

    五口开埠,十三行行商没落是大势所趋,但不是所有行商都没落了。

    有魄力,有胆识到加州和美利坚闯荡的行商,诸如怡和行,同孚行等行不仅没有没落,反而生意越做越大,在其他的口岸甚至是美利坚东部都开设了分号。

    没落的是固守成规,失去一口垄断专营权后就无法生存的行商。

    巡抚衙门里给柏贵和叶名琛戴高帽,撺掇广州城居民反英情绪的主要就是这些人。

    梁绍琼对英国人也没好感,梁家在南洋的生意和英国人多有冲突,双方爆发的摩擦也不少。

    只是他理智尚存,很清楚这个时候贸然和英国爆发军事冲突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剿夷,拒夷也好,一雪江宁条之耻也罢,都要讲究时机和策略。

    目下克里米亚战争刚刚结束,英法两大欧陆强国皆有染指远东之意,这时候扩大和英国人的冲突,不是往英国人枪口上撞吗?

    “当然是收复港岛!关闭开埠口岸,将洋夷拒于国门之外!我大清堂堂天朝上国,岂能容洋人随意进出!”那行商大义凛然地回答道。

    一众没落行商和乡绅纷纷附和称是。

    “待我驱逐英夷,奏请朝廷关闭其它四个口岸,恢复道光二十二年(1842年)之前的旧制,只留广州城一口通商可好?”梁绍琼冷声说道。

    这些吃不到葡萄也不想让其他人吃葡萄的人,心里的那点小九九怎么能瞒得过梁绍琼。

    他们无非是想回到一口通商,闭着眼睛都能挣钱的时代。

    “如此,甚好。”那名行商摇头晃脑地说道。

    “混账!抗英拒夷乃军国大事!岂容尔等趁乱谋取私利!误国害民!广州城的汹涌民情,就是尔等挑拨起来的吧?尔等居心何在?”梁绍琼指桑骂槐。

    煽动民情,如果没有广府的许可,说白了就是两位督抚点头,借这些行商十个胆子也不敢这么做。

    叶名琛啊叶名琛,你这个自私自利的庸人愚官,为了不见洋人,为了逢迎上意,什么都做得出来啊。

    你可曾想到,一旦广州城没守住,整个广州城的百姓都将给你的仕途陪葬。

    “我军刚刚取得大捷,梁侍郎却在此长英夷威风,灭我大清志气,不知梁侍郎又是和居心?”

    叶名琛是官场的老油条,岂能听不出梁绍琼这是在指桑骂槐,他反戈一击道。

    “大捷?”梁绍琼质问道。

    “叶制台可曾到虎门炮台山看过?可知虎门炮台上尚有多少门大炮可用,库存尚有多少发炮弹?水师还有多少个将士,多少艘战舰能作战?!可知港岛的英军现在是否在集结?是否会卷土重来?!”

    梁绍琼一串连珠炮似灵魂拷问令叶名琛勃然大怒,叶名琛令随从拿来一沓从港岛买来报纸甩在梁绍琼脸上。

    “梁绍琼!不要以为偌大一个大清就你一人懂夷务!”

    梁绍琼略略翻了一翻这些香港的报纸,除了港岛官方的《香港公报》主要用来颁布英国当局政令,内容相对靠谱正经之外。

    其余的报纸几乎可以说是群魔乱舞,不是刊载一些当地名流政要、东印度公司高层的丑闻,就是报告各个殖民地的起义的“新”闻。

    梁绍琼甚至还在一份叫做《南华早报》的报纸上看到1855年英军在克里米亚战场吃败仗的“新”闻,当真是开眼了。

    根据这些报纸的描述大英帝国现在可谓是殖民地四面楚歌,国内经济凋敝,国内的工人不是在罢工就是在罢工的路上,议员不是在吵架就是在吵架的路上。

    这些半真半假,肆意夸大的新闻看得梁绍琼都差点信了。

    梁绍琼去过美利坚,他多少了解一些西洋各国报社的尿性。

    加州情况够好了吧?当地还是有不嫌事大的报社,为了博民众眼球,提高报纸销量,每期都跟当局对着干,专门用放大镜拣丑事报道。

    想来叶名琛的自信除了虎门之役的惨胜之外,就来自于这些天天大英要亡的新闻。

    “这就是叶制台口中的夷务?”梁绍琼几乎要被叶名琛这个小可爱气笑了。

    他想笑,但想到叶名琛这么天真可爱的人是大清朝封疆大吏,两广数千万百姓的父母官,却又笑不出来。

    “这是本官派心腹到港岛收集到的最新报纸,港岛洋夷的一举一动,尽在本官掌握之中。”叶名琛胸有成竹,一副洋洋自得地模样。

    “依叶制台高见,接下来我等应当如何应对英夷?”梁绍琼冷笑道。

    “一个字,拖。”叶名琛抚须道。

    “英夷内政弊病丛生,民生凋敝,年年四处征战,穷兵黩武,我素闻其京师权贵不是通奸养小妾,就是好龙阳之徒。这些都是亡国之相,英吉利国距离亡国之日不远矣。

    况且他们攻伐我大清是不远万里劳师远征,我等只需以逸待劳,拖到英吉利国亡国,夷兵自然退去。”

    叶名琛的一席话说得有理有据,令梁绍琼瞠目结舌,大开眼界。

    “广州绿营及八旗承平日久,如英军大军来犯,叶制台又当如何应对?”梁绍琼已经心灰意冷,对叶名琛不再抱有希望。

    他本指望着叶名琛能借虎门之役的余威和文咸和谈,先把文咸稳住,为他调兵遣将,添置军火,构筑防御工事争取一点时间。

    没想到这位制台大人竟沉浸在英吉利国可以不攻自破的幻想之中。

    “民心可用!”叶名琛中气十足地说道。

    “民心?”

    “对,民心,广州城的百姓何止百万,两广的百姓又何止千万,只要两广百姓上下一心,众志成城,就算是每人吐一口吐沫,都能将洋兵淹死。”

    “民心,似水如烟民心往往是最靠不住的。

    英国兵手里拿的是上了刺刀的洋枪,洋枪可以挑人,可以发射滚烫的金属子弹,他们还会结阵,会动,还有洋炮,洋船掩护,不会傻愣愣地站在原地等你吐口水。

    洋枪能打多远?你的口水又能吐多远?

    叶制台若是认为凭借一腔热血,凭借百万平民的血肉之躯就能够挡住成千上万的职业军人,那要绿营八旗何用?要你的督表营何用?

    言尽于此,也制台就当梁某没来过。告辞。”

    言毕,梁绍琼转身便走。

    “君不见道光二十一年三元里之事乎?”叶名琛反驳道。

    “我是粤人,我岂不知!三元里103乡粤民组成的平英团有数万之众,占尽天时地利,围攻数百英军,结果如何?你知道为了毙杀4个英国兵,咱们死了多少乡民吗?!”梁绍琼顿住脚步,痛心地问道。

    “当时广州那些食俸禄的绿营八旗,滚滚诸公们,又在何处?”

    叶名琛追了上来,拉住梁绍琼的衣袖,压低声音道:“梁侍郎,你我都是汉臣,同朝围官,你为何要拆叶某的台,让叶某难堪!

    道光二十一年的两广总督是耆英!是满臣!满臣和洋人虚与委蛇,甚至私下媾和签约,无论他们留下多烂的摊子给汉臣收拾,圣上顶多就是削爵去职,训斥一番!他们有退路,但我们汉臣没有退路!

    我们汉臣只能对洋人表现得强硬,向圣上表明忠贞无二,公忠体国之心!”

    叶名琛不断强调自己是汉臣,强调满臣汉臣有别,强调自己的难处。

    “叶制台,这就是你的为官之道?这就是你不和洋人接触的原因?”梁绍琼冷笑道。

    “耆英当了八年两广总督,未让洋人踏进广州城内一步!若是在我任内让洋人踏入广州城,圣上,满朝文武又会怎么看我?你想过没有?!”“耆英至少还和英国领事打交道,稳住了领事的情绪,任内未出大乱,你呢?叶制台?”

    五口开埠之后,福州、厦门、宁波、上海四口均允许英国人进城做生意,没有出现太大问题。唯独广州当局坚决不许英国人入城,只许英国人在城外进行贸易。

    此事是英方挑起第二次福寿膏战争的重要原因:当时的英国人将进入广州城看作成是否真正进入中国的一个重要标志。

    如此一来,为什么亚罗湾事件偏偏会在广州发生,而不是发生在另外四个开埠口岸就不难理解了。

    其他四个开埠口岸此前饱受广州一口垄断外贸专营权之苦,做外贸生意都要跑到广州通过十三行这个中间商,不得不让广州行商和地方官盘剥一手。

    开埠之后,四个新开埠口岸的商贾和地方官也乐见开辟了新财源,没有在让不让洋人进城一事上过于纠结。

    广州是五口开埠通商中唯一一个利益遭到严重损害的口岸,不让洋人进城做生意,不仅仅是简单的面子的问题,也不是单纯的广州人仇视侵略者的情绪问题。

    厦、福、宁、沪四口洋人自由出入难道就不让清廷颜面扫地吗?偏偏广州特殊?

    福寿膏战争中,英军除了没有占领过福州,其余的四个通商口岸都在1841年~1842年之间先后完成了占领。英国侵略者在这四个口岸做的恶并不比广州少。

    因此试图用广州人对英国侵略者仇视情绪,是解释不通为什么广州当局不让英国人进城这一问题。

    广州当局不让英国人进驻广州,甚至连总领事馆都不能进入广州,只能设置在香港,原因是多方面的。

    其一,广州作为长期仅存的通商口岸,来广州做生意的洋人最多,且毗邻港岛,管理难度大的问题确实客观存在。

    其二,广州行商妄图以向洋人施压,向朝廷表忠心的方式,试图恢复一口贸易,重新垄断外贸经营的特权。

    这一点,从每次广州民间排外情绪高涨背后都有行商和官府的影子便可窥伺一二。

    在大清,聚众可是重罪。

    在广州城这样的大城市,官府衙门眼皮子底下,当地民众敢频繁地发起动辄上万人的集会,还把广州知府衙门烧了,广州当局都未追究其责任,这种现象有清一朝实属罕见。

    只有一个原因能解释得通这种匪夷所思的现象,那就是广州民众的集会是满清广州当局默许,甚至是直接操纵支持当地民众和英国人发生冲突。

    说直白一点就是拿广州百姓的命搏没落行商们的富贵,保地方官僚的仕途。

    其三,便是当地地方官的原因了。

    耆英,徐广缙、叶名琛、柏贵等封疆大吏为了一己私立,为了保住自己的顶戴,放任局势失控,将一个常规外交事务逐渐拖到高级外交问题,直至局势完全失控,直接引爆了第二次福寿膏战争。

    耆英是第一次福寿膏战争后的第一任两广总督和通商大臣,广州洋人入城问题上就是在耆英的任内埋下的地雷。

    耆英任内为了阻止洋人进入广州城,让洋人继续留在城外的十三行做生意可谓是煞费苦心。

    从第一任英国驻华总领事普鼎华到第二任驻华总领事戴维斯硬是让耆英耍得团团转,入城问题到耆英卸任都没得到解决。

    每次英国总领事要求入城,耆英就煽动广州城居民的反英情绪,组织数万市民大张旗鼓地日夜巡逻,抵制英国人入城。

    接着耆英又找英国领事诉苦打感情牌:不是我不让你们进广州城,我是为了你们好,为了贵国人民的人身安全考虑,现在进城不合时宜。

    你们如果现在执意进城我也不拦你们,就是城里愤怒的广州人非把你们剁了不可。老夫是朝廷里唯一还会为你们洋人讲几句好话的人,要是你们把我逼急不干了,换个更难沟通的总督,遭罪的是你们英国人。

    最后耆英又向英国领事承诺下次一定,等个一年半载,等民怨平息之后再让你们进城。

    结果从英国人从1844年等到1848年,等到耆英调回京师了,入城问题依旧没有得到解决。耆英着实给两任英国领事来了个小小的大清震撼。

    不过耆英也并不全是在忽悠英国领事,耆英至少说了句真话,那就是在大清的总督中,耆英确实是和洋人打交道比较勤快,比较好说话的。

    耆英之后继任的两个总督徐广缙、叶名琛由于都是汉臣的缘故,和洋人接触比耆英更加谨慎小心。也让接下来的英国总领事文咸领教到了来自大清官场的震撼。

    耆英至少还会忽悠英国人,安抚住英国人的情绪。而徐广缙、叶名琛连见洋人都懒得见,尤其是叶名琛,从担任巡抚到升任总督,就没有英国人见过他。

    徐广缙、叶名琛每当遇到英国人要求进城就故技重施,煽动广州城民众的情绪。

    此前由于英国忙于克里米亚战事,其国力无法负担再开辟一个远东战场,因此文咸对徐广缙、叶名琛这种近乎无赖的行为束手无策。

    现在克里米亚战事结束,英国终于能腾出手解决他们眼中的远东问题,把战舰大摇大摆地开进珠江口,进攻广州城。

    “满臣,汉臣不可一概而论!耆英是满人,不要说认一个英国干儿子,就算他认十个!一百个!一千个英国干儿子!圣上都不会怀疑他有二心!

    我是汉人,今日我要是出城和巴夏礼那厮见上一面,数日之后,弹劾我的折子就会出现在圣上的御案上!届时我叶名琛就算是有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楚!

    这两广总督,通商大臣!就不是人干的活!干得好是你分内的事,干不好,我叶名琛一家子的脑袋都要交代在这里!”

    叶名琛道出了他的苦衷。

    他是汉臣,长久以来,他不愿意和洋人直接接触的原因归根结底就一个,那就是怀疑京师城皇宫里头那位怀疑他有二心。

    因此叶名琛选择和洋人划清界限,对洋人态度强硬,以向皇帝表忠心,对外昭示自己是爱新觉罗家族的好家奴。

    “叶制台就做你的好汉臣吧。”

    对于叶名琛这种人,梁绍琼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说再多也只是白费口舌。

    “叶制台!柏抚台!”

    洪名香向叶名琛和柏贵跪下,乞求道。

    “洋人数次要求换俘,眼下广州城正是用人之际,还望叶制台和柏抚台念在水师的弟兄守土有功的份上!和洋人换俘!”

    洪名香的水师精锐主要来自于他家乡南澳县以及周围的州县,虎门一役后,巴夏礼多次派人来和广州当局交涉,想要交换俘虏。

    英军方面交换俘虏的意愿越是强烈,叶名琛等人越是认为,这些英军俘虏中肯定有大鱼,不愿意和英军交换俘虏。

    最后英军甚至只要求释放52名英格兰、苏格兰籍英军俘虏,作为回报他们将释放全部213名广东水师的俘虏。

    文咸想着,我的要求都这么低了,52名俘虏换213名俘虏,你们赚了,这下你总该愿意换了吗?

    文咸在担任英国驻华总领事期间,最大的失职就是以英国人的行为逻辑和广州当局打交道。

    广州当局的官僚,脑回路和正常人都不一样,面对这样的换俘要求,广州当局依旧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广州当局的种种奇葩行为,也给文翰整不会了。

    “大胆!换俘是向洋人释放议和的信号!洪名香!再议此事,修怪叶某无情!”叶名琛训斥道。

    为了自己的前途,为了照顾广州城已经被煽动起来的民众情绪,叶名琛是绝对不会和洋人交换俘虏的。

    不要说这213名俘虏是水师的人,就算是他的督标营标兵,他也不会换。

    私下和洋人换俘,朝廷会怎么看他,皇上会怎么看他?目下视英国人为仇寇又会怎么看他?

    叶名琛还要维护自己对洋人强硬的形象,换俘一事,没有任何妥协的余地。

    “叶制台!这213名水师弟兄,都是虎门炮台的炮手和蒸汽船的水手!眼下虎门炮台的炮手都配不齐啦!虎门炮台的背后,可就是广州城!”洪名香声嘶力竭地喊道。

    和英国人换俘,洪名香并非完全处于私心。

    也有出于广州城防的考虑,被英军俘虏的水师官兵多是虎门派台的炮手和蒸汽舰上的船员。

    广东水师合格的炮手和蒸汽舰船员人数本就不多。

    没有足够的炮手和炮弹,虎门炮台上的岸防炮再犀利也是摆设。

    虎门炮台一旦失守,广州城就等于向英国人敞开了大门。

    “炮手没了就再练!此事断无商议的余地!”叶名琛打住了洪名香。

    “叶制台”洪名香已是老泪纵横。

    “洪军门,多说无益,走吧。”

    梁绍琼冷笑一声,拉起跪在地上的洪名香上马离开了巡抚衙门,离开了广州城,回到了香山。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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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0美洲黄金大亨介绍:
19世纪中叶,美国加利福尼亚,一代背井离乡淘金华人的奋斗史。1850美洲黄金大亨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1850美洲黄金大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1850美洲黄金大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