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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鱼窝     1850美洲黄金大亨txt下载     1850美洲黄金大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四十章:老大哥,不带你

    1857年是个多事之秋。

    萨克拉门托的新居蔚秀居内。

    梁耀翻阅着报纸,他在报纸上看到了一则毫不起眼的新闻。

    说是新闻,其实也就是冷饭热炒。

    新闻的内容是清朝广西西林知县张鸣凤根据当地村民控呈,逮捕了以法国天主教神父马赖为首的不法教徒共26人,并依照大清律例判处了以马赖为首的不法教徒2人死刑,余众分别论罪处罚。

    这件事发生在去年,法媒现在大肆渲染此事,用意已然非常明显,那就是为出兵大清进行舆论造势。

    此事件就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马神甫事件,是第二次福寿膏战争法国出兵的借口。

    如果是大清广州地方官不让英国领事和商民进城,根据第一次福寿膏战争后签订的一系列条约,大清方面确实理亏。

    而马神甫事件,大清方面并不理亏,更多的责任在法方。

    根据中法《黄埔条约》规定,法国人只在五个通商口岸有传教的权利,并且清廷在条约上明确规定强调了外国人概不准赴内地传教。

    马赖等人无视条约深入内地传教,还到广西这么敏感的地方传教,这本就已经触动了清廷敏感的神经。

    要是真的只传教也就罢了,关键是这些法国教士仗着有领事裁判权权横行乡里、抢掠奸淫,这不纯纯找死嘛。

    更何况这时候的大清地方官绝大多数压根不知道福寿战争后大清和各列强签订的不平等条约具体有哪些内容。

    大清吃亏就吃亏在福寿膏战争都过去快20年了,举国上下竟然还没有一个官员有近代外交意识。

    神甫事件证据确凿,只要大清国照会法方总领事,按照国际惯例论处,国际舆论是对大清有利的。

    英法不是沙俄,沙俄往往是馋你土地就出兵,连冠冕堂皇的理由都懒得找,发动战争的目的是获取更多的领土。

    英法发动战争的首要目的是为了贸易,是为了向其它市场倾销本国的商品崛起实实在在的商业利益。

    英法是19世纪国际秩序的制定者,多少还顾忌自己的形象,在乎国际舆论。况且以此时大清国巨大的体量和尚存的花架子,法国直接出兵的概率很小。

    然而这也仅仅是理论上可行,实际上并没有可操作性,因为此时大清上上下下对洋人避之不及,不允许洋人进京。

    在上海的法国总领事想见地方官都难,更不用说见京官,乃至面圣。

    大英帝国要对大清国宣战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就连大西洋彼岸的美利坚高层或多或少都听到了一些风声。

    根据最新的新闻,伦敦威斯敏斯特宫的议会大厦已经在召开会议讨论组建远东远征军以及远征军司令官的人选问题。

    想来英军出兵大清最后的悬念只剩下时间了。

    可笑的是全世界都知道英法要向大清国宣战,都要直接出兵了,唯独当事国的大清,此时对外界发生的事情仍旧一无所知。

    有了太平洋铁路这条沟通东西的交通大动脉,东西部之间的往来变得十分便利。

    当然,前提是要能够承担得起一张价值超过200美元的车票。这个时代,长途旅行仍旧是少数人奢侈的享受。

    只有那些铁了心要移民西部的东部人,才会狠下心买一张200美元以上的机票。

    纽约-西海岸诸地的票价高昂是太平洋铁路的运力不足的导致的,除了客运,太平洋铁路公司还必须要匀出一部分运力承接货运订单。

    在短时间内提升太平洋铁路的运力是不可能的,梁耀也没有这个打算。

    不过西海岸地区为了吸纳东部的优质移民还是推出了一些优惠政策。

    以加州为例,加州最新面向东部移民的移民机制主要包括以下三个方面。

    其一,投资移民:凡是能向美洲银行、波士顿银行、怡和银行、同孚银行等加资银行证明自己的财产价值超过1000美元者,本人及直系亲属可免费获得前往西海岸的车票。

    加资银行也会根据东部投资移民提供抵押物的多寡,为东部投资移民提供不同额度的低息贷款。

    其二,技术移民:能向加州驻东部各州移民官证明自己有一技之长的,本人可免费获得一张前往西海岸的车票。

    其三,创业移民:能向加州移民官提供详细创业计划的,可享受6折购票优惠。

    布坎南乘坐他的总统专列来到了加州。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布坎南不敢相信自己所到的地方竟然是才建立不到10年的边疆州。

    19世纪中叶,由美利坚联邦政府主导的西进运动中,开发最成功的地区是密歇根湖西南畔的伊利诺伊州,芝加哥这座大都会就是在此时崛起的。

    这些年伊利诺伊州所取得的成就和加州比起来简直就是不值一提,伊利诺伊州最大的城市芝加哥和加州双子星(圣弗朗西斯科,洛杉矶)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城市。

    人口还没破10万大关的芝加哥不要说和加州双星比,就算是和加州首府萨克拉门托比也比不过。

    至于比经济,东部地区,包括五大湖沿岸的地区,此时正遭受严重的经济危机,百业萧条。芝加哥和萨克拉门托比经济就是自取其辱。

    “这就是萨克拉门托啊,可比之前刚去考察的芝加哥繁华多了。”

    布坎南亲自到访加州还是让梁耀感觉挺诧异的,梁耀在首府萨克拉门托蔚秀居迎接了布坎南。

    “总统阁下莅临加州也不提前通知一声,我也好迎接。阁下,请。”梁耀笑着将布坎南迎入了蔚秀居内。

    梁耀和布坎南的关系不是那么亲密友好,至少梁耀和前任总统菲尔莫尔的关系要好过布坎南。不过布坎南以总统之尊亲自驾临加州,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

    “梁将军可知道西部三贤?”落座之后,布坎南并没有直入主题。

    “听说过,民间好事者自吹自擂的说法罢了,当不得真。”梁耀回道。

    “西部有三贤,南方还有六君子呢。无论是西部三贤还是南方六君子,都是美利坚大家庭中的一员。”

    如果是和普通人谈起这个问题,梁耀大可以回答随意一些。布坎南不是普通人,是总统,他能问出这个问题,说明布坎南已经隐隐察觉到西部有些不对劲,他又不好明说的苗头。

    太平洋铁路开通之后,东西之间人员的交流越来越频繁密切。

    由于西海岸三州是以华人为主体,文化风俗和东部迥然相异,相互交流之间便产生了这么一个称谓。

    南部六个铁杆蓄奴州:弗吉尼亚州、北卡罗来纳州、南卡罗来纳州、佐治亚州、路易斯安那州、阿拉巴马州。在坊间也有南方六君子的说法。

    事情往小了说就是民间的俗称,往更深的层次去看,就是这些个体相互之间的认同感比对联邦政府高。

    对于一个国家尤其是宪法尚未健全的联邦制国家而言,这是非常危险的信号,布坎南这个政坛的老油条不可能看不出来。

    “说得好啊,大家都是美利坚联邦政府这个大家庭中的一员。”布坎南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随即吐露了他对犹他领的现状的失望和不满。

    “我途经犹他领地的时候,在犹他领地逗留了一会儿,在车站就能看到摩门教徒向往来乘客传教。你所举荐的新任领地总督似乎并没有很好地做好他的本职工作。”

    “摩门教徒自1845起就在杨百翰的带领下大规模移民进入犹他领地,杨百翰等人已深耕犹他领地12年之久。

    斯坦福总督刚刚上任不到两个月,现在就要求人家拿出成果,未免也太心急了。总统阁下,心急可吃不到斯克鲁帕(布坎南宾州老家一种传统的早餐食物,即Scrapple:炸猪杂布丁,玉米肉饼)。”梁耀回答道。

    作为一个总统,布坎南未免也太没耐心了。

    “犹他领的情况复杂,斯坦福总督的工作不好做,我也是能够理解的。否则我当初也不会顶着巨大的压力任命斯坦福为犹他领总督。”布坎南有些为难地说道。

    “斯坦福总督要是拿不出一点点成绩,我拿什么东西堵住华府的那些反对我的在野党的嘴呢?我又怎么继续支持斯坦福阁下的工作呢?路过犹他领的时候,我还听到摩门教徒讨论斯坦福要捐出他财产入教,不知道阁下是否知道此事。”

    与其说布坎南是对斯坦福不满,倒不如说是对梁耀不满。

    斯坦福是梁耀推荐上去的,梁耀能左右斯坦福工作,这是加州高层和华府都心照不宣的公开秘密。

    在铲除摩门教一事上,加州高层和华府的态度都是一致的。

    斯坦福上任犹他领总督一月有余,不仅没有拿出像样的成绩,自己还要加入摩门教。

    如此反常的举动让布坎南不得不多留个心眼。

    布坎南以及华府的政客们对斯坦福加入摩门教一事忧心忡忡,他们不希望犹他领再出现一个杨百翰。

    “斯坦福入教,也是他工作内容的一部分。”梁耀说道。

    “我不管斯坦福用什么方式解决摩门教,我要的是成果。”布坎南有些急切地说道。

    “我想知道,斯坦福什么时候能出成果。”

    “在您的任期之内,肯定能出成果。”梁耀回答道。

    “不行,太长了,我等不起。”布坎南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布坎南现在的总统位置坐的并不稳,他现在最需要的东西就是政绩。

    “那我只能回答您,很快您就能看到成果。既然我推荐了斯坦福当这个总督,我也会为我的举荐负责,华府的在野党,反对派如果催得急,您可以把责任都推在我身上。”梁耀替斯坦福顶住了压力。

    “我想您千里迢迢来加州一趟,不只是为了和我谈论犹他领摩门教的问题吧。”

    梁耀不相信布坎南屈尊千里迢迢从华盛顿到萨克拉门托,只为了和他讨论斯坦福的失职问题。

    如果只讨论斯坦福的失职问题,布坎南大可以使用电报和他沟通。

    联邦政府财政虽然很紧张,但没不至于穷到连电报都发不起的地步。

    “我主要是来咨询你一些远东的问题,具体来说是大清的问题,我们在伦敦和巴黎的公使已经传回回来可靠的消息,英国和法国已经确定要向大清宣战,两国很可能还要组建远征军协同作战。”布坎南询问道。

    “你觉得我们美利坚应该支持谁,才能将远东的利益最大化?”

    梁耀是美利坚最资深的华人政客,且在菲尔莫尔总统时期,梁耀协助过菲尔莫尔政府成功地处理过当时的日本问题,使得美利坚成为日本开国之后获利最大的列强。

    有鉴于此,美利坚高层一直把梁耀当做大清国,以及远东方面问题的专家。

    “这还用问吗?和英法一起组建联军啊。”梁耀泯了一口茶水。

    “和英法组建联军一起介入远东,我也和英法两国的驻美公使交流过,只是两国的公使提出的要求太过苛刻,要求我们美利坚和他们共享日本长崎的租界。”布坎南说道。

    布坎南不是没有一起和英法组建联军的想法,只是英法提出的合作价码太高,他无法接受。

    英国未向美利坚共享港岛,美利坚凭什么要和英国共享长崎租界?

    英法不愿意带美利坚这个小老弟一起出兵的深层次愿意梁耀也清楚。

    英法两国是欧陆最有牌面的两大列强,一个拥有全球最强大的海军,一个拥有全球最强大的陆军。

    英法两家组建联军那是强强联合,你美利坚有什么?要陆军没陆军,要海军没海军,一个美洲大陆上臭要饭的乡巴佬,也配和我大英帝国和法兰西帝国组建联军?

    英法想必也清楚美利坚现在的财政状况,知道美利坚无法抽调出大量的兵力和他们组建远征军。带上美利坚对英法非但没有太大的帮助,反而战后要多一个国家分蛋糕,这对英法来说并不划算。

    “既然英法不带我们美利坚玩,我们也没必要热脸贴冷屁股。”梁耀淡淡地说道。

    列强们向来不是一条心,触及到核心利益问题尿不到一个夜壶里也在梁耀的意料之中。

    这也正中梁耀下怀,出于个人情感,以及西海岸地区的在华利益考量,和英法同流合污,对他。来说也不是最好的选择。

    相比和英法同流合污,梁耀更倾向于借机削弱英法两大列强在远东地区的势力。

    毕竟此时的大清国和历史上的大清国不完全一样。

    至少现在大清国还有粤勇这么一支勉强能够拿得出手的准近代化部队。

    只要给粤勇提供充足的补给,梁绍琼指挥得当,面对跨过半个地球远道而来英法联军,以逸待劳,未必没有打赢这一仗的可能。

    英法两国刚刚经历了克里米亚战争,联军在克里米亚战场上的伤亡并不小,只要和英法两国耗,耗到战争代价高到英法两国都无法承受的地步即可。

    “长崎的租界是美利坚的将士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断然不可轻易许人,否则我们对昔日埋骨他乡的远征军将士无法交代,对民众也无法交代。”梁耀说道。

    “另外,我国与大清国合办船政一事尚在议程之中,若此时同英法和大清开战,这个大项目恐怕也要告吹了。”

    “这也是我所顾虑的,如果贸然和英法一起出兵攻打大清国,这也说不过去,显得我们美利坚乘人之危。”布坎南自我安慰道。

    英法有勉强能够自圆其说的理由出兵大清国,美利坚并没有。

    得益于西海岸有大量的华裔,这些华裔中有很多善于利用自己肤色外形,语言文化上优势为其他种族的美商充当中间商,游走于清廷地方政府和非华裔美商之间。甚至连大清国的内陆城市都有这些华裔中间商的身影。

    洛杉矶的煤油就是这些入籍美利坚的华商利用自己在清廷内的资源人脉,销售至清廷内陆地区。

    因此美利坚在大清做生意的阻力要比英法小得多,双方在贸易上的摩擦也并不尖锐。

    就拿华洋矛盾最尖锐的广州来说,广州当局禁止洋人入城,其他族裔的美商则可以委托华商入城。

    毕竟十三行中,入籍移民美利坚,在美利坚投资置办家业的也不在少数。

    清朝地方官员排斥和洋人打交道,但却不排斥和美籍华裔商人打交道,只要这些华裔不主动透露自己已经入籍美利坚,这些在清营商的华裔商人和华商无异。

    假若英法这次所谓的对清贸易战争取胜了,将他们的触角伸向原本遥不可及的内地,从客观上讲也是对美利坚利益的一种侵蚀。

    “远东的问题,能用外交手段的解决的问题,就尽量用外交手段解决,美利坚的家底没英法那么厚实,当初我和佩里将军远征日本,速战速决,未尝败绩,几乎没有什么伤亡的情况下,还是花费了上百万美元。”梁耀说道。

    这是布坎南再给自己找台阶下,以上这些原因确实是美利坚没必要出兵大清的原因。

    最深层次的原因还是眼下联邦政府疲于应付内忧,财政极为窘迫,无法组织起一支像样的远征军。

    这也是英法不肯带美利坚一起玩的原因。此时的美利坚想和英法组远征军,也确实不够格。

第五百四十一章:宣战

    “美清两国虽已建交多年,我们也向大清国派遣公使,可是大清方面从未向美利坚派驻公使,而且他们也没有这方面的打算。

    更令人头疼的是,我们的在上海的公使远离清朝首都,根本做不到和大清国有效的沟通。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又该怎么使用外交手段解决我们在大清国的利益诉求呢?”布坎南感到非常困惑。

    美清两国的关系相对而言是还不错,尽管如此,两国仍旧无法通过正常的外交渠道进行有效沟通。

    美方驻上海的总领事也多次向联邦政府抱怨,清朝的官员很排斥和他们打交道,很多情况下,没放的总领事和领事只能通过会英语的华商和地方官进行简介交流。

    至于和满清方面的中央政府直接沟通对话,那就别想了。

    在第二次福寿膏战争签订的《天津条约》中,第一条就是英国驻华使节并各眷属及各随员可在京师,或长行居住,或能随时往来,可在北京租地租屋,雇觅夫役。英方可通商各口岸设领事馆并派驻领事。

    可见当时的列强是有多想在大清国的首都设立常驻的大使馆,和满清中央政府建立起有效的对话机制。

    “我们要的是实实在在的利益,大清国要的是面子。只要我们照顾到了大清国的面子,想要派驻公使到京师,也不是没有可能。”梁耀说道。

    “那要如何照顾大清国的面子?”布坎南问道。

    “派一个中国面孔的华裔总领事,要带辫子的那种,就算是照顾到了大清国的脸面了。”梁耀给出了答案。

    “姿态要是再放低一些,谦卑一些,给大清国皇帝下跪,尊大清为天朝上国,大清国的皇帝一高兴,还会赏赐一些没什么用,但很昂贵的礼物。大清国给友邦送礼物向来十分大方。”

    “换一个中国面孔的美利坚总领事就能进入京师了?就这么简单?中国面孔的美利坚总领事,那还不也是美利坚人?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吗?”布坎南感到匪夷所思。

    布坎南有着丰富的外交官经验和履历,在1821年~1845年间,布坎南担任了长达24年驻俄公使,期间促成了美俄通商公约和美俄航海公约的签订,圆满地完成了联邦政府交给他的任务。

    布坎南也是靠着外交上的贡献成功地进入联邦政府中枢供职,因此在外交方面的工作,布坎南还是颇有心得,有一套自己的想法和见解。

    各国外交无不奉行利益至上的原则,像大清这样奉行面子至上的国家,布坎南还是头一回见,把布坎南这等有过丰富外交经验的外交家都整得有些模糊了。

    布坎南当了24年的沙俄公使,俄语没学会几句,反而在圣彼得堡学会了一口地道流利的法语。

    他本以为作为欧陆边缘国家的沙俄已经够另类了,没成想在远远的东方还有一个比沙俄更另类,更难打交道的国家。

    “对,就这么简单,美利坚在这方面要比英法更有优势。”梁耀很肯定地说道。

    “对其它国家而言,什么肤色种族的美利坚公使没区别,但对大清,区别可就大了去了,这是一门很复杂的学问。”

    作为一个移民国家,美利坚就是一个种族大熔炉,甭管什么肤色的种族,在美利坚都能找到。

    梁耀本希望布坎南让他再推荐一个合适的驻清公使人选,布坎南似乎看出了梁耀的心思,有他自己的顾虑和想法,也可能是梁耀推荐的犹他领地总督目前来看并不成功。

    这一次,布坎南没有让梁耀推荐驻清公使人选。

    “你的建议非常有用,我会好好考虑考虑这一问题,选择一个合适的公使人选。”布坎南淡淡地说道。

    “同时我也希望大清国也能向美利坚派驻公使,建立正式的双边外交关系。在这方面,你可以提供一些有效的建议吗?”

    “这可比我们向清朝首都派驻公使难多了。”梁耀摇了摇头说道。

    “大清国恐怕没有官员愿意来美利坚当公使,不过我可以努力运作一番。”

    让大清国的官员到美利坚当公使,这可比将他们流放宁古塔还难受。宁古塔距离京师不过1200多公里,而华盛顿距离京师的直线距离可是长达上万公里。

    “先生!”

    梁耀和布坎南正谈话间,蔡司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说道。

    “夫人要生了!”

    听说伊丽莎白要生产,梁耀也顾不得许多,向布坎南道了声失陪便走了。

    伊丽莎白的房门前聚集了很多人,有蔚秀居的仆役,梁耀的父亲,以及伊丽莎白的弟弟科尼等人。

    众人的目光紧紧锁定在紧闭的房门,房门内不时传出伊丽莎白痛苦的喊叫声。

    梁耀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天空中下着不大不小的雨,雨点随风飘洒,打在窗户上发出清脆的敲击声。

    雨点敲击窗户发出的噪音搅得梁耀心神不宁。

    产妇生产,在医疗技术比较发达的21世纪仍旧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在医疗水平较为低下的19世纪,其危险程度不亚于从鬼门关附近走一遭。

    突然,房间内安静了下来。

    梁耀焦急侧过身将耳朵贴在冰冷的玻璃窗上,试图聆听到产房内传来的声音,但只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和心跳声。

    他感觉手心湿漉漉的,手心紧撰着一支不知什么时候掏出,却一直没有点燃的卷烟。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变得异常缓慢,每一秒钟都像是一年那么长。

    无力感,这种罕见的感觉涌上了他的大脑,二世为人,能让他感到无力的事情并不多。

    他不相信鬼神,但在这个时候,他唯一能够的事情只有默默为伊丽莎白祈祷,祈求上天保佑她度过这场艰难的磨炼,祈求她和孩子都健康平安。

    忽地,房内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声,房门缓缓打开,一个医生走了出来,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朝梁耀点了点头。

    心情激动的梁耀一个箭步充了进去,险些被门槛绊倒也不在乎。

    来到床前,看到脸上的汗珠和疲惫一览无余,手中抱着孩子,眼中闪烁着满足和欢喜的伊丽莎白,梁耀一直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这一刻,焦急和不安终于化成庆幸与欢乐。

    “给我们的孩子起个名字吧。”伊丽莎白疲惫中带着喜悦。

    “是个男孩子。”站在床边的母亲提醒他道,“是个男孩。”

    听到是个男孩,梁耀的情绪没有太大的波动,倒是他老爹梁绍琛兴奋地呼天喊地,嘴里念叨着祖宗保佑,梁家有后之类的话。

    “起名岂可如此随意?!我已记下了孩子的生辰八字,咱们要先祭拜先祖,择吉日给孩子起名!”梁绍琛插话道。

    “总统先生不正好在咱们这吗?咱们让总统先生在这儿先待上几天,请总统先生给咱们的小孙儿起个名字不是更好?”

    “你让连一个汉字都认不清的美利坚总统咱们的孩子起名字?”

    梁耀有些无语,布坎南这厮会英语,会法语,还会一点点俄语,就是不会汉语,中国起名字的那一套,这老小子又怎么会知道?

    “就听爸爸的吧。”伊丽莎白见父子二人陷入僵持,便说道。

    “还是遵从中国的传统礼仪,给孩子起个名字。”

    正说间,伊丽莎白捅了捅梁耀,向梁耀使了个颜色,指了指正要离开房间的佐伊。

    梁耀望着背影有些落寞的佐伊,将襁褓中的婴儿小心翼翼地递到伊丽莎白怀里,起身追了上去。

    “佐伊,对.”

    “不用说这些,我没事,只是见到伊丽莎白姐姐生产的时候这么多人陪在她身边,你也在身边,心里有点难受。”佐伊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说道。

    “以前是我对不住你,往后我会一直陪伴在你和孩子左右。”梁耀上前一步抱着佐伊说道。

    佐伊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靠在梁耀的肩膀上轻声抽泣。不知何时,梁芊芊跑了上来,拉扯梁耀的衣角,台州头,巴眨着大眼睛,无助而又可怜的问道:“爸爸,爷爷有了弟弟后就不喜欢芊芊了,刚才眼里只有弟弟,都不理芊芊了,爸爸是不是也有了弟弟后就不喜欢芊芊了。”

    听到梁芊芊的这句无心之语,佐伊抽泣的声音更大了。

    小孩子的感觉是很敏锐的,佐伊在加州生活了这么久,中国素来重男轻女的糟粕传统也不可能不知道。

    “怎么会呢,傻孩子。”梁耀蹲下身,紧紧地抱起梁芊芊。

    “弟弟是爸爸的好孩子,芊芊也是爸爸的好孩子呀。”

    “芊芊刚才听爷爷说什么要给弟弟摆宴席,大宴宾客。”梁芊芊带着哭腔说道。

    “等芊芊过生日,爸爸也给芊芊摆宴席,办舞会,邀请很多很多的客人来给芊芊庆祝生日好不好。”梁耀刮了刮梁芊芊的鼻子说道。

    “没有进入广州城,就等于没有进入中国!”

    “进城!必须进城!互设大使馆一事,清国方面从1842年一直拖到了1857年都没有结果,我看他们就是想耍赖!”

    “必须给这些QINGCHONG一点颜色看看,让他们知道无视大英帝国的后果!”

    “我们不仅要进入广州城!还要在清国的首都设立大使馆!以免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

    “还有内地的市场!除了五口开埠口岸之外,我们还需要清国开放内地的市场!”

    “清国的水师袭击了我们在香港的舰队,还当众斩杀了2个英勇的英格兰士兵!”

    “这是对大英帝国的侮辱!”

    与此同时,英国伦敦斯威敏斯特宫的议会大厦内,一群衣冠楚楚的英伦绅士的群情激愤,声讨着大清国,历数大清国对大英帝国的总总“罪状”,好不热闹。

    原本议会内还有些不合时宜的声音,反对对清朝直接宣战并出兵。

    这些鸽派的议员认为大英帝国刚刚经历了克里米亚战争,需要休养生息,不宜出兵。

    只是随着鹰派代表帕麦尊上台出任首相兼外交大臣,以及广州当局的一系列迷惑行为和操作。

    鸽派议员在议会内的影响力逐渐式微。

    尤其是虎门之役的消息传到伦敦,可谓是举国震惊。

    第一次对华贸易战争伤亡的英国士兵加起来都没这一次战役多。

    以《泰晤士报》为首的各大报社也唯恐天下不乱,纷纷抨击指责政府在远东问题上不作为。致使本国在大清国经商的“合法商人”连基本的人身安全都无法获得保障。

    在媒体的推波助澜之下,英国民间要求出兵,洗刷虎门之役耻辱的声音也越来越强烈。

    这正是首相帕麦尊所希望看到。

    帕麦尊可以说是大清人民的老熟人了。

    第一次对华贸易战争前,帕麦尊是英帝国的外交大臣。

    彼时,帕麦尊就以对华态度强硬而闻名。

    当议会还在围绕是通过外交的方式解决对华贸易问题,还是直接出兵争论不休之时,帕麦尊就力排众议,并叫嚣道对付清帝国唯一的方法就是先揍它一顿再说。

    1840年之前,英国尚未和东方这个拥有世界上三分之一人口的超级帝国爆发过直接军事冲突,对清朝军事实力的了解也知之甚少。

    由于忌惮清帝国庞大的体量,当时像帕麦尊这样强烈主张对华开战的英国政客并不多。

    其原因自是不言而喻,对清帝国不了解的保守英国政客不愿意进行一场军事冒险,更不愿意承担战争失利带了的恶果。

    在英国议会对华开战法案进行投票表决的过程也是一波三折,最后经过三天的讨论。主战派也只是以271票对262票的微弱优势胜出,批准了对华开战提议。

    可见开战前,英国政客对战胜大清这个神秘而又庞大的超级帝国并没有十足的胜算,有很多议员认为这是一场军事冒险。

    对华贸易战争的胜利为帕麦尊带来了极大的政治声望和影响力。

    帕麦尊因此在政界和民间的声望水涨船高,随后顺理成章地入主内阁。

    只是战争胜利给英帝国臣民带来的利益并没有像当初政客们许诺的那样丰厚。

    中国人衣服下摆每加长1英寸,就足够英国所有的纺织工厂忙上几十年的说法现在看来是一则不折不扣的谎言。

    除了福寿膏之外,英国的商品在中国似乎并不受欢迎。

    英国国内质疑对华贸易战争的声音也由此抬头。

    越来越多的英国人也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清帝国在开放市场,甚至放弃了关税自主权之后,英国物美价廉的工业产品还是不能占领这个庞大的市场。

    第一次对华贸易战争是帕麦尊一力促成的,帕麦尊自然不可能否定这场战争的必要性,否定对华贸易战争,就是否定他自己。

    对此,以帕麦尊为首的英国内阁对国民给出的解释是:清廷从中作梗,组织英清两国之间的合法贸易,不让英国居民进入广州城做生意就是铁证!

    因此,英国有必要将这场没打完的贸易战争打完,逼迫清政府彻底为英国物美价廉的工商业品敞开大门!

    “先生们,请静一静!”

    议会大厦的中央,帕麦尊发出声如洪钟般的声音,他压了压手,示意大厦内的议员们安静下来。

    很快,喧闹声停止。

    议会大厅一派庄严肃穆之像。巨大的拱顶高悬,金色的吊灯闪烁着温暖的光芒,将议场映照得明亮而宏伟。

    座席上,议员们肃然静坐,怀着沉重而又期待的心情等待着这个历史性时刻的到来。

    帕麦尊站在位于议场中央的演讲台上。他的身着典雅的黑色礼服,佩戴着一枚闪烁耀眼的胸章,庄严肃穆地注视着全场。他的声音富有威严,坚定而铿锵,回荡在大厅的每个角落。

    “尊敬的议员们,今日我们站在了历史的十字路口,面临一个艰难而重要的决策。”

    帕麦尊的如秃鹫一般的眼睛扫向议席,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们伟大的祖国,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合王国,作为一个文明和正义的国家,已经多次试图通过努力以和平的外交方式与清国达成解决福寿膏及其一系列贸易问题的协议。”

    说到此间,帕麦尊面色一沉,声音陡然变得坚定而又强硬:“然而,尊敬的议员们,清国政府的冷漠与无理已经使我们别无选择。为了捍卫我们自由贸易的权利、捍卫我们的尊严,我们必须对清帝国采取军事行动。”

    大厅内的空气几乎凝固,到处弥漫着紧张的情绪,压得议员们几乎喘不过气来。

    帕麦尊注视着众议员们,他的眼神决绝而又不可一世:“现在我在此向大家宣告,《英国对华行动法案》的投票结果,该法案以497票赞成票,36票反对票获得通过!

    我们将对清帝国宣战!这将是一场困难的战斗,我们要捍卫的不仅仅是自身利益,更是正义与道义。”

    帕麦尊的声音越发激昂,他举起右手,誓言滚滚而出:“我们将以坚韧和勇气,捍卫我们伟大的的维多利亚女王陛下,捍卫我们的家园,捍卫一代又一代的大英帝国子民,捍卫自由与正义!”

    一时间,整个议会大厅内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人们振臂高呼万岁,激动的议员们将礼帽抛向空中。

    帕麦尊的宣战,再度启动了英帝国这个庞大的战争机器。

第五百四十二章:大清靠不住,还得靠自己

    1857年7月底,英国正式对大清国宣战。

    英国对清宣战不到一周,法国也正式对清宣战。

    英法双方很快就组建联军远征清国达成一致意见。

    鉴于虎门之役给英军造成了不小的伤亡,英方高层将第一批远东远征军的兵力从各式军舰49艘,官兵6400余人增加到了各式军舰53艘,官兵8400余人。

    法国方面也将远征军兵力从各式军舰12艘,官兵1500余人增至各式军舰18艘,官兵1800余人。

    一支由71艘军舰,10200人大军从英吉利海峡出发,浩浩荡荡,气势汹汹地扑向广州城。

    与此同时,大清朝的满朝诸公对此事浑然不觉,仍旧沉浸在虎门之役的喜悦之中。

    咸丰帝更是对两广总督叶名琛和广东巡抚柏贵大加赞赏。

    “先帝生前常为东南之役抱憾愤恨至极,我大清立国二百余年,何曾受过此等屈辱。

    先帝常言《江宁条》小屈之后,我大清必有大伸。什么是大伸?虎门一役便是大伸,有此大捷,足以告慰先帝,告慰列祖列宗的在天之灵。

    满朝公卿,知夷人夷务者,无人能出叶名琛之右。叶名琛督抚两广九年有余,未让英夷入广州城寸步,朕心甚慰。

    柏贵亦不负朕之厚望,虎门一役,亲临战阵,领兵毙杀英夷两千余人,俘敌五百余人,此乃庚子年(1840)东南之役以来未有之大捷。

    还有这广东水师提督洪名香,整饬广东水师、修缮虎门炮台有功,亦当嘉奖。

    谁说我大清除曾涤生,梁绍琼之外,便无知兵之人,朕看这柏贵就精于兵事嘛。”

    说到最后,由于柏贵是蒙古旗人,咸丰帝不忘重点表扬了柏贵一番,心里甚至动起了启用柏贵剿灭洪杨乱匪的心思。

    曾涤生和梁绍琼两个汉臣手握重兵,对大清而言终非幸事。

    “有此大捷,此乃列祖列宗庇护,皇上知人善任,天佑我大清。”

    见咸丰帝龙颜大悦,恭亲王奕赶紧抓住机会,向咸丰提起了兴办船政的相关事宜。

    “福州知府沈葆桢,赴美利坚考察归来,言美利坚国战舰之坚,火炮之利,不下于英吉利国。且美利坚国素来对我大清国颇为恭顺,其臣民在我大清也都守规矩,不似英吉利,蛮横无理.”

    “洋人的奇技淫巧不过如此,有虎门一役的教训,只要各地督抚都像叶名琛、柏贵这般用心,多加防范,整饬武备,料想那洋人也不敢再犯我大清疆界。

    洋人贪利,素来喜欢做生意,既然美利坚国对我大清有恭顺之意,虎门炮台上用的洋炮大多是从美利坚国购置,可酌情向美利坚国再购置一些洋炮,就算我大清照拂他们的生意。

    至于兴办船政一事,再议。

    眼下最要紧的是早日肃清洪扬之乱,洋人乃芥藓之疾,洪扬久据江南赋税重地,乃我大清心腹之患。”

    咸丰帝打断了奕的话,有虎门大捷在前,他现在对兴办船政的兴趣已经不大。

    既然虎门炮台能挡住洋人,难道更加坚固的大沽口炮台就挡不住洋人?

    《江宁条》等诸条约在咸丰看来,亦不过城下之要盟,乃当时的权宜之计,不可信之,更不可奉之。

    眼下既在虎门大捷找回了东南之役丧师割地丢掉的面子,这事就算过去了。

    大清国乃是天朝上国,岂能和这些西洋小邦斤斤计较。

    见上意已决,奕了解他这位四阿哥的性格,便知趣地不再多言。

    只是奕仍旧忧心忡忡,叶名琛的为人奕不是很清楚,但柏贵他接触过,柏贵的为人奕还是多少了解一点的。

    柏贵疏理内务尚可,但其生性胆小懦弱,不是将才。

    奏捷的奏疏上说柏贵亲临前线指挥督战,奕是持怀疑态度的。

    下边奴才的奏疏要能信,洪杨之乱早平了,哪有今天这乱局。

    朝会毕,奕在王府接见了沈葆桢,他想知道虎门之役的真相。

    沈葆桢是四品知府,他这官在一品二品大员满地走的京师不值一提,不要说入殿听朝,就连站大殿门口的资格都没有。

    直到朝会结束,沈葆桢对朝会的内容都不甚了了,只知道皇上难得龙颜大悦。

    龙颜大悦,是不是办船政的事情就成了?沈葆桢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船政。

    没成想刚见到奕,就迎来当头一棒。

    “皇上口谕:兴办船政一事,再议。”

    听到这个消息,沈葆桢猝不及防,久久没有回过神来,他没想到忙活了半天会是这个结果。

    这船政,说不办就不办了?洋人要是再来,再北上长驱直入进入渤海。嚷嚷着要进京可如何是好?

    “幼丹,起来说话,我且问你,虎门一役,毙杀英夷两千余人,俘敌五百余人一事可属实?”奕示意沈葆桢起来说话。

    沈葆桢闻言一怔,他知道叶名琛善于逢迎上意,没成想叶名琛竟胆大包天到如此程度。

    “王爷恕罪!”

    沈葆桢才刚刚起来,又吓得急忙跪下。

    沈葆桢虽初登官场,但他也不是愣头青,眼下叶名琛圣眷正隆,皇上也正在兴头上,现在贸然说出真相,打了皇上的脸,扫了皇上兴,后果不是他一个小小的知府能够承担的。

    奕屏退左右,亲自扶起沈葆桢,给沈葆桢吃了颗定心丸:“我想知道真相,今日你说的话,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沈葆桢多得恭亲王提携,也深知恭亲王的为人,在吃了这颗定心丸后,这才轻声将真相一五一十地道出。

    虎门一战大清是胜了不假,但这不是叶名琛和柏贵的功劳,是水师提督洪名香的功劳,而且也不是大捷,是惨胜,广东水师经此一战折损近半。广州城现在的情况是岌岌可危,英国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卷土重来。

    奕闻言勃然大怒,想到叶名琛和柏贵两人的种种所为,更是面露憎恶之色。

    “好你个叶名琛,竟敢拿大清的江山社稷开玩笑,这可是欺君之罪!”奕咬牙切齿道。

    气归气,但奕此时拿叶名琛和柏贵也没办法。

    “恭亲王息怒!”沈葆桢劝道。

    “船政大事,皆为此二人所误!幼丹你且和我细说此番在美利坚的所见所闻。”奕缓和情绪后说道。

    沈葆桢掏出在美利坚各地访问时做的记录以及委人拍摄的照片向奕细细讲解了起来。

    ——————————罗斯柴尔德家族在英国的分支莱昂纳尔让人隐晦地向梁耀吐露了英法已经组建远征军出兵的消息。

    为梁耀坐镇婆罗洲的安布雷拉公司副总裁邓文启近来也想梁耀频频抱怨,砂拉越的法国佬近来也越发不老实,频频越界圈地,攻伐亲安布雷拉公司的土著。

    安布雷拉公司的总裁马丁更是向梁耀汇报了一则重要的情报,英国东印度公司的高层传出他们将要建议英法联军在香山登陆,然后再攻取广州城。并已将战后胁迫清政府割让香山纳入议程。

    除此之外,梁耀还收到了一份奇怪的清朝订单,大清中枢一次性向他订购了200门大炮并弹药若干,这批大炮和弹药由怡和行和同孚行的商船负责运送至大沽口。

    至于前番和沈葆桢谈妥的清美两国合办船政一事,只字未提。

    由71艘军舰,10200人组成的英法联军令梁耀心头一紧。

    19世纪中叶的英法联军是什么概念呢?

    相当于21世纪20年代的中美联军

    这等规模的英法联军不要说收拾大清,收拾美利坚都绰绰有余。

    英法联军的目标如果只是大清,这场所谓的贸易战争,梁耀大可以置身事外。

    无论是英法攻打广州还是京师,他都能置身事外。

    但目前根据种种情报显示,英法联军此次远征的目的不仅仅是大清。

    似乎英法联军对他的香山和婆罗洲都很有兴趣。

    英法联军若动香山和婆罗洲,那就等于触及到梁耀的核心利益,由不得他在这场战争中当一个旁观者在一旁吃瓜。

    看来美利坚西海岸地区的崛起,在远东获得的巨大利益已经引起了英法两国的眼红和忌惮。

    五口开埠受益最大的列强是美利坚,美利坚对华贸易受益最大的利益团体,就是以加州为首的西海岸财团。

    梁耀本人以及西海岸财团是最希望远东地区的利益分配维持现状的利益团体,不过英法这次是铁了心地要打破远东地区的现状。

    梁耀在萨克拉门托的蔚秀居第一次召集了加州的高层召开会议。

    当他们听说英法联军对婆罗洲和香山很有兴趣时,大伙都不淡定了。

    这些加州高层与梁耀的利益已经深度绑定,他们在婆罗洲都有种植园。

    香山作为西海岸美籍商人在华最重要的贸易据点,港口设施齐全,很多西海岸商人都在香山置办有产业。

    包括梁耀本人在内,七年来,前前后后耗费了大量的人力财力物力,才将香山打造成一个现代化贸易港口,足以停泊五千吨以上的大船。

    “我们可以向联邦政施压,要求外交部出面和英法交涉,以保障我们在远东地区的利益。”有人提议道。

    “没有用的。”弗里蒙特摇了摇头说道。

    “美利坚是弱国,英法是强国,他们不会在乎我们的声音,我们的外交照会对英法不会有太好的效果。”

    “那总不能坐视英法侵蚀我们在远东的利益!”萨特愤然道。

    “香山港,我们前前后后可是投入了超过上百万美元,才有今天这副模样,还有北婆罗洲,虽然橡胶种植园距离出胶还有些时日,但北婆罗洲的今年年底就能大规模提炼煤油了。

    英法现在想来剥夺我们的劳动成果,捞现成的!我萨特第一个不答应!

    英法他强任他强!咱们也不是好惹的!英法若执意要动婆罗洲和香山,老子就和他们拼个鱼死网破!”

    萨特不仅是香山港务的股东之一,还斥巨资在北婆罗洲兴办了炼油厂,他就等着北婆罗洲炼油厂的生产线搭建起来,大规模出煤油后直接输送到香山售卖。

    现在英法既要动婆罗洲,又要动香山,这是萨特无法忍受的。因此萨特的情绪非常激动。

    “那我们就支持大清抗击英法!”伍元华亦是义愤填膺。

    但响应者寥寥,大清要能抗英击法,同时打败两大列强,母猪都能上树。

    或许美利坚其它财团不了解大清什么德行,但西海岸财团的成员或多或少在清国都有点生意,大清的军队什么德行,他们又不是不知道。

    大清的八旗绿营,说他们是治安警察都算抬举他们了,根本称不上是职业军队。

    偌大一个大清,号称拥有百万大军,实际上,大清真正能够称得上职业军队的部队也就粤勇巨和湘军精锐。

    且不说粤勇在江南地区和太平军作战,难以脱身。

    就算大清国能够咬牙抽调出粤勇和英法联军作战,粤勇不仅缺乏足够的重炮部队掩护,也缺乏足够的海上力量投送兵力,更要命的是,英法联军这次可是出动了整整上万人的大军!粤勇在人数上对英法联军也没有优势。

    因此粤勇对阵英法联军,在众人看来也是凶多吉少,难有胜算。

    “我会亲自出面和英法交涉,如果英法置若罔闻,我们也只剩下支持大清这一个选项。”梁耀神色严峻。

    “但我们不能寄希望于大清,捍卫我们在远东的利益,最终还是要靠我们自己。”

    “对!大清指望不上,联邦政府的那帮龟孙子也指望不上。既然如此,我们就自行组织武装守住香山港和婆罗洲。”萨特表现得非常积极。

    “就像当初攻打荷兰东印度公司一样,我们自己出钱出兵!”

    萨特作为加州建州元老之一,萨克拉门托巨富,他个人也拥有一支人数高达300人武装部队,如果有需要以萨特的财力也能雇佣一支数量可观的部队。他这并不是在吹牛夸海口,而是真有这个实力。

    西海岸诸豪强中有媲美职业军队武装的人就三人,第一毫无疑问是梁耀,掌握着西部地区最强大的武装力量,没有之一。

    第二便是军旅世家出身的弗里蒙特。

    第三便是萨克拉门托堡堡主出身的地方豪强萨特。

    至于其他人如罗宾逊,伍元华,潘正炜等人,也有一定数量的武装力量负责公司的安保工作以及向内陆地区拓殖。但他们的武装力量质量并不是很高。

    梁耀环视众人,想看看其他人的态度,华商唯梁耀马首是瞻,自是不必细说。

    弗里蒙特在犹豫片刻之后,也同意了这么办。不过弗里蒙特提出了一个要求。

    那就是不能以美利坚的名义和英法直接产生军事冲突,在远东和婆罗洲的利益必须捍卫,不过同时弗里蒙特也不希望战事波及到本土。

    梁耀的想法和弗里蒙特不谋而合,他也不希望战事波及到本土。

    只要战事不波及到本土,无论海外打得再糟糕,最糟糕的结局就是丧失部分海外利益。

    加州和西海岸才是他的基本盘,只要加州不烂,西海岸不烂,就不会动摇他本人以及西海岸财团在美利坚国内的地位。

    梁耀的想法也是以安布雷拉公司雇佣兵部队的名义捍卫自己在婆罗洲和香山港的利益。

第五百四十三章:群猩闪耀

    英法联军已经出发,留给梁耀的时间所剩无多。

    唯一的好消息是这次印度间接地帮了梁耀一个大忙。

    1857年5月,印度北部的印度陆军土兵在墙市(现在的德里)爆发起义,截止目前起义迅速蔓延到北印度的其他地区,包括卡纳普尔、博尔赫普尔、印度北方邦和奥德纳等地,已有燎原之势。

    由于印度民族大起义的爆发,英军进攻广州的计划被迫推迟。英军不得不中途在印度做停留,剿杀印度起义军。

    梁耀根据情报推算,英法联军主力最快也要到年底的圣诞节才能抵达香港,他还有五个月的准备时间。

    要不是英帝国的海军完全掌握着印度洋的制海权,梁耀现在恨不得白送给起义的印度土兵和土邦一些军火,援助他们的抗英大业,当一回反殖民先锋。

    梁耀召见了吉普森和勒戈夫这两位老熟人,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英法出兵大清,是英法两国的国事,他无权干涉。

    但是,两国如果无视美利坚,无视西海岸地区在远东,在东南亚的既得利益,妄图染指香山,长崎,北海道岛,以及婆罗洲岛,他绝不会坐视不理。

    吉普森和勒戈夫的反应比较冷淡,从他们的反应中,梁耀也更加肯定马丁给他提供的情报是准确的:英国人和法国人确实想染指他的势力范围。

    梁耀也没给吉普森和勒戈夫好脸色,只是让他们回去转告他们的英法主子,好自为之。随后开始紧锣密鼓地对即将发生的战事进行布置。

    清廷中枢订购的200门大炮他有现货,梁耀一直在为内战做准备,库存的各式大炮有260门之多。

    不过梁耀库存的大炮多是萨克拉门托炮,考虑到清军过于拉胯,梁耀并不打算售卖萨克拉门托大炮给大清,而是选择售卖经过线膛改造的M1857型(12磅炮),及M1841型(6磅炮)大小拿破仑炮给大清。

    至于更大口径的重炮,比如18英寸(64磅,457mm)岸防炮,价格昂贵不说,生产,安装,以及人员培训费时费力,梁耀也爱莫能助。清廷给的钱只够买这些小炮。

    他是资本家又不是慈善家,清廷想要更大的重炮也行,拿真金白银来买。

    只是拿破仑炮在西海岸地区已经淘汰退出现役,西海岸民间的库存也不是很多,梁耀使劲浑身解数,也只收集到了86门退役的拿破仑炮,其中萨特一个人就贡献了16门拿破仑炮。

    为此,梁耀只能向德州的奥斯汀兵工厂请求协助,好在奥斯汀兵工厂主力生产改造的大炮就是拿破仑炮,七拼八凑之下,算上那些尚未进行膛线改造的拿破仑炮,总算凑齐了200门炮。

    萨克拉门托兵工厂在研制出萨克拉门托炮后就已经拆除了拿破仑炮、以及其相关弹药的生产线,所以清方所需的炮弹订单,梁耀也全部转交给了奥斯汀兵工厂。

    奥斯汀兵工厂没想到自己获得的第一笔境外大单,竟然是以如此戏剧性的方式获得的。

    罗恩和埃斯皮等笑得合不拢嘴,急忙将清方所要的114门拿破仑炮,以及弹药迅速撞上火车通过刚刚完工不久的太平洋铁路输送至加州。再由怡和集团和同孚集团的商船运至大沽口。

    圣弗朗西斯科造船厂两艘先锋级铁甲舰同时在建,为加快让铁甲舰下水,耶利米响应了梁耀的要求,先集中精力建造其中的一艘铁甲舰,争取在11月左右能保证至少有1艘铁甲舰下水。

    这样一来,等到英法联军抵达广州,梁耀手头上至少有两艘可以使用的铁甲舰,他的海上力量也不至于太过单薄。

    这就苦了斯文了,由于时间紧迫,斯文不得不在一艘现有的先锋级铁甲舰上训练足够两艘铁甲舰所需的船员。

    梁耀清点了一番家底,如果第二艘先锋级铁甲舰能在11月左右顺利下水。

    届时他可以调动的机动力量有2艘先锋级铁甲舰,28艘各型1000多吨的大胆级护卫舰,18艘300~500吨不等的泥鳅船。

    这些战舰加上粤勇以及广东水师从他这购置的少量猴版大胆级和泥鳅船,虽然和英法联军的舰队仍相比旧实力悬殊,但好歹也有一战之力。

    更何况现在梁耀手里还有三张底牌,一张是铁甲舰,一张是萨克拉门托炮,一张是雷霆M60机枪,这些新锐武器是英军和法军所没有的。

    陆军方面,考虑到安布雷公司的雇佣兵部队驻防于各地,兵力分散,且这次作战需要用到大量的炮兵,梁耀只能让加利福尼亚步兵团,俄勒冈步兵团,第五炮兵团脱下美军军装,封存美利坚陆军军旗,换上安布雷拉公司雇佣兵团的服装旗帜出征。

    为掩人耳目,其番号也暂时更改为安布雷拉公司雇佣兵兵团第11、第12步兵团,第三炮兵团。

    另外刚刚退役签订雇佣兵合同的800余名退役老兵将和以萨特等人的私人武装合并为一团,其番号为第13步兵团。

    除了这些常规陆军部队外,梁耀还从各个步兵团和民兵团抽调精锐老兵,专门组建了一个机枪团,机枪团由15个连组成,每连由五个机枪班组组成。

    每个机枪班组装备一挺雷霆M60机枪,班组人员结构为:班长1名(负责指挥作战行动、协调火力支援和维持部队纪律。),主射手1名(副班长),副射手3名,机械师1名(专职负责处理机枪机械故障),弹药搬运手5名(负责携带作战所需的机枪弹药、备用零件、工具及其他必要的装备)。

    通信员、工程师、医疗人员和其他支援单位设于连部。

    机枪团除机械师由火山石连发武器公司负责培训之外,其余人员由梁耀本人亲自监督训练。

    英法联军比梁耀想象得要更沉不住气。

    联军的主力部队虽然由于印度大起义耽搁了一段时间,原本计划派往中国战场的印度土兵多数未能成行,但法军还是先于英军抵达了香港。

    “他娘的,这是什么旗帜,花里胡哨的,真他娘的难看。看着怎么像是法兰西的三色旗?不是说英法组成联军远征大清吗?英国人的船呢?”

    1857年12月初,广东香山县,香洲湾,梁绍琼通过望远镜看清楚了军舰上的旗帜,这种旗帜在珠江口并不常见。

    法兰西第二帝国的国旗是在三色旗的基础上加上了一群甲虫与王室徽章,因此显得有些花里胡哨的。

    珠江口往来的船只最多的是悬挂花旗(星条旗)、加州熊旗、安布雷拉公司保护伞旗的美利坚船只,其次是悬挂米字旗、英国皇家海军白船旗、英国东印度公司旗的英国船只。法国船也有,但不是很多。

    “英国人被印度起义耽搁了。”

    萨特阴沉着脸,目送着大摇大摆在他们面前驶过的法国战舰。

    法国是陆权国家,其战略重心向来在欧陆,以陆军见长,海军较弱。

    但法国海军的弱是相对英国皇家海军而言,和其他国家的海军相比,法国海军仍旧是一支非常强大的海军。

    萨特的安布雷拉公司雇佣兵兵团第13步兵团先于梁耀一步抵达了香山并和梁绍琼签订了雇佣合同,现在负责协助梁绍琼戍守香山港。

    梁耀由于在等第二艘先锋级下水,训练机枪团的缘故,尚未抵达香山。

    不过枪支弹药,虎门炮台所需的炮弹已经提前运抵了香山。

    再者,梁绍琼在香山也有一个小兵工厂能生产一定数量的沃尔特M1851式步枪和弹药。

    因此现在梁绍琼和广东水师的弹药还是比较充足的。

    梁绍琼和广东水师最缺的反而是有实战经验的老兵。

    虽然梁绍琼偷偷地将山字营从扬州调回香山,7月来又亲自训练了两营1600余人的乡勇,现在又有萨特的第13步兵团1300余名雇佣兵、原本驻防香山港的360余名安布雷拉公司雇佣兵襄助。

    但梁绍琼手里的作战部队拢共也只有4000出头,而且还缺乏野战炮兵,粤勇唯一的一个炮兵团还在江南前线。

    梁绍琼有想过将炮兵从江南前线调回香山。考虑到火炮运输不便,加上潘仕成的反对,梁绍琼只得作罢。

    靠这点部队和英法联军作战梁绍琼还是十分心虚的。

    萨特告诉过他,这次远征的英法联军人数超过万人,还有71艘军舰掩护。

    而珠江口目前堪用的舰船,只有梁耀刚刚半卖半送给他的以罗兰号为首的3艘法式蒸汽木壳巡洋舰,他自己的2艘大胆级以及8艘泥鳅船。广东水师那边也还有1艘大胆级,12艘泥鳅船。

    这些水面力量,全部加起来,面对来势汹汹的英法联军舰队也不够看。

    梁绍琼现在十分迫切地希望梁耀和他的铁甲舰早日抵达香山,就算梁耀不参战,梁耀的那些大船,尤其是巨大的铁甲舰直接往珠江口这么一停,也能极大地鼓舞广府军民的士气,让他感到心安。

    船政啊船政,大清为什么不早日办船政呢?

    梁绍琼在心中感慨道。

    “18艘法兰西海军的各式军舰,20多艘各式运兵船和补给船,看来法军的主力已经到齐了。”

    《加利福尼亚日报》《华盛顿公民报》的首席摄影师柯林斯在拍下最后一艘悬挂法兰西第二帝国国旗的舰船后命令助手收起了相机,准备回客栈写文章。

    柯林斯现在已经是美利坚最知名的摄影师,英法对华战争,这么大的新闻,他自然不可能错过。

    “港岛本就有1500名以上的驻军,加上1800名法军,他们现在已经有整整一个旅的兵力!”梁绍琼忧心忡忡地问萨特道。

    “萨特先生,圣弗朗西斯科造船厂的第二艘铁甲舰,究竟什么时候能够下水?”

    “我想第二艘先锋级已经下水了,梁将军现在正在来香山的路上。”萨特估摸着说道。

    “来人!”梁绍琼喊来他的亲兵,吩咐道。

    “到虎门炮台告诉洪军门,洋人的舰队已经到珠江口了,洪军门缺什么只管问我要!”

    “属下遵命!”

    亲兵领命便要走,却被梁绍琼喝住了。

    “谁让你走了?!再进广州城告诉叶总督和柏巡抚,洋人大军已经来了,让他们好自为之,丢了广州城,不要说他们头上的顶戴保不住,连他们脑袋都未必保得住!”

    叶名琛和柏贵是靠不住的,当下梁绍琼在广府地区唯一能够指望的上部队就只有的洪名香的广东水师。

    “是!属下现在可以走了吗?”亲兵小心翼翼地问道。

    “快去快回。”梁绍琼摆了摆手。

    萨特也交代香山港的士兵加强防护,并授意负责岸防炮的炮兵,如果敌舰贸然靠近香山港,不用请示,直接开火。

    梁耀经营香山多年,香山港口装备有18英寸(64磅,457mm)和9英寸(32磅,229mm)的萨克拉门托重型岸防炮。

    英军主力部队尚未抵达,英法联军舰队如果强制登陆攻打香山港,凭借这些岸防炮尚能一战。

    法国远东舰队驶入了英国在华的大本营香港码头,香港是第二次福寿膏战争英法联军的后勤基地。

    英法联军在第二次福寿膏战争中发动的四次主要战役:攻打广州,三打大沽口,都是从这里修整补给后出发。

    法国远东舰队的司令官由法国太平洋舰队司令海军中将特罗默兰担任。

    陆军司令,法国远征军总指挥由法国陆军中将孟托班担任。

    拿破仑三世本来打算在冉·巴普蒂斯特·帕尔迪将军和葛罗将军中选择一人担任法国远征军的总指挥,来华锻炼锻炼,积累实战经验。

    但拿破仑三世在得知虎门之役英军损失惨重后,最终还是决定让实战经验更加丰富的法兰西宿将查尔斯·德·孟托班担任远征军的总指挥。

    “想必您就是孟托班将军了。”

    港岛总督文咸在香港码头迎接了法军,至于文咸的对华领事一职,伦敦方面已经于1857年7月任命詹姆斯·额尔金为对华全权专使。不用文咸再兼领对华领事一职。

    陪同文咸一起迎接法军的还有英国驻香港军队三军司令史彬斯少将,英国东印度公司高级职员华生上校,翻译巴夏礼。

    就连沙俄的西伯利亚总督穆拉维约夫也领着俄国特使的头衔乘着一艘老旧风帆战舰来香港凑热闹。

    穆拉维约夫那艘破旧的风帆战舰在一众先进,维护良好的英法军舰中间显得十分扎眼。

    像极了一个不知好歹的穷小子非要腆着热脸贴冷屁股加入英法两个富哥的圈子。

    穆拉维约夫望着停泊在香港码头上的威武高达的各式新老战舰,眼中满是妒忌之色。

    心中暗自腹诽道:只可惜我俄罗斯帝国没有如此强大的舰队,要是俄罗斯帝国拥有这么强大的舰队,这次对华战争怎么说也得参加从中分一杯羹。

    海参崴、青泥洼(大连)、旅顺口这些可都是帝国梦寐以求的优良的港口啊,尤其是青泥洼和旅顺口,终年不冻,地形优越。这么好的港口落在这些契丹黄皮猴子手里可真是暴殄天物。

    此时的港岛可谓是群猩闪耀,就差英方的对华全权特使额尔金,英军陆军总司令詹姆斯·霍普·格兰特,东印度及中国舰队司令,英国皇家海军上将迈克尔·西摩尔爵士没有到位了。

    “来时我见香山港口防守严密,工事齐全,还有重型岸防炮,似乎清军也没有诸位说的那么不堪。”孟托班一面走,一面说道。

    舰队路过香港港时,孟托班仔细观察了一番香山港,清军的防卫似乎并不空虚懈怠。

    “父亲,您也太高看这群烟鬼了。”孟托班的儿子弗朗索瓦·德·孟托班不以为意道。

    “我看他们就是一群花架子,我听说第一次对华贸易战争,英军几乎没有付出多少代价就迫使清国屈服了。一群由大烟鬼组成的军队,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听说他们连武器都端不稳。

    灰色牲口虽然是牲口,但至少还是健康的牲口,健康的牲口可比生病的人有劲。”

    小孟托班心高气傲,丝毫不把清军当回事,法兰西陆军能在克里米亚把沙俄的军队都打得满地找牙。一群病夫组成的军队,只怕是要比沙俄的那群农夫还要不堪。

    随行的法军军官闻言不由得笑出了声,一旁的俄罗斯公使穆拉维约夫听到小孟托班如此奚落俄军,脸色骤然变得十分难看,不过也不敢发作,只是不作回应。

    “注意你的言辞!你忘记我是怎么教导你的吗?不要轻视任何一个对手!”孟托班拉下脸训斥了他的儿子。

    “是,父亲。”小孟托班满不在乎地回了一句,心里还是不服气。

    “阁下有所不知,广东的情况比较复杂,香山是美利坚陆军准将梁耀,清国军阀梁绍琼的老巢。这两个人非常富有,尤其是梁耀,可以说是富可敌国,他是美利坚最富裕的人。这些年来,梁耀花了很多钱打造香山港,因此香山港看上去防守十分严密。”文咸对孟托班解释道。

    “梁耀此人我听说他,陛下还授予了他子爵爵位。我听说此人以淘金起家,没几年就成为了美利坚首富,当上了美利坚的将军,还在加利福尼亚办了兵工厂和造船厂,倒也是个传奇人物。”孟托班点点头说道。

    作为法国陆军的高层将领,孟托班对梁耀还是有些印象的。

    克里米亚战争期间,法军向梁耀购置了大量的沃尔特M1851式出口型步枪以及军服。该枪的性能之强,可靠性之高深深震撼了当时的法国陆军。

    同时也刺激到了法国陆军高层,迫使高傲的法国人埋头抓紧了国产新式步枪的研制。

    虽说在今年年初法军已经成功研制出了性能比普鲁士德莱塞针发枪更为先进的夏塞波步枪,但由于夏塞波步枪尚未量产。萨克拉门托兵工厂出口型号的沃尔特M1851式步枪仍旧是法军的中流砥柱。

    “香山港是美利坚在华最重要的贸易港口,港口仓库

    里货物更是价值上百万英镑,有取之不尽的煤油、凡士林以及江西运来的瓷器、福建运来的茶叶等紧俏商品。”英国东印度公司高级职员华生上校撩拨道。

    “美洲银行在华最重要的分行就设在香山港,这位黄金大亨可是在香山分行储备了数吨的黄金。”

    听到香山港囤积有大量值钱的货物时,随行的法军军官只是心动,毕竟货物都是大宗物件,难以携带。

    但在听到美洲银行香山分行储备有数吨的黄金后,不仅孟托班身边的一众法军校官眼睛都直了,就连孟托班本人亦是怦然心动,露出贪婪之色。这可是好几吨黄金啊!

    实际上真给华生猜对了,梁耀确实在香山这个对华最重要的贸易节点囤积了大量的黄金,只是数量不对。

    华生估计还是保守了,梁耀在香山所储备的黄金不是数吨,而是十五吨有余。不过这些黄金大都是安布雷拉公司在澳洲和婆罗洲所得,不是美利坚本土所产的黄金。

    “这么说,只要拿下香山港,我们就能获得这些黄金?”小孟托班咽了一口口水。

    “香山港可比广州城都难打,守卫香山港的士兵不是梁绍琼本人的当地亲兵,就是安布雷拉公司最精锐的雇佣兵,就连我们大英帝国的军队几次尝试靠近香山港口都没有好结果,更不用说其他军队了。”华生有意无意地说道,试图激这些法军将领。

    华生心里打着由法军打头阵,东印度公司和港岛的驻军紧随其后进入香山港,洗劫香山港内的金银财宝的如意算盘。

    孟托班是非常重视法军法军荣誉的军官,也向来看不起英国陆军,他明知这是华生的激将法,但还是跳了进去。

    没有法国陆军的将领会承认法国陆军不如英国陆军。在他们眼中,法兰西的陆军是全世界最强大的陆军,没有敌手。

    “你说的其他军队包括我们法兰西陆军?”孟托班冷哼了一声。

    “我可没怎么说,孟托班将军,我素来听说法兰西陆军英勇无敌,但这也只是道听途说,从来没有见识过。”华生狡黠一笑。

    文咸等人也没有阻止华生刺激这些法国佬。

第五百四十四章:这也是法国人?

    “鬼佬上沙滩了!”

    “这些坏鬼佬怎么跟我们以前见的鬼佬不一样?”

    “以前咱们见到的那些鬼佬兵都是穿的红衣服,戴桶毛,长得黑一点的还戴头巾。这些鬼佬怎么穿蓝衣服,红裤子?”

    “花旗国的鬼佬们不是说了嘛,这是劳什子法兰西国的鬼佬兵,不是英吉利国的鬼佬兵。”

    “管他法兰西国的鬼佬兵还是英吉利国的鬼佬兵,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说是法兰西国的鬼佬兵厉害还是英吉利国的鬼佬兵厉害?”

    “花旗国的鬼佬说,英吉利国的鬼佬兵在水上厉害,上了岸,法兰西国的鬼佬兵厉害。”

    “那咱们可不能让这些法兰西国的鬼佬兵上岸!”

    香山兄弟礁附近,一队正在巡逻的粤勇新兵营乡勇们望着一艘小型炮艇上的法国士兵议论道。

    这艘炮艇名为雷纳号,其排水量很小,仅有两百多吨,艇上乘员也不多,只有二十来人。

    但这些巡逻的粤勇至少看到艇上有三四十来人,多出来的那些人,是负责侦查测绘工作的工程兵和尖兵连尖兵。

    “花旗国的鬼佬们说得没错,这些法兰西国的鬼佬水上的功夫确实不如英吉利国的鬼佬。”粤勇巡逻队的什长梁修德见这艘小炮艇径直冲入了礁石区,感到非常诧异。

    “他们不知道这里有暗礁么?”

    兄弟礁附近的水域是一片礁石区,只是现在涨潮,藏于水下礁石不容易发现。

    “什长!快看!鬼佬的船触礁了!”

    想什么来什么,一名眼尖的乡勇指着触礁的雷纳号炮艇说道。

    只见那艘小炮艇稳稳地坐在了一块尖锐的礁石上,动弹不得。

    “快去通知哨官!这里有洋船触礁!其他人散开,随我一起放枪牵制住这些洋人!”

    梁修德非常兴奋,这些洋人看上去不是全部都会水,这艘小炮艇现在在他眼里就是军功。

    “什长,这个距离咱们的枪够不着他们。”一名大头兵道。

    “就你屁话多!”梁修德瞪了那名多嘴的大头兵一眼。

    “快散开!洋人的船上还有炮!炮弹可不长眼!”

    梁修德也没想打死雷纳号上的法国兵,他还更想抓活邀功呢。

    只是忌惮于雷纳号上装备有舰炮,以及法军人数远比他们多,这才不敢轻举妄动。

    很快,梁绍琼听说有法国人的炮艇搁浅,亲自带着三哨(连)山字营的人马赶来,还问萨特借了3门6磅的萨克拉门托炮,连炮兵都一起借走了。

    这些法军也是倒霉,放下的救生艇没划出多远也触礁了,救生艇上的水兵只得重新回到船上。

    雷纳号上的法军进退两难,面对岸上粤勇士兵射来的枪炮,只能使用雷纳号上的四门舰炮进行还击。

    只是粤勇阵型十分分散,雷纳号上的法军又是以低打高,甚至连岸上的人在哪里都看不清,只能凭借直觉和对方的枪炮声进行还击。

    倒是3门6磅的萨克拉门托野战炮,凭借着射速和精度上的优势,居高临下,稳稳压制住了雷纳号上的四门舰炮。

    “萨特这老小子的炮兵打得真是又快有准!”梁绍琼忍不住感慨道。

    梁绍琼的炮兵团也装备有6磅萨克拉门托野战炮,只是粤勇炮兵的素质和萨特的私人炮兵根本不是一个水平。

    萨特的私人炮兵还兼职萨克拉门托兵工厂质检员的工作,这些人一个月打掉的炮弹数量恐怕比粤勇炮兵一年打的炮弹都多。

    附近经过的英法军舰听到炮声前来支援雷纳号,这让雷纳号上的法军重新燃起了希望,只是很快,他们的希望便破灭了。

    英法军舰几次尝试进入兄弟礁险些触礁后选择放弃进入兄弟礁,而是放下救生艇打算将困在雷纳号上的法军救出来。

    只是这些放出来的救生艇在岸上敌军越来越猛烈的火力打击之下,也只能灰溜溜地撤出了兄弟礁,其中一艘英国救生艇在撤退途中也不慎触礁。

    遗憾的是这些英军水兵水性极佳,还是让他们游了回去。

    见无法救出雷纳号,又即将退潮,英法的救援舰船只能无能狂怒地朝岸上放几轮炮,随即便撤到更安全的海域。

    到了夜间,萨特将两门更重的12磅萨克拉门托野战炮拉到了兄弟礁附近,迅速组装好后亲自操炮射击,过了一把瘾。

    萨特打炮的机会很多,但有活靶子打的机会可不多,萨特越打越上头,直到雷纳号上的法军举起了白旗还不肯善罢甘休,又打了两轮才收手。

    雷纳号上的原有39名法军海陆官兵,除了一个不会水的工程兵落水被淹死,7人在炮击中身亡外,余下31名法军尽数被俘。

    见远处的英法军舰尚未撤走,梁绍琼只得放弃了俘获雷纳号的想法,命人拿来炸矿山用的黄色硅藻土炸药炸毁了雷纳号。

    回到香山港,梁绍琼和萨特连夜审讯起了这些俘虏。

    梁绍琼命令这些被缴械戴上镣铐的法军俘虏站成一排,他在这群法军俘虏面前来回地走来走去,观察着这些法军俘虏。

    “这他娘的也是法国人?法国人也蓄奴?”

    梁绍琼在一名黑人俘虏前停下,借着煤油灯发出的光亮上下打量着这名黑人俘虏。这名黑人俘虏在一众白人俘虏中十分扎眼。

    在梁绍琼的认知里,法国是白人国家,并没有黑人国民。

    “西非殖民地的土兵,没什么好稀奇的,英军中还有大量印度土兵呢。”萨特随即又指了指几个阿拉伯面孔的俘虏说道。

    “这几个虽然看着也挺白的,但他们也不是正统的法兰西人,是北非殖民地的土兵。”

    “哪个是真正的法兰西人?问问他们此次行动的目的是什么!”梁绍琼不了解法军,没成想法军的人员组成竟如此复杂。

    萨特在一名法国陆军的士官前顿住脚步,至于为什么萨特确定此人是一名陆军士官,原因也很简单,从他所穿着的军服上获取到的信息。

    这名士官手臂前方的两根橙色横条就表明了他的士官身份。

    手臂上方所佩戴的两排红色倒V型臂章表明这个士官是长期服役的老士官,以红色和绿色为色彩搭配的简章表明这名士官隶属于尖兵部队,是精锐部队的士官。

    克里米亚战争期间,加州的莲花服装厂为法军生产过大量的军服,因此萨特虽然远在加州,没有到过法兰西,但对法军的军服却了如指掌。

    “这个就是正统的法兰西人,还是一名老兵。”

    萨特将目光从法军士官的简章上挪到脸上,他直视着这名士官的眼睛,用不是很熟练的法语喝问道。

    “说吧,中士阁下,你们尖兵连这次行动目的是什么!”

    “你是法兰西人?”

    见对方对法军如此了解,法军士官非常诧异。只是对方法语又比较蹩脚,能够很明显地听出,法语并非此人的母语。

    “现在是我在审问你!不是你审问我!”

    萨特也不和这名法军士官客气,直接一拳往对方脸上招呼。萨特祖籍德意志,小时候在战火纷飞的德意志地区长大,他对法国人不仅没有好感,反而还有几分恨意,尤其是法国的军人。

    “无可奉告!”法军士官咬着牙道。

    见对方骨头还挺硬,处理战俘经验丰富的梁绍琼也没有废话,他挥挥手,示意亲兵上来直接上刑。

    几个亲兵动作娴熟地将法军军士摁到在地上,死死用膝盖顶住他的手,随即找来几根竹签往法军军士的指甲缝里扎去。

    一时间,法国军士杀猪般的嚎叫声响彻整个大院。

    几个法军新兵吓得浑身颤抖,两腿战栗,捂着眼睛不敢看,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梁帅,这厮嘴还挺严实,什么都不肯说。”

    折磨了一番后,亲兵向梁绍琼汇报道。

    “把他裤子扒了,找几块蜡给他洗洗鸟。”说完,梁绍琼又对萨特说道。

    “萨特先生,请你转告他,我梁某人不怕他不说,就怕他扛不住我的刑。”

    嘴硬的舌头梁绍琼也不是没见过,在江南他没少审过长毛的舌头,很多舌头能扛得住一轮两轮,一天两天,但能一直扛下去不过是凤毛麟角。

    这里这么多法军俘虏,他就不信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萨特将梁绍琼的话转告给法军军士,法军军士闻言疯狂地对梁绍琼狂飙脏话。

    梁绍琼听不懂法语,问萨特道:“他说什么?”

    “他说你是野蛮人,不讲文明。”萨特翻译道。

    “野蛮人?告诉他,野蛮人再野蛮也没有到他法兰西的国土上撒野。至于文明?他们这些强盗也配自诩文明人?”梁绍琼冷笑道。

    “今日我就让你们这群文明人开开眼,领教领教我们野蛮人的待客之仪!”

    不多时,亲兵便拿来几块蜡点开,往那法军军士的要害处低。

    初时,法军军士还能咬牙扛住。

    梁绍琼很有耐心,他也不着急,命人给他泼盆水降降温,撒海盐继续滴。

    有亲兵觉得滴蜡不过瘾,时不时直接上明火烧。

    没多久,整个大院便充斥着一股焦臭味,几个胆小的法军士兵已被吓得失禁。

    那法军军士终于扛不住,一五一十地交代了。

    原来他们是奉命对香山港,及其周围区域进行测绘工作,同时为后续大军的登陆,选择合适的登陆地点。

    香山港码头有重型岸防炮,且淇澳岛山上的炮台能与码头上的岸防炮形成交叉火力。

    这些天法军以补充给养,购买军需为由三番五次试图靠近香山港都被驱逐了,法国海军也领教了香山港岸防炮的威力。

    慑于岸防炮强大的火力,法军不得不放弃以军舰舰炮进行掩护,陆战队强攻夺取香山港的计划。

    舰炮虽然火力强大,但在颠簸的海面上和以逸待劳,准备充分的岸防炮进行対轰终究还是吃亏。

    法军高层经过商议后选择另辟蹊径,从其它地方进行登陆。雷纳号正是其中负责测绘踩点的一艘小炮艇。这样的炮艇,法军一共派出了三艘。

    当问及那些法军俘虏为什么不打广州反而想要对香山港下手时,那些法军也很实诚,说是英国东印度公司的人告诉他们香山的美洲银行有大量的黄金,其他商行也在香山港储藏了不少金银财宝。

    审完法军俘虏,梁绍琼将今天发现雷纳号的巡逻队长叫到跟前,赏赐了他以及整个巡逻小队200美元加州金币。加州美元由于用料足,铸造工艺精良,在开埠地区非常受欢迎,是比鹰洋还要硬的硬通货。

    得知这个巡逻队长是梁家子弟,梁绍琼非常高兴,特地对他说了几句勉励的话。

    梁修德激动之情溢于言表,执掌粤勇后,梁绍琼成为广东地区最显赫的人物之一,威望极高,平常人平时想见梁绍琼一面都很难,更不用说单独说上几句话了。

    做完这些,梁绍琼和萨特由于忙着审问俘虏,都还没吃晚饭。梁绍琼遂留萨特一起吃了个夜宵。

    两人现在最担心的事情就是法军登陆了。

    梁绍琼看着收缴来法军装备,忧心忡忡。

    守香山的粤勇除了精锐的山字营装备原版的沃尔特式步枪,其余的部队所装备的步枪是和法军一样的出口型沃尔特步枪。

    在步枪这一块,双方的差距不大,粤勇可以说还略有优势。

    但在其方面,法军的装备则要全面优于粤勇。

    法军装备的腰带、肩带、弹药带、水壶、羊毛毯、背包等携行装具全都是高质量的工业品,大衣和军服是质量尚佳的羊毛大衣,靴子是耐磨带扣,可以调节松紧的牛皮靴和羊皮靴。

    打开一个普通法军士兵的帆布背包,梁绍琼发现背包内有多个隔层,隔层内除了有硬面包、罐头食品、肉干、糖之类的军粮外,还有如小刀、火柴、针线包、香烟等生活用品。

    普通法军的背包,就跟一小仓库似的,令梁绍琼羡慕不已。

    带兵这么多年,他清楚后勤是才是最体现一支军队实力的地方,普通士兵的装备都能细致到如此程度,且不说法军战斗力如何,国力肯定十分雄厚。

    饶是粤勇最精锐的嫡系营,梁绍琼也无法给每个大头兵都配备如此齐全的装备。

    最后梁绍琼还不死心,拆了一支从法军处缴获来的步枪,结果依旧让他感到失望,法军士兵对步枪的养护非常好。

    “这些法军的装备倒是不错,可以和西部旅媲美了。”萨特也饶有兴致地翻看着法军的小物件。

    “装备太全了,虽然还没有像样的正式交手,但看这些装备,法军就不是好对付的敌人。”梁绍琼命人将这些东西拍照记录收起,背着手凝望着身后的地图问萨特道。

    “萨特先生,如果你是法军指挥官,你会选择在哪里登陆?”

    “你是在明知故问。”萨特见梁绍琼的目光死死盯在澳门上,替他把答案说了出来。

    “只有逼不得已才需要抢滩登陆,况且香山人口稠密,无论法军从哪里登陆,都很难瞒过我们,除了一个地方。”

    “澳门。”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把心中的答案说了出来。

    澳门虽小,但五脏俱全,有现成的港口码头可以用。法军可以通过澳门半岛直接向香山港进军,香山港到澳门半岛的距离不过四十余里。

    按照法军的行军速度,用不了一天,轻步兵就能直抵香山港。

    “澳门为葡萄牙人所占,葡萄牙人会让法军从澳门通过吗?”这是梁绍琼心中最后的疑惑。

    “英法的军舰停在门口,由不得葡萄牙人同不同意。”萨特用铅笔从澳门半岛划了一条通往香山港的线。

    “我也建议在这里部署一些精锐部队以防不测,要攻击香山港,这是最高效便捷的进军路线。”

第五百四十五章:法军登陆

    为防止法军从澳门进攻,梁绍琼连夜派兵到香山澳门交界处挖掘工事,并派遣了3哨最为精锐的山字营粤勇负责守卫。

    萨特也从第13团抽出2个连,并4门6磅萨克拉门托炮、2门12磅萨克拉门托炮协助粤勇守卫这道防线。

    余下的主力部队,仍旧守卫香山港,以保香山港无虞。

    法军高层获悉雷纳号被炸毁,舰上幸存的官兵尽数为粤勇所俘后大为恼怒。

    第二天天刚亮,小孟托班就奉老孟托班之命来港口要人。

    “贵国贸然向我法兰西军舰开火,致使我法兰西军人伤亡,而今又扣留我法兰西船员,不知是何用意?”小孟托班的态度倨傲无礼。

    梁绍琼心下不悦,也懒懒地伸了个懒腰:“久闻法兰西乃欧陆大国,我想法兰西的使者多少应该知道点文明国家的礼仪。

    没想到欧陆大国的使者也这般没教养,大清早地扰人清梦不说,对待长辈一点礼数都没有,嘴巴他娘的还臭。”

    “你?!”小孟托班年轻气盛,不是能够沉得住气的人。

    “你什么你?有话便说,有屁快放!我还等着吃早茶咧!”梁绍琼也没给小孟托班好脸色。

    “马上放了被你们扣押的法兰西官兵,否则.”小孟托班威胁道。

    “贵国已经向我国宣战,我们现在是交战状态,只凭你一句话就想我放了贵国的俘虏?”梁绍琼冷声说道。

    “阁下可真是天真可爱的紧呐。”

    法国虽已向清国宣战,但由于种种原因,两国并未正式递交国书。

    小孟托班素来听说清国的官员愚昧无知,高傲自大,胆小如鼠,还想借着信息差讹诈对方释放俘虏,没成想遇到梁绍琼这个硬茬。

    “您只要放了我们的人,我们保证不进攻香山。”小孟托班的态度好了很多。

    毕竟现在是法军的俘虏在清军手上,而不是清军的俘虏在法军手上。

    “这才像话嘛,求人就该有求人的样子。”梁绍琼说道。

    “要我放这些俘虏也不是不行,你们和英国是盟国,我想你们英法既能组织远征军一起劳师远征,想必你们两国之间的兄弟情必是极好的,牢不可破的。

    港岛有两百多名广东水师的俘虏,你们若是诚心交换,我们愿意换俘。”

    虎门一役,英国人俘虏俘虏了213名广东水师的精锐。

    这些被俘的广东水师精锐大都是虎门炮台上的炮手,正是当下清军最稀缺的技术兵种,要是能用法军战俘将这些水师的炮手换回来,梁绍琼也乐意换。

    “这”

    用英国人俘虏的清军换法军战俘?小孟托班愣了愣。

    他参加过克里米亚战争,和英军并肩作战过,英法之间或许能共富贵,至于一起共患难,那就别想了。

    “还不走?要我留你一起饮早茶吗?”

    梁绍琼对小孟托班下了逐客令。

    “英国人要是愿意用他们俘虏的清军换法军俘虏,明天的太阳就要从西边升起了。”

    在一旁给梁绍琼充当翻译的萨特说道。

    “能换就换,不换也罢。”说着,梁绍琼便邀请萨特一起吃早茶。

    英国人果然不愿意用他们俘虏的清军和交换法军的俘虏,毕竟英国人也有俘虏在两广总督叶名琛手上。

    英国人还指望着拿这些俘虏和叶名琛换俘呢,换了法军的俘虏,英军自己的俘虏怎么办?英国佬可不是舍己为人的大善人。

    法军见说不动英国人,便纵军舰在珠江口附近抓了125名渔民,再度派遣小孟托班前来商谈换俘一事情。

    法方表示他们愿意吃点亏,用125名中国间谍换31名法军俘虏。

    梁绍琼大怒,表示自己不吃这一套,当即驱逐了小孟托班。

    换俘不成,法军高层决定正式进攻香山港。

    如梁绍琼和萨特所料,澳门的葡萄牙人在英法两国的威压下开放了澳门港。

    法军主力和重武器源源不断地通过澳门港上了岸,见粤勇和征募而来的香山民夫乡壮正在香澳交界处构筑工事,挖掘壕沟,法军总指挥孟托班赞叹道:“清国还是有能人的,能料到我们会从澳门进攻香山。”

    孟托班下令炮兵炮击粤勇,打断对方的土木作业。

    法军炮兵会同驻港英军的炮兵,大大小小42门野战炮向粤勇尚未构筑完成的工事开火。

    旋即,英法联军的军舰又向香澳交界处的拱北口岸开火,为侧翼登陆的部队扫清障碍。

    炮击刚刚结束,工事内的粤勇走出猫耳洞,来到战壕前,就见法军已经拍好队形,提着枪向他们的阵地推进。

    有序推进的法军如同一道红蓝相间的海浪,朝山字营的阵地奔涌而来。

    很快,便又传来一个不利的消息。

    他们要面对的不仅只有正面强攻的法军,另有一支400余人的法军偏师在舰炮的掩护下从容地在拱北口岸登陆,向他们的侧翼发起了进攻。

    他们已经被法军两面夹击!

    好在阵地上的粤勇多是经历过实战的老兵,虽然战局不利,但没有溃散,仍旧坚守在阵地上!

    “他娘的!吃了没有海军的亏!若是我手里有一支拿得出手的海军,断不至于让这些鬼佬兵在拱北口岸如此轻松地登陆!”梁绍琼只能眼睁睁地望着法军从拱北口岸登陆,心里很不是滋味,一圈砸在瞭望台的栏杆上。

    “到底还是刚刚经过克里米亚战事洗礼的法军。”萨特也透过望远镜望见了在拱北口岸登陆的法军。

    梁绍琼设在拱北口岸的几处观察哨和零星的阵地已经被摧毁,登陆的法军工兵迅速清除了挡在他们面前的木刺和木障,很快开辟出了一条进攻的道路。

    这些法军军事素养明显要比一般的美军和墨军高出很多,萨特此时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不知道阵地上的守军能不能顶住法军的这波冲锋。

    如果顶不住,就只能把自己带来的3个连预备队给填上去了。

    “法军进攻有序,胆壮心齐,果然是强军。”

    虽然是对手,梁绍琼还是不吝赞美之语,平心而论,单从进攻的阵势来看,法军是他投笔从戎以来,所遇到的最出色的对手。此前梁绍琼所遇到的最难缠的对手还是太平军中的石达开部。

    “这是一场硬仗。”萨特紧屏息凝神,攥紧了拳头。

    “来人!如果丙丁戊3哨有支撑不住的迹象,甲、乙两哨马上顶上去!不得有误!”梁绍琼面色凝重,随时准备将预备队投入战斗。

    “梁帅,这可是咱们山字营全部的家底啊!拼光了这些老粤兵,咱们就只剩下新兵啦!”梁绍琼身边的营官劝阻道。

    这粤勇营官也不是在危言耸听,山字营是唯一回防香山的粤勇精锐老营。

    山字营要全交代在这里,接下来他们就只能靠两营新兵守香山了。

    “哪来那么多屁话!”梁绍琼喝道,他主意已决。

    法军来势汹汹,单凭阵地上的那3哨老兵和2哨新兵,恐怕很难挡住法军的攻势。

    虽然阵地上还有萨特第13团的2连兵,这些兵很多都是西部旅的老兵,值得新任,但萨特毕竟是客军,梁绍琼不能把希望全部寄托在萨特身上。

    “这些清军竟然还没有溃散。”孟托班大感意外。

    这是法军和清军的第一次交手,清军不知道法军的底,法军同样也不知道清军有几斤几两。

    孟托班对清军的了解主要来自英军,而英军对清军的印象,则主要来自十六七年前的那场所谓的贸易战争。

    法军和清军装备的是同一种步枪,虽说山字营装备的是原版打边针弹的沃尔特式步枪,性能要更好一些,但二者的性能没有质的差距,原版沃尔特式步枪在射程方面也只是比出口型稍远一些。

    双方很快进入了彼此的射程之内,冲锋的法军就地趴下和掩体内的清军展开对射。

    伴随着此起彼伏的枪声响起,弥漫的硝烟很快如同瘴气一般笼罩于双方阵前,几轮对射下来,双方互有死伤。

    但总的来说,还是掩体内的清军更占优势,伤亡更小。

    根据孟托班的判断,这波对射下来,法军少说要付出一个连左右的伤亡,这令孟托班头疼不已。

    不是说清军费拉不堪吗?这股清军,可一点不比克里米亚的俄军精锐逊色。

    “这是梁绍琼的亲兵,清军中极为罕见的精锐!”英国东印度公司的职员华生上校生怕孟托班因为法军付出的巨大伤亡萌生退意。

    “清军主力可是连欧洲的治安警察都不如,只要我们消灭这股清军!无论是香山还是广州都唾手可得!”

    孟托班并没有下令撤退,半途而废不是他的作风。

    很快,恢复体力的法军向清军阵地发起了最后的冲刺。

    法军旗手挥舞着法兰西第二帝国国旗率先冲入了清军的战壕。

    “鬼佬们冲上来了!和鬼佬拼啦!”

    “上刺刀!”

    “拿铲子!”

    战壕内的粤勇也做好了和法军贴身肉搏的准备。

    双方在狭窄泥泞的战壕内狭路相逢,展开殊死搏斗。

    身穿蓝色羊毛军大衣,头戴圆顶帽,浑身污泥汗水的法军士兵和穿着灰色号衣,使用布帕包头的粤勇纠缠在了一起。

    一时间,战壕内硝烟缭绕,四处弥漫着血腥味和泥浆味,场面十分混乱。

    这里一名粤勇掏出掘战壕的铲子往一名法军脑袋上拍去,那里一名法军将刺刀刺入一名粤勇的胸膛。

    枪声,武器碰撞声,金属刺进肉体发出湿润的,毛骨悚然的声音和双方士兵的震耳欲聋的嘶吼声,痛苦的嚎叫声相映交织。

    令人耳不忍闻,目不忍睹。

    战壕内温热的鲜血迅速流淌成渠,死伤的尸体堆积如山。但无论法军还是清军,只要还能动弹的,都在奋勇搏杀,誓死不退。

    山字营中的香山籍士兵很多,此战对于这些粤勇士兵而言是包围乡梓之战,他们的身后就是自己的父母妻儿。

    因此他们的士气格外高昂,抵抗意志分外地顽强,不惜以自己的血肉之躯用尽全力阻止法军前进,阻止法军跨越过战壕,蹂躏他们的家园。

第五百四十六章:劲敌

    不屈的意志终究难掩双方士兵战术素养和个人身体素质上的差距。

    山字营虽是粤勇老营,清军中数一数二的精锐,不惧谨慎肉搏。

    但和训练有素,经历过高强度战事洗礼的法军,明显还是逊色一筹。法军在尽身肉搏中逐渐占据上风。

    就连战壕中第一次和法国陆军进行近身肉搏的第13团西部旅退役老兵也不得不承认在同等人数下,他们近身肉搏的能力也只能和法军四六开。

    西部旅虽然不缺乏作战经验,身体素质也比粤勇好得多,但西部旅缺乏和强敌作战的经验,尤其是和强敌贴身白刃战的经验。

    墨西哥高原上的墨军,婆罗洲热带雨林里荷印当局的土兵,都算不上是强敌。北部边境线上的北俄勒冈英军,勉强算的上强敌,但西部旅并未和这些英军爆发过高强度的战事。

    见法军逐渐占据优势,驻港英军本着摘桃子的心态,终于也出动了3个连,向粤勇的阵地发起猛攻。

    英军迅速完成集结,整理好队伍,在军乐手奏起的掷弹兵进行曲中,在不列颠的米字旗下,徐徐向前推进。

    “他娘的,不过了!甲哨!乙哨!全部填上去!”

    望着阵地内一个接一个倒下的山字营老兵,梁绍琼的心都在滴血。

    法军的近战能力极为强悍,根本就不像某些连战场都没上过的士大夫们所说的那样,洋人不过是依仗坚船利炮猜方能逞一时之威。

    山字营已经是粤勇中的精锐,近战能力很强的队伍了,但和法军肉搏,要倒下2个左右的老兵才能撂倒一个法军。

    粤勇本就式微,只是凭着士兵们的最后一口气在硬扛。现在英军又加入了战斗,萨特也没有保留,也把带来的3个连预备队全部压了上去。

    双方战至即将日落,在梁绍琼和萨特不计代价投入预备队的情况下,才勉强守住阵地,将法军挡在香山之外。

    英法联军主动撤出粤勇阵地后,战场陷入一阵死寂。

    波浪形的战壕如同一条死亡长廊,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泥泞的地面上,形态扭曲,活着的人推开压在身上的尸体,挣扎着从尸山血海中爬了出来。

    浑身血污,满脸淤泥鲜血,劫后余生的幸存者活像是刚从地域爬回人间的恶魔。

    已经死亡的法军和粤勇士兵在死亡在怀抱中相互缠绕,血肉模糊,难分敌我。有的死者脸上还带着战斗时的扭曲疯狂的表情。

    壕沟的墙壁布满弹孔和刀痕,泥土因鲜血的润泽变得滑腻而黏糊,散发着一股阴森的腥臭味。

    战壕外,焦土和硝烟熏黑了天空,就连草木也未能逃过战火的蹂躏,树木被炸成了焦黑的残枝,地面被炮弹洗得坑坑洼洼的,不少坑洞还残存着血迹。

    梁绍琼踩着黏糊糊的血色泥浆踏入了战场,内心百感交集。

    这是他带兵以来打得最为艰难凄惨的一战,也是最为接近失败的一战。

    “梁帅!丙哨就只剩下18个弟兄啦!丙哨,没有给您丢脸,没有对不起香山,对不起广府的父老相亲!”

    只剩下一条腿的山字营丙哨哨长在两个士兵的搀扶下来到梁绍琼面前。

    梁绍琼原以为在拱北口登陆的法军是佯攻,便让丙哨负责在左翼阵地阻滞法军。不想法军的两个方向竟全是主攻,没有佯攻,且丙哨的阵地靠近海岸,在英法联军舰队的舰炮射程之内。因此丙哨伤亡最为惨重,几乎人人带伤。

    “你们很好,都是好样的!这才像是我梁绍琼的兵!”

    梁绍琼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轻轻地拍了拍这名哨长的肩膀,问道。

    “你们哨官呢?”

    粤勇的编制和湘军相当,哨官是一哨的主官,哨长则是副官。“哨官被舰炮炸没啦,整整60斤的铁炸弹砸在身上,浑身上下没剩几块好肉。”这名哨长带着哭腔说道。

    “鬼佬!我操你祖宗!”梁绍琼罕见地失态。

    粤勇营官哨官,是第一批跟随梁绍琼出粤北征的老兵,因此梁绍琼对这些老兵的感情也最深。

    参战的第13团军官也向萨特汇报了伤亡情况,第13团的伤亡情况要比粤勇好一些,但也是伤亡惨重。

    “回去写份战场报告交上来。”萨特交代第13团参战的军官们。

    同时他也交代第13团的军医在救治完本团伤病员后,也救治救治山字营的粤勇伤兵。

    英法联军的俘虏还算老实,都老老实实地丢掉了武器,举起双手跪在地上,等候处置。

    山字营的伤亡惨重,需要修整,梁绍琼遂让一个新兵营先顶上来。

    没经历过实战的新兵还没到战壕,只是在不远处闻到血腥味就哇哇直吐,立时招来了什长、哨官的教训。

    这些什长哨官都是从老营出来的,其中山字营的老兵也不在少数。

    此役双方皆伤亡惨重。

    山字营阵亡者377人,重伤者高达321人,除了后续参战的甲哨和乙哨,其余三哨直接建制都被打残了,尤其是丙哨,战前全哨有185人,战后仅剩下18名残兵。

    第13团的伤亡情况没山字营那么严重,但也付出了156人阵亡,141人重伤的代价。

    法军的伤亡也不轻,直接阵亡者达361人,重伤完全失去战斗力的有245人。

    英军得益于指挥官善于观察战场形势,最晚进场,最早撤出,因此直接阵亡的英军只有54人,重伤的英军也只有42人。当

    另有85名法军,31名英军被俘虏,粤勇山字营和安布雷拉雇佣兵兵团第13团无人被俘。

    山字营和第13团的伤亡,多是在近战时造成的。

    此战除了驻港英军伤亡较小,尚在英军高层的承受范围之内外,对于其余三方而言,都已经伤筋动骨。

    尤其是法军,参战人数直接从1800余人减员至1100人。

    至于粤勇虽然付出伤亡要比法军大,但粤勇毕竟是在本土本乡作战,损失的兵员要比法军容易补充。

    战后,法军高层对英军颇有微词,小孟托班甚至和英军指挥官打了起来。

    小孟托班认为,如果驻港英军早点投入战斗,他们就能拿下阵地,不至于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最后什么都没捞到。

    这也是很多法军军官的想法,英法之间已然出现了裂痕。

    法军惨重的伤亡令法军总指挥孟托班眼前一黑,一时无法接受,甚至一度萌生了撤军的念头。

    如果是在克里米亚战场和俄军作战,这样的伤亡他尚能够接受,克里米亚距离法国本土和殖民地相对较近,损失的兵员容易得到补充。

    但是在远东,没取得任何实质性利益的情况下就付出如此大的伤亡,这是孟托班完全无法接受的。

第五百四十七章:给脸不要脸

    后续填补上战场的粤勇新兵忍着生理上的不适掰下阵亡袍泽胸前的狗牌,这是能够证明这些牺牲袍泽身份的东西。

    多数被炮击致死的士兵面部模糊,难以辨认身份,只能根据狗牌上的信息分辨他们的身份。

    法军所使用的枪支也被收缴了起来,法军和粤勇两个新兵营所使用的是同一型步枪,弹药可以通用。

    香山知县方鉴源组织当地乡绅和民夫来到前线,送水送粮,帮助打扫战场,继续修筑防御工事。

    当地的乡绅民众自费为这些战死的子弟兵打造棺木,举行了隆重的葬礼,无论阵亡的士兵是香山籍,广府籍抑或是外省的兵,都一体对待。

    粤勇的兵员除了从本地征募之外,也从流民中挑选年轻健壮者入伍,粤勇虽名为粤勇,实际上也有很多外省的兵。

    “这是香山百姓对粤勇将士们的一点心意。”

    方鉴源带着家丁,抬着香山各界百姓捐赠的财物来到了香山港口梁绍琼的指挥所内。

    方鉴源从1851年起就担任香山知县,期间方鉴源有很多次机会可以升调,但方鉴源并没有走。

    原因无他,香山太富了,香山现在是两广地区最为富庶的县,其富裕程度比很多富庶的州府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现在,方鉴源看到了比金银财宝之外更宝贵的东西。

    得知英法联军进犯,方鉴源连上吊的白绫都准备好了,就等县城被攻破之后上吊殉国。

    当初重兵把守省垣广州城当初面对英军的坚船利炮都没能够守得住,更不用说一个小小的香山县了。方鉴源不奢望临时聚集的乡勇团练能守住香山,早早地就安排家人出城,自己留守县城。

    没想到,粤勇硬是用血肉之躯挡住了洋人的枪炮。

    “粤勇目下粮饷充盈,告诉父老乡亲们不必破费。”

    梁绍琼推辞道,但转念一想,这是香山乡梓们的心意,不收还是有点不妥,便又说道。

    “这些钱,就当是雇佣民夫的费用吧。”

    “往日多有怠慢之处,还望梁侍郎莫要放在心上,下官在此向您请罪,作为香山县的父母官,方某亏欠梁侍郎太多了。”

    方鉴源忽地向梁绍琼跪下。

    方鉴源是正经进士出身,花了不少银钱打点,等了整整六年才等来香山知县这个肥缺,他对举人出身的梁绍琼素来是口服心不服,至今日方才真正心服口服。

    “方知县何欠之有?”梁绍琼拉起方鉴源,问道。

    “香山县城的情况如何?民心可还稳定?需要梁某抽调兵力协防否?”

    如果换做是战前,方鉴源巴不得梁绍琼派遣粤勇进驻县城,不过现在,方鉴源将个人的生死看得比较淡了,胆子也没往日那般胆小。

    只要还有香山港口这颗钉子在,他料定洋人就不敢轻易攻打香山县城。而且香山县的精华不在县城,而在香山港。攻打香山县城对洋人也没有太大的益处。

    “县城的军民众志成城,胆壮心齐,梁侍郎不必担心。洋人若攻打县城,方某自当率乡勇竭力抵抗,舍身殉国。”说着,方鉴源将一封联名信拿了出来。

    “当地乡民让方某代为转达,愿意自备武器加入粤勇杀敌,不用一分官帑,这是香山乡民的联名信。”

    “乡民们有此心,梁某甚为宽慰,请方知县转告乡民,守好各自的村镇即可,就算是帮了梁某的大忙了。”梁绍琼接过联名信说道。

    正说间,一向如缩头乌龟一般窝在广州城内的广东巡抚柏贵也来到了梁绍琼的指挥所内。

    “恭喜,恭喜,恭喜啊,梁侍郎,本抚听说你在香山力拒洋人,洋人在香山死伤无数!这可是大捷呐,本抚特来道喜。”柏贵挺着大腹便便的将军肚,眼睛已经眯成一条线。

    “粤勇将士何在?本抚特地来犒军,为前线的将士鼓气助威,回头好向皇上奏捷,禀明情况,以表我等忠勇守土之心。皇上向来讨厌洋人,知此大捷,必然龙颜大悦,哈哈哈。”

    “不必劳抚台大人大驾,前线危险的紧,洋人还没退,卑职怕洋人惊扰了抚台大人。”梁绍琼冷笑道。

    战前对香山不闻不问,战后倒屁颠屁颠跑来犒军,柏贵是什么样的货色,梁绍琼再清楚不过。

    他不是洪名香,不受广州的两位督抚节制,更不缺军功,他也不想借机讨好柏贵这等人。

    听闻洋人还没走,柏贵顿时吓的脸色煞白,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后,急忙调整仪态。

    柏贵假借犒军之名夺攻被梁绍琼一口回绝,羞怒道:“梁绍琼!本抚来犒军是给你面子,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无须抚台大人赏脸,你我互不统属,您是一方抚台,我负责编练乡勇,我是为了抚台大人着想,你我二人还是少往来为妙。”

    梁绍琼本就厌恶以柏贵,广州将军穆特恩为首满蒙旗人。这些满蒙旗人,打着剿灭洪杨乱匪,天地会反贼的名义收刮民脂民膏很积极,真要让他们引兵作战,跑的比兔子都快,梁绍琼讥讽道。

    “法夷进攻香山失利,保不齐下一步就要进攻广州城,希望届时柏抚台还能在广州城为广州城的军民鼓气助威。”

    “梁绍琼!好你个梁绍琼!有了丁点小功就敢如此飞扬跋扈!就连本抚也不放在眼里!哼!咱们走着瞧!”柏贵自讨没趣,只得撂下狠话悻悻甩袖离去。

    香山一战,广府军民士气为之一振。

    两广总督叶名琛打起了和谈的心思,向珠江沿岸的各炮台下达了命令:为表和谈诚意,珠江沿岸炮台,没有他本人的命令禁止向洋人的军舰开火。广东水师一应军舰全部后撤,避免和洋人军舰发生冲突。

    同时为了给洋人施加压力,迫使洋人和谈,叶名琛下令关闭粤海关,彻底中断和所有洋商的贸易,自以为捏住了洋人的七寸。

    在收到水师军舰后撤,炮台没有总督许可不许开火的命令后,广东水师提督洪名香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匆匆地入城来到总督府衙,希望叶名琛收回成命。

    没成想此时叶名琛不在总督衙门内,多番打听才得知,原来这位总督大人正在能仁寺求神问佛,气得洪名香哭笑不得。

    洪名香又火急火燎地驰马赶到能仁寺,却被叶名琛的家丁以总督大人正在为广州百姓祈福,闲杂人等不许惊扰,否则就不灵验了为由挡在的寺门之外。

    洪名香无可奈何,叶名琛是他的上司,他不敢硬闯,只得在寺门口干等,足足等了两个多时辰才见叶名琛乘着轿子慢悠悠地出寺。

    “卑职恳请制台大人收回成命!洋人若进犯广州,卑职愿率广东水师殊死抵抗!”

    洪名香挡在了叶名琛轿前。

    “晦气!我军刚刚取得大胜,洋人早已乱了分寸,谁要你殊死抵抗了?”叶名琛怒叱道。“前番你不是和梁侍郎嚷嚷着要议和?现在本督已有议和之意,你倒好,倒来拦着本督议和?你是不是和本督成心过不去?!”

    “卑职绝无此心!”洪名香急忙解释道。

    “前番卑职建议和英使议和,那是因为属下不知英法已对我大清宣战,且英法大军未至。

    现在英法两国皆已向我大清宣战,两国大军云集港岛,断无议和的可能,唯有奋力抗击一条路可以走!卑职恳请大人三思!收回成命!”

    “哼!你在广东水师供职多年,违抗军令,是什么后果,我想你很清楚。”叶名琛冷哼一声,没有再理会洪名香。

    “起轿!回府!”

    广州地区奏捷的折子如雪片似的飞向京师紫禁城。

    一会儿是歼敌500,俘敌800,一会儿又是歼敌900,俘敌千余,惹得咸丰皇帝心花怒放,亲自告祭太庙。盛赞叶名琛和柏贵乃朕之股肱,大清南门两柱石。

    群臣们也见风使舵,拍起了咸丰的彩虹屁,直接把咸丰皇帝吹成中兴之主,咸丰皇帝很是受用。

    梁绍琼也上折子说明了广州地区形式严峻,咸丰皇帝很自然地认为,这是梁绍琼为了向他要银子,故意报忧不报喜。在江南剿洪杨乱匪时,梁绍琼就曾多次以战事不利为由,向朝廷索要军饷。

    咸丰皇帝素来不喜梁绍琼,用梁绍琼只是不得已方才用之,因此梁绍琼上的折子被咸丰皇帝选择性地忽视了。

    满清权贵之中,只有恭亲王奕还算清醒,在办实事。

    怡和行和同孚行将从美利坚所购之洋炮运抵大沽后,请求亲自到大沽口接收大炮。

    并主动请缨负责监督修缮大沽口各炮台,训练炮手事宜。

    乘着咸丰皇帝高兴,奕又借机要了50万两库平银,用于增购更大口径的火炮弹药及修缮大沽口炮台之用。

    伍绍荣掌舵人吴绍荣将最后一批40门12磅炮和弹药运抵大沽口向奕完成了交割:“王爷,朝廷要的炮一门不少,全运来了,这些是王爷要的炮手,从粤勇的炮营特地抽调的老炮手,他们都会讲官话,但和小的一样,官话说的都不好。”

    这次来大沽,除了向奕交割最后一批大炮外,吴绍荣还带来了奕要的12名炮手教头。

    “有心了,你们怡和行办事还是这么妥帖。”

    奕非常满意的点点头,他还当心雇佣洋人炮手到大沽,会引起朝臣们的不满,进而驱逐甚至杀掉这些洋人炮手。没成想吴绍荣想的如此周到,直接雇了华人炮手。

    “能为朝廷办事,是小人的福分。”吴绍荣言不由衷地说道。

    “朝廷要炮要的急,梁先生拿不出那么多新炮,有些是从美利坚各地紧急收购的二手炮,炮虽是二手,但不影响使用。梁先生为表歉意,特赠送洋枪千支并弹药5万发,手铳一门,连发枪一支,向恭亲王致歉。”

    说完,吴绍荣双手捧上一大一小,雕刻精美的金丝楠木盒子,小盒子内躺着一把象牙枪把,雕刻有精美图案的柯尔特转轮手枪。大盒子内盛着的则是一把定制的火山石连发步枪。

    奕略略看了一眼盒中物便收下了,随即又看了梁耀赠送千支沃尔特式出口型步枪,见都是新枪,奕格外欢喜,拿来几支命人试射了一番。

    试射毕,奕感叹道:“美利坚的枪炮较之乾隆五十八年英夷上贡给乾隆爷祝寿的枪炮更为犀利。这美利坚人做生意倒也实诚。”

    “洋人善攻奇技淫巧,精于旁门左道,故而洋人的枪炮日益精进。”吴绍荣非常谦恭地说道。

    “一路上你可曾听说过广州的战事?”奕问道。

    “小的是直接从檀香转道上海来的大沽口,不曾经过广州。”吴绍荣小心翼翼地回道。

    “哦?”奕闻言有些失望,他想知道广州目前的形式和战况究竟如何。

    广州的形式非常不好。

    1857年12月19日,英法联军放弃了香山这块诱人的硬骨头,转而直接进攻广州城。

    20余艘英法联军的战舰从香港出发,在虎门外完成集结,随即逆流而上,驶入珠江。

    事态紧急,广东水师提督洪名香也顾不得叶名琛给他下达的不抵抗命令,调遣广东水师仅存的一艘大胆级战舰,罗兰号及其姊妹舰,并8艘泥鳅船迎战。

    双方在虎门海域遭遇,爆发了海战。

    海天相接,浩渺无垠,阳光洒在碧波荡漾的海面上,折射出闪烁的波光。

    广东水师11艘精锐战舰横列于虎门水道,阻止英法联军的舰队进入珠江口。

    英法联军的舰队分两波队列进攻,进攻比较有层次。

    英国驻港军队三军总司令史彬斯少将乘坐排水量高达4800余吨的忠贞号蒸汽木壳战列舰指挥战斗。

    以忠贞号为首的第一波队列战舰分别有:恩康脱号、南京号、大黄蜂号、加尔各答号、科罗曼德尔号、梭子鱼号、珍珠号、天马座号、旁遮普号、鸻鸟号、普罗维登斯号13艘新老战舰。

    第二波队列则是以法国海军军舰为主,参战的法军军舰分别有同样排水量将近5000吨,装备有50余门大口径加农炮的旗舰果敢号。

    余下的法舰则有:渔鸥号、迪歇号、雪崩号、马尔索号、富利号、普利姆该号、龙骑兵号、快枪手号、复仇之神号、北河号、诺尔扎加拉号共12艘军舰。

    至于英法在香港征用的商船民船,则不计入其中。

    英军舰队冲在一线,法国海军舰队充当预备队的角色,紧随英军舰队之后,随时准备投入战斗。

    光从双方的阵容上看,这注定是一场实力悬殊的战斗。

    广东水师所有参战战舰的排水量之和,甚至还不如英法两艘旗舰大。

    广东水师的一字排开的小船,在遮天蔽日,如同巨兽般的联军军舰面前。犹如孩童面对成年恶汉般渺小无力。

    一声巨响划破了宁静的海面,率先开火的是英军舰队的军舰,舰炮发出刺耳的轰鸣声,火光喷薄而出,一颗颗实心铁坨射向广东水师单薄的编队。

第五百四十八章:不敢打洋人还不敢打你?

    硕大的炮弹呼啸而至,广东水师的战舰在这场硝烟弥漫的洋面上摇摇晃晃,似乎马上就要倾覆。

    英军炮手的射术极为精湛,第一轮的炮击,罗兰号就结结实实地吃了五六颗铁坨,好在罗兰号船体够大,还能够扛得住这些铁坨,舰船只是在被实心铁坨命中后产生明显的晃动,船体本身并无大碍。

    但一艘被英军64磅海军炮连续命中的泥鳅船就没有罗兰号那么好的运气了,巨大的冲击力和爆炸声直接将三五名船员甩下海,整个船体产生剧烈的震动。被击中处的木板碎裂,裸露出扭曲的横梁,船体迅速进水并开始下沉。

    出乎英军意料的是,这艘泥鳅船虽然遭受重创,几乎失去了作战能力,但船上的广东水师水兵并没有放下救生艇逃生,而是一面开炮还击,一面开足马力脱离编队,像一支离弦的利箭左右摇摆着冲撞向英军战舰编队。

    “疯子!疯子!不要命了!天马座号所有火炮向脱离清军编队的炮艇集火!”

    “阻止他的自杀式攻击!保护旗舰!”

    见这艘清军炮艇径直冲向他们的旗舰忠贞号,负责保护旗舰忠贞号的英军护卫舰天马座号舰长马上下令集火将这艘不要命的清军炮艇击沉。

    战舰发出炮声不断响起,双方打出的炮弹划出一道道抛物线在空中交汇,场面蔚为壮观,海水被炮弹的撞击溅起,形成了数米高的水柱。

    冲撞向英军旗舰的清军炮艇就在一道道水柱中穿梭,不时有炮弹直接命中这艘高速前进的泥鳅船,但这依旧没有减缓这艘泥鳅船的速度。

    其余的广东水师战舰则是含泪向英军军舰开炮,为这艘视死如归的炮艇送行,为艇上舍生忘死的袍泽践行。

    这艘炮艇最终还是没能够完成他的壮举,在英军64磅,32磅,24磅,18磅,12磅大小舰炮的轮番蹂躏下不幸船体主结构断裂沉没。

    这艘勇敢无畏的泥鳅船虽未能直接撞沉英舰,但却吸引了英军军舰的火力,为水师的其他军舰争取到了一点宝贵的时间。目睹这一幕的英法联军为之动容,肃然起敬。

    广东水师的旗舰威远号大胆级战舰在进行了两轮校射后连续命中一艘名为珍珠号的英军巡洋舰,一枚炮弹正中珍珠号上的弹药室并成功将其引燃。

    这艘排水量2000余吨的巡洋舰迅速起火,火势很快蔓延到了其他舱室,珍珠号上的船员们不得不停止作战,一面奋力扑救火势,一面撤出战场。

    广东水师并未放过珍珠号,亲自坐镇指挥的洪名香下令击沉起火的英舰,今天就算是广东水师舰队在此全军覆没,他临死前也要拉走一个垫背的,击沉一艘英军的大舰,让英国人知道疼!

    东南之役的16年来以来,英国军舰、走私船进出珠江口比进出窑姐的金沟还方便,这口鸟气他早就咽不下了!

    洪名香以身作则,带领旗舰顶着其他英舰的炮击,不顾一切地向珍珠号倾洒弹药。

    一颗又一颗炮弹狠狠地命中了珍珠号的舷侧,珍珠号船体摇摇欲倾。

    一阵接着一阵剧烈的震动将船员们摇晃得东倒西歪,珍珠号上的英军水兵们在甲板上踉跄而行,有的被震得摔倒,有的被飞溅的碎片击中,鲜血如雨点般洒在甲板上。

    船舷上的木板被炮弹撕裂,巨大的孔洞出现在船体上,海水猛地涌入,珍珠号上一片混乱。

    船员们急忙用衣物、帆布以及一切触手可及的东西堵住漏水的孔洞,但水势汹涌,他们所做的努力都是徒劳的。

    珍珠号的舰长在船头奋力呼喊着下达命令,但他的命令在混乱中几乎无法传达。炮弹的爆炸声不断响起,激烈的炮声和伤员的呻吟声在他耳边回响,令人头晕目眩晕。

    眼见船上的火势越来越大,漏水情况越来越严重,已经无力回天,珍珠号舰长最后只能下令弃舰逃生。

    珍珠号成为自1841年以来,英国皇家海军在远东地区损失的第一艘二级战列舰,也是清军两次福寿膏战争以来所取得的最大海上战果。

    虽然击沉英舰一艘,但是广东水师的情况也不容乐观,英军炮手的炮手极为精湛,在炮击中,广东水师有3艘泥鳅船直接沉没,罗兰号重伤,洪名香的大胆级旗舰中等伤情,余下的军舰或多或少都带着伤。

    缓缓下沉的珍珠号极大地提振了广东水师官兵们的士气,洪名香下令且战且退,试图将英军舰艇带入虎门炮台的射程内。

    希望以岸防炮弥补海上实力的差距,最大限度的杀伤英军舰队。

    为了引诱英军军舰上钩洪名香甚至冒险放下设立在虎门闸口的两道排链。

    史彬斯少将看穿了广东水师的意图,他并未杀红眼,没有对已经遭受重创的广东水师穷追不舍。

    史彬斯的目标不是消灭广东水师舰队,而是拿下广州城。

    英法两军的统帅深知,要拿下广州必须拔出虎门炮台群这颗眼中钉,肉中刺,已经被打残的广东水师舰队反而只是次要目标。

    英国已经在虎门炮台群吃过一次亏,领教过虎门炮台的厉害,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

    这一次,英军不打算从海上强突虎门炮台群,而是选择直接抢滩登陆,直接使用海军陆战队从陆路穿插,拿下虎门炮台群这一广州海上锁钥。

    英军海军陆战队员们穿着战斗服,背负着步枪和弹药,站在军舰的甲板上,有序地登上登陆艇。

    登陆艇搭载着英军海军陆战队队员缓缓下水,划过宁静的海面,向珠江口外端东岸的沙角炮台和位于西岸的大角炮台靠近。

    沙角炮台和大角炮台是虎门炮台群最外围的炮台,如果说虎门炮台群是广州锁钥,那么沙角炮台和大角炮台就是这个锁钥的钥匙孔。

    虎门炮台群总计有大小火炮328门,其中多数火炮仍旧是前任广东水师提督关天培在任时期铸造老炮,洪名香任内先后为虎门炮台添置了118门新锐的萨克拉门炮与各炮台的老炮混用。

    唯有沙角炮台和大角炮台两个炮台所装备的大炮是清一色的萨克拉门托炮,弹药储备也最多。

    珠江口东岸的沙角炮台和位于西岸的大角炮台相距达4公里,原本的老炮射程短,火力无法完全覆盖珠江口。

    但在换装了萨克拉门托炮之后,这两座炮台终于能够完全封锁住珠江口,消除了射击死角,虎门之役正是这两座遥相呼应的炮台重创了进犯广州的英军舰队。

    可见洪名香对这两座炮台的改造是相当成功的,把有限的资金用在了刀刃上。

    虽然在上次虎门大战中,东岸的沙角炮台为英军所占领,沙角炮台上的大炮也被英军毁坏,但洪名香还是拆东墙,补西墙,将其他炮台上的萨克拉门托炮挪到了沙角炮台。

    同时吸取经验,对炮台已经损毁的砖石结构,用三合土改筑,避免石块被敌军舰炮击飞后飞溅伤人。

    不多时,英军登陆艇接近了海滩,船上的海军陆战队士兵跳下海,将步枪举过头顶,冲向浅滩,快速地趟过水,登上沙角炮台和大角炮台前的海滩。

    负责守卫沙角炮台和大角炮台除了洪名香的广东水师外,还有虎门镇的绿营兵。

    满清朝廷在广东滨江临海之地设立了广东边防七镇,即虎门、潮州、南澳、琼州、高廉、英德、惠州碣石七镇,由七镇总兵分防。

    七镇总兵上设提督广东省军务总兵官一名,总领广东七镇军务,俗称广东提督。

    然而满清当局设立广东提督初衷是分广东督抚的兵权,为避免广东提督和广东督抚走动过于频繁,顺治十八年广东提督驻地由广州府迁移至惠州府碣石镇。

    是的,广东提督的驻地不在省城广州,也不在广州与东莞之咽喉的虎门头,而设在惠州,刻意降低了广东提督指挥广东绿营的效率。

    更骚的是,清廷后又增设广州将军一职,该职只有旗人宗室方可担任,负责统领广东八旗兵。同时清廷又授予了广州将军节制全省绿营兵的权力。广州将军权力之大,地位之高,就连两广总督都要退让三分,更不用说广东提督了。

    广东提督驻地设在惠州,广州将军又统领八旗,节制绿营,和广地提督,总督权力重合,造成广东军事指挥体系混乱,广东七镇虽然名义上有超过5万的绿营兵,但调遣困难,实际上能投入一线作战的广东七镇绿营兵少之又少。

    第一次福寿膏战争期间,清军号称有80万大军,实际上却是也有80万(八旗兵约20万,绿营兵约60万),不过清军职业化程度低的令人发指。

    而参战的英军前后投入的总兵力也不超过2万人。双方兵力看似悬殊,然而清军兵力分散,出于防范汉人兵将造反的目的,绿营中的营并不是以营为单位集中驻扎,而是分布驻守在几十个哨卡的,几人一伙,分散在当时的市镇要冲汛口。

    绿营职能更类似治安警察,重在对内治民,而非御敌外侮。说得更直白一点就是绿营是用来对付你们这些汉人屁民的,不是用来对付洋大人的。

    有机会以营为单位驻扎的,只有督抚的标营。而一省又能有几个督抚,几个标营?

    更何况绝大多数督抚更愿意将家丁性质的标营作为督战队使用,而非直接投入战场和洋人作战。

    因而具体到每一次战役上,英军在兵力上并没有太大的劣势。

    虎门镇的绿营兵见英军已经登陆,面对寥寥五六百名刚刚登陆的英军,虎门镇绿营上至总兵管刘永昌,下至跟役、余丁想到的第一件事不是趁着英军登陆部队尚未完成列队半途击之,而是撒丫子头也不回地就往北面跑,直接将沙角炮台和大角炮台上的广东水师炮兵暴露在英军登陆部队的枪口下。

    虎门镇的绿营兵一跑,沙角炮台和大角炮台上水师炮兵瞬间裂开,人心浮动。

    刚刚指挥完海战上岸的洪名香正准备前往虎门虎门炮台视察,亲自坐镇虎门炮台,就得知虎门镇绿营兵已经溃散消息。

    洪名香顾不得一把老骨头身心疲乏,急匆匆率领标营马不停蹄地赶往沙角炮台,并命令自己的副官康恩泽另率一营驰援大角炮台。

    半路上,溃散的绿营兵洪名香是挡都挡不住,杀都杀不尽,连续毙杀了三十几名逃兵也没有阻止虎门镇绿营兵溃逃的脚步。

    “刘永昌!你身为虎门镇总兵官,岂可临阵脱逃?!”

    洪名香认出了在标兵簇拥下仓皇北逃的虎门镇总兵刘永昌,他拦住了刘永昌的去路。

    “洪军门,我敬你官比我大,我才喊你一声军门,我归广东提督统辖,不归你们水师统辖,我带兵在这里已经守了半个月,也算对得起朝廷,对得起你了。

    还望洪军门高抬贵手,放咱们虎门镇弟兄一条生路!我刘永昌感激不尽!”

    放在平时,刘永昌是不敢对洪名香出言不逊的,毕竟官大一级压死人,虽然虎门镇绿营不归洪名香统辖,但洪名香毕竟是提督。

    不过眼下,洋人都快打上来了,为了活命,刘永昌口不择言也顾不得许多。

    “大胆!”

    洪名香见事态紧急,加之刘永昌出言不逊,气上心头,拔出柯尔特六子转轮手枪直接一枪毙了刘永昌,随后又厉声对刘永昌的家丁们喝道。

    “虎门炮台若是有闪失!广州城势必难守,广州城如果守不住,我洪名香,以及你们的脑袋都保不住!

    要想活命,随我杀回沙角炮台!今日之事,本军门既往不咎!”

    洪名香并未震慑住刘永昌的家丁,刘永昌一死,他的家丁顿时哗然。

    “他杀了刘军门!”

    “我们只听刘军门的!刘军门让咱们转进到广州城内,养精蓄锐之后和洋人再战!”

    “对!进广州城!我们是奉了刘军门之命进广州城!”

    “法不责众,老子就不信朝廷能把咱们广东的绿营兵都杀光!”

    “守虎门炮台是你们水师的事情,不干我们陆师的事。”

    “对!凭什么让咱们陆师守炮台!”

    “天杀的水兵,再挡爷的道,别怪爷翻脸!”

    “再往后退一步,莫怪洪某无情!”

    洪名香和他的水师亲兵将枪口对准了这些虎门镇绿营溃兵。

    正当这些被拦住去路的绿营兵犹豫不决时,一名刘永昌的家丁站了出来振臂高呼道:“弟兄们别听他的,现在回沙角炮台就是送死!

    他娘的,老子怕洋人,不敢打鬼佬兵,难道还不敢打你们这群水师的水猴子不成?”

    刘永昌的众家丁纷纷响应,亮出武器和洪名香的亲兵打了起来。

    洪名香感到无比的心寒,为了不耽搁驰援沙角炮台,只能无奈放走了溃逃的虎门镇绿营兵。

    “军门!军门!不好啦!鬼佬兵已经攻上沙角炮台!”

    从瞭望台下来的亲兵一脸惊恐地向洪名香汇报道。

    “人死鸟朝天,随我杀上沙角炮台,将鬼佬兵赶下海去!”

    已经七十岁高龄的洪名香提刀冲向不远处的沙角炮台。

    洪名香提督标营的500余名标兵,无一人退缩,紧随这位老将的脚步,义无反顾地冲向沙角炮台。

    虽然广东水师提督节制五镇:阳江、碣石、琼州、北海、南澳水兵,直接统辖的有中、左、右、前、后五营。

    间接统辖全省水师三十六营,标下有参将2人,游击3人,都司9人,副将4人,中军守备13人,千总33人,把总59人,外委94人,额外外委65人,凡此林林总总,合计兵员能达上万人。

    但这些都是纸面上和理论上的数据,满清朝廷也不会容许任何一个汉人将领拥有调度上万名绿营兵的权力。

    洪名香在战时真正能够直接调度的,仅有5营两千余人,这5营中,最能打的也只有他的标营。

    加之上一次虎门之役广东水师就已经损失惨重,补充了一些新兵,现在广东水师的战力还有打折扣。

    洪名香身先士卒,率领标营的标兵杀上沙角炮台,一口气打光了转轮手枪内的所有子弹,当场毙杀了三名正在和水师炮兵白刃战,猝不及防的英军士兵。

    英军料到居然还有清军敢杀回来,一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没有反应过来。

    洪名香正要继续装弹,一些反应快的英军已经回过神来,三十几名列好线列的英军举枪朝洪名香的方向齐射。

    洪名香身边的家丁眼疾腿快,替洪名香挡住了英军的子弹。

    英军打完排枪,便亮着明晃晃的刺刀冲了上来。

    洪名香身边的数十名幸存的标兵回敬了英军一阵排枪。

    双方的距离仅有八九丈,一轮排枪下来,三十多名英军,瞬间倒下一半,剩下的英军非但没有退,反而在士官的指挥下嘶吼着加速冲了上来。

    双方遂缠斗在了一起,洪名香毕竟年逾古稀,半截身子要入土的人了,体力实在有限,格杀一阵后体力渐渐不支,拄着刀倚在炮台上喘着粗气。

第五百四十九章:美利坚全权特使

    洪名香的带着标营杀红了眼,凭借一腔热血,竟将疲惫不堪的英军海军陆战队短暂地赶下沙角炮台。

    只是上天没有眷顾他们,法军见英军陆战队久攻炮台不下,遂派遣援兵登陆上岸,支援英军。

    “军门!法夷也上来了!弟兄们为您断后,您撤吧!广东水师不能没有您!只要您在,广东水师就在!”

    水师提督标营的营官见法军如同潮水一般涌上沙角炮台,心知沙角炮台失守只是时间问题,他单膝跪地,眼含热泪,恳求洪名香撤下炮台,他愿意断后。

    洪名香支起身,环视沙角炮台上的两百余名忠心耿耿的血性男儿,露出欣慰的笑容:“老夫戎马一生,有兵如尔等,足慰平生。”

    “愿同军门赴死!”

    两百余名标营残兵发出震天动地的喊声。

    望着眼前眼前慷慨赴死的标兵,望着残破的沙角炮台,望着遍地的水兵尸体,洪名香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他仰天长啸,质问老天道:“啊!为什么啊!为什么啊!关军门!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16年前,咱们的炮够不着英军的军舰,只有挨打的份,虎门炮台守不住,我认了!

    今天,咱们有最好的炮,英舰尽在我大炮射程之内,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炮台还是守不住啊?!”

    一众标兵们亦是声泪俱下,泣不成声,他们和洪名香一样不甘心,为什么,为什么一个虎门炮台就是他娘的守不住?!

    十几年前他们还能拿器不如人搪塞,安慰自己?

    现在他们的炮比英军还先进,弹药管够,结果还是没能够守住虎门炮台。

    对啊,为什么守不住虎门炮台?这是两任广东水师提督死前的不甘。

    洪名香抚摸着余温尚存的萨克拉门炮,叹道:“多好的炮啊,多好的炮台啊!老天爷凭什么让我败得这么惨?!败得这么窝囊?!败得我心头滴血?!”

    “洪军门!”

    督标营的残兵们相拥而泣,没人愿意败得这么惨,败得这么窝囊,为什么明明不会输的仗,结果还是输了。

    洪名香拾起衣袖抹了抹沟壑纵横,满是沧桑的老脸,对标营营官交代道:“你说得对,要给咱们广东水师留个种,往后这炮台,还要有人守。

    你们走吧,发号旗让康参将从大角炮台撤下来,你们不要回广州城,去香山港找梁侍郎,广州的残局,只有梁侍郎能收拾了!你们暂听梁侍郎指挥。”

    “军门不走!我们就不走!”

    众标兵们语气决绝。

    “这是我最后一道军令!难道你们还要抗命?!让我死不瞑目吗?!”洪名香沉声喝道。

    “虎门炮台是我毕生的心血积蓄,也是关军门的毕生心血,当初关军门便是在此处殉国。我就算是死,我也想死在这里。”

    营官无奈,只能让一些尚未负伤,年纪尚轻的标兵带着洪名香的遗命撤下炮台,自己带领剩下的标营兄弟追随在洪名香左右,准备最后一战。

    一阵惊雷响起,沙角炮台大雨如注,狂风呼啸,怒涛卷浪。

    雨幕中,英法联军再次提枪冲上沙角炮台。

    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洪名香淡然一笑,执刀指挥起人生最后一战。

    “预备!放!”

    103支步枪枪口朝雨幕中的英法联军喷射出炙热的金属弹丸,数十名英法联军应声倒下。

    一阵排枪过后,沙角炮台上的余勇同人数三四倍于己的英法联军绞杀成一团。

    “要活口!”

    史彬斯少将在望远镜中看到了洪名香苍老熟悉的身影,下令抓活的。

    只是为时已晚,等到史彬斯和孟托班赶到沙角炮台,沙角炮台上的广东水师孤忠余勇已全部殉国。

    洪名香跪在炮台上,宛如一尊死不瞑目的雕塑,他的两只手仅仅握住刀柄,刀下则是一名将军刀刺入洪名香胸膛的英军上尉。

    在死前的最后一刻,这位年逾古稀的老将仍旧拼尽全力,奋勇杀敌。

    英法联军的官兵们伫立在雨中,对这位发辫斑白,战袍上浸满鲜血的老将肃然起敬。

    史彬斯和孟托班不由自主地向这位已故的老将行了个军礼。

    他们无法否认,洪名香虽然输了,但在这场战斗中表现出了无与伦比的勇气和坚韧,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军人。

    “摧毁炮台,但不要毁坏这位海军将军的尸体。”

    这是史彬斯离开炮台前下的最后一道命令。

    “为了打退广东海军的舰队,拿下虎门炮台,我们已经付出了不小的伤亡。”

    回到战舰上的孟托班忧心忡忡。

    经过整整一天的鏖战,英法联军的损失也不小,海战中,英军损失了一艘珍珠号巡洋舰,一艘梭子鱼号炮艇,天马座号和加尔各答号重伤。

    海战中英军总计损失兵员216人,为了拿下沙角炮台和大角炮台,英军海军陆战队又合计付出了185阵亡的代价,法军伤亡虽轻,但也损失了37人。

    英军不是第一次攻打广州了,但这一次攻打广州付出的伤亡是最大的,是第一次有战列舰被清军直接击沉。

    要知道第一次对华贸易战争整场战争下来英军伤亡不过523人(其中阵亡者仅有69人),当时英军一路从大角沙角炮台,打到虎门镇,再打到广州内河,死亡人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仅有少数士兵受了点轻伤。

    “孟托班将军,放心吧,扫除了广东水师这一障碍,接下来迎接我们的将是一路坦途。”

    胸有成竹的史彬斯淡淡一笑,似乎广州城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

    当夜,英法联军派出尖兵连、工兵连、爆破连续占领威远月台、镇远炮台、靖远炮台以及空无一人的二尾沙,为攻打广州城夺取立足点。

    期间英法联军只受到炮台上水师残兵的零星抵抗,除此之外,英法联军再没有遭遇到过清军的有组织抵抗。

    至此,虎门炮台群尽数失守,广州城屏藩尽失,英法联军的军舰在珠江之上畅通无阻,来去自如。

    当日凌晨,英法联军舰队进泊广州城五仙门外的珠江水面并炮击广州城,一时间广州城人心惶惶。

    得知联军已经拿下虎门炮台群,兵临广州城下,姗姗来迟的英国全权特使额尔金和法国全权特使葛罗分乘炮艇从香港赶到。

    两国司令与特使在法国海军旗舰果敢号上召开作战会议,决定于当日日正午再次照会叶名琛,限其在48小时内交出广州城,否则联军将强攻广州城。

    广东巡抚柏贵和广州将军穆特恩两位旗人显要还是一如既往地没让人失望,趁着英法联军尚未攻城,连夜引兵仓皇出逃。

    广州城诸大员中,仅剩叶名琛一人仍旧留守城内。

    美利坚总统布坎南任命梁耀为对华全权特使来华,负责全权处理美利坚的在华事务。

    在得到布坎南的委任,将即将毕业的西点军校,弗吉尼亚军事学院军校生安排前来华部队实习后,梁耀整军浩浩荡荡地出发前往香山港。

    梁耀的舰队搭乘着安布雷拉公司雇佣兵团第11团,第12团,机枪团抵达香山港时,英法联军已经拿下了虎门炮台。

    刚刚上岸,来到梁绍琼指挥所的梁耀遇到了浑身血泪,带着收拢来的六七百广东水师残兵来到香山港的广东水师参将,也就是洪名香的副官康恩泽。

    梁耀曾和康恩泽有过几面之缘,故而康恩泽形象虽然狼狈,但他还是认了出来。

    “梁侍郎!”

    一见到梁绍琼,康恩泽泣不成声,哽咽道。

    “洪军门他.洪军门他”

    “洪军门怎么了?”

    梁绍琼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洪军门在沙角炮台殉国啦!”

    康恩泽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道。

    “虎门镇绿营兵溃逃,我等独木难支,没能守住虎门炮台,虎门炮台现已落入洋夷之手!”

    “他娘的!绿营这帮龟孙子!”梁绍琼愤愤道。

    梁绍琼在和太平军作战时,也没少被江南江北两大营的绿营兵坑过,这种滋味他能感同身受。

    “洪军门遗命,命我等来到香山港,听从梁侍郎差遣,梁侍郎现在便是我等的上官。”康恩泽抱拳道。

    康恩泽也不想回到广州城听从叶名琛的使唤。

    洪名香的死,叶名琛脱不了干系。

    叶名琛身为一身总督,拥有广东的军政大权,只要叶名琛稍微有点作为,积极调兵遣将守卫虎门,而不是带大军像乌龟一样躲在广州城内死不出来。洪名香又何至于在虎门的沙角炮台孤军奋战。

    广东水师听他梁绍琼的差遣不和规制,但梁绍琼不是迂腐之人,他也有心为洪名香保住广东水师最后的骨血,为这位老友完成最后的遗愿。

    若是赶这些广东水师的残兵进广州城,天知道叶名琛这个奇葩又会整出什么骚操作。

    得知洪名香已经战死,梁耀亦是感慨良多。

    他也曾和洪名香并肩作战过,算是战友,两人一起在南洋打过荷兰人。洪名香也是广东,乃至全国为数不多在做实事的官员。

    如果没有洪名香的多年经营,恐怕满清当局连虎门之役这块遮羞布都没有。

    虎门炮台虽然没有守住,但广东水师的表现已经比历史上好得太多太多。

    梁耀在香山经营的如此顺利,洪名香也出力良多,没成想好好的一个水师提督就这么没了。

    “广州城失守了没有?”

    这是梁耀现在最关心的问题,关系到他的下一部兵力部署。

    “我们来时鬼佬兵只打广州城外的炮台,听逃难来的百姓说,鬼佬的军舰虽然在炮击广州城,但并未开始攻城。”康恩泽说道。

    “广州城内旗兵,绿营兵,加上两位督抚的督标营、抚标营,少说也有两三万人,至少能撑上几天吧。”

    “八旗兵比绿营兵还费拉不堪,一旦英法联军攻城,只怕一天也顶不住。”梁耀摇摇头,对绿营八旗不抱希望。

    “婆罗洲传来消息,英军的大部队已经到星洲岛(新加坡)了,广州若是丢了,等英军主力一到,合兵一处从水陆两面夹击香山港,届时香山港旧独木难支了。”梁绍琼思虑良久后,非常无奈地叹了一声。

    “诶~广州城还是不能丢。”

    “英法联军已经占领了虎门炮台,广州城纵使我们想救也是有心无力。”梁耀沉吟片刻后说道。

    “回援广州城是一步臭棋,乃是下下之策。”

    “贤侄可有良策。”梁绍琼问道。

    他知道梁耀主意比较多,不妨听听梁耀的意见。

    “良策说不上,倒是一步险棋,需要我们搏上全部家当的险棋。”梁耀说道。

    “说来听听。”梁绍琼洗耳恭听。

第五百五十章:搏一搏

    “攻打港岛,使英法联军收尾不得相顾。”

    梁耀说出了他的这一步险棋。

    港岛是英法联军最重要的前线补给点,是第二次福寿膏战争中英法联军的前进基地。

    英法联军一打广州城,三打大沽口都是从港岛补给后出发。

    一旦拿下港岛,英法联军的补给线将被迫延长两千多公里,不得不以远离清国本土的砂拉越港,星洲岛作为前进基地。

    补给线延长,势必增加英法联军的后勤成本和难度,在战略上陷入被动。

    眼下英法联军正在广州城下磨刀霍霍,英军主力由于被印度的民族大起义拖延,尚未抵达港岛。

    今天是12月24日,明天就是西方的圣诞节,港岛上的驻军为庆祝节日,守军的精神状态势必有所松懈。

    驻港英军和法国远征军又刚刚经历过大战,元气大伤,港岛现在的防御是最为空虚的时候。

    这是是攻打港岛的天赐良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当然,梁耀能想到这一层,英法联军的将领自然也能想到这一层。

    英法联军一旦获悉清军攻打香港岛,肯定会在第一时间全力回援香港岛。

    “确实是一招极险的旗,只是你要围魏救赵,还是真要拿下港岛?”

    梁绍琼倒吸了一口凉气。

    英国对港岛这一远东战略要地素来十分重视,又经营了16年之久,港岛的防御设施较为,攻打港岛,是要下血本的。

    而且就算下了血本,梁绍琼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拿下港岛。

    “当然是拿下港岛。”梁耀的语气十分坚定。

    “我要让英法联军主力连歇脚的地方都没有。”

    “既是如此,我愿意舍下身家跟你豪赌一把,梁家兴衰,在此一搏。”梁绍琼咬牙下定了决心。

    “不仅是要拿下港岛,澳门也要一并拿下。”梁耀的态度十分坚决。

    澳门距离香山港仅有20多公里,早就让他感到如芒在背。

    英法联军能一次借道澳门攻打香山,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香山港背上的这颗芒刺,必须拔除。

    “澳门?澳门是葡萄牙人的地界,英法联军未灭,再招惹一个葡萄牙,岂不是又多树一个敌人?”梁绍琼有些犹豫。

    “葡萄牙蕞尔小邦,不足为惧。”梁耀轻蔑地说道。

    “是他们在未宣战的情况下借道给英法联军侵粤,大清国以此为由收复澳门,师出有名,不算违约。”

    “说的也是。”梁绍琼点点头,随即问道。

    “你打算何时出兵香港?”

    “越早越好,让士卒们好好休息,明日便可出兵。”梁耀转头询问康恩泽,“康参将,广东水师可有多余的旗帜,能否借梁某一用?”

    “有是有,梁将军若是要用,康某派人去取便是。”康恩泽倒也爽快,现在广东水师都快打没了,几面旗帜又有什么好在乎的。

    “我是以美利坚全权特使的身份来的大清,莫要再叫我将军,尤其是在洋人面前。叫我梁特使就好。”梁耀干咳了一声,提醒梁绍琼道。

    “叔,你和我的舰队,第11,12步兵团,以及机枪团也签个雇佣合同。”

    “一纸合同而已,你我都是梁家人,无外乎是左手倒右手的事情罢了。”梁绍琼笑道。

    “既是一家人,这回可得把全部家底都拿出来,莫要掖着藏着。”梁耀亦是笑道。

    梁家在港岛的眼线耳目很多,根据眼线耳目们传回来的情报,眼下的港岛确实如梁耀所料,防御非常空虚。

    留守港岛的驻港部队仅有不到600人,英法联军舰队的战舰,除了白天海战受到重伤的天马座号和加尔各答号在港岛的修船厂内进行维修之外,留守香港岛的军舰仅有6艘。

    其中英军留守港岛的4艘战舰为分别为于1856年下水,3层火炮甲板,拥炮90门,排水量2187吨的末日风帆战舰侦查号。这是一艘较新,船况良好的二级风帆战列舰。也是留守港岛英舰的旗舰。

    另一艘大船是建造于1834年,双层火炮甲板,拥炮40门,排水量1622吨的风帆战舰煽动号,按照英国皇家海军的标准,煽动号只能勉强算得上是一艘三级风帆战列舰。

    另外两艘则是1843年建造,拥炮13门,排水量888吨五级风帆巡洋舰响尾蛇号,1847年建造,拥炮4门,排水量455吨麻鸭号炮艇。

    留守港岛的两艘法舰则是拥炮6门的火箭号炮艇,拥炮8门的马尔索号炮艇。

    留守港岛的英法军舰不是老态龙钟风帆战舰,就是小炮艇。

    梁绍琼看了都忍不住感叹,真是天赐良机啊。

    同时心里也忍不住想:英法联军这是多看不起清军,心这么大,港岛这么重要的后勤基地,就留几艘破船看门护院。

    留守的英舰都是常年驻港的军舰,因此收集到的资料非常全面,不仅建造年份门清,就连下水时的排水量都能精确到个位数。

    梁家安插在港岛的眼线,情报工作做得还是十分到位的。

    至于2艘法舰,由于初来港岛,收集到的资料就比较有限了,不过无伤大雅。

    英法联军这么大胆地把主力舰都掉到了广州城外的珠江,想必也是料定了清军不敢打香港岛。

    清军是不敢打,可惜我梁某人不是清军,梁耀在心底里冷笑道。

    怎么攻打港岛,二战时期小日子的军队已经演示过一遍了:从太古城登陆,继而对整个港岛分割包围。

    虽说1857年底的港岛和1941年低的港岛岛上军事设施不完全相同。

    但港岛经过英国人16年的经营已经初具成型。

    港岛最早得到开发的区域是维多利亚城,也就是后世的中环地区。维多利亚城是港岛的核心商业区,港岛城区以维多利亚城为中心,沿维多利亚港南岸的平地上横向扩张。

    港岛的港口设施,包括岸防炮台多集中于维多利亚城北部的码头,军舰也停泊于此。

    留守的驻港英军人少,从这里强攻也不是不行,但伤亡肯定不小,这个方案首先被梁耀排除,他带来的都是精兵而不是炮灰。

    梁耀的想法和小日子指挥官不谋而合,选择香港岛东区的太古城作为登陆地点。

    当然,此时这个地方还不叫太古城,而是叫做太古村。

    选择太古村作为登陆地点有很多好处。

    第一个好处是这里有零星的民用船坞和小码头,小型舰艇能够直接停泊,输送军需物资方便。

    第二个好处是这里是华人船工、脚夫、苦力和渔民的聚居区,说白了就是贫民窟,没有英国人住在这里,登陆阻力会小很多。

    太古地区的这些苦哈哈或许不会帮你,但一定不敢阻止你登陆。

    第三个好处是,一旦登陆站稳脚跟,大军就可以直接沿着沿海平地现成的道路西进,直接攻击维多利亚城区。

    除此之外,梁耀和萨特还敲定了另外一个登陆点:港岛西部的沙湾。

    此时港英当局尚未在摩星岭修筑要塞,在沙湾登陆是安全的。

    梁耀拟定让一部分炮兵从沙湾登陆,继而携炮登上维多利亚城背后的制高点扯旗山,架设野战炮炮击维多利亚城,一来为太古村方向进攻的陆战队分散英军的注意力,二来打城内英军一个措手不及,迫使维多利亚城内的英军速降。

    梁耀这次带来了2艘先锋级铁甲舰,1艘为原型船先锋号,另一艘为刚刚下水的同级姊妹舰家园号。

    另有28艘大胆级护卫舰,18艘泥鳅级炮艇。

    这是他海上的全部家底,英国海军主力未至,面对刚刚历经大战的英法联军舰队,从纸面上看,梁耀的安布雷拉舰队实力不落下风。

    梁耀还是头一回打这么富裕的海战。

    梁耀临时将舰队一分为二。

    其一为珠江舰队,旗舰为家园号铁甲舰,下辖18艘大胆级护卫舰,5艘泥鳅级炮艇,负责封锁珠江口,阻截广州城下的英法联军及其舰队回援港岛。

    其二为港岛舰队,旗舰为先锋号铁甲舰,下辖10艘大胆级护卫舰,13艘泥鳅级炮艇,负责肃清留守港岛的英法军舰,掩护登陆部队登岛作战。

    梁绍琼在香山港也有1艘大胆级,和6艘泥鳅级炮艇,此前一直被英法联军舰队压制在港口内,没有作战的机会。

    梁绍琼希望梁耀的安布雷拉舰队能带上他的水师刷刷副本,积攒一些实战经验。

    梁耀答应了,将梁绍琼的水师编入港岛舰队。

    做完这些安排,梁耀叫来了炮兵团的见习副团长梁曦。

    梁曦是梁绍瑜的儿子,也就是梁耀的堂弟,于1851年被梁耀送至东部深造,后考入弗吉尼亚军事学院炮兵科,成为西海岸地区第一批接受过系统军事培训的军校生。

    梁家子弟,终于有了可用之人。梁耀有意给梁曦一个锻炼立功的机会,积攒资历,后面好找机会将其扶正。

    “特使阁下,有何指示?”梁曦非常板正地向梁耀行了个军礼。

    “好啊,好啊,曦儿都长这么大了。”梁绍琼感慨道。

    “当初送你出国的时候,你个头猜到叔的胸脯哩,现在叔都才到你耳根子这儿。”

    说着,梁绍琼还不忘来到梁曦身边比划一番。时光如刀,如今梁绍琼也早已过了不惑之年。

    “让炮兵团把带来的6磅野战炮全部拆解了装船待命。”梁耀向梁曦下达了命令。

    “是!”梁曦领了命,转头笑着对梁绍琼说道。

    “叔,等我忙完公务再找您老人家叙旧。”

    “去去去,叔有那么老吗?”梁绍琼没好气地白了梁曦一眼。

    目送梁曦离去,梁绍琼对梁耀说道:“港岛那边有我们的人,需不需要让他们接应咱们明天的行动?”

    “不必了,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知道的人多了难免会走漏风声。”梁耀摇了摇头。

    “一个600余人戍守的港岛,我要是拿不下来,白当这么多年的将军了。”

    明天的行动,梁耀决定让斯文带领珠江舰队阻截英法联军,他自己则带领港岛舰队负责统筹攻取港岛事宜。

    港岛这个港口设施完备程度不下于香山港的深水良港,梁耀也是垂涎已久。

    香山港虽好,但是其上限不如港岛,更兼港岛是一个独立的岛屿,守起来也相对容易一些。

    梁耀会质疑英国人的人品,但绝不会质疑英国人挑选贸易港的眼光。

第五百五十一章:力微,犯否?

    翌日拂晓时分。

    港岛港口周围的海域平静如镜,映衬着微弱的月光、闪烁的繁星。

    英法联军留守港岛的6艘军舰在此锚泊,静静地伫立于夜色之中。

    宁静的夜晚被突如其来的响声打破。突然,一阵阵异常的潮水声响彻夜空,但守夜水手们并未引起警觉。

    最先发现异常的是一名起夜的水手,那名水手惬意地来到甲板上,正想脱裤子对着大海来个一泻千里。

    猛然间,他看到了突然出现在前方的巨兽。

    一艘大船,一艘排水量至少有4000吨的大船出现在他的眼前,而大船的身后是如幽灵般浮现在月光下舰队。这支规模庞大的舰队静静漂浮在英国舰队周围。

    正当这名起夜的水兵以为这是攻打广州城的友军回港岛补给时。舰炮突然开火,火光划破黑夜,炮弹呼啸而至。

    “敌袭!敌袭!敌袭!”

    起夜的水手三步并两步跑到警钟前,急忙响起警钟,但混乱已经无法挽回。

    他们的舰船被猛烈的炮火击中,木头碎裂的声音与水花的喷溅交织在一起,漆黑的夜晚瞬间被燃起的熊熊烈火点亮。

    尚在梦中的港岛守军被这阵突如其来的炮声惊醒,一脸懵逼。

    不止普通港岛守军港岛士兵感到懵圈,就连港督府内,惊觉而起,睡眼惺忪,仍旧穿着丝绸睡衣的港督文咸也是满脸的疑惑与不解。

    清军进攻港岛了?

    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有哪个不开眼的清军统帅找死敢进攻港岛?

    文咸急忙遣人去打探虚实,打探打探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得不承认,英国海军的训练水平确实高,纵然是驻港,也有船员留守在战舰上值班守夜,遇到偷袭反应速度也很快。

    驻港的4艘英舰很快进入作战状态,另外2艘法国海军的炮艇,反应速度则是要比英军军舰慢上一拍。

    饶是如此,留守港岛的4艘英舰在挪到前还是结结实实地挨了港岛舰队五六轮炮击。

    英军旗舰侦查号更是得到了对方的重点照顾,中间的桅杆精准地接住了一枚从黑暗中飞来的炮弹,被砸得直接开裂,几乎就要倒下。被爆炸弹击中的风帆也迅速起火。

    好在侦查号是1856年刚刚下水的新舰,舰船的状态很好,虽突遭重创,但尚未彻底瘫痪失去战斗力。

    建造于1834年的煽动号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这艘舰龄高达23年的三桅风帆战舰外表斑驳,舰帆布满风裂,充满岁月留下的痕迹。

    港岛舰队的炮弹破空而至,一次又一次地精准地命中这艘老态龙钟的战舰。

    伴随着一声巨响,煽动号一侧的船体炸开,瞬间烟雾弥漫,火光四溅,飞溅而起的火花引燃了船帆。舰桅摇摇欲坠,船体开始缓缓向右倾斜。

    英军水兵们在混乱的甲板上发出嚎叫,有的被炮弹震飞,有的被火焰吞噬,有的纵身跃入大海与海水混为一体。

    煽动号一边的炮口仍然冒着烟雾,但能继续开火的舰炮已经寥寥无几。海水迅速涌入船舱,舱内的灯火在没入海平面后迅速熄灭,陷入黑暗之中。

    这艘老旧的战舰慢慢地沉入了大海,只留下了一片血红的海面和漂浮的残骸,以及少部分幸存下来,扶着漂浮物挣扎求生的水兵。

    偷袭的敌人舰炮射速之快,精度之高,令英军水兵感到心惊,他们没想到在海军洼地的远东地区,竟还能遇到如此强敌。

    “速战速决,迅速肃清残敌!”

    炮声震天响的先锋号上,梁耀下达了指令。

    广州城下的英法联军获悉港岛遭到攻击后,不论是佯攻还是主攻,一定会不计一切代价回援。

    胜败已经不是这场海战的关键,唯一的悬念是他还需要多少时间收尾,好腾出更多的战舰驰援珠江口的珠江舰队。

    火光中,英国海军半残的侦查号战列舰吃力地挪动船身,终于将侧面对准先锋号,调整好射击角度,侧面的舰炮朝先锋号铁甲舰一依次开火。

    三五枚实心铁坨砸在先锋号的装甲板上,擦出炫丽的火花,发出Duang~Duang~Duang~的回响。

    先锋号坚固的铁甲仿佛是无敌的护盾,轻松地弹开了炮弹。

    中弹的先锋号毫发无损,只是船体挑衅般地微微颤动,似是在说:力微,饭否?

    这一幕惊得侦查号上的船员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方未能击穿敌方装甲?!

    尤其是底层甲板的炮手,错愕间竟忘了重新装填开炮。

    方才命中那艘敌舰的可是64磅海军炮啊!是大英帝国皇家海军纵横四大洋,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64磅海军炮!竟未能伤及对方分毫?

    恐惧,英军水手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他们第一次在海上感受到绝望的气息。

    以往这种感觉,是他们的对手才会有的。

    船身高耸,坚不可摧,如同一座移动的塞的先锋号,给了英军水手大大的震撼。

    这是先锋号铁甲舰的首战。

    铁甲舰是梁耀的绝密武器,该舰的参数对外严格保密。

    吉普森和勒戈夫这两个英法间谍只是有幸一睹先锋级的尊容,向国内发出圣弗朗西斯科造船厂能造出巨大的铁甲舰而已。

    至于铁甲舰的具体参数性能,他们便不得而知了,只能凭空猜测。

    英国海军并不知道,他们的64磅舰炮在500米之内还是能够击穿先锋号的装甲。

    现在是先锋号的反击时间!

    先锋号铁甲舰的炮口一齐转向侦查号,强大的压迫感令侦查号上的英军水手为之窒息。

    下一秒,火光如狰狞的鬼魅般迫不及待地从巨大的跑管内腾跃而出,发出震天动地的响声。

    火光如龙,炮声如雷,弹幕密集地朝着侦查号倾泻而下,一阵接着一阵。

    在港岛舰队密集火力的摧残下,侦查号的伤势逐渐加重,舰体被炮弹撕裂,烈火肆虐,水手凄厉的惨叫声在海上回荡。

    英军半死不活,被牢牢压制在港口内四艘战舰炮艇的如同被洪水卷走的羔羊,面对先锋号铁甲舰和一众大胆级护卫舰,泥鳅级炮艇的无情打击束手无策。

    与此同时,太古村北面的海域。

    上千名第11团(加利福尼亚团)的精锐士兵乘上登陆艇,如同搭在弩上的弩矢,已经蓄好力,就等指挥官下令,随时准备飞夺太古村海岸。

    “长官,时间已到!现在是早上5点50分!”

    梁耀的小舅子,西点军校步兵科优秀毕业生,第11团见习副团长华盛顿目不转睛地盯着怀表上的时间,直到分针准确无误地调到罗马数字XI(11)。

    这是华盛顿第一次参加实战,向往军旅生活的华盛顿心潮澎湃。

    “终于5点11个字啦。”代理团长彭师茂整理了一下衣领。

    原加利福尼亚步兵团团长留在加州担任加利福尼亚陆军士官学校的校长,因此第11团团长一职暂由原副团长彭师茂中校担任。

    彭师茂是萨克拉门托时期就追随梁耀左右的老人了。

    这是彭师茂第一次作为一团军事主官带兵参战,彭师茂的激动之情不下于首次参战的华盛顿。

    “全体都有!特使有令,即刻拿下太古村!进军维多利亚城!港岛居民,胆敢阻挠我军行动者,无论华夷,格杀勿论!”彭师茂铿锵有力地吼道。

    “胆敢阻挠我军行动者,无论华夷,格杀勿论!”

    “胆敢阻挠我军行动者,无论华夷,格杀勿论!”

    第11团士兵的喊声如雷霆般炸响,震天动地,在海面上久久回荡。

    “出发!”

    彭师茂下达了最后的进攻命令。

    上百艘登陆艇如同离弦之箭,迫不及待地飞向不远处的太古村海岸。

    炮声和喊声早已经惊醒了太古村的居民。

    太古村的那些衣衫褴褛的船工、脚夫、苦力、渔民纷纷凑到海岸边看起了难得一见的热闹。

    “大清打到港岛来了?”

    清晨的凉风中,一名将手缩进袖管里的船工望着海面上来势汹汹的登陆艇说道。

    “新鲜呐,这些年光见洋人打大清,大清打洋人我还是头一回见,真开眼。”

    又一名脚夫吸溜一下留到唇边的清鼻涕。

    “他们方才是不是在喊什么,格杀无论?”

    “对,我也听见了,是无论华夷,格杀勿论。”

    “那还在看什么热闹啊,还不快跑!”

    说到此间,有些胆小怕事的人便散了。

    “跑甚跑,阻挠他们行动的人才要格杀勿论哩,咱们只看热闹,又不挡他们的道。”

    一名苦力非但没走,反而伸长了脖子。

    “对,说得在理,港岛是英国佬的天下,我要在码头搬货,港岛是大清的天下,我一样要在码头搬货,有甚区别?”另一名苦力深表赞同。

    “说不准,也可能是梁家的天下,你看,这些兵好像是我在香山见过的梁家的什么拉伞公司雇佣兵,他们没有辫子。”

    随着登陆部队距离海岸越来越近,眼尖的人陆续看清楚了这些兵的装束。

    果如梁耀所料,太古村并无英军驻扎,登陆部队兵不血刃占领了太古村。

    华盛顿登上太古村的小码头,带着一班荷枪实弹的兵来到距离小码头最近的棚屋前。

    见棚屋紧闭,华盛顿非常有礼貌地扣响了房门。

    “老乡,老乡,在家吗?”

    房门小心翼翼地被打开,但只露出了一条缝,屋内的渔民诧异地望着红发蓝眼的华盛顿,这分明是一个鬼佬,心中甚是纳闷:这鬼佬的官话怎么讲的这么好?

    等看清这个鬼佬后面带着一群背着洋枪的兵,立时吓得瑟瑟发抖,颤声问道:“各位老总有何贵干啊?”

    “我们想临时征用您的房子。”

    华盛顿彬彬有礼地说道。

    这间棚屋距离小码头最近,华盛顿想征用这间房屋存放军需弹药。

    “老总要用,您直接用便是。”那渔民急忙说道。

    “小人这就给老总腾屋。”

    现在是12月,港岛的冬天说不上太冷,但住在海边吹着腥咸的海风,难免会有凉意。万一家里头有人着凉,轻则要硬抗上几天,重则要花钱看郎中买药。

    因此那渔民心里是不愿意为这些来历不明的兵腾出自家的棚屋。

    不过也没办法,他们这些小民哪里有说不的权利。

    华盛顿是第一次来到亚洲,渔民打开大门后,华盛顿扫了一眼棚屋内部,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也不为过。

    屋内没有铺地板,地面像军事沙盘一般坑坑洼洼的,有山有谷,沟壑纵横。

    能称得上家具的东西少得可怜,有一张四条桌腿长短不一的,桌面凹凸不平的桌子,桌子上连几点油腻星子都看不到。还有几条竹椅,一口破旧箱子。

    至于多余的房间,更是没有,一家6口,2个大人,4个小孩,就挤在一团铺着草席的稻草上睡觉。

    生于豪门的华盛顿不是没见过穷人,纽约的穷人他也见过不少,在西点就读军校时,他还曾到过一个家境贫寒的同学家做客。

    在他看来,他的那位同学家已经够寒酸了,来到这里后才开了眼,原来穷人还可以穷到这种程度。

    他那位穷同学虽然穷,但至少还有一座还算坚固的木屋,6英亩贫瘠的土地,一张床,一个自己做的书架,一张身兼数职的松木桌,桌子上还有脏兮兮,用刀才能刮下来的油腻子。

    南方心善奴隶主的奴隶,生活的都比这些人好吧。

    华盛顿如是想着。

    他鼻子一酸,低头看了看右手心里的五枚四分之一美元(25美分)银币,又将手伸进口袋里,掏出一枚10美元的金币。

    华盛顿将金币塞到渔民手里:“我们加第11步兵团有纪律规定,战时征用民间物资,租用土地房屋,要付钱。”

    那渔民手里掂着沉甸甸的金币银币,这些钱不要说租用他的棚屋了,在广府偏一点的县买小几亩地都够了。

    那渔民拿看神经病似的目光看向华盛顿,随即说道:“老总还要不要其他的屋子?左邻右舍我都熟。”

    “附近的房屋,我们都要。”华盛顿点点头。

    主力部队尚未兵临维多利亚城下,攻城战要持续多久他也没数,既然团长让他负责全团的后勤,在太古村多租用一些民屋还是有必要的。

第五百五十二章:澳门光复

    1857年12月25日早上9左右。

    这将是港督文咸一生中印象最为深刻的一个圣诞节。

    距离第一声炮响才过去4个小时,突袭港岛港岛舰队的就已经击沉、俘虏了停泊在港口的所有军舰。

    从太古村登陆的部队站稳脚跟后迅速推进到维多利亚城东部城郊。

    “阁下,维多利亚城东部至少集结了一千人以上的部队!”

    港督助理气喘吁吁地跑进港督府的港督办公室。

    “偷袭我们港岛的是那支部队,看清楚了吗?”文咸故作镇定地问道。

    “成分和复杂,有粤勇,有绿营兵(广东水师残部),还有安布雷拉公司的雇佣兵。”助理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补充说道。

    “他们现在正在城外架设大炮。”

    “这么快大炮就运上来了?”文咸大惊失色。

    “看来我还是低估了安布雷拉公司雇佣兵的实力了。粤勇,绿营没什么好怕的,安布雷拉公司的雇佣兵才难缠呐。”

    文咸不相信粤勇和绿营能够打出这么漂亮的突袭战,当然,他也在给自己找台阶下,输给清军丢人,输给美利坚安布雷拉公司的雇佣兵,倒没那么丢人。

    “阁下!”

    负责维多利亚城城防的东印度公司高级职员华生手上拿着梁绍琼遣使送来的通牒,脸色很难看。

    “大清兵部右侍郎梁绍琼,广东水师参将康恩泽对我们下达了最后通牒,要求我们在6个小时内投降,否则就将维多利亚城夷为平地。”

    “好猖狂的口气!当我们维多利亚城内的士兵都是木偶么?6个小时?”文咸勃然大怒,随即问道。

    “没有安布雷拉公司的署名?”

    欧陆各国给对方下达最后通牒,一般是48小时内,24小时的最后通牒都比较少见。

    6小时的最后通牒,这是对他文咸赤裸裸的羞辱!岂有港岛6小时都守不住的港督?

    等到广州城的主力部队回援港岛,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此时文咸对守住港岛还抱有很大的希望。

    对方是通过不讲武德的偷袭才有现在的战果,光明正大地和英法两国的远征军正面对决,必败无疑!

    “没有。”

    华生又仔细看了看这纸用中英双语写成的最后通牒,很肯定地说道。

    “梁耀这只小狐狸啊,真狡猾。”文咸切齿道。

    “阁下,如何回复?”华生问道。

    “不用理会这张废纸,守好维多利亚城,我们的主力部队很快就会回援港岛。”文咸非常硬气地这纸通牒撕成碎片。

    “给城内所有的英国成年男性居民发放武器,组织他们协助守城。我就不信维多利亚城6个小时都守不住。”

    “文咸这厮还挺硬气。”

    文咸拒绝接受最后通牒在梁绍琼意料之中,他清楚要拿下香港并不轻松。

    梁耀优雅地抬手瞥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希望三个小时后他还能这么硬气。”

    梁曦已经带领炮兵团在攀登扯旗山,只要登上扯旗山这个制高点假设火炮,整个维多利亚城都将在炮兵团的射程之内。

    到时候炮兵团可就是对着维多利亚城实战打靶了。

    “你这表怎如此小巧?还能戴在手上?”梁绍琼眼馋梁耀的腕表。

    “等打完仗给叔也整一个尝尝鲜。”

    “梁帅、特使。”正说间,粤勇山字营营官前来汇报道。

    “澳门已经光复!葡军的500俘虏和2000余名侨民都已经被我军控制住了。澳门的葡人的澳督嚷嚷着要见您。”

    “这么快?澳门的葡军没有抵抗?”

    澳门不战而下,梁绍琼有些意外,他本以为澳门的葡萄牙守军会象征性地死守一番再体面地投降。

    驻澳的葡军加警察也有四五百人,稍作抵抗也能撑一段时间。

    “没有,战前威胁咱们的狠话说了一大堆,见咱们玩真的,大炮一响,就直接亮白旗了。”那营官笑道。

    “比起英军法军,葡军实在是有些不堪,就是纸老虎,一戳就破。”

    “葡非大国,更非强国,他们也就只能跟着英法诸列强身后狐假虎威。”梁耀说道。

    1822年,佩德罗一世在里约热内卢宣布了巴西的独立,成为了巴西的首任皇帝后。葡萄牙丧失了海外最重要领地,彻底沦为欧洲无足轻重的边缘国家。

    至1857年,葡萄牙海外所剩的殖民地不过莫桑比克、安哥拉、东帝汶、圣多美和普林西比、几内亚比绍、印度的果阿、达曼、大清的澳门寥寥数地。

    除了果阿和澳门之外,葡萄牙其他殖民地区位条件和开发程度都不是很好。

    “见一见葡督也无妨。”梁绍琼说道。

    “带上咱们粤勇的军旗,我要在澳门升旗。”

    梁绍琼,梁耀叔侄二人乘坐一艘大胆级护卫舰来到了澳门。

    “奏乐!”

    山字营军乐手在澳门的小广场上敲打军鼓奏起军乐。

    旗手捧着军旗踏着整齐的正步来到旗杆下。

    “降下葡国国旗!”

    梁绍琼一声令下,旗手在万众瞩目之下将葡萄园国旗降下,往一旁随意地一丢,随即换上粤勇的军旗升旗。

    此时的大清尚未和国际接轨,没有正式的国旗,梁绍琼遂以军旗代国旗。

    望着粤勇的军旗缓缓升旗,葡萄牙澳门总督路易斯·阿马多·佩雷拉·多·萨博埃亚(LuísAmadoPereiradoSoutoMaior)脸色苍白,明明是清凉的冬天,但他的额头上却罕见地冒出黄豆大小的汗珠子。

    萨博埃亚是1855年才担任葡澳总督的,没成想在他任内,澳门就以这种方式轻松易主。

    “梁侍郎,本国在贵国与英法两国的军事冲突中,严格秉持中立的立场,未曾派兵越界,阁下未通过正是的外交照会就进驻澳门,侮辱我国国旗,阁下这是对我葡萄牙国主权的侵犯和挑衅!”

    升旗结束后,萨博埃亚愤怒地向梁绍琼抗议,他不想成为最后一个澳督,不想就此断送美好的前程,还想挣扎抢救一下。

    “阁下此语有多番谬误。”梁绍琼冷笑道。

    “其一,尔国在此次军事冲突中并未严格秉持中立立场!放任英法联军借道澳门入侵我大清国领土,这也是中立国所为?

    其二,广东当局只是授予你们葡萄牙人在澳门定居,营商之权!澳门依旧是我大清的领土,而你们却公然在此修筑要塞堡垒,派遣军队,任命总督,私收关税,是你们葡国在侵犯我大清国主权!”

    英国占据港岛有明确的条约作为依据,而葡萄牙占据澳门,并无明确的条约作为依据。

    前明时期在澳门仍旧设有官府,归广东省管辖,直至满清建立才撤走了澳门的衙门,逐渐丧失了对澳门的控制权。

    葡萄牙在澳的居住权和贸易权是由广东地方当局授予的,并非清朝中央授予的。

    而且两国也从未正式建交缔约,从未就澳门领土归属权问题上签署过有效的条约协议,查便此时的国际法,葡萄牙没有任何占据澳门的法理依据。

    葡萄牙能占据澳门,一是历史惯性,二是广东当局不作为,三是明清中央都未予这个弹丸之地足够的重视。

    直至1887年,清葡两国签订《清葡会议草约》,以及为其40年的《清葡友好通商条约》,葡萄牙才正式通过完整的外交手段和条约依据,完成了对澳门的占领。

    “萨博埃亚阁下,你们现在是在大清国的领土上非法定居,清国政府有权拘留你们。”梁耀笑道。

    “不仅有权拘留你们,你们在澳所得,皆是非法所得,清国政府亦有权没收你们在澳非法所得之财产。”

    听到要没收财产,萨博埃亚发出严正抗议,他不想和梁绍琼继续沟通,希望能和广东地方官员沟通。

    “你们要找你们当地的地方官交涉,你们无权没收在澳葡国居民的财产,更无权没收总督的财产!”

    “葡国居民在澳既是非法定居,那阁下这位葡澳总督,我可不敢认。”

    梁绍琼挥挥手,示意让人将萨博埃亚也拘押起来,并没有给萨博埃亚开口诡辩的机会。

    萨博埃亚被带走后,梁绍琼和梁耀马上派人接管澳门,对澳门实施有效的行政管理。同时清点葡澳当局和葡国商人在澳的财产。

    “不知道抄了这些葡国商人的财产,够不够支付你的雇佣军佣金。”梁绍琼已经在盘算如何处置这笔财产。

    澳门是珠江口重要的海上贸易枢纽,虽然小,但葡萄牙人在此经营了数百年,有完整的税收部门,港务部门,完备的基础设施,堡垒要塞,可谓是五脏俱全。

    “现在考虑这些为时尚早,如果不能打退英法,这些可都要连本带利地吐出来。”梁耀说道。

    港岛,扯旗山,气喘吁吁的梁曦顾不上休息,下令清除山顶的草木,组装被拆卸的野战炮,准备对山脚下的维多利亚城进行炮击。

    身处500余米高的扯旗山上,维多利亚城的景象尽收眼底。

    梁曦甚至能够通过望远镜,清晰地看到街道上巡逻的港英士兵。

    “好啊,好啊,城内的英军,全部在我们的射程之内!”

    梁曦测算了一番从山顶到海边的距离,仅有1.7公里左右。

    也就是说整个维多利亚城区,乃至码头,全部都在他们炮兵团的射程之内。

    可惜12磅野战炮太重,没能够拉上来,不够过瘾。

    “中校阁下!火炮已经就位,咱们打哪里?”

    不多时,6磅萨克拉门托野战炮就已组装架设完毕,营长询问梁曦炮击目标,好校订射击诸元。

    “港督府在哪?给我瞄准港督府狠狠地打!”

    梁曦举着望远镜仔细看了一圈,维多利亚城内英国富商的豪宅众多,很多宅院里都升着米字旗,他不确定港督府的具体位置。

    “我找个搬运弹药的港岛民夫问问。”那营长回道。

第五百五十三章:收复港岛

    1841年英国根据《南京条约》,从清政府手中割占港岛后。

    港英当局遂将花园道、上亚厘毕道至己连拿利的山坡划为政府山,在此建立港岛殖民地的行政中心,是为港督府。

    港督府位于上亚厘毕道,地理位置优越,前方可远眺维多利亚港,俯瞰中区景致;下达港英殖民政府总署、圣约翰座堂,旁为域多利军营,后面还有一个满足英伦老爷们精神文明需求的动植物公园。

    总督府由第2任测量总署署长卡拉弗利设计,建设工程于1851年10月启动,工程历时4年,于1855年竣工。

    时至今日,港英总督府才使用三年不到,文咸是第一个住进港督府的港督。

    港英当局在此接待贵宾及政要,以及来访的英国王室、除华人之外的重要外籍重要人士。

    总督府及其周围的要害部门,华人亦被禁止入内。

    港督府周围的域多利军营,驻扎的也全是英格兰、苏格兰、北爱尔兰以及威尔士裔的英军,连印度殖民地的土兵都没有,其中英格兰裔的英军占了多数。

    港督府内,港岛的英国富商名流汇聚。

    他们纷纷对东区敌军骤然停止进攻发表自己的看法和观点。

    “东区的敌军在发动了一次佯攻之后就不再进攻了。”

    “难道他们进攻港岛只是故作姿态?向我们施压?”

    “这阵势也不像是佯攻,城外的部队明明都是对方主力部队的精锐。”

    “不管怎么说,停止进攻对我们来说是好事。”

    “对,是好事。”

    话音刚落,十几颗炮弹就精准地落在港督府内,其中两枚实心炮弹砸在新古典主义建筑风格的主楼上,引起整座大楼的震颤,像是发生了地震一般。

    “东区的敌人又开始炮击了?”

    “这次炮击怎么这么准?”

    “难道刚才敌军只是暂时修正?攻打港岛是认真的?”

    上一秒还在对敌军进攻侃侃而道的港岛名流们此时狼狈抱头面面相觑。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又是一阵密集的炮弹劈头盖脸地砸向港岛府。

    很快,港督府周围的域多利军营也受到了炮兵团的重点关照。

    和港督府遭受的炮击不同,对方未使用爆炸弹炮击港督府,而炮击域多利军营,对方则是实心弹和爆炸弹混用。

    几轮炮击下来,正在军营内轮休的英军损失惨重。

    “总督阁下!大事不妙!敌军已经占领扯旗山!并对维多利亚城展开炮击!”

    华生驰马冒着炮火赶到港督府,向文咸汇报了维多利亚城岌岌可危的形式。

    “扯旗山?我的上帝,他们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炮弹运上扯旗山的?”

    得知这一消息,文咸一个趔趄,险些跌倒。

    一直作为装饰用途的文明杖,此时也终于派上用场,成为文咸的第三条支撑腿,保持住了他这位总督在下属面前最后的体面。

    来自东区的炮击和扯旗山上的炮击完全不是一个性质。

    港督府地势较高,东区地势较低,面对东区的炮击,城内的炮兵还可以进行有效的压制。

    而扯旗山,是整个港岛的制高点,维多利亚城内的英军炮兵面对来自扯旗山上的炮击,没有任何有效的应付办法,只能被动挨炸。

    至于扯旗山这么重要的地方为什么不派兵防守,原因十分朴素,那就是港英当局完全没有考虑到港岛会被清军攻打。

    “华生!我命令你!马上带两个连把扯旗山给我夺回来!不计代价,不计伤亡地夺回来!”

    文咸有些失态地拉扯着华生的衣领,给华生下了死命令。

    “现在!马上!快去!”

    “阁下,这是自杀!”华生瞪大眼睛,绝望地望着面部肌肉正在抽搐的文咸。

    听炮声,扯旗山上少说也有一个炮兵团,有没有步兵为炮兵团提供掩护都不清楚。

    就算对方没有步兵掩护,以两个连的兵力攻打由敌军炮兵据守,海拔500多米的高地,简直就是自杀!

    然而,华生也清楚,两个连,是文咸现在能够调动的最大规模机动部队了,港岛的守军本来人数就不充裕。

    “夺不回扯旗山,我们都要被那些婊子养的清军炮兵炸死!快去!”文咸抓紧文明杖,重重地捣了几下。

    港岛白人士兵的命固然很重要,但和港督府内这些绅士们的安危相比,白人士兵的性命就没那么重要了。

    只要保住港岛富商名流的生命安全和财产安全,就算岛上的全部士兵死绝了,他文咸依旧会是港岛的总督。

    “是!阁下!”

    华生无奈,只能前去组织部队进攻扯旗山。

    炮弹划过空中,发出尖锐的呼啸声,宛如死神的呼唤。

    华生刚刚走出门没几步,便幸运地接住一枚6磅重的实心弹。

    这枚6磅重的实心炮弹轻松地削掉了华生的脑袋,华生还没反应过来,就去见了死神。

    “阁下!威廉·辛克莱总务长不幸被炮弹击中!”

    亲眼目睹华生当场被炮弹削掉脑袋,身首异处。文咸尚未从华生的惨死中反应过来,他的秘书又给他带来了一个糟糕透顶的消息。

    港岛总务长负责港岛的财政事务,监督税收、制定预算和财政政策。是港岛殖民地最重要的核心职位之一。

    这位威廉·辛克莱总务长来自苏格兰声名显赫的辛克莱家族,他是来港岛殖民地镀金的,文咸本想在明年将他提拔为殖民秘书,当他的副手,然后将这位公子哥安然送回苏格兰,没成想在圣诞节这天遭遇清军攻道。

    虽然威廉·辛克莱没有爵位,但也是贵族子弟,贵族子弟死在港岛,他这位港督难辞其咎。

    “先生,贝尔法斯特男爵.”

    文咸正惊愕间,他的仆人又该他带来一个噩耗。

    这次出事的,是正儿八经,有爵位的贵族

    “贝尔法斯特男爵受伤?是磕到桌子了,还是受到惊吓不小心摔倒了?”文咸心存最后一丝幻想。

    “贝尔法斯特男爵去天堂见上帝去了”仆人的回答击碎了文咸最后一丝幻想。

    “投降!快去举白旗投降!让他们停止炮击!别再打了!”

    这一次,文明杖也没有支撑柱文咸的身体,他瘫坐在椅子上,对他的助理说道。

    尚在澳门梁耀很快获悉了港岛守军投降的消息。此时梁绍琼和梁耀叔侄二人正在澳门抄家,将抄没的财物一马车一马车地往香山啦。

    “我还以为文咸这厮的骨头有多硬呢,就这点能耐?这才半天不到。”梁绍琼的言语之中颇有嘲讽之意。

    “来大活了,澳门这边的抄家工作先放一放,先抄港岛的。”

    得知港岛已经拿下的梁耀亦是喜出望外。

    港岛不仅是战略要地,更是英国在远东最大的贸易据点,岛上所囤积的财富一定十分可观。

    既然你们动我香山港金库的主意,那就别怪我无情,我要搬空港岛的财富来充盈我的金库。

    “港岛的那些英国佬可比这些葡萄牙人富裕。”梁绍琼兴奋地搓着手,雇佣安布雷拉公司雇佣兵团的钱有着落了。

    “梁侍郎,梁特使,我有个不情之请。”

    带着广东水师在澳门协助梁家叔侄抄家的康恩泽说道。

    “什么请不请,求不求的,有什么事,康参将但说无妨。”梁耀说道。

    康恩泽是广东水师的二号人物,以广东水师这次抗击英法联军的表现。

    康恩泽在战后大概率是要接手广东水师提督职位的,和他处好关系,于梁家有益无害。

    “我想在港岛升旗广东水师的旗帜,以告慰洪军门的在天之灵。”康恩泽说话的声音有些哽咽。

    “我也正有此意,正为挂什么旗发愁呢。”梁耀非常爽快地答应了。

    在港岛悬挂星条旗和加州的熊旗肯定是不合适的,容易将加州和美利坚也拖下水。梁耀索性卖一个人情给康恩泽也无妨。

    登上港岛,梁耀下达的第一条命令就是将维多利亚港能拆的设备全部拆走,拆不走的设备设施全部就地毁坏。

    广东水师此前曾有一艘大胆级战舰被英国皇家海军俘虏,这艘大胆级战舰正躺在维多利亚港的船坞里等待维修。

    见到广东水师昔日的主力舰尚未被英国人销毁,康恩泽大喜,遂让拖船将这艘尚未修复完毕的大胆级战舰拖曳回香山港进行维修。

    “多好的港口啊,就这么毁了?”

    梁耀下令摧毁维多利亚港口,这让梁绍琼很心疼。

    和澳门不同,澳门只是小港,吞吐量有限。

    而港岛的维多利亚港的吞吐量却是和香山港不相上下。

    “港岛最终归谁,尚无定数,摧毁维多利亚港固然可惜,但现在是战时,必须摧毁维多利亚港。”

    维多利亚港建设的很好,梁耀也不忍心摧毁。

    只是他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守住港岛,毕竟他们后续要面对的是人数过万的英法联军。

    安布雷拉公司的第11团,机枪团、粤勇、广东水师残部陆续进入维多利亚城搜捕英国居民并开始抄没他们在当地财产。

    一船船英国人和金银财宝被运往梁家的老巢香山。

    梁耀等人在亲卫的簇拥下,雄赳赳,气昂昂地来到港督府前。

    在港督府内等待他们的则是一群催头丧气,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似的港岛政要。

    可惜英法联军的主要统帅,如驻港岛三军司令史彬斯,法军统帅孟托班,法国特使葛罗,乃至巴夏礼等人都随英法联军在广州城外。

    东印度公司的高级职员华生上校又在不久前死于炮击,梁耀在港岛所俘获的最有牌面的人物只有区区一个港督,没有将其他大鱼一网打尽。

    “哦,文咸阁下,很高兴再次和您会面。

    哦,诸位先生看起来可真像是一群鸡蛋在聚会。”

    梁耀非常高兴地和文咸这位老熟人握了握手。

    这些曾头戴黑色礼貌,眼戴单片镜的英伦绅士,平日里也没少编排笑话嘲笑别人。

    只是以往,只有他们取笑别人的份,一群英国绅士被一个华人在华人不许入内港督府嘲笑奚落,这让他们很不是滋味。

    “什么一群鸡蛋聚会?”随行进入港督府的梁曦不解其意。

    “就是一群秃头,英国佬为了显示自己有修养,一般骂人比较委婉。”华盛顿憋着笑回道。

    华盛顿在纽约的时候没少听他老爹和一群老伙计谈论英国人,这些纽约新贵很喜欢嘲笑英国人的秃顶,虽然他们的秃头率和英国佬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梁曦这才朝那群英国佬的头顶看去,这些英国佬光秃秃的脑袋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锃光瓦亮。

    “确实像一颗颗鸡蛋。”

    反射弧长,笑点低的梁曦忍不住笑出了声,梁曦这么一笑,身边的亲卫们也憋不住了。

    梁耀奚落他们就算了,这群年轻的卫兵竟然也嘲笑起了他们。

    港督府内的英国绅士们非常气愤,但作为阶下囚的他们却只能把怒火深埋于胸中。

    “阁下这是在向我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合王国宣战!”

    见到梁耀,文咸一点也不意外,做了这么多年港督,他清楚广东当地的清军是什么货色。没有梁耀参与其中,清军焉敢进攻港岛?

    “这话可不能乱讲,我只是以美利坚全权特使的名义,苦苦哀求之下,梁侍郎才允许我登岛探视诸位。”梁耀正色道。

    “阁下甩来的这个帽子太重,我梁某人可戴不起。”

    “既是美利坚国的全权特使,想必是带着华府的命令来的清国,不知贵国对英法和清国之间的战事,持什么态度?”文咸冷笑道。

    “外交机密,无可奉告。”梁耀笑道。

    “梁侍郎,撕毁南京条约,私率重兵进攻港岛,要是让你们的皇帝知道了这件事情,不知道你们的皇帝会怎么想?”

    文咸不再理会,他径直走到梁绍琼面前,义正言辞地说道。

    “哈哈哈,说得好,看来是条约签署的太久了,阁下已经忘记了条约中的某些内容。既然阁下忘记了,那我就替阁下好好回忆回忆条约的内容吧。

    《南京条约》第一条:大清国和大英国停战并缔结永久和平及友好关系,两国互相保护对方国民在己方境内人身及财产安全。

    既然你们英国没有契约精神,公然撕毁条约,破坏两国之间的和平,甚至攻打我广州城,这条约,我大清还有遵守的必要吗?难道只有我们大清才需要遵守条约,贵国就不必遵守条约了吗?!”

    梁绍琼负手而立,将《南京条约》第一条背了出来,并特地加重语气强调了后半句:两国互相保护对方国民在己方境内人身及财产安全。

    听到人身和财产安全这两个关键字眼,在场的港岛富商名流顿时吓得脸色煞白,梁绍琼这是话里有话啊。

    英国已经向清国宣战,清国方面确实可以不再遵守条约。

    “梁侍郎是想扩大两国冲突?”文咸反问道。

第五百五十四章:灭国之师

    “扩大冲突?不。”梁绍琼摇了摇头。

    “恰恰相反,我更希望两国重新交好,在大清国的万千官员中,没有谁比我更希望大清和大英两国重新交好。因此,只要诸位配合,我会尽力保护诸位的人身安全。”

    这是梁绍琼的心里话,大清和大英之间保持和平,继续闷声发大财,才更符合他本人,及梁家的利益。英法联军可比洪杨乱匪难对付,这是和尚脑袋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情。

    之所以和英法为敌作战,那是英法侵犯到了他的核心利益,不得已而为之。

    “那我们的财产安全呢?”

    听到梁绍琼愿意保护他们的人身安全,港督府内的英伦绅士们长舒一口气,只是他们觉得,梁绍琼似乎刻意忽略一个问题。

    梁绍琼只强调保护他们的人身安全,财产安全则一字不提。

    “这我就无能为力了。”梁绍琼摊摊手,爱莫能助地说道。

    “正如诸位所言,大清国是一个由野蛮人组成的国度,我的军队是一群更为野蛮的人组成的军队。

    他们军纪败坏,纪律涣散,就连我都难以有效地约束他们。”

    港督府内的英伦绅士们闻言顿时脸色煞白梁家人真是一个比一个无赖啊,偏偏他们现在还拿这些无赖没办法。

    广东水师的旗手来到港督府的旗杆面前,降下米字旗,取而代之的是广东水师的旗帜。

    “洪军门,香港已经夺回,我们俘虏了很多很多英夷,您可以安息了。”康恩泽往珠江口洪名香殉国的方向望去。

    与此同时,珠江口,战斗还在继续。

    英法联军舰队和安布雷拉公司舰队正在珠江口进行海战。

    史彬斯少将现在非常后悔当初下达了那道愚蠢的命令:摧毁沙角炮台和大角炮台。

    他没料到英法两大强国的海军在远东地区作战,居然还会失去制海权。

    如果沙角炮台和大角炮台健在,他们完全可以利用沙角炮台和大角炮台和这支来历不明的清军舰队作战,取得火力上的优势。

    珠江口的海战从圣诞节这天的中午1点,一直打到傍晚6点,持续了整整5个小时,仍未能分出胜负。

    在港岛舰队回援珠江口后,双方呈现出一种势均力敌的态势。

    英法联军在舰队的总吨位上占据明显优势,水手们的实战经验更为丰富。安布雷拉舰队胜在舰船作战的舰船都是新锐战舰,使用的萨克拉门托舰炮较之英法联军的舰炮射速更快,精度更高。

    当然,最令英法联军舰队头疼的是安布雷拉公司舰队的两艘铁甲舰。

    他们绝望地发现,只要这两艘铁甲舰和他们隔开一段距离,他们现有的加农炮无法对这两艘铁甲舰船体造成有效的伤害。

    法舰富利号、机枪手号这两艘排水量均超过3500吨大舰试图莽上去和对方的两艘铁甲舰进行贴身肉搏。

    但脱离编队的富利号和机枪手号很快就被对方的舰炮集火,打成重伤。

    法舰富利号、机枪手号的冲锋战术失效,英法联军舰队只能继续使用爆炸弹远距离洗那两艘讨厌的铁甲舰甲板,以期压制住这两艘铁甲舰的火力。

    然而先锋级铁甲舰的炮台都有钢制装甲保护,英法联军洗甲板的战术有一定的效果,确实给舰上的水手造成了一定的伤亡和麻烦,但效果有限。

    英法联军舰队遂将攻击的重点放在了那些一千多吨的大胆级护卫舰和一众泥鳅级小炮艇上。

    他们希望通过使用实心弹击沉对方的护卫舰,最后再收拾两艘铁甲舰。

    大胆级虽是木壳护卫舰,但并非完全没有防护,大胆级船舷两侧也覆盖着铸铁装甲,有一定的防护能力。

    只是不能像先锋级铁甲舰一样免役大口径海军炮的伤害,但对9磅炮,12磅炮的防御效果还是不错的。

    双方继续在珠江口鏖战,直到日落之后,都没有要停战的意思。

    当天晚上9点,英法联军高层得到了准确的情报,获悉港岛已经失守,他们回援港岛的意义已经不大。

    为了节省本就不多的弹药,英法联军的高层这才做出主动撤出战场的决定。

    这场持续了整整8个小时的海战,英法联军确定的战果有击沉对方4艘大胆级战舰,5艘泥鳅级炮艇。

    相较于取得的战果,英法联军舰队自身的损失则要更大一些。

    英舰科罗曼德尔号、天马座号、旁遮普号、梭子鱼号、普罗维登斯号被击沉。

    法舰富利号、机枪手号、北河号被击沉。

    这场海战,铁甲舰给英法联军的高层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成为联军高层挥之不去的阴影。

    如果对方没有这两艘铁甲舰在前方抗线吸引火力,他们早就突破了封锁,成功回援港岛。这是联军高层一致的观点。

    铁甲舰的存在是他们无法取胜的原因。

    见英法联军撤退,安布雷拉舰队也未追击。

    一来他们的损失也不小,二来虎门炮台群未被英法联军完全摧毁,贸然追击非常危险。

    港岛失守,广州城尚未拿下。英法联军现在面临着被清军两面夹击的风险,战局对他们十分不利。

    为了打破这种不利的局面,失去港岛这个后勤补给基地英法联军高层做出了一个非常大胆的决定:天亮之后直接攻打广州城。

    此时梁绍琼也向尚在广州城内的叶名琛送去消息,要求叶名琛务必坚守广州城,为他重新集结调遣部队,两面夹击英法联军残部争取时间。

    广州城内,叶名琛也没闲着,这位总督正为如何守住广州城殚心竭虑。

    在求佛无果之后,叶名琛转而设坛扶乩(类似笔仙请神的封建迷信游戏),询问一群装神弄鬼的江湖神汉通灵,请求神仙给予指点。

    这些扶乩神汉哪里能够直达天听,又哪里知晓什么破敌之法,只是懵懵懂懂地将西方炮舰当成妖法。

    神汉们建议叶名琛使用传统辟邪之法:以黑狗血、马桶粪尿、月经带等污秽物来应对英法联军的进攻。

    离谱的是,一个敢说,一个居然敢信。

    叶名琛如获至宝一般,下令兵丁在全城收集黑狗血、粪便以及姨妈布,决定以此为武器,破英夷邪术,使其枪炮失灵,军心涣散,自行退去。

    “老神仙,吕祖可有降下神谕?”叶名琛满心期待地询问主持扶乩的老道。

    吕祖就是吕洞宾,是叶名琛最为信奉的一名神仙。其在印度被软禁期间,仍旧整日尚背诵、抄写《吕祖经》,令看守他的印度土兵都深感震惊,认为叶名琛是一名信仰极度虔诚之人。

    这名老道仙风道骨,倒也确实有几分得道高人的样子。

    面对叶名琛满心期待的询问,表面波澜不惊,内心慌得一批的老道只得以天机不可泄露为由推脱。

    事态紧急,叶名琛顾不得老道的推辞,不断追问。

    老道见实在没办法推脱,只得道:“吕祖降下神谕,制台大人请宽心,英夷百日之内必退!”

    得到吕祖神谕的叶名琛大为宽慰,心情大好,他厚赏了这些神汉。

    叶名琛心道,不枉我信奉吕祖一场,吕祖终究还是庇佑我的。

    1857年12月26日清晨,英法联军残部在付出个位数的伤亡后攻入广州城,轻而易举地拿下了这座省城。

    广州城的守军丢下摆放在城头,还没来得及泼洒的马桶溃散逃命。

    叶名琛本人也于返回总督衙门的途中被英军擒获。

    英法联军又在城内寻广东巡抚柏贵与广州将军穆特恩,得知这两个旗人早就跑了,无奈只能扶持不配合的叶名琛为傀儡,并通告全城,广州城暂由叶名琛与英法联军共同治理。

    至此,广州失守。

    为报复梁绍琼叔侄二人夺港岛之仇,英法联军将梁绍琼在白云开设的煤矿矿场付之一炬,大火燃烧数天不绝。

    广州失守也让梁绍琼南北夹击英法联军残部的计划彻底破产。

    英军从星洲岛出发的主力部队即将抵达广东,现在他们反而有被英法联军两面夹击,围而歼之的风险。

    梁耀在梁绍琼和方鉴源的帮助下,征调香山民夫,加固香山港周围的防御设施,同时将从加州运来的大炮假设在扯旗山,摩星岭,歌连臣角等高地架设火炮。

    在太古村、维多利亚港等几处英军最有可能的登陆地点构筑工事,架设机枪,准备死守港岛。

    广州的轻易失守也让梁绍琼意识到,想要改变这一切,光是有兵权是肯定不够的。

    他必须爬到更高的位置,比如叶名琛这个位置,成为一方封疆大吏,拥有自己的政治势力,才能有更大的作为。才不至于被叶名琛、柏贵、穆特恩之流玩弄。

    望着白云方向冲天的火光,梁绍琼的内心在滴血,与其说这烧的是矿场,倒不如说烧的是他梁绍琼白花花的银子。

    英法联军自从占领广州之后,受限于兵力不足,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只是龟缩于城内,等待着英军主力部队的到来。

    1858年1月3日。

    广州城内英法联军残部翘首以盼的英军主力终于抵达了珠三角地区。

    53艘悬挂白船旗的英军军舰,搭乘着8400余名英军在珠江附近的海域游荡。

    这支军队便是东印度&中国舰队,英帝国远东远征军,这次贸易战争的主力部队。

    这支强大英军舰队的领袖是赫赫有名的英国皇家海军上将迈克尔·西摩尔,陆军总指挥是詹姆斯·霍普·格兰特将军。负责此次战争外交行动的英帝国对华全权特使额尔金也在其中。

    在19世纪中叶,这是一支足以灭国的军事力量。

    梁耀有生以来也是第一次有幸目睹如此庞大规模的英军。

    由于双方实力太过悬殊,梁耀禁止安布雷拉公司舰队出港迎战,而是作为一支存在舰队,继续滞留在香山港内。

    除非英军舰队倾尽全力进攻香山港,否则梁耀不会将这支花了8年时间才积攒下来的海军家底轻易投入战斗。

    香山港虽然重要,但它毕竟不是金山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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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0美洲黄金大亨介绍:
19世纪中叶,美国加利福尼亚,一代背井离乡淘金华人的奋斗史。1850美洲黄金大亨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1850美洲黄金大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1850美洲黄金大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