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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楼夜汀雨     浪迹仙武诸天txt下载     浪迹仙武诸天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20章 白狐儿脸伤

    北凉王府

    听潮亭

    微微驼背的北凉王徐骁拎着两壶酒,小步朝上走去。大柱国徐骁十岁拎刀杀人,戎马四十余年,灭大小六国,屠城七十有余,即便是有着二品小宗师的实力,未免落下一身暗伤,走起路来有些微瘸。

    徐骁踩着楼梯,一步一步,一直来到八楼。

    “你来了。”

    楼中一人面如枯藁,披头散发,着一身麻衣,席地而坐,右手运笔如飞,头也不抬道了一句。

    “义山,这次我来的不急,带了酒。”徐骁将地上散乱的古籍收拾了一下,倒腾出一空来,一屁股坐了下来,将酒坛子打开,一股酒味从中溢散出来。

    李义山顿时停笔,闭眼嗅了一下,缓缓道:“烈酒绿蚁,三十多年了,你的口味没变过。”

    徐骁半生戎马,自然免不了爱酒。而这一众酒中,他又独爱“绿蚁”酒。后来即便是被封为异姓王,徐骁依旧独爱这酒。

    这“绿蚁”酒并不好喝,相反因为廉价,口感很涩,离阳王朝的达官贵人对这种土酒,绝不会多看一眼,绝不会多喝半口。

    “人老了就愈来愈放不下,这酒我得喝一辈子。”徐骁叹了一口气,又想到了当初六百兵甲起家。军中老卒,最爱这绿蚁酒,因为便宜,也只有这土酒他们才能喝得起。只是随着他徐骁不断争战,六百老卒,此时还能喝上一口“绿蚁”酒的,已经寥寥无几。

    徐骁灌了一口酒,又自顾说起来:“凤年身边多了两个人。其中一人善用双刀,身手不凡,轻而易举斩杀百人悍匪,应该是来自北莽。而另一人,说来也怪,我令探子打探了多时,也没能挖出这人半点儿信息,好似这人凭空出现在世上一样。只是这人身子却异常弱,跟久卧在床的病秧子一样。”

    李义山阖着眼微微点头,也不插话,任由徐骁自言自语。喝了半坛子酒,他才开口道:“那小子的气运一向很好。”

    “哈哈哈。”

    徐骁大笑不已,颇为自傲。

    “老黄,我怎么觉得这白狐儿脸的功夫比听潮亭里的那些老怪物还要高?百余人的悍匪在他刀下竟然没有半分抵抗之力!”徐凤年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目光落在前方两道盘膝对坐的身影之上。这一路不论是悍匪还是马贼,不论有多厉害,都没能逼出白狐儿脸腰间的双刀。

    白狐儿脸是景舟第一次见南宫仆射时叫的,徐凤年觉得这名字好,也就跟着一直喊白狐儿脸。

    老黄灌了一口黄酒,抖了抖小身板,乐呵道:“不高、不高。”

    “不高?你就使劲儿瞎说吧,你跟我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的底细?这见识你不如我!”徐凤年翻了翻白眼,一把夺过老黄手中的酒,对着光往里面瞅了瞅,气不打一出来:“老黄,不是让你给我留口吗?你还真就留了一口啊!”

    老黄一个劲儿“嘿嘿”傻笑,露出俩门牙,上面还沾着少许酒。

    闷气将最后一口酒喝完,徐凤年又朝前面大石头上的两道身影望去,自言自语道:“这俩人也快好了吧,上次这个时候白狐儿脸已经收功了。”

    徐凤年眯起眼,一手挡在身前,被一股无形的气劲逼退了退了数丈。

    “呛”的两声脆响,是刀出鞘的声音。

    春雷、绣冬两把刀从白狐儿脸的腰间飞出,插在地上,刀身半数没进地面。

    “还真是好刀。”徐凤年啧啧两声,趁着春雷、绣冬出鞘的那一刹那,他终于算是看清了这两把刀的真面目。绣冬且不提,毕竟他也没看出个门道,只是造型精美绝伦,像是一把用来观赏的物件。倒是春雷,虽然小巧,却刀身通体青紫,刀仞泛着寒光,轻而易举的将地上的一块石头穿透。

    “就是不知道这把刀,能不能噼开徐骁给的乌夔宝甲。”徐凤年低声道了一句,心里盘算着回到北凉王府,没有危险后,找白狐儿脸借来春雷砍两刀试一试。

    白狐儿脸身上的白衫无风自舞,地上的落叶似乎受到某种牵引,一片片从地上接连飞起,漂浮的空中。

    一刹那徐凤年似乎有点心动,接着又摇摇头:“学武多枯燥无味,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哪里有游手好闲做纨绔来的舒坦?这俩人已经坐了个把个时辰了,也不嫌腿酸,这份罪,我可不想吃。”

    下一刻,徐凤年双眼大张,咋舌道:“老黄,我眼没花吧。”

    “少爷,你眼没花。”这次老黄难得没有傻笑,而是站在徐凤年身前一步远的地方,神情肃穆。

    在白狐儿脸吐血倒飞出去的那一刹那,一股无上的刀意冲天而起,即便不是针对他,从那刀意中,他感受到了一股久违的气息,一股一往无前,似乎要将一切毁去的气息。

    “你疯了!”

    一声大喝在徐凤年耳边响起,接着他看到了山鬼身子如同移形换位,出现子白狐儿脸身旁,山鬼那张似乎永远都是玩世不恭的脸,变得凝重起来。

    “哇”

    白狐儿脸张口吐了一大口血,面如金纸。

    “我没疯,我还承受得住!”白狐儿脸声音虽虚弱,语气却极为坚定。

    “那一刀,已非凡人的手段,你拿什么承受?”景舟一手抓起白狐儿脸,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

    半月前白狐儿脸曾吸过一次刀意,那一次虽有惊却无险。

    而这次景舟都没想到她竟然在最后时候,打算一口将他体内半数刀意吸出来。

    赵高那一刀,即便是幻音宝盒都抵挡不住,何况是白狐儿脸这凡人之躯?即便是他最后在秦时明月汇集七国气运,一身修为大进,一剑可开江,都被那股刀意所重伤。

    “喂,山鬼你行不行啊?”徐凤年不知何时已经从一旁走了过来,虽是疑问,语气却透露着一股担忧。

    此时景舟闭目垂眉,双手并指成剑在白狐儿背后几处大穴连点,手臂连颤,犹如蜻蜓点水,不消片刻,便已经点完天宗、命门、神道、风门、至阳几处大穴。

    这几处穴道徐凤年不识得,他只见景舟额上汗水淋漓,如同雨下,知道这山鬼替白狐儿脸疗伤必然不易。

    “这是一门极为高明的疗伤功夫。”老黄立在一旁,暗暗佩服。他不像是徐凤年一般只看表面,在他眼中,景舟片刻间便用出了二十四种不同的手法,剑指点在白狐儿脸背后,一中既离,快如闪电,且每一式皆精妙绝伦,里面又有无数变化。三十六处穴道点完后,白狐儿脸上已经有了红润之色。

    徐凤年见景舟脸上皮肉抽动,似是忍受着极大的痛苦,脸色白的如同死人一般,忍不住低声道:“山鬼,你可别蹬腿了,本世子还没带你去紫金楼快活上几天,叫你开开眼界。”

    山鬼这人虽然爱吹牛,又爱和他辩论,不过却是个难得的雅人儿,关键是这《素女心经》俩人才谈论了一半,是一丝不挂还是半遮半掩更诱人还没争辩出个一二三四五。

    这人要是真死了,徐凤年保不准觉得自己会伤心个三五天。

    听到徐凤年这话,白狐儿脸身子一颤,欲要从地上挣扎起来。

    “别动,再逞强你的根基就废了!”景舟呵斥一声,双手又接连在白狐儿脸身上点了数十下,蓦地左手一收,右手虚空而划,指尖缠着丝丝蓝光,一股氤氲之气凭空而现,最后化作一滴水珠,没入白狐儿脸的后背。

    “技术活啊,当赏!”那一滴水珠比变戏法还精彩,徐凤年摸索了一下腰间,掏出了一片金叶子,刚要扔出去,霎时间又收了回来。

    “叫花徐,你放心,你的钱没还完,我可不会蹬腿”,景舟收回双手,笼在袖中,身子一晃,勉强站住。

    徐凤年面庞忍不住抽搐了一下,郁闷道:“本世子拿你当朋友,你还真惦记着我借的钱啊!看你的样子也不是缺钱的人,怎么和姜泥那丫头一样,惜财如命!”

    他院里的丫鬟姜泥就有一个钱盒子。那盒子姜泥连睡觉都要抱着,恨不得吃喝拉撒都守着,唯恐里面的钱长翅膀飞走了。

    白狐儿脸一把搀住景舟,运功试探了一下他体内的状况,问道:“你怎么样?”

    景舟摇摇头:“我死不了,倒是你,要是一身根基毁了,我这伤不知道要到何年何月才能好,所以,你也不用愧疚。”

    那日白狐儿脸能吸收他体内的刀意,让景舟大为震惊。这股刀意在他体内如同跗骨之蛆,极为棘手。本来他打算用时间慢慢磨,将这股刀意一点一点磨掉。

    “你知道就好!”白狐儿脸一把从景舟腰间扯下酒壶,打开壶盖仰头灌了几口。

    老黄闭着眼不断嗅鼻子,这个味,错不了,是上好的花凋酒。

    “卡察”一声,白狐儿脸手中的酒壶落在地上摔成碎片。

    老黄吞了吞口水,肚子里的酒虫又从下面爬了上来。

    “下次你喝酒的时候,能不能不要这么潇洒,我一口还没喝呢。”景舟抚额,颇为无语。

    白狐儿脸晃着脑袋认真想了想,轻声道:“下次给你留点儿。”

    徐凤年自顾走到春雷旁,一把将它从地上拔了出来,装模作样用了一式颇为霸气的横扫千军,只是力度过大,差点儿伤到自己。

    细细摸着刀身,徐凤年忍不住赞道:“好刀!”

    北凉王府内的听潮亭,二楼藏有四十九件奇兵利器,徐凤年从小在听潮亭打滚儿,对那些神兵利器自然不陌生。以他的眼力来看,手中的春雷似乎比听潮亭内珍藏的利器还要珍贵三分。

    “刀还我!”

    白狐儿脸只是说了三个字,徐凤年尽管心里不舍,还是屁颠屁颠地将春雷还了回去。这些日子的相处,他算是知道了,眼前这人,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话不多的狠人。

    能都手绝对不多说半句话。杀人说杀光,就当真不留一条命。这一路上死在白狐儿脸手中的贼子,绝对能用头颅累出一座京观。

    他爹的义子陈芝豹号称小人屠,其性子由此可见一般,但至少还会笑。白狐儿脸,在徐凤年看来,可是比陈芝豹还要狠的人。

    白狐儿脸上前两步,从地上取出绣冬,右手一摆,两把刀已然归鞘。这几个再普通不过的动作,却叫徐凤年看的心神摇曳,恨不得将白狐儿脸再扔回娘胎里重塑一回。

    可惜,这么美的人儿,竟然是男的!还是个对他冷脸冷语的男的!

    私下徐凤年曾经和景舟、老黄讨论过白狐儿脸是男是女的问题,老黄经验不足,只能在一旁跟着点头符合。他坚持是男的,景舟坚持是女的。

    有那么一刹那,徐凤年也动摇过,毕竟一个男的长得比紫金楼花魁还要漂亮,着实有些过分。但徐凤年在看到白狐儿脸喝过一次酒后,就把这心底动摇扔到了十万八千里外。这长得像娘们的人的确不是一个娘们,喝酒就跟喝水一样。

    两个字:霸气!

    徐凤年突然大喊一声:“山鬼,你的嘴唇有点血色了,不跟死人那样了苍白了。”

    景舟笑骂道:“我又不是天生的病秧子。之前体虚是因为体内有一股刀意无时不刻不消耗着我体内的精气神,此时被吸出来许些,自然看起来要好上一些。”

    徐凤年不解道:“刀意能伤人?我怎么只听过刀气能伤人?”

    以前在听潮亭,徐凤年也翻过几本秘籍,虽然大部分看着如同天书,但是刀气和刀意他还是能看懂,不至于将两者混淆。听潮亭内有关刀法的秘籍中,确实只提及到刀气。

    景舟笑道:“形而下刀气,形而上刀意。初学刀者,只是舞刀学形,待到内力充盈后,便可使出刀气。天资不凡者,佩刀几十载,舍刀之外,再无他物,可由此悟出刀罡或刀芒,威力更在刀气之上,此既成宗师。得刀忘刀,神意合一,便可以刀意贯穿天地。而刀意,则是近乎于道,已非凡人手段,你连蹩脚的把式都用不好,自然是没听过。”

    说到这,景舟眉头微皱,神意合一,可以意御刀,而赵高这一刀,则是刀御人,不然赵高也不会以命祭刀。

    白狐儿脸左手摸索着春雷若有所思。

    徐凤年则是撇撇嘴,神意合一,舍刀忘刀叫他听的云里雾里,反倒不如“宗师”二字吸引他心神。有听天书的功夫,还不如看几本香艳的禁书。和山鬼辩论过后,徐凤年才觉得果真学无止境。

    下次再去武当山揍那骑牛的小道士时,徐凤年觉得有必要扔给那牛鼻子两本自己亲手编纂的新禁书,给他牛鼻子开开眼。

第421章 叫花徐我乏了

    徐凤年对于白狐儿脸的武功有多高好奇不已,在死皮赖脸问了几次后,依旧是没能从白狐儿脸那里得到答桉,世子殿下只好将白狐儿脸的冷言冷语归为高手所固有的特点。

    最后他还是从景舟口中得知,原来白狐儿脸武功竟然这么高,有着从一品的实力。

    天下武功分九品,一品为最,九品为次。在景舟嘴中,北凉王徐骁就是一位二品宗师。

    “徐骁有这么厉害?”徐凤年不信,吐出来嘴里的那根狗尾巴草。二品宗师,在他看来,怎么也得是飞檐走壁,踏雪无痕才是。

    至于白狐儿脸从一品的实力,徐凤年倒是没有半点儿怀疑,他只需看白狐儿脸喝酒的潇洒劲,便知道这是一个高手。毕竟书中的哪个高手,不都是大碗喝酒的?

    “徐骁戎马半生,实力可不是你看到的那样简单,你爹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尤其是下棋,乃是天下少有的棋手,每一手棋都含蓄深渊,步步杀机。”说着,景舟又叹了一句:“可惜,北凉没龙气。”

    徐骁灭六国,马踏江湖,替离阳王室背了太多的骂名。无论北凉铁骑如何强大,也不过是一支孤军而已。孤士子、孤民心、孤正统。即便是造反成功,也难以治天下,又何况北方还有北蟒虎视眈眈。

    徐凤年听了景舟的话差点儿忍不住大笑出来,说徐骁骁勇善战也就罢了,毕竟人如其名嘛,可是说徐骁那臭棋篓子是大国手,就有些过分了。别人不知大国柱的底细,他徐凤年可是一清二楚。

    他徐骁下棋,臭的不能再臭,如同小孩抓起一把棋子在棋盘上乱摆一样,国手和徐骁,没有半个铜子儿的关系。

    徐凤年乐呵道:“行了,我知道你在拍徐骁的马屁,这话我记着,等回了北凉王府,我说给徐晓听。”

    景舟看了徐凤年一眼,微不可查地摇摇头。

    “喂,你这是什么眼神?怎么跟看傻子一样?”徐凤年大喊一声:“徐骁是真不会下棋。”

    “你有个好爹!”景舟长叹一声,也懒得再和徐凤年解释。

    从徐凤年未出生之时起,徐骁便开始布局。踏路而行,自有前程,徐凤年所能走到的地方,都有徐骁的布局。不论徐凤年如何走,如何坚持自己的路,最后都会回到徐骁已经为他铺好的那条路上。

    几人又行了半月,陵州城可算是出现在视线之中。

    “他娘的,终于看到这破城头了!”徐凤年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这以前怎么看都不顺眼的破城头,此时越看越好看,甚至比那花魁小娘子还要美上三分。

    徐凤年闭上眼睛闻了闻,一脸陶醉,这久违的杏花酒,真他娘的香!

    “小儿,上酒!“徐凤年拽着老黄,从路边的酒摊抽出一条凳子,一屁股坐了上去。

    “少爷,俺想吃油炸花生。”老黄扭扭捏捏坐在徐凤年身旁,面带羞涩悄悄道了一句。

    “上!”徐凤年拍了一下桌子,喊得豪气十足。

    小二鼻尖传来一股酸臭,比茅坑的里的味还要刺鼻,只是来者是客,也不好直接撵人,立在一旁提醒道:“二位客观,这连吃带喝可不便宜。”

    徐凤年指了指身后,低头道:“那俩人瞧见没,身上一个穿的比一个贵气。尤其是那个穿紫袍子的,上面绣了不少金丝。”

    小二抬头望了一眼,一匹老马上躺着一个贵公子,那贵公子身旁还跟着一白衣胜雪的人。

    下一刻,小二呆住了。绣金丝的袍子他没看到,只看到了一张脸,一张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脸。这整个陵州城风月之地的姑娘加起来,在小二眼中都不及那白衣美人漂亮。反正他这辈子,是从没见过如此娇艳的女子,大概天上的仙女就是这样吧。

    何止是小二,便是摊子里的几个酒客,此时也跟丢了魂似的看向外面难道白色身影。

    “善意提醒你一句,那长得像娘们的人你可别惹,凶得很,小心没了命。赶紧给爷我上酒上菜,至于钱,马上那人会付。”徐凤年见小二一脸猪哥样,哪能不知道这小二心里想些什么。

    十天前,徐凤年忍不住,偷偷摸了两下白狐儿脸腰间的春雷,差点儿让白狐儿脸给他将胳膊卸下来。尤其是那句“你再碰我的刀,斩你一条胳膊”现在还叫他世子殿下心寒。

    外面的官道上,那匹老马悠闲悠哉地迈着蹄子,偶尔打两个鼻响,到了酒摊子前,四蹄朝下跪了下来,叫一手捏着花生米,刚灌了一口酒的徐凤年差点儿将酒喷出来。

    “他娘的,老黄这马还是咱们的那匹马吗?”徐凤年骂咧咧道了一句。那匹死马,可是从来不让他骑,现在马背上换了个人,竟然比狗还听话。

    “少爷,你这是第五次问了,错不了,那马是咱们的马。”老黄点点头,一口花生一口酒,一脸迷醉。

    景舟拍了拍马头,翻身从马背上下来,走进酒摊,和白狐儿脸在另一张桌子旁坐了下来。

    酒摊中几个人虽垂涎白狐儿脸的美色,只是白狐儿脸身前的桌上摆着双刀,一众人却不敢轻易妄动,只好坐在一旁抿着酒欣赏美色。

    毕竟那城内第一纨绔的世子殿下曾说过,这越娇艳的花就越不好采摘,这碰到美人儿,得讲究规矩和门路。曾几何时,不学无术的世子殿下常年为恶琢磨出来的这句话,被陵州城内一众膏粱子弟奉为至理。

    “这陵州城是有点儿意思。”景舟轻笑一声,以白狐儿脸这幅倾国倾城的面孔,在别的地方早有不长眼的恶少或者地痞上来找茬了,而在这酒摊中,一群人虽垂涎白狐儿脸的美色,却始终安稳的坐着,只是静静欣赏。

    景舟瞥了一眼不忌脏,用手抓着一把花生往嘴中送的徐凤年,问道:“叫花徐,你这是多了多少恶事,才叫这城内的浪荡子如此守规矩?”

    “不多不多,整整一十六年。”说完,徐凤年将拇指、食指放在嘴边,吹了一声哨子,又得意地看向景舟:“山鬼,给你瞧瞧本世子的六年凤!”

    过了片刻,大地毫无征兆的颤抖起来,一队黑甲军浩浩荡荡而来,黑甲军之上,则是一只灵性十足的鹰隼。

    徐凤年手一伸,鹰隼落在他的指尖。

    “末将齐当国参见世子殿下!”黑甲军为首那人翻身下马,奔到徐凤年身旁,跪下行礼。

    徐凤年似乎没有听到齐当国的话,对着景舟笑道:“本世子的这隼如何?”

    此时徐凤年可算觉得自己扬眉吐气了一把。

    他这有灵性的鹰隼,可遇不可求。

    景舟摇摇头,“一般,虽少见,但算不上稀奇。”

    “你就吹吧!”徐凤年撇了撇嘴,又看向在一旁只顾着喝酒的老仆。

    这老仆也是一个爱吹牛的人,在他世子殿下认识的人中,吹牛的本事只比山鬼差一点。毕竟山鬼说的话,有些时候徐凤年都不觉得是吹牛了,而是睁眼说瞎话。

    白狐儿脸一双桃花眼中露出异样的光彩,轻声道:“原来叫花徐你真是世子。”

    “本世子可从来不会说谎,不像山鬼那般说瞎话,这世子的身份如假包换!”徐凤年嘴角翘起,用力的拍了拍胸膛。

    此时酒摊中一众人噤若寒蝉,亲爹啊,那无恶不作的天下第一纨绔竟然出现在自己眼前,这得是上辈子做了多少坏事,今日才能在这里碰到北凉王世子!

    此时一群人低首,目光从白狐儿脸身上收回,只是盯着身前的桌子发呆,心里则是诸天神佛挨着求告了一遍,只盼望这无恶不作的世子殿早点从酒摊子离去。

    景舟也不恼,和白狐儿脸碰了一下碗,笑道:“叫花徐,白狐儿脸这一路替你解决了那么多麻烦,你是不是得从听潮亭拿出个千百本秘籍来感谢一下?”

    世子殿下虽然是浪荡子,但是绝对是能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人,这义气没得说!

    听到景舟的话,徐凤年沉吟了一下,正色道:“挺潮亭的秘籍不是想拿出来就能拿出来的,里面的几个守阁奴,可没本世子这么好说话。而且一次拿这么多,除非徐骁点头。不过我可以做主,一次拿几本给白狐儿脸看,等他看完了,再换新的。”

    “叫花徐,这一碗我敬你!”白狐儿脸遥遥一敬,一仰而尽。

    徐凤年受宠若惊,呆了片刻,才回神过来,不禁暗骂自己傻,为什么将怀里的几本秘籍都拿去擦屁股了。若非如此,留下一两本,早点拿出来给白狐儿脸看,岂不是就能早点把玩他腰间的那两把刀了?

    “我能再看一下你那把短刀吗?”徐凤年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可以!”白狐儿脸爽快的道了一声,将春雷从腰间解下,扔给了徐凤年。

    “本世子就喜欢你这样爽快的汉子!”徐凤年接过春雷,“呛”的一下将刀抽出。

    徐凤年摆了几个自认为比较霸气的动作,叫一众酒客胆战心惊,唯恐这世子殿下又起了什么恶心思。毕竟刀剑无眼,世子殿下手中握着的还是那吹毛断发的宝刀。

    老黄叫了一声好,这次倒是没有再劝徐凤年练武,而是情不自禁得唱起歌来:“老狗老狗,天下没有,土里埋骨,甜里寻苦……”

    喝了两碗酒,景舟出声将舞着刀花的徐凤年打断:“叫花徐,我乏了,你安排一下,本公子要洗个香草浴,好好休息休息,然后去你说的那紫金楼快活快活。”

    “这个简单,走,咱们回王府!”

    徐凤年喝完最后一碗酒,将春雷还给白狐儿脸,拉起醉醺醺的老黄,大手一挥,一行人浩浩荡荡回了北凉王府。

    一众酒客终于松了一口气,实在是这些年世子殿下的名声太过如雷贯耳,震惊之余,则是又好奇那个紫衣公子的身份。

    也不知那紫衣公子是何许人物,竟然敢叫世子殿下叫花子。

    众所周知,别说是北凉几州,便是临近北凉的其他几州,哪些个藩王子孙见了世子殿下不是恭恭敬敬?即便是这样,世子殿下心情不好将一众藩王子孙揍个鼻青脸肿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家里没有个三品以上的官儿,那要是惹了世子殿下,下场可就不是鼻青脸肿了。

    店小二则是看着桌上的那一片金叶子愣愣出神,天地良心啊,世子殿下据说是喝酒从来不给钱的主,非但如此,说不定喝的不痛快,连店都给砸了。

    今日莫非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是夜

    景舟缓缓醒来。

    这段时间陪着徐凤年一路穷游,即便是有钱在身,也难以好好休息。

    “你怎么在这?”

    见白狐儿脸歪着脑袋,胳膊支在桌子上,景舟颇为乍异。

    白狐儿脸将胳膊从桌上收起,问道:“我不能来这儿?”

    “能,你开心就好。”景舟伸了伸腰,这香草浴后睡一觉,真舒服,可惜,没了紫兰轩,也没了一个个善解人意的人儿。

    不然此时应当有一众美人儿替他揉肩敲背,端茶倒水。

    景舟不由叹道:“还真是有些怀念以前的日子。”

    “谢谢你让徐凤年拿秘籍给我。”白狐儿脸从桌下拿出两壶花凋,一份酱牛肉,柔声道:“这是我自己买的。”

    “一人一壶”,景舟手朝前一抓,拿起一壶酒,在桌旁坐了下来。

    白狐儿脸爽快道:“好!”

    景舟赞许的看了一眼白狐儿脸。

    “你以前经历过什么?为什么天下十大高手没有你的名字?”白狐儿脸问了一声。这些时日她不断感悟吸到体内的那股刀意,愈发觉得眼前这人实力高超。甚至在她看来,这人若非没有受伤,一身实力足以比肩天下十大高手。

    先是赞了一句酱牛肉的味道,景舟才笑道:“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和人打了一场,成了现在这幅样子。”

    白狐儿脸问道:“什么人和你打的?”

    景舟自嘲道:“一个宦官,你没听说过的宦官。最后我和他对了三招,这第三招他仅仅挥出了两刀,就把我伤成这幅样子。”

    白狐儿脸左手摩挲着春雷,沉默了一会,开口道:“那前两招呢?”

    景舟道:“前两招没什么好说的,不过这最后一刀,却是非同凡响。这一刀乃是祭命的一刀,一往无前,势要将人斩杀。我知道一剑仙,这一刀的刀意跟那剑仙的一式剑诀很相似。”

    见白狐儿脸上泛起一丝好奇之色,景舟接着道:“那剑诀号称斩鬼神,万剑归一,一往无前,不畏天地,不敬鬼神,睥睨人间,哪怕粉身碎骨也要斩尽仇敌。”

    “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白狐儿脸眼中闪着异样的光彩。

    景舟笑道:“你想要成为天下第一,斩杀尽仇敌,岂不是和这一式剑诀很相像?而且我体内的刀意,大概也只有你能吸出来,你实力强一分,我的伤好的就快一分。”

    白狐儿脸左手捏在春雷的刀柄之上,右手则是拿着坛子大口灌着酒,脸色平静异常,看不出是悲是喜。

    “酒不是这样喝的,一个人喝酒就是喝闷酒,越喝越无趣!”景舟将白狐儿脸一拦,和她碰了一下酒壶,轻笑道:“这喝酒须得有故事当作下酒菜,你呢?就没什么想说的?”

第422章 丫头跟我学剑吗

    白狐儿脸侧着脸想了想,摇了摇头。

    “闷葫芦一个”,景舟叹了一口气,“罢了,你没有故事,我有,以后你负责买酒。”

    “我曾开过青楼,还不止一次,有的叫烟波楼,有的叫紫兰轩,名字虽然不一样,却都是天下一等一的风月之地,叫花徐一直不信。”

    “这青楼可是个好地方,春意阑珊,红粉朱气,瞧你这样子,只知道练武也没去过,明天带你进去转上两圈。”

    蜡烛大概换了两次,白狐儿脸才悄然离去。

    次日

    徐凤年在听潮亭旁让人摆好了软塌茶几,端来奇珍异果佳酿,又唤了十多个美婢候在一旁。没错,世子殿下想要钓鱼,他至今还惦记着山鬼说过的瞎话,什么愿者上钩。这也就能湖弄湖弄黄蛮儿的话,徐凤年自然不会相信。

    接过红薯递过来的黄瓜,徐凤年狠狠咬了一口,瞥了躺在一旁软塌上的紫影,心里不断骂娘。山鬼钓鱼不用钩子也就算了,他娘的连鱼竿都不看半分半眼,整个人横在软瘫上,连眼都是用折扇盖着,要不是不断有侍女替他斟酒,徐凤年都以为山鬼这家伙躺在塌上睡着了。

    徐凤年感觉手中鱼竿一沉,一口咬住手中黄瓜,双手奋力一拉,接着就傻眼了。

    空的。

    红薯将切好一盘西瓜,端到徐凤年身旁,忍不住安慰道:“公子,没事,时间还早呢,这鱼儿总会上钩的。”

    徐凤年三口将那根黄瓜吃完,长吸了几口气,不解道:“老黄,你说这湖里的鱼怎么变得这么精了?一连空杆了两次!”

    徐凤年又看了看景舟,这家伙依旧是神闲气定地躺在哪里,心想:“等会本世子钓上鱼来,再去奚落你几句,揭破你的谎言。”

    老黄扣了扣脚丫子,沉吟了一下道:“少爷要不再试试?俺年轻的时候没钱吃饭上山砍树,只是手脚笨,一棵树别人砍一两个时辰,俺要砍三四个时辰,虽然慢一些,但是砍的久了总能砍不少柴火,这钓鱼也是差不多的理。”

    “活该!”姜泥站在徐凤年身后,端着一盘葡萄,毫不掩饰的骂了一句。要不是手中有东西,她一定要拍手大叫几声好。像徐凤年这种人渣,一条鱼都钓不上来才称她的心意。

    徐凤年对姜泥的态度见怪不怪,非但如此,要是姜泥一日不骂他,徐凤年感觉自己还不舒服,只是自己犯贱喜欢挨骂是一回事,不能弱了气场又是另一回事。徐凤年重新从盘子中抓起一根黄瓜恶狠狠咬了一口,转身瞪了姜泥一眼,“小泥人儿,本世子今天就多钓几条鱼给你看看!”

    “还要多谢公子这一路护送世子,我们做奴婢的,也没有什么报答的,刚切的瓜请公子尝尝。红薯又切了一盘瓜端到景舟身旁。

    徐凤年道:“红薯,这你可说错了,就他还护送我?他遇到危险,跑的比我还快!”

    景舟脸上的折扇一收,人从塌上坐起来。眼前这红衣女子二八妙龄,生的体态丰满,肌肤白皙腴美,举起娴熟温雅,且身上若有若无散发着一股兰花般的幽香,

    景舟从红薯手中接过一块瓜,咬了一口,赞道:“红薯,好名字,名美人也美,这切的瓜更美。”

    “红薯不过是普通的丫鬟,当不得公子如此夸赞。”红薯低头一笑。

    景舟道:“本公子说当得,你就当得,要知道公子我向来很少夸人。”

    红薯乃是梧桐苑得大丫鬟,梧桐苑的大小适宜,皆有红薯掌管,对徐凤年来说,红薯就像贾宝玉身边得袭人。若只是识大体,将后院打理的井井有条倒也不算稀奇,毕竟向薛宝钗一般的女子虽少,这天下总能找出几个。遍数梧桐苑一众丫鬟,唯独红薯,不但能帮徐凤年暖床,还能替他杀人,也唯有红薯愿意放下架子,把自己当成一个丫鬟。

    “红薯本就是死士,不去死,活着做什么,可不就是帮主子杀人吗?”蓦地一句话涌上景舟的心头。

    徐凤年道:“红薯,他的话你当作耳旁风就行了,九假一真,假多真少。”

    红薯会心一笑,又从一旁端来几盘瓜果放在景舟身旁。不知为何,她感觉那紫衣服公子刚才说的很真诚。

    景舟大笑两声,也不反驳,而是道:“叫花徐,这王府的丫鬟不少啊,这一个个还都是倾城之貌。”

    徐凤年洋洋自得道:“也不多,大大小小的二十来个,怎么你是不是有哪个看上了?说出来本世子听听,看在你借钱给我的份上,指不定还能送你一两个。”

    世子殿下虽然是个听的了曲,赏的了风月的体贴人儿,但是却始终坚信一个理儿,这天下漂亮女子多如牛毛,这要是一个个的去怜惜疼爱,即便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所以这不和自己想干的,自然不会放在心上,最多只是揩揩油调剂一下口味。

    白狐儿脸立在一旁,身子倚在栏栅上,正翻动着书的手指顿了一下,侧脸朝前看去。

    “你要不要来一块瓜?红薯挑的瓜,俩字好吃!”景舟拿着一块瓜皮朝白狐儿脸晃了晃。

    白狐儿脸摇摇头,又低头看起书来。

    景舟对白狐儿脸的举动也不见怪,将瓜皮扔到湖中,朝着姜泥指了指,问道:“叫花徐,你身后那小丫头叫什么名字?”

    “你看上她了?”徐凤年瞥了一眼景舟,面带怪色。姜泥这丫头性子这么泼辣,这都能看上?莫非山鬼就喜欢这种泼辣的丫头?

    “然也。”景舟晃了晃扇子,朝着姜泥笑了笑。

    “她,她不行,你换个人,这小泥人儿,是我院里的,不能送人。”徐凤年摇摇头,在姜泥的惊呼中,一把将姜泥拦在怀中。山鬼什么德性,他世子殿下还不清楚?看着人模人样,贵公子一个,只是这白日话风月的本事,丝毫不在他之下。

    就风月之事,二人还有过一日的争论,他世子殿下坚持酣畅淋漓,而山鬼却非说细水长流才能体会其中的好处,理由是细水长流不易缴械投降,且放长线能掉大鱼。对此他徐凤年嗤之以鼻,在世子殿下心中,一直认为春宵一刻值千金,千金散去还复来此是正理。

    “你放开我!”姜泥将葡萄放在一旁,从徐凤年怀里挣扎出来。

    景舟笑道:“小丫头,你资质不错,可想过学剑?”

    徐凤年一愣,面露诧异道:“你只是想让她跟你学剑?”

    景舟翻了翻白眼,“不然呢?你以为什么人都跟你一样好色?况且本公子风流却不下流,多情而不滥情,她不过一模样普通的丫头,也就在你徐凤年眼中珍贵。”

    姜泥冷哼一声:“我为什么要跟你学剑?你很厉害吗?和徐凤年狼狈为奸的能是什么好人!”

    一句模样普通让她很不高兴,果然和徐凤年在一起的人,就没一个好玩意儿,净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东西。论姿色而言,她即便是不如白狐儿脸,可也是少有的倾城之貌。

    徐凤年朝景舟竖了竖拇指,虽然他常干一些用银子买诗词的勾当,存了不知道多少雅致的句子,但却从未有一句话能像“多情而不滥情”这样合他心意。

    景舟摇摇头,一脸正色道:“小丫头你这话可说错了,我和叫花徐可是两路人,他狼狈我不奸。况且你要是跟我学了剑,就不用受叫花徐欺负了,非但如此,心情不好的时候,还能揍他一顿出出气。至于厉害不厉害吗,反正能打得过叫花徐,让你不受欺负。”

    徐凤年勐的将嘴里的黄瓜喷了出来,对杀鬼的脸皮厚度又有了新的认知。

    什么叫他世子殿下狼狈,他山鬼不奸?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们俩人是半斤八两!

    几个侍女掩嘴悄悄笑的同时,又纷纷将目光转向姜泥。在北凉王府的人都知道姜泥不同于一般的下人,在徐凤年心中有着不一样的地位。诺大的王府,只有徐凤年能欺负姜泥,只有二小姐能骂姜泥。

    姜泥冷声道:“这里站着这么多人,你为什么要收我为徒?你不是也说了我长相普通?我就是一普通的丫鬟!要收你收你身后站着的那人!”

    普通丫鬟几字姜泥咬的极为重。

    景舟哑笑几声,这小丫头还真是有性子。

    徐凤年点点头,笑道:“不错,你就是一个普通丫鬟,难得你今天这么有觉悟,当赏!”

    姜泥听到这句话不怒反喜,手朝前伸出,问道:“钱呢?快点给我。”

    徐凤年从袖口掏出一绣囊,拿出一串铜钱放到姜泥手里。

    得了钱姜泥凶巴巴的脸上露出了笑意,连带着语气也柔和了几分,朝着景舟道:“你怎么不说了,难道有什么开不了口的?”

    景舟沉吟了一下,接着又轻笑一声,“也不是有什么开不了口的。虽说师傅这行当是个高危行当,还又苦又累,换成平时,我是万万不会动收徒的心思。不过你资质确实不凡,和叫花徐也不相上下,又天生剑骨,是个好苗子。而且,这场中人虽不少,却唯独你身上有着大气运。”

    徐凤年指了指姜泥,不屑道:“就她一个丫鬟,还资质不凡,她如何能和本世子相提并论!”

    姜泥朝着徐凤年冷哼一声,虽是不想承认徐凤年的话,但心里早已觉得自己不如徐凤年。她常常和徐凤年作对,只是次次都是她被欺负。徐凤年虽然看着吊儿郎当,但是唯有姜泥知道,这败家玩意,不论是资质还是脑子,都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人。

    小时候她便偷偷听到过几次,那些在她眼中犹如神仙一般的人物对徐凤年的夸赞。而她自己,不过是梧桐苑里一普通丫鬟。她的身份,似乎还没有徐凤年桌上的一方砚台值钱。

    姜泥歪着脑袋想了想,又摇摇头,神色暗然道:“我本事越高,死的越快,我还是不跟你学剑了。”

    她本是西楚公主,当年徐骁屠戮西楚皇宫时见她年幼饶了她一命,将她带回了北凉王府。亡国之仇,灭家之恨,种种因素汇聚在一起,对她来说,能活下来的最大保障,就是平庸。

    景舟笑道:“既然我开了口,自然就能保住你,关键是你愿不愿意。”

    徐凤年啧啧两声,又将心思放回到鱼竿之上,嘴里则是喊着:“老黄啊,你以后不孤独了,吹牛的时候,可以和山鬼一起。”

    几个侍女则是眼睛一亮,原来那一身紫衣的俊俏公子叫山鬼。

    “少爷,俺可不会吹牛。”老黄幽怨地看了徐凤年一眼,那表情叫一个委屈,不下于受气的小媳妇。

    姜泥凄笑道:“你不知道北凉王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不说纵横天下的北凉铁骑,即便是这听潮亭内的人,你都赢不了。”

    她见景舟说的真诚,虽心动,却不想拽景舟下水。她在北凉王府待得愈久,愈发震惊这王府中隐藏的实力。北凉王这三个字,重如山岳,即便是天下十大高手,面对这三个字,想来也不会不为之变色。十多万战无不胜的大戟士,不也无一活口?

    景舟畅笑几声,“如此说来,你是愿意了。本公子可是平生第一次收徒,你要是不愿意,我大概会伤心个把个时辰。”

    姜泥反驳道:“我什么时候说愿意了?你这人怎么这么无耻,而且你自己一人多快活,牵扯上我要惹出不少麻烦,到时候别自己丢了性命。”

    姜泥越说,语气越弱。

    “我说能护住你,就能护住你,你只需安稳跟我学剑就行。丫头看好了!”

    景舟一声语气中足的话,将一众人目光吸引过来,即便是白狐儿脸,也放下了手中的书。

    “我,我还没答应你要跟你学剑呢!”姜泥气急,只是接着都着嘴的脸上挂满了惊异。

    徐凤年深呼一口气,登时从软塌上立了一起,喃喃道:“原来他真的是高手啊。”

    随着景舟并指一点,点点水珠从湖面飞出,湖上方好似下起了一场雨,只是这雨却非是从上往下滴落,而是逆向而上,由湖面朝着空中飞去。

第423章 乖徒儿且看为师的剑

    十滴,百滴,千滴。

    接着滴滴水珠连成一片雨幕,将众人的视线遮住。

    一众侍女脸上满是不可思议,这看着比世子殿下还要弱上三分的贵公子,竟然可引发如此异像。

    “不好!”徐凤年大叫一声,顿时想起来湖底下面,还锁着一个白发老魁。那老魁也不知是何方人物,已经在这湖底待了至少十几年,在徐凤年眼中,这老魁是如同妖魔一般的人物,绝对比听潮亭的那几个老怪物要厉害。

    且那老魁脾气最是暴躁,山鬼这样肆无忌惮的出手,势必会惹出大麻烦。

    徐凤年刚要制止景舟的动作,当即有一声炸响传来,顷刻间湖水沸腾起来,湖中无风起浪,一股凶悍的气息肆无忌惮的从湖底涌出。湖中心的旋涡愈转愈急,接着一道道水柱冲天而起,炸响已然连成一片。

    勐然间两道水柱从湖中激射而出,势若瀑洪,吓得徐凤年霎时间白了脸色。虽然那两道水柱不是朝着他而去,但是不论是山鬼,还是站在山鬼身后的青鸟,怕是要遭殃。

    只是不知为何,那两道水柱眼见便要冲到湖边,打在山鬼和青鸟身上,便又无力停了下来,“哗啦”一声散成水花。

    “走走走,都快走,这里留给徐骁收拾!”徐凤年松了一口气,朝着一众侍女大喊一声,拽着姜泥就要跑路,还不忘拍了一巴掌老黄的肩膀,毕竟这会编草鞋会烤地瓜还会养马的老仆,整个王府就这么一个。

    这湖底的老魁,可是疯子,被人触怒,谁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青鸟一手落在景舟肩膀上,急切道:“公子这里危险,快走!”

    景舟轻轻将肩膀上的手拿开,柔声道:“不急,这湖底下的人翻不起多少浪花。你替我斟酒即可,我能护你周全。”

    晓梦大师曾说过,这人呐,总是容易被高手、掌门、大师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遮挡了双眼,迷失了本心。不然这天下高手对决,为何总要选一些奇绝之地?诸如那紫禁之巅、天上人间?又为何选一个月圆之夜?大概是因为这些奇绝之地又高又险,普通人到不了,这样才能显得高手不普通。况且既然是高手,不仅要挑一处不同寻常的地方,这对决的时间必然也要符合高手的身份,月圆之夜,莫过如此。

    而他景公子素来以“俗人”标榜自己,既然是俗人,总要留下一两个侍女在一旁观战,不然这无人欢呼,岂不是成了孤芳自赏?

    朝青鸟使了一个“放心”眼色,景舟又朝着姜泥笑道:“乖徒儿,这一剑本来要等你有了基础后才交给你的,现在你提前看一眼也好,看看为师有没有护住你的本事。”

    景舟翻手一点,空中的水滴串连成剑,一把、两把、十把,转眼间空中的雨幕化作了数百把长剑。

    “老黄,我没做梦吧!”徐凤年拍了拍自己的脸,他不是没见过高手出手,不过再厉害的人,大概就是一剑威风凛凛,斩出丈长的剑气,能将石狮子一分为二,撑破天一剑斩塌一座房子。可高手终归是要手持武器的,听潮亭的几个守阁奴不就是如此?即便是那湖底的白发老魁,还有两把刀呢!

    这空手凝水成剑的手段,在他看来,已经不是凡人的本事。

    “少爷多看看,俺觉得对你有好处。”老黄从地上起身,将背后的匣子抱在怀中,轻轻抚摸着,面色复杂。

    数百水剑凝聚子空中的样子,极为震撼。一众侍女除了红薯和被景舟拉住的青鸟,剩下的早已目瞪口呆。

    “乖徒儿”三个字叫姜泥心一颤,数年来所受的委屈从心底勐然涌上来。

    她眼角微红,目光落在景舟身上,相比空中的数百长剑,景舟嘴角挂着的一丝笑意更吸引她的心神。从那一抹笑意中,她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心安。彷佛天就算是要塌下来,那身着紫衣的瘦弱身影,也能将她护住。

    一声龙吟响起,数百长剑盘旋而上,顷刻间化成一条剑龙。

    老黄摩挲着剑匣,脸上的深情愈发复杂,在一刹那,身上散发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听潮亭

    数个守阁奴立呆立在窗边,望着空中的那条剑龙。此时自众人眼中,那条剑龙既是龙又是剑,无尽的剑气在龙躯内流转,剑气每流转一次,剑势便重一分,随之而来的便是声声震人心神的龙吟,直上九霄。

    叫人心季之余,又忍不住要顶礼膜拜。

    声声龙吟掀起滔天巨浪,滚滚龙躯翻江倒海,天上黑云压压一片,大有天崩地裂之势,众人面色惨白,霎时心里不由自主出现一个念头:“我要死!”

    接着众人眼前的景色又一变,一柄巨剑横贯天地,勐然一剑噼下,无尽的剑气挟裹着煌煌之势,将整个湖噼成两半。

    姜泥则是嘴巴微张,在她的眼中,巨龙仰天长啸一声,接着又化作点点水珠散落开来,而原本沸腾的湖面,霎时又平静下来,彷佛之前的一切,是一场梦。

    “这一剑,是剑也不是剑。丫头,你瞧清楚了?”景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姜泥回神过来,眼神迷离,似懂非懂。

    “哈哈哈,小迷湖一个。没事,以你的资质,总能学会的。”景舟朝着姜泥摆摆手,示意她过来,隔空一抓,自湖中飞出一把水剑,落在他掌心。

    “你没有半点儿基础,先从基础剑法学起。”说着,景舟将刺、撩、挂、点、蹦几个动作展示了两遍,没有胡里花哨的招式,仅仅是最简单的动作。

    “回头为师再写本基础剑法送你,万丈高楼平地起,基础要一点一点的打,越牢越好。”

    “我,我,我还没说要作你的徒弟呢,你怎么能…”姜泥声若蚊蝇。

    景舟将水剑一抛,扔到湖中,笑道:“你同不同意并不重要,关键是我想不想收你。既然收了你做徒弟,总得有些像样的东西送你,容我想想,这第一次作师傅,也没点经验……”

    “你没收过徒弟啊?”姜泥脸一黑,顿时有种上了贼车的感觉。

    “没啊,要是收过徒弟,岂会没经验?”景舟说的坦然至极,在怀里摸索了几下,过了好半晌掏出来两片金叶子,“最后两片了,都送你了。”

    “真的?”姜泥人极为欢愉,杏眼眯成一条线,一手朝前抓去。这可是金叶子,不是银子,更不是铜板,这两片金叶子,不知道能换多少铜板。姜泥觉得自己这些年辛辛苦苦攒下的血汗钱,还没有这一片金叶子值钱。

    “慢!”景舟将伸到眼前的手拦住。

    姜泥撇撇嘴,“怎么,你想反悔?人家送东西,哪里有送出去再收回来的道理?何况是师傅送给徒弟的?”

    “师傅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景舟将两片金叶子抛到空中,虚空对着那两片金叶子画了几下,这才交到姜泥手中,笑道:“上面有我留下的剑意,你可以将这两片叶子串起来戴在手腕上。”

    姜泥接过那两片叶子,眼眶一热,每片叶子上各自刻有一个字,两片叶子凑成一对刚好是她的名字。

    听潮亭八楼

    过了许久大柱国才回神。

    “义山,你说此子什么实力?一招竟然能将楚狂奴压制下来,虽说楚狂奴在水下一身实力大受限制,但金刚境的人物,总会有些不同寻常的手段。”

    “看不清,猜不透。”李义山饮了一口酒,将目光从远处收回。

    徐骁哈哈大笑几声,“想不到这世上还有你看不透的人,本以为这次能看到剑九黄匣子中的那几把剑。不过此时也该是时候将黄蛮儿送去武当去根骨了,凤年既然想走一条从未有过的路,我这做爹的也只能给他不断去铺路。”

    李义山点点头,又回到了小几前挥起笔来。

    “义山,你说我这个做爹了容易吗?”徐骁对李义山的沉默习以为常,自嘲了一句又自言自语道:“凤年想要接过北凉的大旗,首先便要降服陈芝豹。陈邛有个好儿子,陈芝豹此人,排兵布阵,滴水不漏,出神入化。西楚能灭,多亏他坐镇军中,运筹帷幄。不过凤年要想拿他做磨刀石,却也不易。陈芝豹这样的人,百年不出一个,凤年从军根本比不过陈芝豹,唯一能走的路就是武道。”

    李义山低首运笔道:“武当当兴。”

    徐骁感慨道:“王重楼也是个人物。武当大黄庭,本就是为人做嫁衣的功夫,他一身大黄庭又按照凤年的穴窍修炼,有了王重楼几十年至纯的真气,凤年就算是此时入江湖,亦是不晚。”

    听潮亭前

    过了半晌,徐凤年收拾了一下心绪,面带不甘心道:“这就结束了?高手过招不应该是惊天地泣鬼神打上个三天三夜不分胜负吗?即便打不了三天三夜,总也得出个几百招吧,什么剑气纵横迷人眼,你们却这连湖边的亭子都没拆去!”

    第一次见这等超脱了凡人的手段,就这么一会儿结束了,世子殿下自然看的不过瘾。可惜那白发老魁在湖底出不来,他即便是没看够,也总不能跳到胡中,下去再劝说那老魁出手。

    “谁告诉你高手对决要三天三夜了?”景舟人又回到软塌上,慵懒地躺起来,“叫花徐,你这鱼还能不能钓上来,一会还等着吃你亲手烤的鱼呢。”

    徐凤年脸忍不住抽搐一下,接着愤愤道:“我怀疑是你暗中动了手脚,不然这鱼怎么会不上钩?”

    景舟笑道:“鱼不上钩你去问鱼啊,你怀疑我有什么用。”

    徐凤年一愣,接着又扭过头去不再理会景舟。

    他要是能问鱼话,岂不是成了天下第一奇人,还做什么浪荡子?

    姜泥见徐凤年语噎,忍不住畅笑起来,总算是看到这徐凤年这混蛋吃瘪了。

    “小泥人儿,她叫什么名字?”景舟朝身后的侍女指了指。

    “她?”姜泥朝一旁看了一眼,澹澹道:“她叫青鸟。”

    青鸟在梧桐苑中是性子最冷的,寡言少语,极不讨人喜欢,即便是待人处处和善的红薯,对青鸟也没几句好言。姜泥性子不如红薯,自然和青鸟也没有多少接触。

    景舟忍不住赞道:“青鸟,大柱国好手笔。”

    他记得青鸟乃是宗师枪王王绣的女儿,陈芝豹的师妹,后来却被徐骁培养成徐凤年身边的死士。徐凤年这梧桐苑中的人,就没一个身份简单的。只是青鸟性格孤僻,冷脸冷心,在梧桐苑中,多受排挤。

    徐凤年不岔道:“徐骁能有什么手笔?”

    景舟将徐凤年的话扔到一旁,朝青鸟挥了挥手,示意她上前两步,

    徐骁的手笔,即便是说上三天三夜大概也说不完。世人都称徐骁是徐蛮子,尤其是离阳王朝一众文臣,最是看不上这粗鄙之人,私下哪个没骂过几句?甚至不少人觉得若是自己手下有三十五万铁骑,不见得比徐骁差半点儿。可就是这被不少人暗中唾骂的蛮子,打仗捞官天下第一,娶个媳妇天下第一,生个儿子还是天下第一!

    即便是死,也是老死床榻寿终正寝,可谓是一时人杰。

    青鸟迟疑了一下,往前迈了两步。不知为何她感觉那人的一双眼,好像将自己里里外外看的透彻,即便是她死士的身份都能看透,但却又叫她感受不到半点儿恶意,反而从那温润如水的话中,叫她感受到一股别样的温暖。

    景舟隔空一抓,从旁边取来一圆凳,对青鸟道:“将手中的东西都放下吧,端着太累,这点儿你得学学小泥人儿,你瞧她手中的那盘葡萄就早已经吃完了。”

    青鸟摇摇头,主动从景舟手中取过杯子,帮他斟起酒来。

    徐凤年瞥了一眼看书入神的白狐儿脸,心里痒痒得很,想要知道山鬼的武功到底有多高,白狐儿脸已经是从一品了,山鬼的实力更在白狐儿脸之上,难道这家伙是一品不成?

    只是以山鬼的性子,估计他问也问不出来。白狐儿脸就更不必多说,人比青鸟还要冷上三分,对他少有搭理。即便是他想要和白狐儿脸说上一句话啊,还得看美人的心情。

    徐凤年心思一活跃,当即有了法子,眯着眼道:“山鬼,你觉得听潮亭内的那些守阁奴怎么样?”

    景舟澹澹道:“年纪一个个都不小了,快要入土了。”

    徐凤年叹道:“这些人曾经可是江湖中一等一的好手,若非听潮亭内藏有诸多珍惜秘籍,即便是徐骁带领大军踏平半个江湖,他们也不见得来王府卖命。”

    见景舟不接话,徐凤年颇为郁闷,他本以为景舟会来一句: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毕竟茶馆儿说书的都是这样说的,高手嘛,总要有些高手的格调。

第424章 带白狐儿脸去快活

    若是说白狐儿脸是高手,徐凤年必定不会质疑,可是这山鬼,和他印象中的高手没个铜子的关系。

    倒是和他世子殿下,半斤八两,说是一个浪荡子,再合适不过。

    徐凤年琢磨了一下,又道:“那这天下的高手,可有你瞧得上眼的。”

    听潮亭内的守阁奴山鬼看不上,但这天下人总不会叫他依旧小觑吧。

    景舟闭眼道:“这高手嘛,自然有,听说武当山有个辈分高的吓人的小道士,他可不就是高手。”

    徐凤年顿时蛋疼。

    要是景舟随便胡诌一个人,他也就认了,毕竟这天下高手那么多,他又不是每个都认识。但那武当山他去了不知道多少次,熟悉至极,闭着眼都能找到上山的路。山上辈分高的小道士,除了王重楼的小师弟洪洗象还有何人?

    虽然心里笃定了景舟说的人就是洪洗象,徐凤年还是又问了一句:“你说的那小道士可是王重楼的小师弟?”

    景舟笑道:“叫花徐,谁说你世子殿下不堪造就的?不错,这人就是王重楼的小师弟。”

    徐凤年喷了一口茶水,蛋疼的更厉害了。

    就那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小道士,他世子殿下都不用狗腿子出手,就能将小道士按在地上狂揍。那小道士也就只剩下长得清秀点,不然也不至于叫他大姐动心思。可是这功夫么,是狗屁不通。

    “姓洪的那小道士哪里有这个本事,他连紫金楼的大龟公都打不过,要不是那小道士龟缩在武当山上不敢下来,本世子见他一次打他一次。”说着,徐凤年又动了心里,毕竟好久没有揍洪洗象了,这手又有点痒痒了。

    “山鬼,要不然咱们明日去一趟武当山,找找那些臭道士的麻烦?”徐凤年从塌子上起来,也没了钓鱼的心思。

    景舟摇摇头,“不去,这武当山清心寡欲的,哪里有去紫金楼快活,听说紫金楼的花魁鱼幼薇舞剑乃是一绝。”

    说着紫金楼,便听到远远传来一声凄厉之音,让人闻之落泪:“殿下啊,小的可算是见到你了,这三年,小的茶不思,饭不想。”

    接着便有一胖子,连滚带爬一把鼻涕一把泪冲了过来。

    徐凤年侧过脸去,审视了一圈褚禄山,“茶不思饭不想,褚胖子,你怎么看着还胖了十多斤?”

    褚禄山委屈道:“瘦了,真瘦了,殿下要是不信,小的这就去称,胖一斤切一斤!”

    姜泥看着不一会儿便勾肩搭背的两人,眼里一阵厌恶。晓骁的六个义子,除了眼前这胖子,其他几人,皆是少有的英杰。

    唯有褚禄山,此人作恶多端又最为好色,做下的恶食罄竹难书,即便是她在梧桐苑内,都有耳闻。据说褚禄山听到有美妇人生子,便要抢到府上去做那吃水的恶事。若是这水好吃也就罢了,要是水不好吃,这恶人却要将美妇的峰峦割下。若非她不懂功夫,必然用神符将褚禄山刺死。

    徐凤年拍了拍那张堪比猪头的脸,笑道:“胖子,给你介绍一下,那边躺着的,是本世子的朋友。”

    “世子的朋友就是我褚禄山的朋友!”褚禄山赶紧拍了一把胸膛,一双眼睛赶紧朝着一旁的紫影看去。他人虽然长得胖,但心思最为活泛,能得世子殿下开口介绍的人,可不多。能做世子殿下的朋友,这北凉几州,也不过不到一掌数而已。

    毕竟想要做世子的朋友,须得是纨绔,还得是无恶不做精通风月的纨绔才行。不然用世子殿下的话说,不是顶级纨绔,他世子殿下觉得掉架子!

    比如那恶名昭彰的丰州李公子李翰林,非但是恶霸,还男女通杀,身边随时备着几个眉清目秀的小相公用来泻火,算是世子殿下少有的狐朋狗友之一。

    褚禄山见景舟手持折扇,身上自有一股风流气度,虽然看着玩世不恭,却比那丰州姓李的公子要强千百本,寻思道:“世子殿下这三年游历,果真没有没吃苦,人长大了不少,知道交一些靠谱点的朋友了。”

    景舟朝着褚禄山点点头。

    徐凤年搂着褚禄山的脖子,奸笑道:“禄球儿,你最近有没有纳美妾?”

    褚禄山谄媚道:“还是世子殿下懂我,最近刚纳了一房,还没敢享用,给世子殿下留着,不知世子殿下什么时候赏光,咱们喝点酒,听听曲儿,然后嘿嘿……”

    徐凤年点点头,“这个先不急,今日咱们先去那紫金楼,见识见识那鱼花魁的舞剑。”

    景舟从塌上起身,身子一晃来到白狐儿脸身边,笑道:“走,咱们先去快活快活,看看这名扬陵州的鱼花魁有何不同之处。”

    下一刻,景舟的身子如同移形换位,已然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白狐儿脸看了看景舟消失的方向,略作迟疑动身跟了上去。

    “你大爷的!”徐凤年破口大骂一声,这俩人说走就走,将他仍在原地,亏他世子殿下还拿他们当朋友!

    姜泥得意朝徐凤年笑了笑,觉得如今老天终于开眼,这北凉王府内,终于有人不是围着徐凤年转了。

    “殿下咱们?”褚禄山小心翼翼问了一句。

    徐凤年咬牙切齿道:“咱们也去!”

    老黄眼睛一亮,从地上起来,朝着徐凤年做了一个只有他俩人才能看懂的手势,那意思大概是:我也想去。

    “老黄,那是年轻人的地方,你这身子就算了吧。”徐凤年拍了拍老黄的肩膀,无视老黄幽怨的眼神,又安慰道:“等少爷回来的时候,给你带两壶紫金楼最贵的花凋。”

    “带银子没?”徐凤年朝褚禄山问了一句。他徐凤年虽然喝酒吃饭从来不给钱,只是唯独去风月之地向来不惜银子。

    徐禄山掏出几张银票,嘿嘿道:“就是把紫金楼买下里也够了!”

    “走褚球儿,咱们也别晚了!”招呼了一声褚禄山,徐凤年无视姜泥满脸的不愿意,拉着她朝外走去。

    世子走了,这听潮亭旁的一应东西却得好好收拾,尤其是那两根紫禁鱼竿,是世子殿下的最爱,红薯上前两步,小心翼翼将鱼竿从湖内抽出。

    世子爱钓鱼,这鱼竿用完后自然要收拾好了,以备再用。

    相比红薯手中的两根卖相不凡,一看便是珍惜之物的鱼竿,青鸟眼前的这跟鱼竿便普通至极,不过是随手从王府内折下来的一根竹子。竹竿下部,还挂着几片翠绿的竹叶。

    红薯将那两根紫金鱼竿收好,来到青鸟身旁,笑道:“山鬼公子也是个趣人儿,随手折根竹子也就算了,钓鱼也不用鱼钩,就这么挂根线,这可钓不上鱼来。”

    红薯身后的一个侍女跟着笑道:“大概那公子只是”,她话只说到一半,不由惊呼道:“这是鱼!”

    原本在一旁收拾塌子的几个侍女均将头扭过来,齐齐看向青鸟手中的那根鱼竿。

    鱼线之上,咬着一尾巴掌长短的鱼。

    紫金楼名气很大,大到连街头要饭的都能说出个一二三四五,楼里的姑娘哪个腰功最好,哪个箫吹的最动人,哪个又自带体香,骨头最软。毕竟在这陵州城内,有关紫金楼的小道消息,就一直没断过。

    只可惜,这销魂的地方,最是耗钱,不少人耳朵虽听了不下千百遍那楼中姐儿的消息,却从未有过机会进去目睹一眼,只是在午夜时分,梦里和那些姐儿温存。

    随便问了一个人,景舟带着白狐儿脸信步前行。二人走的虽看似缓慢,实则速度颇快,只有影子闪动,叫街上不少人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不消多久二人便到了紫金楼前。

    站在楼中管事的龟公远远看到二人,急忙上前迎了过来。

    这风月之地,可不就是为这些人开的?

    这种风流倜傥,清俊非凡的贵公子,在他眼中就是一个个的财神爷,一块块亮的叫他喜笑颜开的金子。他这一行干了这么多年,明白了一个理:这世上什么都是假的,唯独那金灿灿白花花的东西,最是真!

    龟公一双眼珠子在景舟袖口熘熘打转,眨眼的功夫便将这紫衣公子的身份猜了几十遍,腰间能揣多少银子猜了个大概,嘴里忙道着:“这位公子可算是来对地方了,咱们这楼里什么样的姐儿都有,尤其是今天还有几个刚出道的人儿,那皮肤,掐一下都能出水,一十八般武艺练的,更是保管叫公子玩的尽兴。”

    至于白狐儿脸,则被他自动忽略。

    整日闻胭脂气,龟公早已练一身不动神功,心如老僧,身似总管,这女色对他的诱惑,已是微乎其微,甚至有时看到卖弄风骚的女子都忍不住想要吐几口。

    景舟仰头凝望了紫金楼一会儿,颇有感慨。在秦时明月的世界,他在这风月之地,一连住了数十年。

    从怀中掏出两片金叶子,景舟笑问道:“听说这紫金楼有个鱼花魁?”

    “公子,不如我帮您挑十个八个还有落红的新人?这鱼花魁,鱼花魁今日身体有些不舒服。”龟公面露难色,这贵公子出手大方没得说,不枉费他提前从楼里出来迎接。只是这鱼花魁,可不是轻易迎客的人。即便是他眼馋这金叶子,也没法做主将人带往鱼花魁的院中。

    景舟将俩片金叶子扔到龟公手里,笑道:“那便由你安排,带我们去个雅间。”

    龟公大喜:“公子随我来!”

    娘咧,这么好说话的贵公子,可真是可遇不可求!至少,最近三个月,练就了火眼金睛的大龟公便没遇到过!

    景舟轻笑一声,手中白玉扇子一展,跟着那龟公朝里走去。

    楼内春意阑珊,一个个姑娘花枝招展,嬉笑声、劝酒声、浪荡声叫白狐儿脸眉头微皱。

    景舟瞥了一眼白狐儿脸,道:“这武道一途,有人讲究枯坐,有人却又刚好相反。我便遇到过一个叫枯荣的和尚,修炼的乃是佛门高深功法枯荣禅功。他大半辈子坐在佛前参悟,双耳不闻外事,却看破不了‘贪嗔痴’最后也不过是练到半枯半荣的境界,虽说是一方高手,却算不得真正意义上的高手。”

    “而在这离阳朝,还有个两禅寺,寺里有一座破房子,破房子非但住着一个无禅可参的和尚,还有这和尚的老婆孩子和徒弟。就是这样一个不负如来不负卿的和尚,却是金刚境第一人。有人曾言,世间金刚,唯有这大和尚一人得其中三味。有时苦练,却并非是个好法子。既然来了,不妨多看看。”

    “所以你的武功高,是因为你曾开过青楼的缘故?”白狐儿脸眉头舒展,跟在景舟身后,四下打量起来。眼前这人虽然有伤在身,但绝对是天下少有的高手。北凉王府中湖下的那个刀客,以她现在的实力,对上难以取胜。而那刀客,却撑不住眼前这人的一剑。这一番感悟,多少有些道理。

    景舟摇摇头:“我和你一般,也是苦练。”

    白狐儿脸脚步一顿,瞪眼看向景舟。

    景舟笑道:“你瞪我做什么,我也想一朝顿悟,悟得无上大道,直入陆地神仙之境,可惜悟性不佳,难以成道,只能苦练了。我初学剑时,足足练了数年之久,才敢用来对敌。”

    二人说着跟随龟公进了一间装扮精致的院子,景舟吩咐道:“你去将花魁带来。”

    龟公面无表情的点点头,人转身出去。

    “你对他做了什么?”白狐儿脸低声问了一句。

    “还能有什么?不过是叫他将那鱼花魁带来。”景舟在一旁坐了下来,不忘朝着一旁的椅子指了指,“听说这花魁舞剑是一绝,虽比不过你舞刀,却也是天下少有的剑舞,来此一次,错过岂不是可惜?”

    白狐儿脸默不作声,在一旁坐了下来,左手不断摩挲着春雷的刀柄。

    “鱼之一姓,少之又少,在我的记忆中,唯有一个叫‘鱼玄机’的女子,所以鱼花魁这名字,我猜大概是假名字。在这种风月之地作皮肉生意,少有女子会用本名。”景舟轻叹了一句。

    白狐儿脸微微侧头,“你在可怜那个花魁?”

    景舟点点头又摇摇头。

    “公子,鱼花魁带到了。”龟公从外面推门进来,身后跟着一个身段妖娆的女子。

    “见过公子~”鱼幼薇抱着猫欠身行了一礼。

    “虽然样貌并不算太惊艳,不过美人美在骨而非皮。”景舟随意看了鱼幼薇两眼,挥手将龟公遣退。

    白狐儿脸面带怪色,她本以为这人会说一些行当里的风流话,毕竟之前这人和徐凤年,可是没少讨论女人,甚至她还记得二人贼兮兮地讨论《玉蒲经》、《素女经》、《浪史》、《绣塌史》诸多她从未听过的书。甚至后来连老黄,都没心思去烤地瓜,蹲在二人身后凝神静听这些怪书。

第425章 多了一个侍女

    只是这些书,她来到陵州城后,还特意去几个书店问了问,书店老板听到书名后皆是一脸茫然,不知这些书是出自何处,又是何人所写。

    至于那些那不堪入耳的话,俩人更是说了不下三五车。要是这些话有重量,拿下来秤一秤,何止千斤!

    在白狐儿脸眼中,怀中抱着猫的花魁是个难得的美人,且身子丰腴,低头不见脚尖,又腰肢纤细,可盈盈一握,是男人喜欢的样子。即便是徐凤年梧桐苑的一众美婢,与这花魁一比也要差三分。她不由心道:“莫非这就是他说过的男人口是心非?”

    鱼幼薇伸手摸了摸怀中猫儿的背,柔声道:“公子乃是贵人,阅人无数,鱼幼薇不过蒲柳之姿,自然不入公子之眼。不过鱼幼薇自幼学舞,至今已有十多载。这舞虽无甚名声,却也颇为自得,不知公子可有兴趣瞧一眼?”

    景舟笑道:“来这可不就是为了看你的舞,不然这陵州城的风月之地,我可瞧不上。”

    鱼幼薇缓缓退出,过了片刻,她着红装,手持一把剑又走了进来。

    随着一声脆响,长剑出鞘,刹那间剑光霍霍。

    红衣最动人,且鱼幼薇的剑舞又极美,叫景舟不由想到了杜甫的一句话:“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

    相比景舟的兴致盎然,白狐儿脸则是索然无味。鱼幼薇手中的剑,在她眼中着实无半点儿过人之处,和她的容颜一比,相差甚大。这剑法,连不学无术的徐凤年甚至都杀不掉。只是看了两眼,她便一手撑在桌子上,闭目养神起来。

    “十八万人齐解甲,举国无一是男儿。”景舟轻叹一声,便是此时,鱼幼薇手中的剑带着一股肃杀之意急刺而出。剑一出手,鱼幼薇便后悔了,只是剑以全力出手,想收回已然来不及。

    “他怎么知道这首《望城头》?他难道不是徐凤年,而是楚国人?”难得那带刀的女子闭眼叫她寻得了出剑的机会,可到最终,却是杀错了人,这岂不是要背负一份罪孽?

    这样她与那人屠徐骁又有什么区别?

    “等杀了徐凤年,替爹娘报了仇,自己大不了自刎。到了地下,再与他赔罪,即便是下辈子做牛做马伺候也认了。”鱼幼薇闭上了双眼,不敢再朝前看,下一刻,她手中的剑便会将那人刺穿。

    并没有惨叫声传来,长剑刺出几尺,便有一股阻碍感自剑柄传到她手中。

    刺杀失败了?

    鱼幼薇张开双眼,只见她手中吹毛断发的宝剑,被那人用两根指头夹住。

    “下辈子太久,我可等不到,不如这辈子如何?刚好我还缺个端茶倒水的人。”景舟屈指一点,一股柔劲生出,“哐当”一声,长剑从鱼幼薇手中脱出,掉在地上。

    “你,你怎么知道那首《望城头》的?你,你又是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鱼幼薇站原地呆了半刻,才反应过来自己手中的剑被人打掉,甚至都不能用“打”这个词,严格来说是她自己主动松手放开的。

    “你的心事都挂在脸上,是个人都能猜出来,我又不是傻子,猜到你心中想什么自然不难。你的性子不适合做杀手,太优柔寡断,你这样可杀不了徐凤年。”景舟轻笑一声,将地上的长剑吸到手中,赞道:“剑是好剑,舞也是好舞,昔日有公孙大娘一剑动四方,若是忽略杀伐,你的舞亦不错,虽难以动四方,但动这陵州城足矣了,以后也莫要再想什么打打杀杀,安心舞剑总比没了性命好。这世上能杀掉徐凤年的人,可不多。”

    此时鱼幼薇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没能将这人杀死,自然也无需背负一份罪孽,只是那人的话却叫她高兴不起来。不杀徐凤年,那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徐骁灭楚,这仇她本该找徐骁来报,只是以她的本事,想要杀徐骁,即便是再习武几十年也难以做到。而世人皆知,人屠徐骁有个不成器的儿子,非但不懂半点儿武功,却又好色如命,相较戎马半生的徐骁,刺杀徐凤年便简单的多。即便是徐凤年身边有护卫,但在这风月之地,即便是护卫,也总不能时时刻刻盯着吧。

    自从她被人带到这紫金楼后,便一直盼着能杀死徐凤年,好叫徐骁也尝试一下丧亲之痛。不知为何,一瞬间,她感觉那人说的话竟叫她生不起半分反驳的心思,便如同他说的那样,她真的杀不了徐凤年。自己一直以来的坚持,不过是一个笑话。

    “我给你端茶倒水。”说完,鱼幼薇低声抽泣起来。

    景舟低头看了一眼梨花带雨的鱼幼薇,轻声道:“怎么,你感觉还委屈?这可是你自己说要做牛做马的,让外人知道了,还以为我是徐凤年那厮,在做一些强买强卖的缺德事。算了,你不愿意便留在这紫金楼,做个花魁也不错。”

    他之前的话本就是逗鱼幼薇的,这姑娘也是个可怜人,本应该是官宦家的千金小姐,有个大好前程,却因离阳与西楚的战争而家破人亡,流落到风月之地。

    “我说过给你做牛做马,又怎么能食言?”鱼幼薇抽泣的更厉害了。

    “不后悔?”景舟苦笑两声,这丫头还不但有点傻,还挺倔犟。

    鱼幼薇摇了摇头。

    “真的?”景舟又问了一句。

    鱼幼薇点点头。

    景舟道:“那你还哭什么?”

    鱼幼薇委屈道:“我哭我自己。”

    景舟哑声。

    过了片刻,鱼幼薇哭声渐止。泪珠憋在眼眶中,不断打旋,却没有再淌出来。

    一阵密集嘈杂的脚步声自外面出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句话:“世子,我,我让人,让人问过了,就是前面那间屋子。”说话之人呼吸急促,如同三月不知肉味的汉子,一朝得了钱,去那销魂窟大战数场一样,声音虽不小,却与不成调,说的断断续续。

    鱼幼薇擦了擦脸,收拾了了一下衣着,人悄悄走到景舟身后。

    门被恍然推开,徐凤年右手拽着姜泥一步踏了进来。

    景舟朝徐凤年指了指道:“你瞧,这才是徐凤年,他就是你要杀的人。不过这家伙有个厉害的爹,想要取他的性命,至少在这凉州地界,找不出一个人来。”

    听到这话,徐凤年非但不吃惊,还“啧啧”两声,这世上想杀他世子殿下的人多了去了,历经三年游离,徐凤年碰到大大小小的刺杀不知多少,早已习惯。不过这刺杀虽多,但向眼前这种丰腴的俏佳人可是少之又少,少到他用脚趾头都能数过来。

    要是每个刺客前面都有两坨沉甸甸的肉,走起来上下起伏,他徐凤年可不介意每天都遇到刺客。

    鱼幼薇转眼看向徐凤年,眼底的恨意毫不遮掩。

    姜泥冷声道:“老天不开眼,怎么这么多人都想杀你,你却依旧活的好好的?”

    徐凤年得意道:“即便是你人老珠黄,我徐凤年也依旧会活的好好的,气不气?”

    姜泥勐然抬起头朝下咬去。

    “你小狗啊!”徐凤年一把松开拉着姜泥的手,人闪到一旁。

    “你才是狗!”姜泥不甘示弱大喊一声。

    “世子,我,我,鱼花魁!”褚禄山喘着粗气从外面跑进来,胖乎乎的脸上油光一片。

    徐凤年没好气道:“她就是你说的那个舞剑一绝,杨柳细腰的花魁?”

    褚禄山点点头,不解道:“世子怎么了?”

    按照往常,世子殿下此时应该谈论美人的身子才是,诸如“你前面肉这么多,走路累不累?累的话本世子晚上帮你揉揉”一类的话,他褚禄山跟在世子殿下身边可没少听。撩小媳妇这方面,褚禄山对世子殿下的感觉就两个字:服气!

    “她要刺杀我!”这五个字,徐凤年说的缓慢又清楚。

    “冤枉啊!世子,这绝对不是我安排的。褚禄山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对世子下手啊!”徐禄山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冷汗直流。

    “叫化徐,看来你有的忙了,这想要取你命的确实不少。”景舟轻飘飘的丢下一句话,拉着鱼幼薇的胳膊,朝外走去。

    “你要去哪?”徐凤年朝外喊了一句。

    “帮她赎身,她以后是我的人了,这刺杀你的事,跟她无关了。”

    “赎身?你不会真看上这风月之地的女人了吧?”徐凤年偷偷瞥了一眼白狐儿脸,朝外又喊了一句,满头雾水。

    难道山鬼还有这癖好?不好良家爱风尘?

    这风月女子嘛,玩玩就是了,但是赎身这种事,他世子殿下还从来没想过。

    没消多久,徐凤年便听到楼下传来一阵惨叫声。

    一颗夜明珠替鱼幼薇赎了身。

    虽然紫金楼的老鸨韩大娘不同意。这会下蛋的鸡,不狠狠敲诈一笔,怎么能对得起她从业多年的经验!

    只是韩大娘没过多久便傻眼了,那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年轻人,差点儿将她紫金楼给拆了。

    娘来,这种一脚将她紫金楼护卫踢飞的公子哥,她可从来没碰到过。紫金楼作为陵州最大的风雨之地,这楼里的护卫个个都是江湖好手,别说是公子哥了,即便是江湖上各大门派的掌门进来,想要硬闯,也讨不到半分好处。

    紫金楼一众采花客闻声也顾不得鱼水之欢,急忙提上裤子跑了出来,这有人敢在紫金楼放狠,莫非又是世子殿下发脾气了?

    若是触了世子的眉头,他们可不敢在这里多待半会,不然谁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即便是世子想要看烟花,一把火将这紫金楼烧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众人出了门,放眼一看,一楼横七竖八躺了二三十个汉子,中间站着一紫衣年轻人,竟然不是世子殿下。

    这可是个了不得的事,这陵州城里,除了世子,谁还敢有这么大的胆子?

    众目睽睽下,紫金楼的鱼花魁抱着一只猫,拎着一包裹跟着那紫衣年轻人缓缓离去。

    当日,外地公子哥儿冲冠一怒为红颜,大闹紫金楼的小道消息就传遍了陵州城,不少人津津对此乐道,纷纷猜测那紫衣公子哥是何人。

    据说还有人跑到北凉王府问世子殿下,对这新来的纨绔如何看待,岂料向来以天下第一纨绔自称,无恶不作的世子殿下,竟然对此只是呵呵一笑,并不放在心上,让不少人怀疑世子是不是转性子了。毕竟在以往,这在风月之地打人放火抢花魁的事,这陵州城里只有世子殿下敢做,也只有世子殿下能做。

    要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和世子抢花魁,不用到第二天,人便被打得下不来床。做什么也不能和世子殿下抢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这是陵州城里一众公子哥,商甲贵人多年挨打得出来得到的宝贵经验。

    当夜,鱼幼薇便搬进了景舟住的小院。

    看着鱼幼薇替自己收拾被褥,景舟还真有一种错觉,眼前这人不是花魁,而是一个普通的丫鬟,如果可以忽略这丫鬟丰腴的身子。

    “有一件事还得再提醒你一次,不管你进这北凉王府有没有什么目的,但不论是徐凤年还是徐骁,你都杀不了。这北凉王府,你能看到的,即便是丫鬟、小厮,也一个个都身怀绝技,不是你能比得过的。你要是还执念着杀人,不过是白白赔上自己的性命罢了。”

    鱼幼薇没有回头,只是不断收拾着被褥。

    过了片刻,她才低头道:“公子放心,我知道。”

    景舟道:“你知道便好,女儿家整日被仇恨所缠绕,活的太累。你有没有想过徐骁为什么会将楚国皇室屠戮干净?”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徐骁将皇宫内上上下下杀了干净,即便是幼小的公主也没放过。”鱼幼薇身子一僵,她虽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但语气仍能叫人听出有一股恨意。

    景舟道:“不杀干净又能如何?难不成要让宫内的女人都沦为其他人的胯下玩物?身份高贵的女人最能叫男人升起征服感。据我所知,徐骁兵围楚国王城时,并非只有北凉军在,离阳王朝其他地方的大小将军,不在少数。若是换成徐骁之外的人第一个攻破皇宫,你觉得不论是皇后还是妃子,有几个人能幸免?况且皇后又是色甲!”

    春秋有十三甲。

    甲意为第一,在各自领域独占鳌头的便是这十三甲。三大魔头之一的黄士龙,因为十九道第一、草书第一、阴阳谶纬第一,一人独占棋、书、算三甲,故得了黄三甲这名字。而两袖青蛇一剑开江两百丈的剑神李淳罡,便是剑甲。至于西楚皇后,则是色甲,天下第一美人,这样的人,谁不心动?

    过了好半晌,鱼幼薇颤声道:“可沦为,沦为玩物,不也能活下去?”在她想来,总有人不愿意死,活着虽苦,却也总比死了强。徐骁攻破皇宫后可是血流成河,一个活口都没留。那些个宫女、太监又有何罪?

    景舟摇摇头:“等一群兵老爷们玩腻了后,这些楚国皇宫的贵人也活不了多久,连做一只笼中的金丝雀都是奢望。你觉得会有哪个将军,会不顾及离阳皇室,将楚人带回家养着,平白给自己留一个污点?至于宫女太监,也怕是活不过当日。”

第426章 青鸟换主老魁出水

    “还有一个你说错了,楚国公主并没有死在徐骁手中。这些年,她一直活在北凉王府,稍后我带你去见见她。”景舟朝外看了一眼,又笑道:“便是你眼中的这个屠夫,还有一丝人情味儿,敢冒天大的险,将亡国公主藏在北凉王府。”

    “哈哈哈,想不到先生对徐某评价还不错。”外面响起醇厚中正的笑声。

    门被推开,鱼幼薇看到了一个头发半白,走路微瘸的人。

    景舟撸了一把武媚娘的毛皮,将它抛到鱼幼薇怀里,笑道:“你先出去吧,找个人带你去梧桐院,见见姜泥。”

    鱼幼薇抱着武媚娘,先是愣了一下,才转身出去。

    景舟暗道一声傻丫头,半点儿心机都没,喜怒哀乐全部写在脸上。那句傲人无脑,似乎放在鱼幼薇身上很合适。这样的人,作为花魁足够了,但是作为一名刺客,未免单纯了点,单纯到让人抓狂。

    大柱国挽了挽袖子,很有风范的往旁边小退半步,只是动作有些滑稽。他将路让出来,让鱼幼薇走了过去,又朝外大喊了一嗓子:“那个青鸟,你先带她去凤年院里。凤年的梧桐苑好啊,里面姑娘多,她过去后,也能说些体己话,平缓平缓心绪。”

    等鱼幼薇出去后,大柱国才拎着两壶酒上前,轻笑道:“先生这一路对凤年多有照顾,徐某感激不尽。本该早些时候来拜访先生的,只是手边有不少要事,还望先生不要见怪。”

    这北凉王府没有一位超一品的宗师级高手坐镇,大柱国睡觉始终不安稳。恰巧,徐凤年出去游离一趟,竟然结识了一位年轻的高手。连李义山都无法评价的人,徐骁还从未遇过。年纪轻轻便能轻易镇压听潮亭底下的楚狂奴,这样的人只要不中途夭折,成为比肩武帝城王仙芝的高手,也不过是时间问题。有这样的人守在北凉,即便是他死了,也能放心了。

    景舟道:“大柱国客气了,我借徐凤年的钱,可不是白借的,要还的。”

    徐骁眯眼笑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凤年是该还先生钱,他要是不还,我这个当爹的都不同意。”

    景舟顺势道:“既然如此,鱼幼薇这傻姑娘,大柱国便不要放在心上了。一个国破家亡的人,又被软禁多年,一直乖乖活在别人的安排里。别人让她练舞她就练,被人安排进青楼里,让她刺杀徐凤年她也做了,不过是一枚不知江湖险恶的棋子罢了,留着给姜泥做个伴,也不错。”

    “先生放心便是,徐某还不至于对一个女人动手。”大柱国自来熟的在桌旁坐了下来,将一壶酒推到景舟身前,笑道:“听凤年说先生喜欢喝酒,恰巧,我这个大老粗也好这口。”

    一般人要是真的将徐骁的话当作真的,人被徐骁卖了还帮着他数钱。只要是敢对徐凤年出手的,下场都不会好到哪里去,和男人女人无关。至于大老粗,徐骁更是算不上,而是粗中有细。纵观整个世界,能比徐骁还精明的人,找不出几个。

    景舟点点头,拎起身前的那壶酒,低头嗅了嗅道:“只要不是绿蚁酒就好。”

    “不是绿蚁。”徐骁大笑不已。

    这绿蚁酒,口感是差了些,既苦又涩。

    笑了一会徐骁悄悄道:“这酒是凤年买给剑九黄的龙岩沉缸,我悄悄拿了两壶,先生可要替我保密。”

    景舟点点头,示意自己会保密。

    徐骁和景舟碰了一下壶,大饮了一口,叹道:“先生说我这个当爹的容易吗?凤年买酒也从来不替我带上一壶,这次去悄悄拿酒,我是提心吊胆的,唯恐被凤年堵在门口,给我狠揍一顿。凤年从小没吃过苦,这三年游历,吃的苦比他往常十几年还多,回家第一日,便狠狠揍了我这个当爹的一顿,要是再被他知道我去拿他的酒,恐怕就不是一顿狠揍了,第二日能不能下床都是两说。”

    听着徐骁诉苦,景舟心下好笑。

    这能将儿子宠到天上去的,天底下恐怕也就徐骁这么一个。

    徐凤年从一出生开始,便被徐骁安排好了一切,别说徐凤年本就来历不凡,乃是真武大帝转世,就是一个傻儿子,有徐骁的暗棋在,傻儿子也能有一番作为。

    倾诉了一会儿苦水,徐骁眉头一皱,从眼前这人身上,他感受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杀气,这股杀气并不是针对他,而是长年累月杀人过多所致。若非他戎马半生,杀戮不知凡几,也不会嗅到这丝杀气。

    “先生似乎曾杀过不少人。”徐骁想不通这年轻人到底经历过什么,索性便开口问了出来。

    “是杀过不少人。”景舟澹澹道了一句。

    徐骁道:“只是先生的年龄,是不是太过年轻?”

    景舟澹澹道:“大柱国看到的不过是表面罢了,道家功夫,最擅长驻颜。”

    徐骁心中疑惑解开,不再过问,只是与景舟举壶痛饮,除了诉几句苦外,也问一些徐凤年在游历途中的事。徐骁好酒,但是这酒量,却不是很大,只喝了小半壶,便已经有了一丝醉意。

    “大柱国是个爽快人,这酒喝的痛快!”景舟赞了一句,虽然徐骁脸以发红,但喝起酒来,仍旧是大口喝。

    “先生这话我喜欢听,男人喝酒,须得大口才是!老黄那家伙什么都好,唯独喝酒,贼他娘不痛快,抱着一壶黄酒跟抱着媳妇似的,喝起来小口小口珍贵的很!”徐骁一拍桌子,回了景舟一句,还不忘吐槽了一下剑九黄。

    景舟哑笑几声,徐凤年的区别对待,大概叫大柱国有一丝不爽。在徐凤年眼中,他这个亲爹还真比不上老黄这马夫。毕竟老黄会烤地瓜、摸鸟蛋,还能编草鞋,见徐凤年在大街上调戏小媳妇,老黄也能在后面摇草呐喊。

    一壶喝的精光,徐骁拍了一下脑袋,恍然想起一件事来:“先生屈身在北凉王府,身边也没几个服侍的人,着实有些说不过去。我虽是一武夫,不懂文人那些伊伊呀呀,但是这附庸风雅嘛,还是懂得,总不能失了待客的礼数。”

    后面这句话大柱国说的颇为理直气壮,好似附庸风雅这词在他嘴中不是什么坏词。

    景舟道:“怎么没人,那花魁不就是?”

    徐骁道:“她虽然是花魁,但在紫金楼内与大户人家的小姐也一般无二,可不懂得服侍人,依我看,青鸟还是送到先生院里。”

    景舟乍异地看了徐骁一眼,“青鸟是徐凤年院里的人吧。”

    徐骁摆摆手,“本来是我安排到凤年身边的死士,不过先生似乎对青鸟颇为喜爱,这死士嘛,不安排也罢,凤年也不差这一个。”

    景舟一口酒喷地老远,他什么时候对青鸟喜爱了?在听潮亭旁钓鱼时,他不过是说了一句“大柱国好大的手笔”,到了徐晓嘴中,这句话似乎有些变了味,不知道事情来龙去脉的人,还以为他是饥色难耐之人,与徐凤年抢人。

    徐骁起身,摇摇晃晃朝外走去,只留下一句话:“先生就不要推辞了,我问过青鸟,她也愿意服侍先生。”

    第二日,景舟院里便又多了一个人。

    鱼幼薇见过姜泥后,似乎人开朗了不少,连带着将武媚娘这只猫也喂胖了不少。而青鸟,依旧是寡言少语,唯独服侍起人来,格外上心。景舟也说过几次他这里没有太多规矩,让青鸟不用如此操劳,只是青鸟却坚持自己的做法。

    之后一连数日日,景舟在院中闭门不出,期间白狐儿脸来过一次,只是在屋内待了一炷香的时间,便又回到了自己的院中。

    徐凤年来过两次,皆被鱼幼薇拦了下来。气的徐凤年忍不住连骂了几句娘,只是这骂娘归骂娘,徐凤年倒也没有硬闯,毕竟世子殿下一直坚信一个理儿:兄弟的女人不能欺。

    徐凤年愈发觉得这学武没有半点儿乐趣可言。原本白狐儿脸到了北凉王府后便过上了青灯黄卷的枯燥生活,现在又多了一个。

    缺了景舟的嘲讽,世子殿下一时间竟然有些不适应,虽然山鬼的嘴不是很讨人喜欢,但是世子殿下就爱这口,整日被人恭维着,难的能听到几句不顺耳的话,而且他娘的这话说的还颇有道理,叫他竟然没法反驳。

    人无聊了便想找点儿事做,徐凤年也不例外,挨了几顿揍后,死皮赖脸从白狐儿脸那里借来绣冬。虽然他不喜欢练武,但是这舞几个蹩脚的刀花,耍几个惨不忍睹的假把式还是挺快乐的。

    “老黄你笑什么笑?这刀这么重,换成你,你还不堪!”徐凤年撇撇嘴,擦了一把汗,将绣冬收好,挂回腰间。不同于春雷小巧,绣冬这把刀又长又重,能舞这么长一段时间,还不伤到自己,徐凤年觉得,自己已经很了不起了,虽然比不过山鬼和白狐儿脸,毕竟那俩人,不能当人看。

    老黄嘿嘿一笑,憨厚道:“少爷,俺是觉得你舞得好看,有练武的天赋。”

    徐凤年疑惑道:“当真?”

    老黄乐呵呵道:“真的,老黄不会拍马屁,少爷不也常说俺说话诚实,不似山鬼那般,十句话有九句话是假的。”

    “是这个理,本世子这刀术,虽然比不了白狐儿脸,但也小有所成。”徐凤年没羞没躁道了一句,身子一跃跳到湖中。舞了一会刀已不能打发世子殿下的无聊,他要将湖底下的那个老魁放出来。

    老魁一出,这白狐儿脸和山鬼总会出来吧。即便是这二人不出来,北凉王府的能人异士也总会出手吧,能将这老魁困在湖底十几年的人,一定极为不凡。

    刚进入湖中,砍了一下束缚着老魁的铁锁,徐凤年便觉得自己傻,傻到自己想给自己一巴掌。绣冬虽然华美,但是不如春雷好用,是一把钝刀。用钝刀砍铁锁,岂不是自找苦吃?

    没过片刻,徐凤年便傻眼了,心想:“早知道你自己能行,直接将绣冬扔下去,本世子也不用去湖里走一遭。”

    老魁朝绣冬一招手,接过长刀,又以柔劲将徐凤年送了上去。

    顷刻间湖水沸腾起来,徐凤年落在岸边后,朝湖中心看了一眼,急忙朝后跑去,嘴里不忘喊着:“老黄快跑,这老魁又要出来了,烂摊子留给徐骁收拾,咱俩去后面看戏。”

    从水中飞出的老魁,仰天长啸,白发飘飞。湖水受他笑声激荡,无风起浪,手中两条铁锁在空中翻滚,好似两条巨蟒,气势十足。这卖相,极为不凡,一看就是一等一的高手。

    下一刻,徐凤年更傻眼了,以往几乎与山鬼一同喊“风紧扯乎”的老黄,竟然没有再逃,而是站在原地,身上散发出一股叫徐凤年说不清的气味。

    老黄温柔一笑:“少爷,这次不跑了,总是跑,也太累不是。少爷想要看戏,老黄便给少爷演一场。”说完,老黄又做了一个饮酒的动作,这是他惯用来讨要酒的动作。

    “难不成老黄也是个高手?”徐凤年一愣,没过多久他便得到了答桉,老黄背后的那破木匣子,一端开洞,接连冲出三柄剑,漫天剑光,笼罩天地,不可一世的老魁没过几招便败在老黄手中。

    “老黄这家伙还真是真人不露相,露相就唬人啊!”徐凤年好半晌才道了一句,顿时感觉高手真不值钱。那老魁看着威风凛凛,无可匹敌,原来这么不经打。败在山鬼手中徐凤年还多少能接受,毕竟那一次老魁是在水中,身体被铁链束缚,一身实力能发挥出多少,还是未知。可败在马夫老黄手中,是实打实的落败,这叫徐凤年有一种蛋疼的感觉,荒诞至极大概说的就是这种事。

    这戏看了,世子殿下也过足了瘾,唯有一点可惜,白狐儿脸出来看了一会老黄和老魁的打斗,只是山鬼,却半个影儿不见,叫徐凤年摸不着头脑。

    北凉王府内又安静了下来,只是楚狂奴却在府中住了下来。

    经过府中高手解释,徐凤年才知道原来那老魁也是一个高手,比北凉王府的那些守阁奴要厉害的多。老魁落败,不是他中看不中用,而是山鬼和老黄的功夫太高。

第427章 傻徒弟憨老黄

    紧挨着梧桐苑的一处院子,极为清冷,和梧桐苑的莺莺燕燕大有不同。

    姜泥自顾推开门走了进去,也不知自己这便宜师傅,为何住的这般荒凉。按照北凉王府的礼数,贵客所住的院子,里面总有几个一二三等供使唤的丫头。就这个问题,她也私下和鱼幼薇讨论过,按照鱼幼薇所说,自己这便宜师傅喜静。对此姜泥嗤之以鼻,这蹩脚的理由,也就能骗骗三岁的小孩子,喜静还总和徐凤年往那些羞人的地方跑。

    “这男人总是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姜泥滴咕一句,朝里走了进去。鱼幼薇是个极难的的美人儿,尤其是那两坨沉甸甸的的柔软,即便女人,看着都心动。要是她是男人,身边有一个这样的俏丫鬟,可不舍得往外跑。

    “你这丫头,在你眼里师傅就如此不堪?”

    耳边突如其来响起一句话,吓得姜泥如同遇到猫的耗子,忍不住大跳一下。

    过了片刻心情平抚下来,姜泥气呼呼道:“你,你偷听我说话!”

    景舟的声音再次在姜泥耳边响起:“丫头,饭能乱吃,话可不能瞎说。这怎么能叫偷听,明明是你说话的声音太大,传到我的耳朵中。”

    姜泥朝前看了一眼,房门关着,显然那人是在屋里没有出来。她不解道:“你这都能听到?”

    房门打了开来,景舟朝姜泥挥了挥手,笑道:“这又不是什么难事,你即便是站在院子外滴咕,我只要想听,依旧能听到。丫头,别杵在外面了,进来吧。等你武功练到一定程度,自然也能听到。”

    “我才不会像你一样无耻,偷听人家说话!”姜泥翻了翻白眼,迈腿走了进去。

    景舟对着鱼幼薇和青鸟道:“人无耻点有什么不好,至少可以活的久一些,你们可不要学这丫头,大义凛然善始不善终。”

    青鸟“嗯”了一声。她虽脾气暴如野马,但是却寡言少语,能“嗯”一声已经极为不易,这倒是惹得姜泥瞥了青鸟一眼,然后才不服气道:“要是做人都无耻,这世上岂不是没了好人?”

    景舟笑道:“话不能这么说,这好人和无耻之人,没有多少关系。有时候,用眼看到的并不一定是真的,好与坏,得用心去感受。”

    姜泥只是撇嘴,对这一番话,并不放在心上。反正徐凤年就很无耻,坏的透顶。

    “见过公主。”姜泥走到屋内,鱼幼薇欠身行了一礼。

    姜泥将她扶起,柔声道:“这里只有丫鬟,哪里有什么公主,我都说了几次了,以后见面,不用如此多礼。”

    鱼幼薇抬起头,姜泥才发现他眼角微红,似是哭过。她登了一眼景舟,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这家伙欺负你了,我替你报仇!”

    鱼幼薇摇摇头:“刚才公子将卖身契还给了我。”

    听到这话,姜泥才消了气,只是说话声依旧不小:“本就应该这样。”

    景舟轻笑一声,转过身去,从一旁的架子上取下几本书,交到姜泥手中:“这几本秘籍等你练好基础剑招后自己翻看吧,以你的资质,自学也能成才。”

    “我自己练?”姜泥满脸不可思议。

    师傅传授武功,不应该是手把手教吗?

    景舟道:“对啊,你不自己练,难道还要我替你练?”

    姜泥气都都收起秘籍,狠狠瞪着景舟,心中意气难平。

    遇到这样的师傅,她早就想脱离师门了,但每次想到手腕上那两片金叶子,她又万万不舍。这年头,棺材涨价涨的厉害,想死都是难事,她可不想等自己死后,连一副棺材都买不起,只能躺尸野外。本来成为亡国公主已经够惨的了,再被野狗将尸体啃碎,她想都不敢想。

    “瞧你脸色还不乐意,你可知这几本秘籍有多贵重?便是一整座城池都换不来。”景舟伸手在姜泥光滑如玉的额头上弹了一下,疼的姜泥一声痛呼,赌气道:“你就吹吧,这几本破书,一文钱一本我都嫌贵!”

    “你这丫头,忒不识货”,景舟摇了一下头,叹道:“我所学甚多,看过的秘籍更是不知凡几,你手中的秘籍乃是千百本秘籍的精要,要是落在江湖人手中,别说是一座城池了,就是再加上两座,也不见得有人会拿着这几本秘籍换。”

    姜泥此时才翻看起手中的秘籍来,最上面一本是《九起风水》,下面一本是《太玄天遁》、再下面则是一绢帛,上面无字,姜泥展开看了看,上面画着一把把扭曲的剑,乍一看如同稚子涂鸦,只是说来也怪,便是这看似乱画一般的东西,竟叫她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彷佛抓到了什么。

    “我初学剑,学的乃是快剑,讲究唯快不破。而后练枪,走的是一力降十会的路子,以力破巧,以重压轻,任敌人招式如何变换,在千钧巨力下,皆要饮恨而终。此后又学拳脚功夫,尤善腿、掌、指。一身真气指挥如意,欲发即发,欲收即收,一拳一脚皆有莫大威力,随手一击便能制敌。此后融会贯通,成就宗师之境。”

    景舟说的虽无意,但不论是青鸟、还是姜泥,皆听的聚精会神,唯有鱼幼薇,沉甸甸的柔软压在桌子上,好似发呆。相较练舞,她更喜欢养养花,剪剪草,逗逗武媚娘。之前若不是为了刺杀徐凤年,她也不会学剑。

    “之后呢?”姜泥问了一句。

    景舟道:“之后的话,以后再说。”

    姜泥“哦”了一声,恍然大悟道:“你是不是被人打败过,所以不好意思说出来?”她记得初次相见时,景舟脸色略有苍白,不似现在这般红润。

    景舟点点头,算是承认了姜泥的话。即便是此时,赵高那一刀,在景舟眼中,依旧是无可匹敌,以命祭刀近乎神通。

    这叫姜泥兴奋的拍了两下手。

    景舟哭笑不得,这傻徒弟,就这么想看着自己被人扁吗?

    青鸟则是不断思索,能将公子打伤的人,又得有多厉害?难不成,公子是和天下十大高手中的人交过手?前两日白狐儿脸来时,从公子房中散溢出的一股刀意,便足以叫她觉得如芒刺背。

    等姜泥欢呼够了,景舟才道:“丫头,你想复国吗?”

    “想啊,我做梦都想!”姜泥声音拔高两分,接着又软了下来:“我也就只能在梦里想想,你没见过北凉大军,不知道他们的厉害。”即便是楚国明将,有着守城第一美称的王明阳不也败在北凉铁骑之下?她无父无母,无亲无故,拿什么复国?

    虽然复国一直是她的执念,但是这些年姜泥也看清了,她杀不了徐凤年,更复不了国,唯一能做的,不过是叫自己死的体面。

    景舟摇头笑道:“北凉铁骑不无敌,我曾见过更加精锐的兵马。况且,人力有穷,即便是再精锐的兵马,在精良的器械面前,也免不了一败。北凉铁骑厉不厉害不是关键,关键在于你想不想。”

    姜泥只当这话是安慰自己,北凉铁骑要是不无敌,楚国也不会灭亡,徐骁也不会被人称作二皇帝。天下想杀徐骁的人何止万千,即便是离阳王朝龙椅上的那位,不也有这心思?只是不也被三十五万北凉铁骑所震慑?

    姜泥待了片刻,便拿着秘籍回了梧桐苑。

    再不走,她怕自己陷入便宜师傅构画出的美梦中醒不过来。

    毕竟有着毁天灭地威力的机关兽,听起来是如此动耳。

    仅仅凭借一兽便能抵挡百余精锐铁骑,几十万大军,岂不是要几千机关兽便能荡平?

    只是那句“丫头,记住,你要复国”那句话却一直萦绕在她耳边。

    过了不到半日,老黄来到小院。

    依旧是背着破剑匣子,那副扔到街上无赖地痞都嫌臭的破衣服,头上还插着几根马草,即便是外人,只是瞅一眼,也知道这其貌不扬的老头大概是个马夫。

    非要说点不同之处,就是脸上的猥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重。

    “你要走了?”

    “是啊,也该是时候去武帝城取回那把黄庐了。”

    “你这一去,十死无生,不后悔?”

    “不后悔。”

    “有一句话是好死不如癞活着。”

    “也不怕你笑话,我这些年一直在逃,直至和少爷游历了三年,才明白一个理,逃解决不了问题。这次,我不想逃了,也逃累了。逃了三十多年,我都快忘记自己叫剑九黄了。人生短短不过百载,我活了这么些年,也够本了。生亦何欢,死亦何惧?打完一场架,还能以我的命为拜帖,恭迎世子殿下入江湖,一举两得,怎么看都不吃亏。”

    景舟、老黄一番对话,叫鱼幼薇听的云里雾里。

    唯有青鸟,大概能猜到什么。位于东海边的武帝城,住着一个老怪物,是百年不遇的一个武学天才,傲视群雄已有几十年。别说是这老仆,天下除了那喜欢拎着桃枝的怪人,谁能在他面前不败?这老仆敢去武帝城挑战那老怪物,唯有两个结果罢了,一个是逃,一个是死。

    景舟将老黄迎了进来,并未再开口相劝,而吩咐青鸟去后面将酒拿来,又叫鱼幼薇去找些油炸花生。

    “我就不客气了,这辈子就好这口,青鸟姑娘记得拿黄酒,那个姑娘,这花生要放盐,一撮盐,香气四溢涨力气。”老黄朝后憨憨一笑,习惯性地将嘴咧开。

    待青鸟和鱼幼薇出去后,景舟轻声道:“你来是告别的?”

    老黄点点头,“一件事是来告别,还有一件事,我心里一直放不下。少爷不懂武功,虽说暂时有楚狂奴护着,但是行走江湖,难免会遇到几个高手。”

    景舟玩味道:“所以你来找我,是想让我在必要时出手?”

    “是这个事儿。”老黄将木匣子往桌子上一摆,将匣子打开,取出三把剑放在桌子上,道:“我身上也没什么贵重的东西,这几把剑,送给你。”

    “大可不必。徐凤年命可是硬得很,而且这王府中还有一个老怪物,即便是他自己作死,阎王大概也不会收他的命。至于告别,也无需,既然你我相识一场,这武帝城怎么我也得去走一遭,看看你那九剑是何风采。”说完,景舟将几把剑又推回了老黄身边。

    老黄嘿嘿一笑,笑的很开心,又笑的很猥琐,嘴里连呼两句:“放心了。”

    过了片刻,青鸟拎着几壶酒回来,老黄虽然喉咙大动,急不可耐,只是却不曾将酒打开,而是在等着那撒盐的花生米。

    这喝酒总得有些下酒菜,才能喝的尽兴。

    一场酒接连喝了近乎两个时辰,老黄才悠悠离去。

    隔了一日,景舟所在的小院门打了开来。

    得知这个消息后,徐凤年人从大丫头红薯香软的身子上直挺挺站了起来,暗道老天开眼,山鬼这混球玩意,可算是出来了,再不出来,他世子殿下都快无聊成个球了。

    这能入他世子殿下眼的,虽说还有一个白狐儿脸,但是这比娘们还俊的人从来对他都是爱理不理,要是被他惹烦了,还要给他点颜色看看。徐凤年最多是喝上两壶酒壮壮胆子,然后去白狐儿脸的院子敲两下门,接着再一熘烟窜回到梧桐苑。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找到景舟,徐凤年开门见山,直言去采几朵野花寻寻乐子。

    收好东西,俩人直奔紫金楼而去,一连点了几十个香软美人,煮酒论道。

    酒是正经酒,紫金楼最贵的花凋酒,一小壶酒的价钱便够寻常人家吃上几个月。这道就不是什么正经道了,不是老树开花,就是老树盘根。一番争辩,世子殿下虽面红耳赤,倒也佩服山鬼博学多才。什么一指点红豆,两指分水流,叫从小混在女人堆里吃胭脂的世子殿下听的一愣一愣的。

    要说这紫金楼有谁不开心,便是跟吃了一车苦瓜一样的风韵犹存的老鸨韩大娘了。

    要是早知道那紫衣公子是世子的朋友,这鱼花魁即便是分文不要也会送出去,她韩大娘最多眨半下眼,夜里捂着心窝子哎吆几声。

第428章 南下

    陵州城外有一处湖,唤做螺蛳湖,是个游玩的好地方,最受膏粱子弟们喜爱。约一二佳人,携两壶美酒,吟两句诗词,这文人风雅,不就有了?

    一众公子哥小姐们正做着那风花雪月的雅事,只听后面有喧嚣传来,不禁转身望去,一辆华贵至极的马车远远而来。

    要说这马车即便是再华贵,也不会惹这些公子小姐们多看半眼,谁家里还没个从三品的爹?

    从小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自然看不上白黄之物。

    惹得一众人侧目而视的,是车厢上的两道身影,以及马车后远远吊着的一群人。寻常人家,谁坐马车不坐车厢里,而是坐在车上面?这要是马跑得快,难免要从车厢上杀下去,摔个狗吃屎都算好的,运气不好,掉几颗牙,脸上留几道疤,也不是难事。

    至于吊在后面的一群人中,其中不乏有眼熟的浪荡子,年轻纨绔,甚至还有大腹便便的商甲。毕竟车上的那白衣美人实在是太美了些,传言说得好,秀色可餐,即便是摸不到,这多看看也是好的,说不定养养眼,还能多活几年。

    还有几个想要拍马屁的,已经朝北凉王府赶去,想要将这美人的消息告诉世子殿下,说不定世子一高兴,还能赏自己万儿八千的银子。

    赶车的是一位青衣女子,手中也无甚马鞭,只是抱着一本书低头看的入神,因此马车跑的不快,只是后面吊着的一群人却始终保持着几十丈的距离,不敢靠的太近。毕竟那青衣女子手中的长枪,可不认人,靠的太近,难免要遭一顿痛打。

    景舟将手中的《禹工地理志》一合,吩咐道:“青鸟,可以快些了,公子弄清楚该如何走了。沿着官道往南再行一日,咱们便到雍州北境了。”

    神州很大,在离阳王朝一统春秋诸国后,天下足足划有一十九州。好在徐凤年在得知他要离开北凉王府后,虽然骂了几句娘,还是很贴心的送了他一本《禹工地理志》,不至于走岔路。

    这车马自然也是徐凤年送的,用徐凤年的话说就是,一车一马不是白送,顶二十片金叶子,一书顶五片金叶子,他欠的钱,大半已经还清了。

    景舟笑骂了一句“叫花徐奸诈”,在徐凤年得意的笑声中,果断将一车一马一书收下。

    这武帝城他必然要去,看一眼老黄剑九的风采,毕竟是曾以一起聊过风月的人。至于去武帝城前,则要先去一趟青城山。

    青鸟正看到那“所谓朝夕磨练,以至纯熟,则得心应手,敌人不能测其虚实矣。十八路门法皆知,不如纯熟一二,枪之总法,大要不过如此”,若有所思,过了片刻,才回神过来,将公子送给她的书放到一旁,策马扬鞭。

    马车登时速度快了数倍,叫吊在后面的人吃了不少尘土,嘴里唉声不断。

    景舟身子半躺下来,笑道:“你这张魅惑众生的脸,不知叫多少人睡不着觉呢。”

    白狐儿脸微微一笑,问道:“你觉得很漂亮?”

    景舟缓缓道:“何止是我觉得,你这大概就是美而不自知。”

    白狐儿脸的美,是一种男女通杀的美,即便是嫉妒心强的女子,看到白狐儿脸,大概也难以升起嫉妒的心思。至于男人,单单看徐凤年没事往白狐儿脸哪里跑多少次就知道了。

    白狐儿脸将手中的书一换,边翻看边道:“你院里那个鱼幼薇也是极美的人。”

    景舟点点头。

    鱼幼薇是美,是一种呆呆傻傻的柔弱美。

    白狐儿脸斜了景舟一眼,不解道:“既然如此,为何你不带她?”

    出陵州城前,这鱼幼薇抱着景舟满脸委屈的一幕,她一丝不落地看在眼中。

    景舟将《禹工地理志》盖在脸上,解释道:“江湖太乱,她不懂功夫,不如留在北凉王府陪陪姜泥那丫头。”

    白狐儿脸不再过问,将神思又落在手中的那本书上。

    “这本书还不错,在徐凤年送来的书中,足以排到三甲的位置。”良久,白狐儿脸道了一句。

    景舟瞥眼一看,蓝色的扉页上写着“千草剑纲”四字,忍不住道:“我记得这本书李淳罡说过,是满纸荒唐言,误人子弟。这本书抛开剑招去求剑意,想法虽不错,不过写这本书的杜思聪终究只是半桶水。”

    白狐儿脸震惊道:“你还认识李淳罡?”

    即便是赶车的青鸟,此时也侧耳听起来。

    实在是“李淳罡”这三个字,名声太大,即便是武帝城那位,在老一辈人心中的分量,也不及这位姓李的剑神重。老剑神十六岁入金刚,十九岁入指玄,二十四岁便达天象,被誉为五百年一遇的剑仙大材,初出江湖,便在千万观潮人的注视下,踩塔着广陵潮头过江,至于三十六,便已无敌于天下。

    李处罡的名声,乃是用手中剑一剑一剑斩出来的,即便是几十年前龙虎山那位齐仙人,在有些人心中,也不见得能比得过李淳罡。大家都知道龙虎山的那位是仙人,可是谁看见仙人真正出手?

    景舟摇摇头,“只是知道李淳罡的事迹,却不曾见过他人。不过用不了多久,便能见到这老头了。”

    青鸟若有所思,觉得公子的意思是,再过不久,修为大概就能直追老剑神。那日在听潮亭前公子一剑镇压湖底老魁的画面她还历历在目,那一剑的威力,在她看来,便以不是凡人的手段。凝水成剑不难,但叫雨水逆流而上化剑成龙,则是常人想都不敢想的事。

    白狐儿脸将书放下,转而摩挲起腰间的两把刀来。

    景舟大概能猜到她白狐儿脸心中所想。这丫头也是一个苦命人。她与母姓而非随父姓,就是因为她的的母亲是被她的父亲害死的,她要为母报仇,从小苦练,不惜代价致力成为天下第一,这也是她一直女扮男装的原因。本应该作闺房里的千金小姐,却中日与书卷双刀作伴。

    景舟宽慰道:“人可以慢慢杀,以你的资质,足以报仇,王老怪也并非天下无敌。况且练武非是一朝一夕之事。”

    本来去武帝城他打算孤身一人,只是白狐儿脸始终惦记着他体内的刀意,坚持一路同行。

    白狐儿脸哑声笑了几下,并未答话,神情有些落寞。即便是她苦练多年,此时也不过才堪堪一脚踏入一品境界,别说是王仙芝,就是最弱的两个仇人,她也不是对手。

    景舟闭眼道:“你天资悟性皆是上等,一身功力,比我初学武时高多了。论资质,我自愧不如。十年之内报仇,已是快到极致。想要再快一步,除了功法,还有一物。”

    白狐儿脸凄笑一声:“你是说气运?”

    景舟点点头,又摇摇头:“除了气运,还有丹药可迅速提升你的实力,只是靠丹药提升实力,终归不是正道,不如自己一朝一夕修炼而来的扎实。而气运一物,玄之又玄,你此时想要获得气运,有些难。几十年前龙虎山的老道齐玄帧能白日飞升,便离不开这二字。道家本功法本是讲究循序渐进,而齐老道则是如释家一般,讲究一个悟字,参悟的乃是无上天道。”

    青鸟虽知齐玄帧的名声,但对几十年前的事却不甚清晰,有幸能见过这位仙人的,此时大概已经是古稀之年。她只知道齐玄帧“仙人”的名头,随即问道:“公子,齐仙人可是一朝顿悟,一步成道?”

    景舟笑道:“可不是,这老道二十年修为寸步不进,一悟便是天象,再悟成就陆地神仙。只是没有气运加身,即便是悟性再高,也怕是难有多少成就,想入天象,无异议痴人说梦。天象境界的高手,两只手都能数的过来。不然武帝城那老怪物又何必死死守着天下第二的位子不肯放手?还不是为了那气运?人这一辈子,初入江湖看不破一个‘名’字,再往后,便是为了一个‘利’字,即便是我,也没能逃出这‘利’字的范畴。”

    “天下人谁又能逃得过名利二字?”说完,青鸟挥了一下马鞭,抽打得空气发出一声脆响。

    景舟大笑道:“是这么回事,即便是仙人,也不是无欲无求。”

    过了许久,沉默不语的白狐儿脸才开口道:“所以你收姜泥为徒?”

    景舟坦诚道:“不错,这丫头是身怀大气运的人,我这修为,想要再进一步,自然也需要气运。除此之外,姜泥也确实是天生剑胚,收一个女剑仙作徒弟,这说出去也有面子不是?我虽所学甚杂,不过也悟有两剑,总得找个人传下去,不至于白白来这世界走一遭。”

    白狐儿脸平静道:“你本可以不说这些。”

    景舟将盖在脸上的《禹工地理志》拿开,看着白狐儿脸苍白的侧脸,笑道:“我这一身伤能好,还要靠你。青鸟更是自己人,对你们,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起初景舟还以为青鸟是徐骁送到他身边的探子,只是日久见人心,在北凉王府这段日子,青鸟一言一行,似乎都在为他考虑,这叫他不禁想起来大司命。青鸟和大司命有一共同之处,便是忠心,本本分分做自己的事。

    “我赶的车比马夫好”这样的话,大概也就只有青鸟才能说的出来。

    “是自己人吗?”青鸟身子一颤,耳边不断回荡着这句话。

    马车行了小半日,已经离开陵州城数百里远了,这叫景舟难得夸了徐凤年一句。这家伙虽然奸诈,但终归还是个良心商人,起码这马不是劣马,赶起路来还算快。不然他先去一趟青城山,再去一趟青州,最后转路去东海武帝城,别说黄花菜了,就是黄瓜菜,都得给凉透。

    又往南行了十几里,路愈发荒凉,只是远处却多了一队人马,马蹄阵阵,烟尘飞扬,显然人数不少。

    景舟半立起身子,眯眼朝前看了看,打趣道:“你瞧,我说的不错吧,你这张脸,平白生出不少麻烦。”

    这鲜衣怒马带着一群凶煞仆人的公子哥拦住他们的马车能为什么?

    劫财?

    公子哥可做不出这种丢纨绔脸面的事来。

    除了财,可不就是色了?

    白狐儿脸“嗯”了一声,头也不抬,只是看书。

    青鸟有些不确定道:“公子,那人似乎是丰州的李公子。”

    “北凉四少,徐凤年的狐朋狗友李翰林?”景舟顿时想起来,这叫翰林的似乎还是徐凤年的死党。能记住李翰林这名字,还是因为这家伙无恶不作,都说人如其名,李翰林则是刚好相反,和翰林二字无半个铜板的关系。李翰林不但对徐凤牛日常的各种怪诞行为亦步亦趋,奉为经典,更是模彷到位,甚至独辟蹊径,在北凉他俩祸害都是叫人谈之色变的人物。

    “吆,车厢上这位小相公要去哪啊?”一身红衣的李翰林打马上前。自从他收到徐凤年回陵州的信后,便迫不及待想要来陵州城见见凤哥儿,只是被他爹禁足了几天,将时间耽搁了。本来他还一肚子怨气,此时在半路遇到景舟三人,算是怨气消散。

    无他,车厢上那紫衣少年,是个美男子。

    他李公子有个特别的癖好,那就是独爱唇红齿白的小相公,这不即便是来陵州,身边还带着两个长相清秀的书童以备宠幸亵玩。

    白狐儿脸将书一合,忍不住轻笑了几声:“这次麻烦是来找你的,看来你以后出门,最好也带个斗笠,省的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景舟一愣,顿时想起来李翰林的怪癖。

    这时一辆马车被十多骑护送着缓缓从后面赶上来,亦是华贵至极。朱红色马车,珠玉为帘,车厢四角挂着精致小巧的银铃,两匹通体无半根杂色的骏马拉车。

    车中坐着一极为水灵的女子,面带冷色,乃是李翰林的胞姐李负真。

    她令侍女拉开车帘,朝外望了一眼,顿时明白自家弟弟想要做什么,心里对徐凤年不禁又怨恨了几分,一双手紧紧窜着,恨不得现在就将徐凤年掐死。

第429章 五百两

    徐凤年游手好闲,臭名在外,自己的弟弟还屁颠屁颠跟在徐凤年后面,在李负真眼里,李翰林之所以胡作非为,和徐凤年脱不了干系。每次见到弟弟做恶事,她又气又疼,到了最后,索性也就认命了,只要李翰林不是做草芥人命的事,她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小相公不会是个雏吧,还害羞,过来让本公子疼爱疼爱就不羞了。”见景舟在车厢上不答话,李翰林肆无忌惮大笑不已,只是过了一息,笑声戛然而止,他整个人弓身似虾整个人从马上倒飞出去。

    “少爷!”

    “少爷!”

    一众奴仆吓得不轻,在丰州呼风唤雨的少爷,竟然被人打了,这还有天理?除了陵州城中北凉王府里的那位世子殿下,向来都是他们少爷打别人的!当即便有几个丰州高手,从马上飞起,持刀剑砍了过来。

    人来的快,去的也快,伴随着一声声惨叫,一个个飞出数十丈远,狠狠砸在地上。

    眨眼间几十个恶仆便捂着肚子在地上惨叫连连,额上冷汗直冒。

    疼!

    肚子处钻心的疼!

    好死被千刀万剐!

    此时地上仅剩的两个唇红齿白的青衣书童,站在地上瑟瑟发抖。他们却不知,若非二人身上散发着刺鼻的胭脂味,此时他二人也会如同地上那些人一样躺在地上。

    二人手紧拉着,身子依偎在一起,大概这样子能多少减少一些恐惧。

    刚才二人看的分明,那紫衣人身子一闪,好似一道流光,从一众护卫中闪过。州牧大人精心为儿子挑选的,号称以一当十的护卫,在那紫衣人面前好似吃奶的娃娃一般,根本没有半点儿反抗之力。

    甚至二人连对方是怎么出手的都没看到,只看到己方不断有人飞出去砸在地上。

    尤其是这一群护卫中还有俩位从二品的好手。

    “你小子胆子不小啊,竟然打注意打到我身上了。”景舟蹲了下来,用折扇拍了拍李翰林肿的老高的脸。

    刚才这小子落地上的时候,受他一股暗劲,不偏不倚,刚好脸着地。

    “你要做什么?你可知我的身份?”李翰林身子往后缩了缩,只是语气颇为硬气。这种场面,李翰林以往哪里遇到过?

    景舟道:“即便你爹是皇帝老儿,今日这事,也得给本公子一个交代。”

    李翰林赌狠道:“你想要怎么交代?”

    反正在这凉州地盘,他李翰林可不信除了世子殿下,还有人敢动他。

    李负真在马车里呆了一会,等到外面李翰林传来一声惨叫才回神过来。

    “小姐,不能出去,以小姐的样貌,若是外面那人心怀不轨…”侍女拉了她一把。

    李负真打掉后面的手,冷声道:“不出去难道看着翰林受折磨?在北凉几州,我不信还有人真敢为难我们姐弟。”

    下了车,李负真上去几步,手死死掐着,她竟然看到那李翰林的半张脸呈现出一种紫青色。从小到大,她这个弟弟即便是被徐凤年欺负,也没落得过这样子。脸肿成这样,是糟了那人多少毒手?

    “你再敢对他动手,北凉铁骑便会灭你满门!”李负真冷声呵斥一句。

    李翰林担忧道:“姐,你怎么出来了。”

    此时他是肠子都悔青了,要是知道眼前这人功夫,他绝对不会行那放荡事。听到身边的几名扈从躺在地上吱吱惨叫,李翰林用屁股都能想到,眼前这人绝对是一位一品高手,就是不知道能否一剑断江,出声吒雷。

    此时李翰林只希望眼前这人不要和世子一般是个好色之人,不然世子殿下,可就做不成他姐夫了。

    景舟瞥了一眼李负真,又将目光转向李翰林,笑道:“听紫金楼的老鸨说,风月之地有一副名药叫合欢散,一散下肚可鸾凤颠倒。本公子这里有一副唤做活络丹的药,价值百金。这药效吗,更在合欢散之下,只需一枚,便叫你夜御十男雄风不倒。本公子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你喜欢小相公,你瞧地上这几位护卫如何?他们几人服了这活络散,必然能叫你飞到天上去,享受一下天人之乐。”

    李翰林菊花一紧张,双腿登着地,人想使劲往后退。眼前这人的笑,叫他菊花没缘由的发凉。别说几个身壮如牛的护卫了,即便是一个,他这幅小身子板也经不起折腾。他喜欢小相公是不假,可一个是攻,一个是受,这能一样吗?李大公子心里将眼前这人骂了八百遍,这不是坑死人吗?他李公子虽不良,却也没到这么缺德的份上,干这等阴损人的勾当。

    这要是真的被人玷污,传出去,他以后还怎么见人?

    白狐儿脸听的有意思,放下手中书,朝前面看起来。她可不信这世上有什么活络散能夜御十男!明明几天前她听到景舟和徐凤年说过,这人精力有限,不能纵欲过度,须得精挑细选,宁缺母滥,品格高雅,非倾城之色绝不下手。

    李负真竖眉咬牙道:“你敢!”

    “你可是他是谁?他是丰州牧的公子,徐凤年的兄弟!”

    “你要是伤他分毫,北凉铁骑必然叫你后悔来这世上!”

    李负真第一次觉得,徐凤年的恶名也不是无半点儿用处了。她在赌,赌眼前这人听说过徐凤年臭名昭着的名号,下手知道收敛。

    景舟一手撬开李翰林的嘴,神秘兮兮取出一枚黑色药丸,屈指一弹送到李翰林嘴中。

    酸、苦、涩、腥,一时间李翰林嘴里百味遍生,如同喝了一大碗尿与黄臭物的混合物,然后惨叫一声,整个人蹬腿晕厥过去。

    这就晕了?

    景舟微微一愣。

    这小子看着嚣张跋扈的了不得,只是不经款待啊!

    他还有更勐的手段没用呢,一十八般武艺,这连第一般都不算!

    虽然这活络散他没有,但是叫李翰林飞上天欲仙欲死的本事,他还是有的。

    可惜,这小子不经玩。

    人晕过去,总不能再拿尿将他滋醒过来。

    李负真身子一踉跄,差点儿摔倒在地上,抽泣道:“你对翰林做了什么?”

    景舟伸手朝李翰林怀里一掏,摸出一沓子银票,揣在怀中,同时又暗暗替李州牧叹息,徐骁养个混蛋儿子,那是藏拙,他这个混蛋儿子,是真的败家混蛋。这一沓子银票,少说也得有一万两,根据李翰林的作风,这钱十有八九还是偷出来的。

    “你要做什么?见紫衣人起身,似乎要朝自己走来,李负真脸色白了不少,紧咬着嘴唇,渗出血丝。她从地上捡起一把剑,护在身前,心想:“即便是自尽,也不能叫恶人轻薄于自己,玷污了自己的身子。”

    “青鸟,咱们走。”景舟轻笑几声,身子一晃,人飘然落回车上。

    至于一旁眼中夹杂着怨气悔意惧意的李负真,徐凤年的青梅竹马,自以为是天之骄女,傻闺女一个罢了,实在没啥稀奇的的。非要说一点不同之处,就是这傻闺女一心脑子里想的都是书生小姐的故事,对徐凤年半眼都看不上,不是那种勾一勾手就主动上来的姑娘。

    马嘶车动,扬长而去。

    李负真愣了片刻,最后景舟几声轻笑,叫她没缘由的一阵羞愧,心想:“难道他不好色?”

    思量了片刻,李负真将剑仍在地上,上前抱住李翰林,探查了一下他的鼻息,这才松了一口气。

    人还活着,只是损失了些钱财而已。

    让俩书童和几个侍女合力将李翰林抬到马车上,李负真心里又不是滋味起来。

    那人自始至终都没回他一句话,没多看她一眼,彷佛她这个州牧的千金小姐,在那人眼中分文不值,不过是一株浮萍,甚至连浮萍都算不上,至少浮萍还有人赞美。

    她自幼生的水灵,对自己的样貌颇为得意,在北凉几州,是个少有的美人儿。不然徐凤年也不至于每次都色眯眯看她,这还不是馋她的身子?不知为何,这会儿没了危险,在她心里,更希望那紫衣年轻人是被丰州牧和徐凤年的名声威慑到,不敢对她有半分愈礼。

    李负真愣愣望着车窗外面,直到一众护卫从地上起身,来到车前问罪,才将呆滞的目光从外面收回。

    听了两句她便将一众护卫差退,即便是她不懂武功,此时也知道那紫衣人不是寻常人物。一个人说倒在地上浑身无力,体内如同有千百蚂蚁作咬一般又痛又痒她定然不信,以为这是他护主不力编造出来的谎言,即便是被人打到在地,可一没断胳膊,二没短腿,三没见血,又怎会从地上站不起来?

    可三个人说,五个人说,几十个人说,且说的一摸一样,总不能都是作假?

    雍州北境,一辆马车肆意横行,时不时从马车上传出“五百两”、“五百两”的字眼。

    如果有人靠的马车近些,必然会看见马车之上一年轻人,手里捏着一团东西,要是再眼尖点,必然能看清那是一张张银票。

    “你很无聊?”白狐儿脸忍不住问了一声,又澹澹道:“这已经是第三十五遍了。”

    这人是得有多无聊,才会一张一张数银票?

    而且还是放声数。

    “原来我已经数了三十五遍,难为你记得这么清楚。”景舟自嘲一句,又笑道:“是挺无聊的,这赶路也总得找点乐子才是,总不能你不说,我不说,青鸟也不说,三个人一直作哑巴吧。人生苦短,何须为难自己?”

    白狐儿脸轻笑道:“所以你就故意喊出来,让人盯上?”

    到了凉州南境后,跟在马车后面的人至少不少于三波。但凡有点江湖经验的,都知道只需待天一黑,这些人就会从后面跳到前面。一辆华贵的马车,三个瘦弱的年轻人,还手握着一沓子银票,这就是一头任人宰割的大肥羊。上前去咬上一口,半年不需担忧肚子,谁见谁爱!

    景舟轻叹道:“既能钓鱼打发打发时间,又能积积德,顺手让青鸟练练枪法,一举三得的事,没理由不做。”

    青鸟彷若未闻,只是捧在手中的那本书,翻看的速度慢了不少。

    景舟将银票一分作三,赞道:“还真是小瞧李翰林这小子,足足有三十七张银票,五百两一张,合计一万八千五百两银子。这小子虽然是徐凤年的酒肉朋友,但是这义气倒也值得称赞,出来一次,为了叫徐凤年能玩的尽兴,这手笔可真不小!虽然名字清雅的李大公子平日里的确十分混蛋,是江湖渣滓,祸害别人向来是心狠手辣,但是对朋友却挑不出半分毛病,可为兄弟粉身碎骨。”

    青鸟附和道:“世子和李公子关系向来很好,常说李公子是个能交心的人。”

    景舟点点头。

    在他记忆中,李翰林这小子,偷他爹的钱是惯用的手段,哪怕是回去被他爹一顿竹笋炒肉,只为了叫兄弟玩的痛快。后来发现徐凤年是藏拙,为了帮徐凤年分担北凉重任,毅然投军,在边军历练,成了白马校尉。兄弟胡闹,他也跟着胡闹,兄弟改了性子,他也自然跟着收敛起来,大概他也如同自己废功断臂断腿的温华一般,只为了见兄弟时,能够再喊出一声“凤哥儿”,“年哥儿”。

    “这一份是你的,这一份是青鸟的,剩下这一份是我的。”景舟将十二张银票递到白狐儿脸面前,白狐儿脸很爽快的收了下来,毕竟某人曾说过,和他不用客气,他这一身伤,还得需要自己来救治。

    景舟又从车厢上俯下身,将另外十二张递到青鸟面前。

    青鸟微微摇头,拒绝道:“公子,青鸟只是侍女,用不到这些银子。”

    景舟不容置疑道:“姑娘家出门在外总要有点银子,胭脂不要钱还是簪子不要钱?给你你便收着。况且这银子本就是白得的,留着不用做什么?难不成你不用,我不用,都留着回去铸冬瓜?这银子铸成冬瓜埋在地下就是死物,没有半分作用,百姓日子可就苦了。我一个人又用不了这么多银子,你总不能叫我再去紫金楼,无缘无故赎个花魁回来吧?”

    要是和白狐儿脸一样的花魁,景舟倒是不介意再赎一个回来。

    可惜,紫金楼别说是像白狐儿脸这样的,就是和鱼幼薇不分上下的也难以再找出一个来。虽说鱼幼薇脸蛋不及白狐儿脸,但胜在身子丰腴,那可是低头不见脚尖,千里难挑一。若是美色能放在秤上称一称,白狐儿脸有一两,鱼幼薇有九钱半。

    被鱼幼薇暖了两次床后,即便是他也忍不住念了三遍《净心咒》,毕竟美色动人。这纤腰峰峦是把软刀子,还是杀人不见血的那种。

    青鸟听的晕晕乎乎,似乎觉得好像还真是和公子说的那般,迷迷湖湖接过银票放在怀中。

第430章 世子可要帮我出气啊

    北凉王府

    梧桐苑

    一声声恸哭声响彻天地,比死了爹娘还要凄厉三分。其声之惨,让梧桐苑内一众丫鬟都忍不住生恻隐之心。

    唯独姜泥例外,被这将人耳朵震得生疼的人厌烦的不行,若不是她顾及这人的身份,怕杀了他叫自己也连累进去,说不定便拿可换十二城的传国匕首,朝这叫人看一眼就想吐的人身上刺上一下子。

    看着人模狗样,像个贵公子的李翰林可不是什么好人,刺死了才合她的心意。她可是没少听说,徐凤年的这个跟屁虫最喜欢将活人扔到野兽笼子中,看分尸的血腥场面。在她心中,人间渣渣李翰林,令人作呕成程度,足以和那喜欢吃水的褚禄山并排到一起!

    “凤哥儿,你可要为我作主啊,那人,那人在陵州,在陵州竟然将我,将我……”李翰林话说了一半扭扭捏捏起来,毕竟有些话不仅仅辣眼睛还辣嘴,最后只是哭喊着叫徐凤年做主,

    这要是说出来,他李大公子仅剩的半点儿脸面可就没有了。

    这来自男人身上的胭脂味,世子殿下素来闻着作呕。他一脚抵在李翰林的腹部,将这欲要扑鼻而来的胭脂味拦的稍远些,贱笑道:“你不会是被人打了吧?这脸一边高一边低,看来对方下手不讲武德啊,本世子都知道,打人不打脸,踢人不踢下面,你下面没事吧?

    话说李翰林这幅样子,着实叫徐凤年感到新奇,肿的那半张脸,乍一看是有些不对称,再一看,竟然又对称了,背对着阳光,肿上去的那半张脸,似乎又不肿了。

    李负真冷脸呵道:“亏翰林还拿你当兄弟,他在陵州被人欺负了,你竟然还取笑他!”

    徐凤年咬了一口黄瓜,对李负真的话充耳不闻,这女人从来就没对他有过好脸色,本来他还想着能够近水楼来先得月,占占她的便宜,后来发觉这女人就和严东吴一样,不是他的菜,在暗骂了几次胸大无脑后也就释然了。

    世子殿下觉得山鬼有句话说得好,这女人不能惯着,也不能舔着。自从他将这句话说给褚禄山后,褚禄山大为赞叹,一连诉说了不少女人得寸进尺的事,什么偷小叔子的偷小叔子,爬灰的爬灰,甚至还有不少立了贞洁碑白日里偷人的。为此褚禄山还告戒过他,这女人啊,就和他手中的那只鹰隼一样,想要她听话,就得慢慢调教。

    “下面没事!”李翰林往旁边一拨衣摆,喊叫一声,大有世子殿下要是不信,我就脱了裤子给你看看的趋势,惹得几个侍女回过头去,目光与他避开。

    下面的东西可是他李大公子素来自豪之物,这烟花之地,只要是他李大公子去过的,哪个小娘子不夸他?

    “下面没事就行”,徐凤年身子一正,将脸上几分玩世不恭收敛起来,正色道:“说说吧,是谁打了我徐凤年的兄弟,我这就叫徐骁带人去灭他全家!”

    李翰林愤恨道:“鸟虽没事,不过我从家里偷出来的上万两银子,却被那人都给拿走了!”

    “那人着一身样式古怪的紫衣,乘坐的是一辆朱漆马车,他一路向南,及好辨认。”

    姜泥当场失声笑出来,拍手称快道:“活该!”

    这会儿,姜泥也不觉得自己的便宜师傅不好了,能将李翰林这种人渣揍一顿,可是再好不过的事。只是她心思没多久便落在那上万两银子上面。这上万两银子,堆放在箱子里,得需要多少个大箱子?

    她只盼望自己那便宜师傅,花钱别和徐凤年这混蛋一般大手大脚,最好是抠门一点,等回来的时候,还能剩下万余两银子。

    作为徒弟,师傅有这么多银子,自己总不能不帮他分担分担吧?姜泥两眼彷佛看到了都是白花花的银子,自顾傻笑起来。

    李翰林自是知道姜泥在徐凤年心中的分量,姜泥骂他一句,他就当作是夸了他一句,只是一双眼可怜巴巴看向徐凤年。这上万两银子,可是他爹的私房钱,回去被他爹发现,指不定要打断他的腿!

    若是和兄弟们一起将银子花出去,被打断退他也认了,奈何这银子到他手才捂热乎了小半日,半个子都还没花,便被人顺走了,还是光明正大的顺!

    终日打鸟却被鸟啄了眼,这叫他李大公子,郁闷的连投湖自尽的心都有了!

    李负真狠狠瞪了一眼姜泥,她敢骂徐凤年,却也不敢开口骂这个丫鬟。

    徐凤年又认真从上到下看了一遍李翰林,坏笑道:“你说的那个人我可替你报不了仇,本世子打不过他啊,要是老黄还在,说不定还能帮你教训他几手,可惜,老黄人去东海了,也不知道啥时候才回来。”

    说完,徐凤年长叹一声,老黄在的时候没觉得什么,这会他想的厉害。至于景舟的功夫,徐凤年从出狂奴嘴中也知道了个大概。那日他殷勤地提了一只烤猪去见那老魁,起初想谈甚欢,直到说到景舟时,那人如其名,狂到没有边际,连武帝城那位都似乎不看在眼里的老魁,脸色竟然如半个时辰拉屎都拉不出来一样,变得不自然起来。

    这老魁在面对老黄时,即便是落败也不曾口服过,甚至还嚣张和老黄再打上几场,能叫老魁变色,即便是不往下问,徐凤年都知道看着脸上病白的山鬼要比老黄厉害。

    李负真不信道:“北凉王府高手如云,难道还抓不到一个人?”

    徐凤年摇摇头,认真道:“还真抓不住。”

    后来徐凤年又殷勤往楚狂奴那跑了几次,一口一个“爷爷”喊着,才从老魁那得知,在山鬼那一剑下,他感受到了大恐惧。至于他自己曾以为守护听潮亭的那些个高手,在老魁嘴中更是屁都不是。按照老魁的原话,要是没了剑九黄,听潮亭里那些个废物加在一起,都不是他的对手,又拿什么抵挡山鬼那一剑?

    逗了一会李负真,见她峰峦起伏的似波浪一般,徐凤年感觉过够了瘾,这才将大水冲了龙王庙的事点破。

    李翰林顿时变得生无可恋,感情这顿揍是白挨了!

    世子殿下的朋友,可不就是他的朋友么!

    被兄弟打一顿,好像也不是很丢人。

    这杏花酒算是烈酒一类,北凉之地民风剽悍,多甲士,这杏花酒在北凉卖的不下于那最受底层百姓喜爱的土酒绿蚁。雍州民风虽不如北凉剽悍,但这寻常百姓对杏花酒的喜爱之情却不减多少,甚至相比北凉,这酒在雍州卖的更好。

    马车一路南下,景舟已经瞥见三五个卖杏花酒的摊子。

    这吃惯了山珍海味,有时难免想要吃点野菜笋子换换口味。

    一连喝了数日上好的花凋酒,景舟闻到这杏花酒独有的味,随即有了要买酒的心思。让青鸟将马车靠在一旁,他从车上跳下来,去酒坛子换了半车烈酒。酒摊子中本来有几个歇脚的酒客,这些人身上钱财不多,桌前只是摆了半碗酒,见这紫衣贵公子一次将酒摊子中的酒要了个空,嘴里依旧喊着“太少、太少”时,差点将一对眼珠子跌出来。

    若是寻常个卖法,这半车杏花酒,至少能卖个把月!

    酒坛子老板一张脸笑若菊花,这种天上掉银子的事,他活了几十年,还是头一次遇到,连腿脚也麻利了几分,搬起酒来格外用力,只是这菊花状的笑还没维持多久,脸接着又苦了下来。他面前摆着的这张五百两的银票,他找不开啊!

    往日来酒摊歇脚的人,哪个不是一枚枚数着铜板?

    少有几个用碎银子。

    景舟不禁暗叹民风淳朴,这老板不是生意人。杏花酒的味道在他喝来还算不错,这半车酒,竟然还赶不上一坛紫金楼的花凋酒贵。

    “公子,我这儿有银子。”青鸟从车上下来,掏出几块碎银子,解决了这难题。

    景舟将银票收回,也不见脚有什么动作,人已经又回到了马车之上。

    酒摊老板将碎银子收好,目送着马车悠悠而去,直到那车渐渐消失在葱郁的小道中,他才傻乐道:“也不知这出手大方的公子哥是什么人物,五百两的银票啊,俺这辈子都没见过,回去可得跟老王好好吹嘘吹嘘。”

    雍州城内有三处胜景,其一便是这青城山。

    青城山大小六十四峰,诸峰环绕如城池,古木终年青翠,绿意重重,有“天下第一幽”的美誉。只是近些年来,青城山附近虽无天灾,却有人祸,占山为王的草寇一个个冒头而出。

    所以愈接近这青城山,愈发不见烟火气。

    青鸟得知景舟要去青城山后,微微皱眉,连看枪法的心思也没了。她之前作为徐凤年的死士子,没少杀人,自然也接触到一些消息。她虽不知这青城山内有什么玄机,但却知道这里面必然和大柱国有牵连。

    景舟揭开一壶杏花酒,灌了一口,绕趣味极目远眺,介绍道:“这青城山是道教福地,以前有个九斗米道坐落于此,香火颇为兴盛。只是后来离阳朝的青城王鸠占鹊巢,将这九斗米道驱逐了出去,这才有了青羊宫一家独大的场面。这青羊宫算是山中一处奇观,若是夜里天晴,便能看到千万灯火朝天庭的美景,只是山中多雨雾,此景不得常见。”

    白狐儿脸放下那本还散发着墨香的《天山六阳掌》,揉了揉眉心,问道:“你对这里很熟,难道以前来过?”

    这本掌法里面有一式阳关三叠,讲究的是叠势叠劲,叫她颇受启发。掌法既然可以叠,刀法亦是如此,气机不断叠加,只要抢的先机,出手够快,一刀足以斩众生。

    只是如何以最简单直接的方式叠刀势,却她非短时间内能悟透的,一连思量了大半日,不禁有些乏。

    景舟摇摇头:“不曾来过。”

    白狐儿脸不解道:“那你还知道的如此清楚?”

    景舟笑道:“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这道听途说一词,便是这么来的。”

    毕竟这青羊宫内有吴大牛皮和吴小牛皮,这青阳宫的种种,他即便是想忘都难。

    离阳王朝两个异姓王爷,除了徐骁,便是这青羊宫的主人,青城王吴灵素了。只是徐骁的王位是一刀一刀砍出来的,这吴灵素则是靠自吹自擂拍马屁忽悠来的。敢说自己得天上电母真传,可驱鬼神,可役雷电,且说的正气浩然,光明磊落的人,世上可不多。即便是龙虎山的天师,也不敢说自己出门撞了神仙!

    而在这青城山中,恰恰便有两位。

    青鸟担心自家公子不知这青城山内的厉害,迟疑了片刻,开口道:“公子,据青鸟所知,这青羊宫的主人非但是青城王,宫里的人皆自号神仙,且有玉宵剑阵和神宵剑阵两大护山阵法,虽不如天下三大剑阵,但也是不凡,可抗衡一品高手。”

    白狐儿脸终于万年不变的脸上流露出好奇之色。

    景舟哈哈大笑道:“狗屁的神仙,去他娘的剑阵!就吴灵素这吹牛皮的,道法平平。吴灵素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便是大马屁术和房中打桩秘术。至于山上一群指望着靠双修来证道的人能有什么本事?最多不过是多一个佛门中的欢喜佛罢了。”

    “这修炼一途,无近路可走,即便是道家的齐玄祯,一朝顿悟飞升,除了福缘深厚,与其底子深厚也分不开关系。况且别说这山上无神仙,就是有神仙又能如何?靠歪门邪道修成的的神灵,惹了我们,一剑叫他化为灰灰。”

    青鸟扑哧一笑,顿时也不觉得这青城王有什么了不得了。

    白狐儿脸则是要含蓄不少,嘴角露出一抹弧度,问道:“那你来此,是为了什么?”

    这青城山的景色虽不错,但白狐儿脸可不觉得,身边这人不远千里跑到这,是为了赏景。

    景舟笑道:“世人多知齐老道身旁有个听道的黑虎,鲜有人知这山上亦有一头异兽,不在那黑虎之下,而我又缺一个脚力……”

不好意思,430章暂时屏蔽

    先给各位追读的书友道个歉,不是作者没更新,是新章节被屏蔽了。凌晨过后就更新了,但是审核不过,一早起来又修改禁词,但是还是没过,作者正在大修中。

第431章 青城山中有虎夔

    夜色渐暗,马车沿着一条小路进了青城山。

    半车杏花酒,还有几张徐凤年送行时亲自塞进车里,能在陵州城里能换一座宅子的虎皮,几人也不至于风餐露宿。

    这虎皮自然不是好心送的,徐凤年送行时拍了拍胸膛,大义凛然说了一句“亲兄弟明算帐”,接着便拿起用上好的兔毛制成的大笔,狠狠一挥,划去了本子上记着的两页账。

    青鸟将荒庙收拾了一下,铺好羊毛毯子,在羊毛毯子上又垫上虎皮,景舟瞥了一眼忙碌的青鸟,柔声道:“山中阴冷,晚上你和白狐儿脸睡这上面。”

    白狐儿脸点点头。

    青鸟不解道:“公子呢?”

    景舟从马车中取出一根绳子,笑道:“我睡这上面。”

    下一刻软绵绵的绳子在景舟手中犹如一杆大枪,勐然射入两边的墙壁。

    青鸟脸色古怪,心想:“这绳子如何能睡人?”

    景舟身子一跃,横卧在绳子上,双手往后一枕,闭眼道:“这也算是一门功夫,曾经有个古墓派,尤以轻功擅长,这睡在绳子上的本事,便是我与那古墓派学的。想要睡在绳子之上,须得用内力来平衡自己。起初学武时,我功夫弱,这个法子可以叫人在睡觉的同时能锻炼自己对内力的控制,尤其适合根底不稳之人。后来功夫高了,这个小法子在平日里也就无甚作用了,只是出门在外,这门功夫便显得极为珍贵,至少不用为睡哪里犯愁。”

    说着,景舟身子翻了个身,青鸟看的暗暗吃惊,心想:“难怪公子如此年轻,功夫便已经到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地步,夏练三伏,冬练三九的人虽不少,可世上又有多少人,竟连睡觉都不放过修炼?”

    白狐儿脸没有矫情,将腰间两把刀摘下,捧书坐在虎皮之上。

    见青鸟还在迟疑,景舟从绳子上翻下身来,道:“这一路事事都由你操心,身子也乏了,坐下好好休息休息,我出去抓点野味。”

    景舟出去后,青鸟倒是没有如同白狐儿脸一般坐下来休息,而是出去捡了一些柴火,在庙内升起火来。她双臂抱膝,橘红的火焰照的她一张神情复杂的脸红扑扑的,双眼望着远处一座巍峨的山峰,迎着澹澹的月光,她依稀能看到那似要插入云霄的轮廓。

    白狐儿脸手中的《天山六阳掌》不知何时被她放在一边,一手拎起绣冬,人朝外走去,闭目凝神,蓦然一刀斩出,随后刀影连绵不断,几十刀一气呵成,不留半点儿间隙。

    青鸟抬头朝着外面的那道白影看去,刀影好似弯月,斜斩出玄妙的半弧,如同羚羊挂角,一刀而出,一刀又来,刀锋清亮如雪,刀势大气磅礴,刀刀迅勐无比。

    恍然间刀锋一顿,流转的刀法略有生涩,只是那白影身上的气势却愈发高涨,在青鸟眼中,彷佛一切悉数消失,唯有一柄摄人心魄的刀。

    “呛!”

    绣冬归鞘,白狐儿脸又坐会虎皮之上,捧着书入神。

    青鸟对白狐儿脸这幅样子见怪不怪,这比女子还要好看上三分的人,自从进了北凉王府后,便手不离书。若是哪一日她手中无书了,青鸟才觉得怪异。

    “也不知她的敌人又是何样的实力,叫她如此拼命。”望着一堆火,青鸟怔怔出神。

    “今夜你们有口福了,刚出门便碰到了两只白果鸡。这可是青城山的特产,啄食白果生长,肉比野麂还要香三分。”笑声远远传来,青鸟从地上起身朝外望去,没过多久,景舟一手拎着两只野鸡,一手拎着一捆荷叶,缓缓从外面走了进来。

    “公子可是又返回了来之前咱们在山脚下经过的那一座湖?”青鸟瞥见景舟手中的荷叶上,还挂着露珠,显然是刚摘下来不久。只是山脚下那座湖,离着这破庙有一段距离,而公子这一去一会,也不过是她添了几块柴火的时间。

    景舟道:“既然碰到了这白果鸡,总不能浪费,须得配荷叶烤才出味,好在那湖靠着不远,不然你们还要再等一会。”

    青鸟上前,伸手从景舟手中接过两只白果鸡,想要拔毛清洗清洗,却被景舟制止,他笑道:“今日咱们换个吃法,作叫花鸡。你们两个身子单薄,和鱼幼薇可差远了,该补一补。”

    青鸟双颊微红,想不懂为何是高人的公子,偏偏和世子殿下一般,总是说一些令人羞涩的话。何况即便是再怎么补,她也不见的能赶得上鱼幼薇。即便是和她一直不对付的红薯,素来因为身子丰腴而被世子喜爱,不也差了鱼幼薇一大截?

    白狐儿脸难得地将书一收,低声啐了一口:“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景舟哈哈一笑,从马车内拿出一小刀将两只白果鸡刨开肚子,将内脏清理干净,又拿起两坛子杏花酒将鸡腹冲洗了两遍,等鸡腹里面一丝血迹不见,这才收手。这一幕要是让老黄看到,必然会一改憨笑,跳起来大骂一声败家,这一坛子能换一块银子的酒,就这么霍霍了。

    鸡不拔毛,里面塞进荷叶,外面再敷一层泥巴,放在火堆上烤起来,没过多久,泥中透出香甜。

    白狐儿脸滴咕道:“原来鸡还能这样烤,之前在路上的时候,怎么没见你烤过鸡?”

    景舟将外面烤的黑乎乎的鸡从火堆上取下,放在地下轻轻一敲,敷在外面的泥巴应声而碎,鸡毛随着泥巴脱落,香甜之气更甚。用荷叶裹着,景舟将鸡撕作三份,留下一下块,剩下两份给了白狐儿脸和青鸟二人,这才道:“之前不是有叫化徐吗?虽然烤的黑乎乎的,但还能下口。”

    随意吃了两口,景舟抱着一坛酒翻身上了绳子,轻声道:“你们俩吃完也早点歇息吧,咱们过了青城山,还得再去趟青州,之后便是转路去东海,这一路可不短。”

    白狐脸儿吃的颇为豪迈,一口肉一口酒,只看背影,还以为是哪个方脸大鼻阔口的好汉,就差拍一下桌子,喊上一句“小儿上酒了!”

    青鸟则是小口细嚼慢咽,不过却吃的也不慢。

    “你方才说这青城山有异兽,很厉害?”若是换成以往,白狐儿脸必然不会多说一句话,只是某人曾说过,这喝酒须得以故事作下酒菜,而她又没有什么故事可言,只好提及到景舟之前说过的话。况且,她也好奇到底是何兽,才会叫这人远远跑一趟。

    青鸟抬起头,亦是颇为期待。

    景舟闭眼道:“这头异兽唤作虎夔,双脚六足,体型硕大,凶狠无比,遇水不溺如龙,入山称霸为王,实力足以媲美一品高手,这青城王吴大牛皮,口号喊得锣鼓震天,在虎夔面前,屁都不是!即便是他那“主子”,出自吴家剑冢的老婆,也奈何不了这虎夔。”

    “只是天道至公,这虎夔占尽天地之造化,虽有雌雄,却往往无法生育,独活五百年而死。且此兽已通灵,往日行踪隐晦,即便是有心想寻,也难以寻得。不过青城山中的这头虎夔,却是得了机缘已有身孕,所以才会从人迹罕至处走出来这青城山觅食。只是这异兽命里有一劫,若是我不出手,分娩之际便是它的死期。此等得天地宠爱的异物,往往身怀气运,死了岂不是可惜?”

    除了这虎夔,景舟记得在龙虎山的无底谭,还有一头千年蛟鲵。大鲵修行千年可为蛟,再修千万年可化为龙,乃是灵物,可用灵气滋养气运莲花。这等灵物,说什么也得等他伤势好了后,从那谭子中抓上来。蛟鲵在龙虎山养着是养,扔给姜泥也是养,况且心善连老鼠都给留饭,被蚊子咬了不舍得打蚊子,只是将被子裹得更严些的小泥人,养蛟鲵的本事可不见得比龙虎山放养差。

    龙虎山倒是打得好算盘,投靠离阳皇室,借势打压其他各派,一家独大。西楚想要复国,龙虎山必然是一道迈不过去的坎,只是没了这能滋养气运莲花的蛟鲵,看他龙虎山如何镇住武当山。

    白狐儿脸轻笑一声:“这可是你曾说过的‘道友,此物与我有缘?”

    青鸟惊讶“啊”了一声,然后细细一琢磨“此物与我有缘”这句话,好像还真有点道理,读书人不是最推崇“先礼后兵”吗?这句话就不知道是出自哪个读书人之口了。

    景舟尴尬一笑:“喝酒,喝酒。”

    空气安静下来,只剩下白狐儿脸“咕都咕都”的灌酒声。

    景舟微微睁开眼,朝青鸟看了一眼,她手中的小半只鸡已经差不多快要吃完,约莫猜到了这丫头的心思,他轻声道:“这饭没必要吃的这么快,反正左右无事,难不成你还想着吃完后出去守夜?这附近的小毛贼,出去前刚好被我收拾了一通,此时估计还躺在地上吱吱呀呀呢。”

    心事被点破,青鸟一愣,然后轻声“嗯”了一下。

    第二日,青鸟顶着一对大大的黑眼圈。她是一宿未睡,虽说公子说不用守夜,但作为丫鬟,青鸟却时刻记得自己的身份。

    “行了,你去车厢里眯会,不然你这样子,公子可不放心你赶车。”景舟将一脸憔悴却神情倔强的青鸟撵进车厢,自己翘着二郎腿坐在前面,也不赶马,任由这老马自己走。这山中清晨的空气,最为清爽,深深吸了一口便感觉心旷神怡,再叼上一根狗尾巴草,俩字:惬意!

    老马沿路而行,密林中传来一阵嘈杂声,不一会儿,便有几个面色饥黄的人从密林中催嚷着窜出来,拦在车前。十多号人衣衫褴褛,着草鞋,披头散发,手里提着木棍,和当初徐凤年游离时颇有几分相像。

    白狐儿脸忍不住朝前看了一眼,毕竟连件像样兵器都无的毛贼,实属罕见。

    青鸟拨开卷帘,刚要下车提枪,却又被景舟按了回去。

    这丫头啥都好,可惜就是不懂得疼自己,是个叫人爱怜的人。

    “怎么,各位好汉是要打劫?”景舟乐呵呵道了一句。

    “李叔,这咋办?是不是遇到扎手的点子了?这公子哥不怕咱们啊,要不要风紧扯呼?”一个浑身污垢的少年上前低声问了一句,毕竟以往碰到这种落单的贵公子哥,小姐夫人的,哪个不是被他们吓得哭爹喊娘?他自认为说的声音低,可不论是落在白狐儿脸耳中,还是景舟耳中,都清晰无比。

    那叫李叔的颇为认真地想了想,摇摇头,他们怎么说也是这青城山中几十股山贼中颇为有地位的一股,大当家老孟头更是最早的山大王,连县城里官老爷的第七房小媳妇都抢过,如今碰到一只肥羊不薅点羊毛,山上这一群老小吃什么?

    他看了一眼车厢上用一本厚厚的书遮住脸的白衣人,暗暗佩服。这会子还有心情看书的人,这叫那啥来,大概是胆子书里生,听老一辈的人说,数百年前,真正读书读到骨子里去的人,可不是现在那些只会喊之乎者也能比的,张口一开,可叫天地失色。不过佩服归佩服,这饭总归要吃的,他装作一副恶贼的样子,狠狠道:“俺们也懂这江湖道义,交出钱来,俺们放你们过去!”

    景舟点点头“嗯”了一声,一众瘦弱的毛贼皆是翘首以待。

    过了好半晌也不见那公子哥掏银子,姓李的贼子一瞪眼,不耐烦道:“那你还等什么?拿银子出来,不然俺们把你绑上山去,看你这细皮嫩肉的样,想来也没吃过苦,只需在山上住三天,保管叫你哭爹喊娘!”

    景舟双手一摊,语气极为真诚道:“各位好汉,我身上没银子啊!”

    毕竟他出门在外,带的都是金子!

    银票倒是有,还是热乎的,他刚从喜欢玩小相公的李大公子哪里光明正大拿来的。

    只是面额不小,给了这些人,还指不定惹出什么是非来。这青城山的毛贼,有一半是世道艰难难以活口的寻常百姓,若非饿的吃不上饭,谁愿意落草为寇?即便是占山为王,也不过劫些富人的银子,少有祸害性命的,甚至碰到穷苦人家,说不定还会分一口饭出来。

第432章 吴小牛皮

    他景公子虽无良,心亦狠,有事没事还调戏几下小媳妇,赞叹两句峰峦可观,可是这种为难穷苦人家的事,至少还干不出来。

    “没银子?”姓李的吐了一口唾液,脸涨的通红,叫喊道:“你当我傻呢?就你们这些公子哥,一身衣服怎么不得三五两银子?”

    对于一身衣服数年舍不得换的人来说,一贯铜钱便已经是天文数字,三五两银子已经是他能够想到的极限了。至于金子,那只是吹牛皮时才会说的东西。

    景舟摇摇头,捏起紫袍一角认真道:“错了,错了,这衣服可不是三五两银子,即便是三五两金子也换不来。”

    为首那姓李的汉子愣了一会,恶狠狠道:“那就将你身上的衣服脱下来!”

    这小子胡言乱语一通胡吹,三五两金子也换不来,咋不吹自己这衣服是金子做成的呢?

    他这吃盐不知凡几的老江湖,可不信!两年前他还遇到一个落魄公子哥,吹嘘自己是北凉世家弟子呢,还不是跟他们一样拉屎用树叶子擦屁股?

    下一刻,一群面色饥黄的汉子傻了眼,那笑意吟吟的紫衣公子哥随意摆了一下手,数十人便感觉如同撞上了一狂风,身子不受控制朝一旁飞去。

    等到数十人反应过来时,马车早已不见了身影。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身子冷的厉害,不知不觉便在生死间走了一遭,即便是傻子,此时也知道那看着比秀才还要弱上三分的紫衣公子哥,乃是高手,至少不比山上下来,身段妩媚的女神仙弱多少。

    娘咧,这可真是祖坟上冒青烟,碰到这么扎手的硬点子,竟然没有交代在这里!

    非但如此,等一群人回神过来,才发现不远处地上还留了十多坛子酒。

    马车顺道而行,也不知过了几座山峰,青鸟被一阵嘈杂声吵醒,揉了揉眉眼,从车里走了出来。

    前面不远处立着一座亭子,亭子下六七个貌美体骄,莺莺燕燕的道姑拥着一气宇轩昂,衣着有失庄重的公子哥。

    原本躺在骄软躯体上被喂葡萄的公子哥瞥见车厢上的那一袭白影,先是一愣,接着便是震惊,也顾不上几个道姑嘴里谈论着什么“好怪的人,不坐车里坐车顶上”、“这些人也不知去哪儿,难不成是山下哪家公子哥带人出来游山玩水”一类的话,一把推开身边的道姑,走出亭子,颇为优雅地作了一揖,然后笑着看向正在看书的白狐儿脸,风度翩翩道:“小道青羊宫吴士祯,家父乃是青羊宫宫主。”

    这青羊宫里的一个个女道,十之八九乃是吴灵素父子从别处弄上山的。虽说兔子不吃窝边草,除非遇到仙草!不然为何每年总有几个姿色出众的女香客,仆从被杀精光扔到山下,唯独美人儿却被山中贼人掳去?

    车顶上那白衣女子,可不就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极品仙草么!

    仅仅远远看了白狐儿脸一角的脸,双修多年对女子有着独有心得的吴士祯,便知道那女扮男装的白狐儿脸是个极品尤物。按照他爹吴灵素的话,这双修炉鼎分为上中下三等,而在这三等之外,还有一等,为那上上等。遇到此等女子,不但可以行术事半功倍,还能享尽房中乐趣。要是老天开眼,果真遇到此等女子,即便是能一日飞升,也叫人没了作神仙的心思。

    以前他对他爹这话还有三分怀疑,毕竟上等女子在他眼中已经是春宵一刻值千金了,在床上能与他斗得旗鼓相当,甚是叫他第二日揉腰哀痛,这上上等女子,岂不是要一刻值万金?要是快活上一晚上,岂不是要散出去十万金?可见这上上等女子,已非凡间女子。

    等吴士祯见全了白狐儿脸放下书后那张倾国倾城的脸,觉得山下那些凡夫俗子说的那句“要是能快活上一夜,死也值了”还真有点道理,虽然他觉得死了太吃亏,傻子才会这样做,但是除了死,能和那仙女一般的人细细品味云雨乐事,即便是撒出万金,他青城山的太子爷都不会皱眉半分!

    景舟半起身子,朝前瞥了一眼,又躺了下来,随口道了一句:“好狗不挡道!”

    这吴小牛皮在别人眼里身份还值几分钱,在他眼里,即便是再加上吴大牛皮,也不过是一剑的事。要是不赶时间,不去寻那虎夔,景舟倒是不介意听这纵欲过度的吴小牛皮吹吹牛,看看是这小子继承了他爹几成的大忽悠术,是不是真的如和尚那般,口生妙花,将死的说成活的,将活的吹成神的。

    一众女道窃窃私语,咒骂不断,虽说车上那紫衣公子也是个难得一见的俊俏人儿,美中不足的便是脸色有些苍白,像个喝药多年的病秧子。单论皮囊,即便是儒雅风流,在床上最会疼人的吴小神仙都比不过,可毕竟吴士祯才是她们的主子!

    听到车上那人喊自己是狗,出生后便没有受过恶气的吴士祯脸上非但不见半分恼色,反而笑得愈发灿烂,问道:“诸位可是上山来游玩的?小道自幼在山上长大,对这山中的一草一木熟悉无比,相逢便是缘,不如小道带诸位在山中游玩一番?”

    不动声色斜了一眼持枪立在车前的青衣女子,吴士祯又转身朝着一个身段妩媚的女道吩咐道:“你快些走,去里面知会声,有贵客临山。”

    虽然吴灵素的本事他没学到多少,但在吴灵素言传身教和一众雍州膏粱子弟鬼混下,吴士祯还是有几分眼力,那英姿不凡,手持一杆大枪的女子,是个棘手的人。毕竟以前那些个上山的公子哥,身边哪个会没几个身手不凡的护卫?

    景舟也不拦着吴士祯的小动作,闭着眼自言自语道:“这吴小牛皮忽悠人的功夫虽然不知道练的如何,但是这隐忍的功夫倒是练的不错。此时这小子心里指不定骂了我千百遍,想着等一会来了人,如何炮制我们。”

    “只是你老子好歹也是个王,虽说是吹牛吹来的,但好歹也占了这天下第六还是第七洞天,开创了那什么劳子的鬼宵剑派,你说你即便是不如那名声在外的混蛋徐凤年,但好歹也得放句狠话,你连个娘都不敢骂?”

    既然到了这青城山,便避不开吴灵素这对不是啥好鸟的父子。只是这打狗还是一群一群打过瘾,不然一只只打既费心又费神,还得去找,平白的浪费时间。若非吴灵素是徐骁留的暗子,留着还有点用,他顺手来个剑串老狗也不是不行。

    吴士祯低着头,脸色一阵白一阵青。

    这青城山乃是天下第五洞天,他老子一手创立的是神宵剑派。天有九宵,神宵最高,由此可见他老子创建的这神宵剑派是如何不凡,即便是龙虎山上那几个老头,在皇帝面前,对神宵剑派不也是赞誉有加?

    只是到了那不知天高地厚的膏粱子弟嘴里便换了词,一神一鬼,一字之差,却甚万里,当众打脸不外乎如此!

    只等他再拖延上半刻,山上下来人,便好好收拾那膏粱子弟,顺便将那持枪的小娘子也掳回去,来一个大被同眠。一想到这,吴士祯心底又火热了几分,这习过武的女子,可不似那些直挺挺躺在床上的木头,最适合摆一些又奇又怪又难练的动作。

    “青鸟,去领教一下这些山上的神仙,看看这些高高在上的人下了床还有何本事。”景舟澹澹吩咐了一句。

    青鸟应了一声,提枪朝前杀去。

    吴士祯皱了皱眉头,躲入一群道姑身后。

    按照他所想,以他的手段,应该还能再拖个一时半刻。

    青鸟枪出如龙,丝毫不拖泥带水,大开大合之际,又招式精妙绝伦。最前面那个道姑手中出自大师之手的青罡剑,一接触枪尖,便被压出一个弧度,接着年逾三十却风情不减半分的道姑整个人倒飞出去,一连砸断了路边几根翠竹。

    青鸟人随枪走,一枪快过一枪,枪身之上,似有巨龙盘绕,龙吟隐隐作响,若非几个道姑急忙布阵,气息隐隐相合,此时地上躺着的便不是一人。

    吴士祯抹了一把冷汗,这由他老子亲自指点过的炉鼎,竟然经不起那和冰块一般的女子一枪,还好他向来小心谨慎,让人去宫内叫人了。

    白狐儿脸颇有兴致看向几个道姑,眼中闪着异光道:“这阵法也有不少可取之处,山上的这些人,看来也不似都是你说的那般,均是酒囊饭袋之徒,插标卖首之辈。”

    虽说这几人剑法不甚了得,但这剑阵却有些门道。正面枪锋的道姑不用出力招架,却由身旁的道姑侧击反攻,犹如一人兼数人功力,平白将实力增长了一大截。只是阵法虽好,却不适合于她。

    景舟朝前望了一眼,澹澹道:“若是我没猜错,这几个道姑用的乃是玉宵剑阵。虽说这剑阵乃是由一十八人组成,但六人一小阵也能用,且六剑对敌,正巧发挥出这玉宵剑阵的威力。据说这套阵法本是出自龙虎山,后来被吴灵素换了个名,改了几个阵位,便改头换面成了那鬼宵剑派的镇派镇法。”

    “只是那连半点苦都吃不得,只能躲在女人裙子下面的吴大牛皮,若是没人在后面指点,可没这本事。不过嘛,这阵法也就那么回事,虽说都是走借力的路子,但和武当山的太极剑阵一比,如同萤火与皓月。”

    见枪法刚勐的青衣女子暂时被剑阵挡住,吴士祯才松了一口气,毕竟是他老子压箱底的东西,虽说很大程度上是出自他那名义上的丑八怪娘亲之手,不过英雄不问出路,管他娘这剑阵怎了来的,能对敌便行!

    这剑阵果真没叫他失望过,虽说几个道姑大部分时间与他在床上行那云雨事,少有吃苦练功的,但不还是将那枪法霸道的青衣女子挡了下来?他捏着之前被青鸟砸出去那个道姑的酥腰,细细打量起青鸟来。

    看惯了自家宽衣短袖似狗一般服从听话的道姑,再换成这一身紧衣,脾气火爆的小娘皮,越看越好看。

    这猫儿狗儿马儿,温顺听话的有时反倒是难以叫人感觉到乐子,恰恰相反,有时一个好的猎手,恰恰喜欢这种桀骜不驯的。

    在他吴士祯心里,也有着一个道听途说后沉思一番悟出来的理儿,这经由一番调教,却不失灵性的猫儿狗儿马儿,才是好猫好狗好马,而这由桀骜不驯变得温顺的过程,才能叫猎人感受到最大的乐子。只待青羊宫里下来人,他便将这青衣冷面人儿带回去,调教个一年两载。

    只是盈不可久,何况是守?

    几个道姑虽说撑得住一时,但本就是贪恋床第之乐的人,不然也不至于被掳上山来不思归乡。即便是依仗着阵法,撑了不过半刻便被青鸟一枪扫的吐血飞出。

    吴士祯本就是生性薄凉之人,对倒在地上的几个道姑并不放在心上,不过是些供他取乐的女人罢了,这样的女人他勾一勾手,要多少有多少,甚至都不如他身上这件道袍值钱。虽说这连衣服都不如的女人败了,好在此时自山上涌出一批道士,叫他豪气顿生,终于不用再装乌龟王八蛋的孙子了!

    他朝白狐儿脸指了指,轻笑道:“美人,跟我去山上过那神仙日子如何?”

    刚说完,吴士祯便打了一个冷战,一道刀气转眼横跨十几丈,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饶是吴士祯见识不少,也被这道连山巅上罡风似乎都能噼开的刀气吓得三魂掉了两魂,若非他身后一连数柄长剑急刺而出,合力替他挡住了这道刀气,吴士祯可不觉得自己能活下来。

    这些自山下来的道士,不是那些贪恋鱼水之欢的道姑能比的,即便是这样,那几个替他挡刀的道士也不是倒在地上不知生死?

    眼前这娘们,竟然是个高手,一个高到吴士祯连忍不住对自家剑阵产生了怀疑,虽然据他老子所说,神宵剑阵一品之下称无敌。

    “布阵!”吴士祯急喊一声。

    “布阵”俩字绝对是他这十几年来喊得最快的一次,不亚于往床上钻的速度。

第433章 这畜生还真倔

    “吴大小牛皮虽然杀不得,但是杀几个无关紧要的道士还是可以的。”吴灵素父子乃是离阳王室用来监视北凉的,这枚旗子暂时还有些作用,景舟随即以秘音之术朝白狐儿脸传了一句话,唯恐她大开杀戒,毕竟以往敢调戏她的人,都去见阎王了。然后他又挥挥手,将青鸟喊了回来。

    这由三十六人组成的神宵剑阵,乃是出自吴家剑冢赵玉台之手,虽然和吴家剑冢由九位剑道宗师组成的阵法一比连卵都不是,不过以青鸟现在的实力,对上这剑阵,尚难自保。

    “此阵可刚可柔,柔处以柔克刚,以轻灵取胜,而刚处则是三十六柄剑铺天盖地而出,致力于万剑齐出的意境。只是青城山上这些道士修为有限,别说三十六剑齐出,便是二十四剑对这些人来说都难如登天,不然这剑阵倒也有些看头。”景舟漫不经心地替青鸟解释着神宵剑阵,而剑阵后面的吴士祯则是脸色白得厉害,这看着比仙女还漂亮的小娘皮,竟然功夫如此之高!

    这曾在皇宫内舞出滔天气象,连龙虎山上的老头都侧目的阵法,竟然难以困住这用双刀的小娘皮!

    白狐儿脸一刀斩出,如同奔雷,看的吴士祯心恍然一跳,唯恐这阵法就此破去。他父亲素来不修武道,而是大力推崇丹鼎之术,若是这阵法破去,依靠他那口绽莲花,视以武证道为邪门歪道的父亲显然是撑不住的。虽然他老子常说要靠丹鼎双修以证无上天道,然后去打龙虎山的脸,不过在他看来,他那已年过半百的老子,再过五十年也不一定能够证道。

    难道要他那丑八怪的娘亲出手?那长得吓人的疯婆娘对他父子拳打脚踢乃是常事,能不能出手护住他还是两说,以至于他都不知怀疑过多少次,自己不是那疯婆娘亲生的。

    这时,恍然一阵嘶吼声远远传来,似虎非虎,似豹非豹,震荡不绝于耳。

    “原来虎夔在这里,就怕你不出声,出了声就别想逃。”景舟哈哈一笑,衣袖一挥,人如孤雁,虚空踏足,凌空而起。

    吴士祯傻了眼,原本以为那用刀的白衣娘们已经是高不可攀之人,现在看来那看似体虚软弱无力的紫衣人才是真正的高手。他曾听他老子说过,剑神者,可御剑飞行,但是这凌空虚度的,却从未听过!

    若非亲眼所见,打死他都不信世上还有这般高手,即便是他那疯子娘亲,他老子一直想要打脸的龙虎山天师,也做不到这般吧?

    这要是那紫衣人亲自出手,此时他即便是躲在神宵剑阵下,也必然难以存活。霎时间一股劫后余生的错觉恍然朝他涌来。

    原本还严谨有序依照阵法互为犄角对敌的三十六个道士,先是被虎夔啸声所震,而后又望见一袭紫影扶摇直上,转眼便跨过那座在伫在悬崖之上,在山风中飘摇的铁锁桥,均心神有乱。

    本就不圆满的神宵剑阵被白狐儿脸抓住破绽,一刀斩出,裹挟着凛冽杀意的刀罡顿时斩断了一柄青罡剑,刀罡去势不减,连带着握剑的道士一斩两截,鲜血内脏登时洒了一地。

    刀起头落,一个呼吸,令人胆寒的刀罡又带走七条性命。

    吴士祯只觉得腮帮子一热,下意识伸手一抹,一截血淋淋的肠子被他从脸上拽下来。他惊叫一声,急忙将那截肠子从手中扔出,一屁股跌在地上,身子瘫软如泥。

    现在什么鬼玩意的春宵一个值千金,什么床第之乐早被他扔到脑后,只盼望着那平日里叫他恨不得掐死的怪物娘赶紧来。

    原本闲适慵懒卖弄身姿的道姑更加不堪,有几个道袍下已经流露出黄白物。这青城山经吴灵素不断吹嘘,号称神仙洞府,青羊宫里住的哪个不是风流人物?往日里别说是死人了了,即便是见血都极为罕见。

    几人哆哆嗦嗦闭上眼睛,不敢再看,谁能想得到那悄似仙女的人,刀刀见血?

    过了许久,一众道姑并未感觉到身上传来痛感,这才忐忑地睁开眼,朝前看去,青石路上血迹遍地,布神宵剑阵的三十六人全部毙命。

    跃过一处宛如天剑的山峰,到了青城后山,虎夔的嘶吼声愈发嘹亮激昂,似浪潮一般连绵不绝。景舟循声寻去,又往西行了三四里,终于看到了这头受天地钟爱,身逾一丈,通体发红的异兽。

    附近一片不知生了多少年的古树悉数折断,被剑气肆虐过的地上插着一截截断枝,而在虎夔的对面,是一个身材高大健壮,着灰色道袍面相凶煞的中年道姑。那道姑见眼前突如其来多了一道身影,随手一招,从一旁抓来一截枝桠,警惕地望向景舟。

    她本来手中是有一把青罡剑的,只是刚才在和虎夔打斗时,被那畜生咬住从她手中把剑夺了过去。

    双角六足的虎夔用力一咬,那柄千金难换的青罡剑应声而断,这叫景舟忍不住道了一声“好!”

    这虎夔不愧是凶悍之物,想将赵玉台的随身佩剑轻而易举折断,寻常一品高手可没这本事。

    赵玉台出自吴家剑冢,乃是吴家剑冢上一代剑冠吴素的剑侍,师从吴家剑冢老祖宗,一身实力比此时的白狐儿脸还要高上不少。

    当年徐骁征战四方,赵玉台披甲而战,即便是徐骁手底下第一谋士赵长陵都忍不住对其身手大为赞叹,不然赵玉台也不会被徐骁当作暗棋放在青城山,于山中藏六千甲,作为徐家最后的退路。

    虎夔将断剑从脸盆大的嘴中吐出,朝着景舟嘶吼一声,然后小步往后退了几步,从眼前这人身上,它嗅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

    赵玉台试探性问道:“阁下可是自北而来?”

    相较这交手数次她都无法奈何的虎夔,眼前这紫衣人才是重中之重。一身紫衣且功夫高明的人,极有可能是大柱国秘信中提到的那个人。

    景舟点了点头。

    赵玉台知道自己的身份,他并不感觉惊奇,以徐骁的耳目自从他出现在徐凤年身边的那一刻起,便落入了徐骁视线中。而以徐骁为达目的不则手段的心思,他在听潮亭旁出手镇压楚狂奴的那一刻起,便被徐骁当作了一枚棋子。

    徐骁拿他当棋子,为了西楚能一统神州凝聚无上气运,他也需要北凉来牵制离阳和北莽。只是徐骁虽能猜到他收姜泥为徒的动机,却想不到天底下还有机关兽这种可移山倒海的玩意,这在大柱国眼中的即便是能复国也难以有所作为的西楚,只需时机到了,便能叫天下人跌落一地眼珠子。

    赵玉台布满剑痕能将小孩吓哭的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丝笑意:“大将军在信中提及过,让我等约束好手底下的人,若是遇到先生可得长些眼,莫要与先生起了冲突,平白丢了性命。”

    景舟盯着虎夔,轻笑一声:“徐骁这老家伙倒是好算计,平白丢了姓名,我看是他怕我乱了他的棋局。不过我虽未出手,但身边的人可没我这好脾气,现在估计那鬼宵剑派死了不少人。”

    赵玉台毫不在意道:“不过是些无足轻重的玩意,死了再招一批就是。”说完,她又上前两步,刚好堵在虎夔的退路上,岔开话题,问道:“先生此行可是为了这头虎夔?”

    虎夔似乎听懂了赵玉台的话,前面一对爪子按在地上,嘶吼声愈发低沉。这突然出现的人比那和它打斗过数次的女人更加危险。若非景舟和赵玉台一前一后将它夹在中间,将它退路悉数封死,此时虎夔早已生出逃走的念头。

    景舟轻声道:“不错。”

    虎夔这种事,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只是他话音刚落,虎夔便勐然朝赵玉台扑去。柿子挑软的捏,人自然是挑弱的打。紫衣人体内有一股澎湃的力量,显然要比那女道厉害的多。

    一个有心逃,一个有心拦,只见赵玉台手中的枝桠舞成一道剑网,密集如雨的剑气虽未破开虎夔一身鳞甲,却也将它拦了下来。

    “你这畜生还懂得人话,果然是得天地钟爱。”景舟笑骂一声,又道:“既然我来了这青城山,你便跑不掉,安心替我作脚力,自有你的好处,不但能化去命里一死劫,即便是你肚子里的那两只小崽子,也能享受不少气运,安安稳稳活个五百年不是问题。”

    赵玉台微微一愣,想不到这年轻人好大的胃口,想要做那异想天开的事,竟然要抓虎夔当坐骑。

    这虎夔乃是天生异种,虽凶悍无比,却浑身是宝,且不提那一身鳞甲和一对比神兵还要坚硬三分的双角,即便是虎夔身上血,寻常人喝上一碗,便能强筋健骨。只是千百年来,还从未听说过有人想要抓虎夔作脚力。一是这虎夔极难寻觅,百年不一定能碰到一只,二是这畜生残暴凶狠,又最不容易驯养,谁会去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

    虎夔任凭数道剑气落在自己的身躯上,身子不断往前扑,勐然张开大嘴,朝着赵玉台手中的剑咬去,打算再如法炮制,将赵玉台手中的枝桠咬断。

    只要这女道没了武器,便拦不住它。

    “记打不记好的玩意!”景舟低骂一句,欺身而上,霎时踢出两腿,只听两声闷响,加上尾巴两丈有余的庞然大物顿时被踢出十多丈,砸在地上溅起好大一片烟尘。

    “好强的肉身力量!”赵玉台忍不住暗叹一声。她和虎夔交过几次手,自然明白这畜生的厉害之处,这隐隐能压她一头的虎夔,竟被接不住那人两腿。

    “你可愿意与我作脚力?”景舟身子一晃,落在虎夔背上。

    虎夔嘶吼一声,扭过脖子一口朝景舟咬去。

    “性子还真倔犟,倒是看看你能撑多久。”景舟一拳朝着虎夔的脑袋砸了下去,那好似锅盖大小的脑袋如同一根遭受了巨力而被压弯的竹子,霎时间朝下低了下去,将地砸出一个大坑。

    “砰砰砰”

    “砰砰砰”

    凄叫声混合着拳头声,不断回响在林中。

    赵玉台看了一会,忍不住开口道:“先生,据古籍记载,这虎夔唯有幼兽时才会认主,它初次睁开眼时,看到的是谁,便会认那人作父母。数百年前,曾有位陆地神仙也曾遇到过虎夔,想要将其降服,只是最后那神仙……”

    赵玉台的话只说了一半,便被景舟出言打断,只听他道:“狗屁的古籍,不过是一些道听途说者结合自己的臆想胡编乱造出来的。若是只有睁开眼才认主,那这虎夔岂不是白长了鼻子和耳朵?它爹和它娘长得明明和人不一样,难道只凭借第一眼就能叫这能开灵智的异兽将人认作父母?”

    向来喜欢以剑服人不善言辞的赵玉台被说的哑口无言,毕竟虎夔这玩意,百年难得一见,古籍上记载的是真是假也无从考证。她总不能拿着剑,和对待吴灵素父子一般,与那能将虎夔按在地上暴揍的人理论一番吧?

    如同擂鼓般的闷响持续了约一刻钟,虎夔的嘶吼声渐渐弱了下来。

    景舟伸了伸腰,从虎夔背上下来,这畜生还真是倔,被他打晕过去也不低头,若非他下手有分寸,留了不少力气,这虎夔早就被他捶死了。

    “先生,不如先上山上歇息一下?”迟疑了片刻,赵玉台才喊出一句话。

    景舟将虎夔的脑袋从土里拽出来,省的这虎夔没被他打死,反倒被埋在土里憋死。

    “先生。”赵玉台欲言又止。

    “不去。”景舟澹澹回了赵玉台一句,拍了一巴掌虎夔硕大的脑袋,又自言自语道:“一根筋的玩意儿,在我座下,听我讲讲道,嗑嗑丹,不比你独自在山中觅食强?说不定百年后,一身实力还能再涨三分,突破虎夔五百年的大限也未可知。”

    若是有外人在此,听到景舟这话必然一笑了之,说不定还会出言讽刺上几句。

    替虎夔讲道,还真当自己是龙虎山那位白日飞升的齐仙人?只是在见识过眼前这人轻而易举将虎夔制服后,赵玉台心里则是将在旁人当作笑话的话牢牢记在心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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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迹仙武诸天介绍:
从武侠到仙侠,穿越诸天万界,这长生路有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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