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贩罪全文阅读

作者:三天两觉     贩罪txt下载     贩罪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尾声 吞噬

    枪匠已经超过三十个小时没有睡眠,浑身都是肮脏的淤泥,长时间没有进食和休息,并且在期间多次使用超能力并从事消耗大量体力的活动。纵然如此,他还是决定咬牙坚持,要把永恒核心带得离那片遗迹越远越好。

    他还是朝着西面走,抱着能挪多远是多远的想法,一直坚持到了这天的黄昏。终于支持不住,饥困交乏之下,倒在了一棵树边,现在就是有条蛇爬上他的脸,他都懒得抬手去碰了。[]

    当天深夜,枪匠的腿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刺痛让其瞬间清醒,他顺手摸去,没碰到东西,再摸了摸伤口,似乎也不严重,并没流多少血。

    但枪匠依然变得心神不宁起来,乐观估计,这口是被一只大蚊子咬的,但稍微不乐观点儿的估计,什么蜘蛛、毒蛇、蝎子,搞不好要出人命。

    他睡了不下五个小时,精神恢复了不少,干脆就坐直身子,等等看身体会不会有什么变化。大约十分钟过去,没有明显不适感,脉搏和呼吸都很正常,伤口也没有恶化肿痛的趋势。枪匠这下才稍微松了口气,心想可能只是遇到一条无毒的草蛇,这些生物白天都躲在树底的缝隙或者枯枝烂叶中睡觉,也许自己正挡在了人家的家门口。

    正当枪匠准备倒头继续睡下时,忽然,他竟听见了脚步声。那不是动物的脚步,而是人的,还是穿着靴子的人!

    在黑暗的夜里,视觉受限,人的其他感官自然就灵敏起来,枪匠原本就机警过人,耳听八方,此时听得更是分外清晰。

    枪匠心中默数着,一个,两个……一共有四个人,是食人族?不对……人类赤脚踩在植物或者泥土上的声音和穿着鞋子时是不同的,这帮人全都穿着鞋,而且绝对不是拿草编的那种。难道是来救援自己的人?

    果然,他很快便听到这些人之间在小声对话,说的不是土著语,而是自己能听懂的语言,枪匠心中一喜,这帮哥儿们可算来了,还真敬业,半夜里依然在丛林里行进搜索。他刚想站起来弄点儿动静,忽又感到一丝异样:为什么他们没有喊我的名字?这是雨林又不是居民小区,动物也不可能抱怨人类太吵,而且到了晚上声音能传得更远。

    随即他想到,也许这些救援者白天已经喊了一天,所以累了。但是,还有个问题,怎么这帮人前进时连照明设备也不带?他们夜能视物?难道救援时不带手电而带夜视镜?不发声音也不暴露行踪,被救援者要是睡着了,不就很可能和他们错过了吗?

    一个可怕而几率极高的结论立即诞生,有五成可能,这些人和自己毫无瓜葛;另外五成,他们就是冲着自己来的,但并非是来实施救援……

    枪匠不但没有现身,还藏得更隐蔽了一些,对方很可能有夜视装备,他得万分小心。

    “我刚才好像听见了什么动静。”一个声音说道。

    他说话时,正站在距离枪匠五米左右的地方,另外三人站得也不远,这句话把枪匠吓出一身冷汗,连大气儿都不敢喘一声。

    “少啰嗦,就你事儿多,白天你也说发现了目标的足印,结果咱们跟着那脚印绕了半天,到河边就断了踪迹。”

    “所以我说,也许他已经掉河里淹死了。”

    “上头的命令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而且要我们尽快,没有什么‘也许’懂吗?”

    “我还不是不明白,一个武器顾问而已,为什么这么大费周章。”

    “哼……你没听说吗?他可是个重要人物,他之前乘坐的那架飞机上,所有的机组成员都悄悄换成了我们的人,原打算是要把他带去一个秘密的地方拘禁起来的,没想到他竟然会在这种地方突然失踪。”

    枪匠闻言后脑海中飞速闪过了许多种可能,他在琢磨这群人究竟是谁,是hl?eas?或是属于天都的某位权势者麾下?即便帝国之中,众多党派间的权力斗争也是非常复杂的,不排除有人会很看重自己的才能。也有可能……这帮家伙是钢铁戒律的人,他们的卧底要混上一架飞机估计也不会太难,如果真是这群人,要抓自己的理由就很可能是为了报复上次的“蓝色礼物”计划。

    “我看就是那小子特贼,发现了异样以后杀光了飞机上的人,自己跑了,飞机最后那短短几秒的求救通信不过是故弄玄虚。”

    “那些问题等找到目标以后再考虑吧。另外,你不觉得奇怪吗,原本所有的仪器在进入这片雨林后都神秘失灵,但上午又突然自行恢复工作,我对那求救通信也持怀疑态度,但是……此处发生的事情,可能远比我们想象中要复杂。”

    另一个声音打断了两人:“都别废话了,谁知道夜视仪还能工作多久,万一机械和指南针再次停止工作,一晚上的时间又要浪费了。”

    他们的说话声越来越远,后来四人间的话就少了,只剩下脚步声,直至消失。

    …………

    又一个清晨,潮湿而闷热。

    飞机残骸,与雨林格格不入的景物,四个身着完备越野装备的男人正在附近勘察着。

    他们刨开泥土,挖出了枪匠掩埋的尸体,结果也没发现死因有异常,飞机内部也没留下什么有价值的线索,除了一些安全带和椅套不见了。

    “全毁了,要查明具体的坠落原因,得把这堆破烂拖到一个停机库里才行,或者干脆找一整队人马带着设备来这该死的林子里检验。”其中一人抱怨着。

    “至少我们可以确认一件事,查尔斯·罗尔,也就是枪匠,并没有死,他把这些人给埋了,说明他完全还有行动能力,并且很可能不知道机组成员的计划,我们得加紧搜索,要是遇见他,可以假装成救援人员和他接触。”

    “嘿!你是谁!”刚才还在抱怨的男子看到了一个陌生人。

    那是个白种人男性,看上去三四十岁模样,年少谢顶,胡子拉碴,他朝四人不紧不慢地走去,看上去倒并没有什么危险,因为他手上没有武器,神情看上去也没什么敌意。

    但四人还是十分警惕地靠近他,并在距离两米左右的地方形成一个小的包围圈,将其围在了中间。

    “先生,你听得懂我们说话吗?”

    暗水沉默了两秒,扫视了那四个人一圈:“我有许多事想问你们。”

    “什么?”四人皆是没明白他为何蹦出这句莫名奇妙的话。

    一分钟后,暗水还是站在原地,而他的周围则躺着四具尸体,一个强级能力者,三个并级。

    “现在我知道得就足够了。”他的脸在顷刻间数次变化,五种不同的面目分别扭曲地出现在其脸上,最后,他的头成了一颗黑色的、无发的头颅,质地如半凝固体般,五官却是该有的都有,一双深陷在眼眶中眼睛,没有眼白和瞳孔之分,透出阵阵深邃摄人的青色光芒。

序章 赌蛇

    青少年,游戏的主要群体,我每天都要和他们打交道。当我在他们那个年纪的时候,这个世界还是电视游戏的天下,谁能想到如今的孩子们竟能玩儿上以脑控技术来运行的全虚拟网游。

    我到这家游戏公司上班已经好几年了,一开始的工作是在虚拟的赌场里担任荷官的工作,在这种环境里工作的好处就是即便对方输得暴跳如雷,也无法突然拔出枪来对你开火。[]

    还记得进入公司两个月后我升了职,我想是管理层发现了我在赌博方面的才能。其实在我看来,赌术和其他的技巧一样,想要精湛,努力即可,说穿了就是如此,具有才能的人只是比没有才能的人花更少的时间去累积罢了,那种纯粹靠天赋就能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家伙是不存在的,至少我没见过。

    升了赌场的大堂经理后,同事们就开始风言风语,过去他们总调侃我是“冷血杀人魔”,那个我也就认了,因为我确实不善言辞,而且不太爱笑;没想到升职后关于我的讨论开始向着深藏不露的“世外高人”那种类型发展,而且愈演愈烈,这使我成了个小有名气的人物。

    于是,不久后便有一名id叫做“赌神”的玩家向我发出了挑战。那真的有点好笑,一个玩家向一个gm挑战,内容是在游戏里进行一次赌博的较量。

    说实话,我当时并没有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不过公司方面似乎准备就这件事来炒作一番,并暗中许诺,如果我赢了,会有实质性的奖励。

    唾手可得的利益摆在面前,我没有理由不取,于是我就想着,赢他吧,赢得彻底一点儿,制造一种我在牌桌上是战无不胜的感觉,一劳永逸。

    那次赌局以后,“赌神”再也没有上过线,听数据部的同事讲,他删号了,过了好几个月,他们又特地过来告诉我,那名玩家换了个id比较低调的马甲又回到了游戏中,呵呵,现在的年轻人,实在是很有意思。

    总之,作为胜利者,我确实得到了公司的奖励,升职做了赌场的总经理,有了自己独立的办公室,只不过是在游戏中的办公室。当然了,在现实中给我间办公室也没意义,除了少数几个部门以及没有实质工作内容的领导,公司里的大多数人上班时都在游戏舱里待着,也包括我在内。

    几年来,我的生活可谓一帆风顺,唯一的一次波澜就是一年前轰动全球网游界的“大崩溃”事件,那次事件让公司的损失很大,许多数据丢失,无数的玩家投诉,而技术部门的同事们都表示既查不清楚原因,也解决不了现状,公司花了一个星期才恢复游戏的正常运行。好在玩家方面比较好糊弄,大多数人得到一点毫无意义的虚拟补偿就心满意足地闭上了嘴。

    “大崩溃”的三天后,hl竟也派了人到我们公司来走动了一番,看来过去听到的一些传闻是真的,这游戏超强的ai系统果然和帝国的某些技术有关,估计他们是担心有人用相同的方式入侵破坏政府机关的电脑系统。

    不过每每回忆起“大崩溃”那天的事,我所记得的,只是一个在赌桌上把我杀得片甲不留的家伙,那是个品行恶劣的疯子,至今我都没想明白他用的手法,而关于他的数据,也一直未被查到,我甚至一度怀疑当天的事件和他有直接的关系,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也就不太在意了。

    后来,平静的日子继续,我很喜欢这种平凡人的生活,如果我从小就能这么过,也许我也会有梦想,并有机会实现。而现在,我的梦想就是维持这种得来不易的平静,我已有了稳定的工作,可观的收入,结识了一些朋友。夜深人静时,我会想着,是否我也能像个正常人一样成家立业……

第一章 银行

    枫叶郡,温尼伯市。{请记住我}

    这地方的人口密度让人感觉像是生活在荒凉小镇里。如果你想扩大社交圈,别去敲你邻居的门,因为他认识的人你基本也都认识了,还不如上网去结交一些可能一生都不会见面的远方朋友。

    年复一年,人们循规蹈矩地度日,生活平淡如水,偶尔能听到有人因闯入某贵族的避暑山庄或湖边的私人领地而遭枪击的传闻,但那也只是传闻,媒体从没报道过这种事。

    这是个很有趣的现象,恐怖份子们总是争先恐后地对事件负责,而官僚们总是迫不及待地撇清事件的责任。

    奇怪的是,两者承认或否认的,同样都不是什么好事。

    当飞机撞毁了大楼,有个人站出来,说这是他干的。他被无数人恨了一辈子,直至被杀,得了个骨朽人间骂未消。

    当列车冲出轨道,也有个人站出来,说这是雷劈的。嗯……

    至于你信不信,我反正信了。

    汤姆·斯托尔,今年三十三岁,来到这城市已经快七年了。他少言寡语,态度冷漠,性格孤僻,长得很像电影里典型的冷血杀手。

    由于这种气质使然,初来此地时,汤姆的朋友不多,不过和他接触一阵后,人们就发现他并不是看上去那样难以接近,而且也没什么可怕的,只是个平易近人的人而已。虽然话不多,但比那些滔滔不绝、徒有其表的男人要靠谱得多。

    他在一家大型的游戏公司找了份工作,并且很快升职,迅速和同事们打成一片。在社区里他也是模范的住户,经常参加公益活动,还帮助做慈善募捐,热心于社区服务。

    总而言之,汤姆很快便融入了这种生活,像个正直体面的人一样过着日子。要是他认识几个政客,没准都已经评上个本市十大杰出青年了。

    2101年,3月10日,下午两点。

    刚刚完成了一次十二小时的轮班,汤姆正开车回家,路过银行时,他停下车,走了进去。

    汤姆并不缺钱,他家里有张储有巨额现金的银行卡。假设他保持当前的生活水平,根本不需要工作,那笔钱也能让他衣食无忧地过一辈子。【百度搜索-< 书海阁 >-更新最快最稳定】当然了,除非在接下来的三十年里发生灾难性的通货膨胀或者汤姆不小心活了一百二十岁。

    不过每个月的发薪日,走进银行依然是他的习惯,每到这天,他都会去查看自己账户的金额,对下一个月的开销能有个概念,拟个计划。因为他向来都只动用自己工资账户里的钱来生活,像个典型的单身中产阶级那样,开着低排量的车型,每个季度添置的奢侈品最多两件,偶尔也会购买打折的生活用品等等……

    从凌晨到下午的轮班是非常辛苦的,不过汤姆的脸上看不出疲惫,仿佛生物钟颠倒或者长时间不睡觉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新鲜事儿。

    眼前的队伍不长,大约五六人,汤姆排在最后一个,他显得很耐心,很平静,等待就像是呼吸一样自然,不会使其产生丝毫焦躁的情绪,也不会让他的注意力分散。

    砰!砰!

    有人朝着天花板开了两枪,银行里传来尖叫声,然后是妇孺皆知的对白:“都给我趴下!闭上嘴,你!让我看到你的手!”

    “听着,别找不自在,别试着当英雄,都老实点儿!就没人会受伤!”

    “你这混蛋!你要是敢碰桌子下的警报,我就让你脑袋开花!”

    劫匪一共有三人,牛仔裤,夹克,黑色的面罩,看体型都是高大的成年男子,他们的装束很普通,面罩在滑雪用品商店就能搞到。两人端着霰弹枪,另外一人应该要负责拿钱,所以用的是手枪。

    进门后,持霰弹枪的两人立即控制住了局面,银行里的职员和顾客加起来大概有二十人左右,要让这些人保持在视线内并不算难。

    在这两人喝骂着狠话时,持手枪的劫匪正威逼着柜台边的银行职员往袋子里装钱。

    “嘿!小杂种!我叫你闭上嘴!你没听见吗?!”持霰弹枪的劫匪冲着一名带儿童的妇女走去。

    那妇人在听见枪响后就把小男孩儿摁在身边,一起匍匐在地,但孩子的哭声不止,响彻在银行大堂中,这显然让那名劫匪心烦意乱。

    “求你……别这样,他只是个孩子。”妇人哀求着,把孩子保护在怀中。

    “少罗嗦!快让他把该死的嘴闭上!”霰弹枪的枪管已经瞄准了母子。

    此时,汤姆就在不远处,趴了个严实,连头都不敢抬一下,即便眼前马上要上演一场凶杀,他也完全没有打算插手的意思。

    他不想卷入这种暴力事件之中,那对母子是死是活与他无关,他反而满心期待着这帮劫匪快点儿拿了钱走人,免得警察来了以后演变成劫持人质进行对峙的局面。

    男孩儿的哭声越来越大,劫匪失去了耐心,用更大的声音吼道:“我数到三,让他把嘴闭上,不然我来帮你!一!”他说着就已开始数数。

    汤姆抬起眼皮,看到了那位母亲绝望的神情,她的脸上写满恐惧、悲伤,口中哽咽地哀求着劫匪,她的眼睛扫过了大堂里趴着的每一个人,那是求助的眼神,但那些人能做的只是低下头,不往这里看,或是出于同情地为其祈祷。

    “二!”

    一条人影突然扑向了那个持霰弹枪的劫匪,因为他处在对方的身后,而且距离并不远,所以那劫匪猝不及防。

    这一举动让全场的人都措手不及,尤其是那个匪徒的同伙。

    此刻汤姆和那名劫匪扭打在了一起,四只手一同抓着把霰弹枪,两个男人在地上打滚,谁也制不住谁,又摆脱不了对方。

    这种情况下,另一名持霰弹枪的劫匪和柜台前拿手枪的劫匪一时都不能朝汤姆开枪,只能在旁边大喊大叫地骂着。

    地上的两人扭打了十几秒,不知怎么就站了起来,虽然停止了翻滚纠缠,但起身后劫匪的身体正好挡在了同伙和汤姆之间,对方仍然无法开火。

    另外那两名劫匪拿着枪渐渐靠近,叫喊着,试图让他们的同伴转个身把汤姆翻到这一侧来。

    砰!枪又响了,汤姆和劫匪两人共同攥着的枪竟在这一刻走火了,直接轰掉了三米外另一名持霰弹枪劫匪的半个脑袋。

    尸体倒地,脑浆涂在了大堂里的一根柱子上,看到那场面的血腥程度当即就有三四人忍不住呕吐起来。

    但事情还没完,那名拿手枪的劫匪这时竟开始朝着自己的同伙开枪,貌似他下了狠心,要隔着同伴将汤姆射杀。

    也同样是在这个时刻,和汤姆纠缠在一起的劫匪惨叫一声,鬼使神差地松开了霰弹枪,让整把枪都落入汤姆的控制,这样,两人终于被分开,汤姆握着枪把儿跌跌撞撞地后退,坐倒在了地上。

    他刚摔出去一秒不到,和他扭打的那个劫匪就连中三枪,子弹威力很大,近距离的三发子弹全都穿透了那劫匪的躯干,如果不是汤姆正好倒摔出去,他恐怕也难逃此劫。

    中弹的劫匪眼中写满怨恨,竟拼命提起最后一口气,朝着自己的同伙扑了上去,拿手枪的劫匪想侧身让过,却还是被拦腰擒住。

    开始是视线被阻挡,现在是行动受限,就在他应接不暇的这几秒钟,汤姆像个初学者一样,手忙脚乱地完成了抽壳和抛壳,表情惊慌地开枪了。

    汤姆在开枪的瞬间,还闭上了眼睛,从未射击过的外行人一般都会犯这毛病,拿什么枪都一样,而且扣下扳机的刹那,他们的手会有一秒钟左右突然放松下来,并下意识地缩一下脖子,其实这都是非常容易造成自己受伤的。

    虽然射击动作很业余,完全不潇洒,但效果还是不错的,那个拿手枪的匪徒,膝盖以下几乎被打成一堆烂肉,疼得他一声嚎,接着就直接抽过去了。

    当这最后一名匪徒失去意识,汤姆也瘫坐在了地上,大口喘着气,表情木讷,鸦雀无声的银行大堂里只能听见他的喘息声。

    在场所有人都目瞪口呆,过了好一会儿,银行保安才第一个恢复过来的,他上前,踢掉了昏死过去的劫匪手中的手枪,捡起了那个头被轰掉的劫匪手中的霰弹枪,对柜台里的同事道:“报警!叫救护车!”

    保安蹲下身子,一手拍在了汤姆的肩上。后者一个哆嗦,没能说出话来,只是直瞪瞪地看着保安,好像刚刚看到对方似的。

    保安道:“伙计……你没受伤吧?要不要紧?”

    汤姆呆滞地回道:“没……没有……谢谢。”

    “好了,把枪给我,对,小心,枪口朝下。”保安接过枪道:“是我该谢谢你,伙计,这里所有人都该感谢你,你救了我们的命。”

    汤姆闻言,也没太大反应,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突然,他转过脸去,干呕了几下,然后两眼一翻白,昏了过去。

第二章 调查者

    当医护人员正试图把汤姆抬上救护车时,他自行醒来,表示自己并无大碍,不过医生还是很负责,大致检测了他的心肺功能,观察了一下瞳孔,确认没有什么问题后,才放心地让汤姆从担架上下来。

    银行当天停止了营业,门外拉起了黄色的警戒线。汤姆随即去了警局,配合警方记录口供。[]

    叙述时,汤姆显得惊魂未定,回答问题有点慢,有很多细节也表示记不清了,但录口供的警官十分体谅这位见义勇为的英雄市民,他既没有像审犯人一样追问记不清的细节,也没有质疑汤姆的任何一句回答。

    整件事说起来其实并不复杂。从犯人进入银行,到这次抢劫结束,总时间不超过四分钟。而其中汤姆从地上起来直至三个犯人完全失去抵抗能力,不超过一分钟,准确地说,是四十九秒。案情通过现场的监控录像基本就能了解掌握,警方给汤姆做笔录也只是需要当事人的证词来佐证一下,他们认为这案子一目了然,很快就能了结。

    当汤姆离开警局时,许多警局中的警员甚至为其鼓掌欢呼,警长亲自开车送他回了家,还热情地询问汤姆是否需要警方帮他把停在银行停车场的车开回来。

    汤姆礼貌地谢绝了,银行离他家的距离不算远,他完全可以步行过去取车,而且他也不想再和警察有过多的接触,万一对方觉得两人已成了朋友,进入了自己的生活圈,那将是个巨大的隐患。

    晚上十点,汤姆告别了警长,回到了家,那是套两居室的房子,还带阁楼和地下室,草坪修剪得很整洁,车道也很干净,一般会住这种居民区的都是三口之家,或是些子女已经搬出去的退休夫妇,独居的情况非常少,但汤姆就是一个人住。

    一进门,汤姆的神情就变了,刚才即便是背对着警长,他的脸也显得紧张和疲惫。但关上门以后,他的表情平静,冷酷,目光锐利,炯炯有神,就连站立和走路的姿势都有略微的变化,行动起来由一般人放松和拖沓的姿态变成了稳定而紧凑的动作。

    他此刻给人的感觉,仿佛可以立即转身出门去上班,而且精神抖擞,一切如常。

    汤姆煮了晚饭,一人份的食物,一口都没浪费,他的饮食有一定的计划和规律,从不随性而为。晚饭后,他和平日里一样收拾餐具,倒掉垃圾,洗漱一番,最后回到了床上。几乎在闭上眼睛的瞬间,汤姆就睡着了,他做任何事都很有效率,包括休息。汤姆可以每天只睡两个小时,坚持一个月的时间都如此。而正常来说,四个小时对他来说就已经非常充分了。

    第二天,虽然汤姆没有受今天这件事太大的影响,但他还是打电话到公司请了一星期的假,他在电话中的声音显得精神状态不佳,像是受了多大刺激一样。

    公司的上级一口答应,连理由都没问,看来他已经知道了昨天下午的银行劫案。而且他本人也十分愿意给这位自打上班那天起就一直全勤的好员工放几天假。

    于是,汤姆无病呻吟的计划得以顺利展开,他早已预料到这件事不会简单完结。

    果然,那天答录机里的留言一下子暴增到一百条以上,除了朋友、同事,最多的留言来自于媒体。电视台和报社的车辆真可谓蜂拥而来。

    汤姆把门铃的电线剪断,在门上贴上谢绝见客的字样,并且拔掉了自己屋里的电话线,并拉上所有的窗帘,以他的经验,就算昨天那条新闻有一定的炒作价值,但自己只要用这种态度坚持一个星期,人们就会忘了他。

    就在汤姆闭门谢客后第三天,当地警局中,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盖瑞·侨顿……哪儿来的这号人?”警察局长翻着一份由总督府直接发来的命令文件,神情疑惑地问道。

    递上文件的警员耸了耸肩:“这人自己拿着文件就跑进警局来了,说是省些手续,可以快点儿办事。”

    “文件应该没问题,不像是伪造的,但这……”局长的话未说完。

    一个男人没敲门就进了局长办公室,打断了他的话:“文件没有问题,就不需要‘但是’,局长先生,我的这次调查,是直接受命于吉尔森二世阁下的,如果您听说过那位大人的名字,相信您会和总督一样积极配合我所有的行动,并尽可能地满足我的要求。”

    局长将来人打量一番,此人穿着便服,年龄看上去三十岁上下,相貌棱角分明,也称得上是英俊了,其身形略显单薄,乍看之下,倒似是个文人。

    “侨顿先生?”局长问道。

    “是的。”侨顿道。

    “您……哦不,是吉尔森阁下为什么会对这件案子感兴趣呢?”

    侨顿不答,反而说道:“请将与案情相关的所有证物、证词、以及证人的联系方式等等资料,全部准备好,再给我准备一间办公室,这些最好在二十分钟内完成,我会在接待室那边等,办妥了请来通知我一下。”说完他就出去了,倒没忘随手带上门。

    局长冷哼一声:“这小子是吉尔森家族的幕僚吧,哼……这年头有贵族撑腰,进了警局都能对我这局长发号施令了。”

    站在办公桌旁的警员道:“那……您的意思是?”

    “废话,当然是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了,你以为总督的加急文件是厕纸吗?二十分钟内你要是没照他的话把事情办完,我就把你的屁股切下来放进抽屉里,对,就是我右手边的抽屉,以后我就有了一个新的烟灰缸了。”

    …………

    拉斯维加斯,某酒店套房中。

    吉尔森二世坐在轮椅上,用他仅存的四根手指操作着笔记本电脑,查看着一篇名为“汤姆·斯托尔——平民英雄”的报导。

    他今年才四十岁,但下半身已然瘫痪,半张脸上的皮肤是人造物,当他生气时,比如现在,脸上有大块的皮肤是不会变色的,那部分脸也没任何表情的变化,人造的皮肤就像是贴在脸上的肉色窗帘,用来遮住伯爵先生坏死的肌肉纤维罢了……

    “汤姆·斯托尔……为什么你这么眼熟呢……”吉尔森二世咬牙切齿地念叨着,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显示器,仿佛想用眼神把报导中的汤姆本人杀死。

第三章 拜访

    侨顿坐在警局为他腾出的一间办公室中,翻阅着与银行劫案相关的材料。

    这件案子的证人包括银行职员、保安、普通市民,以及那个幸存下来的劫匪,二十余人的证词全都能对上,没有什么破绽。[]

    案件现场已经被清理干净,银行恢复了营业,不过现场所有的着弹点以及两具尸体倒下的地方都有照片记录,那三支枪也包在证物袋里,放在侨顿的面前。

    但这些依然证明不了什么,侨顿把希望都放在了现场的监控录像上,这是本案最直观的证据,如果真有什么突破口,那只能是在这段影像资料上了。

    一遍又一遍,侨顿反复观看着这段视频,尤其是那关键的四十九秒……

    …………

    三月十四日,上午十点。

    汤姆正坐在家里观看无趣的电视新闻。他闭门不出、缄口不言的措施取得了一定的成效,媒体上关于自己的报导正在消失,看来人们很快就找到了新的话题可以谈论,而记者们也知难而退,电话留言和不知趣的敲门者都显著减少。

    突然,汤姆转过了脸,他隔着客厅的墙,盯着自己家门口那个方向,仿佛能看穿墙壁一般,目不转睛。汤姆弓起身体,迅速起身,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他慢慢靠近了一个橱柜,在这个橱柜的抽屉里,有一把上好子弹的手枪。

    这是他的五米原则,在这间屋子里,无论汤姆身处哪个点,五米之内,必有一件武器。有必要的话,哪怕他正坐在马桶上看报,也能在三秒钟内入手武器并做好杀人的准备。

    咚咚,敲门声响了两下,短促,有力。

    汤姆并没有想到对方会敲门,他知道门口的人不是记者,这几乎是本能般的判断。

    不过汤姆最终还是没有拿起武器,只是走到门后,用平常的语气应道:“对不起,我不接受采访。”

    “我不是记者,我想代表警方就那件案子问你一些问题,希望你能协助调查。”侨顿道。

    汤姆打开了门:“能看一下你的证件吗?”

    “当然可以。”侨顿说着便出示了证件,不过他的证件不是枫叶郡的警徽,而是hl的菱形星轨徽章:“你好,我是盖瑞·侨顿,很高兴认识你,汤姆·斯托尔先生。”

    “你好,嗯……长官。”汤姆表现出了一个平民应有的正常反应,脸上露出些许惊讶和疑惑。

    “我能进来说吗?”

    “呃,当然,请进,长官。”

    “不必这么客气,你可以叫我盖瑞。”侨顿进了屋子。

    汤姆关上了门回道:“我还是称呼您侨顿先生吧,请到厅里坐。”汤姆引着对方一路进屋,“请坐,要喝点儿什么?”

    侨顿的视线扫视着汤姆的家,嘴上漫不经心地回道:“一般的茶水就可以了。”

    汤姆准备着茶水,语气十分客气地道:“请原谅我最初的无理,这几天记者太多了,其中就有几个想冒充警察混进来的,我猜他们都揣着隐藏摄像机呢。”

    侨顿回道:“我并不介意。”

    汤姆送上了茶水,坐到了侨顿对面的椅子上:“请慢用。”

    “谢谢。”侨顿对这间屋子的观察停止了,视线停留在了汤姆的脸上。

    “嗯……不知道长官有什么要问的?那件案子都严重到需要惊动hl了吗?”汤姆问道。

    侨顿没有动桌上的茶水,他盯着汤姆的眼睛,想从里面捕捉些什么,但怎么看都只是个普通的上班族而已,并没有什么特别。

    “为了有个身份可以便宜行事,我才在hl挂了个少尉的虚衔。其实我的职位,准确的说,应该是某位贵族的高级幕僚,而这次来,也是遵从那位大人的意思。”

    听到“某位贵族”时,汤姆的表情显得有些吃惊,他愣了两秒问道:“可您刚才不是说,代表警方问我……”

    侨顿根本不想在这种问题上浪费时间,他粗暴地打断了对方的话:“斯托尔先生,你对吉尔森家族了解多少?”

    汤姆作一头雾水状,看样子他还真的使劲儿想了想:“嗯……对不起,我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

    侨顿又道:“哦,那么,斯托尔先生,我听说你是七年前搬来这座城市的,在那之前,你在哪里生活?我很想了解一下,请你务必说得具体些。”

    汤姆踌躇了一会儿,才回道:“我是在渔船上出生的,从小就跟着父亲和叔叔们捕鱼,直到一场风暴夺走了一切,除了我的命。后来我就进了青少年收容中心,接受教育,高中毕业后换了几份工作,七年前从北欧辗转来到枫叶郡扎了根。”汤姆停顿了一下:“这些都是有记录的,您应该可以直接从我的档案中查到。”

    至此,侨顿依然死死盯着汤姆的眼睛,但他还是什么都没看出来,没有异常的情绪波动,也没有说谎的迹象。

    侨顿当然查过汤姆的资料,他几乎都能背下来了,他只是想再问眼前这个男人一次,看看有没有出入。

    “关于三月十日的银行劫案……”侨顿忽然转移了话题,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款pvp670:“这是现场的监控录像,我有些问题想请教你一下。”

    “呼……侨顿先生,要知道,我并不是十分想看到这个,直到现在我想起那时的情景还有些后怕。”汤姆的身体朝后倾斜,神色紧张。

    “恐怕你得克服一下这种恐惧,斯托尔先生。”侨顿开始播放视频。

    他截取的这段录像是由劫匪冲入银行时开始,到他们两死一伤失去抵抗时结束,一共四分钟。

    汤姆看的时候表情数遍,甚至露出些许恐惧之色,看完以后又长吁一口气道:“那真是太可怕了不是吗?”

    侨顿用手指划过触摸屏,让进度条回走了一些,开始道:“根据警方的调查,那个拿手枪的劫匪是三人中的领头,这人有过暴力犯罪记录,是个老手。你看,刚进银行时,是他先朝天花板开的枪,那两发子弹很有价值,他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控制住局面。

    另外那两人要差得多,他们大喊大叫,其实是因为过度紧张,肾上腺素激增。亢奋的情绪自然需要一定的途径宣泄,而那个哭喊的男孩儿,正好在这种时候激怒了有些失控的劫匪。”

    侨顿又拖了一下进度条:“你有过当兵的经历吗?”

    汤姆摇头:“从没有。”

    侨顿指着屏幕:“我注意到,当枪响以后,整个银行大堂中的人,基本都是出于本能地弯腰、低头、抱头、缩脖子、尖叫。而你却在那一瞬间,单膝跪地,在枪声传来的方向和自己的所在之间找了个最近的掩体——银行大堂中的柱子,你半蹲下,躲在那后面,迅速开始观察四周的情形。”

    “什么?不,侨顿先生,我并没有那样。”汤姆指着pvp670的画面,“您看,我和大伙儿一样,缩头躲起来了。”

    其实那根柱子的后面是摄像探头的盲点,录像中汤姆确实是蜷起身子躲到了那后面,但他消失在镜头中以后,究竟是抱住头瑟瑟发抖,还是半蹲着眼观六路,这就没人知道了。

    反正侨顿认为,汤姆做出的反应是后者,但对方矢口否认,他也没话好说。

    再次拖动进度条后,侨顿道:“还有这里,斯托尔先生,你和那名劫匪在地上扭打的时候,我很奇怪,为什么当另外两名劫匪靠近后,你们竟突然站了起来?”

    汤姆道:“嗯……当时我只知道从后面死死抱住他,两手拼命抓住霰弹枪的枪管,那匪徒想用后脑勺和手肘攻击我,于是我又设法躲开,就和他缠斗起来,不知怎么的就站起来了,可能是他力气大,硬是用腿的力量把我带起来的。”

    侨顿道:“而你们站起来以后,他的身体却挡在了同伴和你之间,导致另外两名劫匪开不了枪是吗?”

    汤姆回道;“是的,接着他就想用蛮力转身,把我甩出去,或者至少是让我去面对他同伴的枪口,结果转了半圈,霰弹枪走火了。”

    “又正好轰掉了他同伙的半个脑袋。”侨顿接道。

    汤姆感慨着:“是的,那真是太可怕。”

    侨顿不动声色,接着指着视频画面道:“枪响后,那名劫匪松开枪管,我想是因为枪管过热。”他话锋一转,问道:“但你为什么没有松手?”

    汤姆道:“我也是之后才注意到的,您看,我的左手确实受伤了。”他伸出左手,手掌确有烫伤的痕迹,“或许是当时太过害怕,连疼痛都忽视了。”

    侨顿心道:这种没有任何记录的小伤,假如是他这几天在家里用手握灯管故意弄伤的,也没人知道,还真是滴水不漏……

    侨顿随即道:“然后拿手枪的劫匪枪击了他的同伙,而你因为那名和你缠斗的劫匪忽然松开枪管,没处使力,就往后倒了下去。”他指着画面:“你真是走运,再晚上一秒,你很可以就会中弹,这简直就像是……你躲开了子弹一样。”

    汤姆道;“我当时倒不知道这事儿,由于接二连三的枪响,我非常害怕……本来只是想用抢来的枪制服那名拿手枪的劫匪,但他连续射击,我就慌了神,结果我就开枪了。”

    “又正好轰断了他的一条腿……是吗。”侨顿道。

    汤姆说道:“对,就是这样,这些我在做笔录时,警长先生都问过我了。”

    侨顿笑道,他站起身来,似乎是要走了:“谢谢你的配合,斯托尔先生,我想我问的够多了,抱歉打扰了你的休息。”

    “别客气,长官,您有什么需要,随时可以来找我。”汤姆用那张可怕的冷血杀手面孔,摆出一个殷勤的笑容。

    一路将这位少尉先生送到门口,汤姆刚想关门,侨顿又回过头来:“对了,斯托尔先生,你有没有听过这样一个名字,或者说,代号。”

    “请问是……”

    “赌蛇。”

    “不,我从没听说过,那是什么?服装品牌,赌具的品牌?”

    “呵呵……”侨顿笑了笑:“再见,斯托尔先生。”

    门关上了,两人的脸上,都换上了不同的表情。

    侨顿不再笑了。

    汤姆,却露出了冷笑。

    他自言自语道:“自作聪明,打草惊蛇吗……”

第四章 当夜

    当夜,汤姆八点就早早睡下,至午夜十二点,他突然睁开眼,接着,不紧不慢地从床上下来,打开衣橱,在右手取下衣服的同时,左手伸进衣橱内的暗匣中握住了一把枪。

    这把手枪上装有消音器,并且有满满一匣子弹。[]

    汤姆很顺手地抬起胳膊,枪口直指卧室的门,几乎在这个动作做出的刹那,一名全身黑衣,武装到牙齿的突击队员蹑手蹑脚地推开了房门。

    子弹穿过消音器,一小块玻璃被击碎,一名成年男子倒地。

    纵然在静谧的夜里,这三种紧凑的声响也没能传多远,至少那些埋伏在汤姆家周围的hl部队没有听到。

    从始至终,汤姆都没有朝门口看过一眼。杀完人以后,他平静地放下枪,站到镜子前,穿戴整齐。

    一袭黑色西装,上衣口袋里备着墨镜,黑色皮靴,皮手套,还有藏在地板下一支半自动冲锋步枪,这些就是他所需要的全部行李,当然,还有那张存有巨款的银行卡。

    地上那名突击队员的躯干部分有防弹衣,头上也戴着头盔,但那头盔并不带遮脸式的防弹玻璃。因为这是夜间行动,他戴的只是普通的钢盔配上夜视仪,所以那枚子弹穿过了夜视仪的玻璃,从右眼射入大脑,瞬间夺去了他的性命。

    汤姆从容地跨过了门口的尸体,走出了卧室,径直朝客厅走去。

    根本不必开灯,汤姆也知道漆黑的客厅里坐着一个人。

    “你知道手下会死,却坐在这里袖手旁观吗?”汤姆问道。

    黑暗中的男子自然是侨顿,他此刻正坐在白天造访时所坐的位置:“你要是被他制伏了,就说明我错了,我等在这儿,看着他把你带走就行;而他要是被你给杀了,就说明我是正确的,我同样只需要等在这儿,看着你走出来就行。”

    “用别人的命做赌注就不觉得自己卑劣吗,‘猎犬’侨顿。”

    侨顿冷哼一声;“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查到我的底细,很不错,赌蛇。”

    赌蛇此刻语气已经丝毫不像汤姆·斯托尔那样平和,他嘴里吐出的每个字都透露着寒意:“那么,吉尔森家族还有活口?”

    “当然有,高贵的血统总是受到上天的眷顾,不会如此轻易地消殒。”侨顿回道。

    赌蛇道:“哦,眷顾是吗……那么,活下来的是十几年前外出打猎再也没回来的老爹,还是七年前被我从十二层楼扔下去的儿子。”

    侨顿冷笑:“吉尔森二世先生让我向你问好,拜你所赐,他的大部分身体都已无法正常活动,脑部损伤的不稳定性使其无法接受改造人手术那样危险的治疗方案,而脊柱的伤势让他的下半身完全失去了功能。”

    “这么说来,他还是绝嗣了。”赌蛇语气冰冷地补充道,但这句话无疑是赤裸裸的嘲讽。

    侨顿接道:“七年前,你一个人几乎杀尽了吉尔森满门,但二世阁下活了下来,从那一天起,他就是为了向你复仇才活着,只有亲手将你折磨,杀死,才能平息他的怒火。”

    赌蛇道:“因此他就倾其财力,招兵买马,找来你这种机会主义者当他的幕僚?”

    “哼……名字里就有个‘赌’字的人,竟然称我是机会主义者,难道你不认为,此时此刻你比我更需要运气吗?”

    “这世上本就没有‘运气’这种东西,即便有,赌博也不是建立在那基础之上的,人生更不是。”赌蛇反驳道。

    侨顿道:“是吗,那就撇开运气,我们用实力说话,现在你的屋子周围有五辆hl直属军的监视车,再往外,方圆一公里的范围里还有一个包围圈,总共有超过一百名行动人员正蓄势待发,当中还有几名并级的改造人士兵。另外,我本人也是货真价实的强级的能力者。

    综上所述,我认为摆在你面前的路只有两条,第一,顽抗至死;虽然我得到的命令是抓活的,但我强烈建议你选择第一条路,因为第二条路,就是被我抓回去,送到吉尔森二世大人的手中,那时,你会体会到,死亡是多么奢侈的享受。”

    赌蛇道:“所以我才说你是机会主义者,目前为止你已经犯了三个错误。”

    “哦?我倒不介意听听。”侨顿完全不着急动手,在他看来,自己已经胜券在握,完全掌控了局势,让对方多说两句又何妨。

    “首先,你太得意了,得意到竟会主动报出周围的兵力部署以及自己的能力级别。”赌蛇道:“你是想炫耀‘强’级的能力等级是吗,但我得告诉你,此刻,这毫无意义。”

    侨顿报以冷笑,并未回应,他等着赌蛇继续往下讲。

    赌蛇接着道:“其次,白天时,你一进屋就看出了这间房子的结构有问题,我也明白,光是那几面特殊墙壁的厚度,就绝对逃不过行家的眼睛。

    你观察完毕,确认了这些异常以后,对我不是普通人的事情至少已有八成把握,可你却仍然坚持原本的计划,用那段录像来试探我。

    在我看来,这是浪费时间,你应该迅速找个借口离开,然后通知最近的军事基地,派几架轰炸机过来,对我家进行定点轰炸,或者干脆用大威力的导弹摧毁这整个地区。”

    侨顿的情绪没有受到丝毫影响,他还是得意地说道:“你这不过是马后炮罢了,事实就是,白天你以为自己蒙混过关了,所以此刻还留在家里,可没想到自己已成了瓮中之鳖,因此说这些不痛不痒的事情来挽回颜面,呵呵……真是令我失望。”

    “你犯的第三个,同时也是最致命的错误。”赌蛇无视侨顿,说道:“你不该喝我给你准备的茶水。”

    即便屋里一片漆黑,赌蛇也能猜到侨顿那嚣张的表情瞬间凝固在了脸上,渐渐转为惊恐与震怒。

    “虚张声势!你和我喝了同样的茶水!”侨顿的声音高了起来,情绪明显有剧烈的波动。

    赌蛇却平静依然:“没错。”

    “水是从同一个透明的壶里倒出来的!杯子里也没有粉末!”

    “也没错。”

    “那么你就是虚张声势!”

    “完美的毒药,需要满足的条件很简单,一,致命而可靠;二,无色无味无嗅,不易被受害者察觉;三,可伪装成自然死亡。”赌蛇不以为然,自顾自地说道:“你本来会在几天后的某个夜里安详地死去,而我,则利用这几天的时间,从容离开这座城市……但今夜你就迫不及待地来找死,看来我的毒药也没有意义了。”

    “胡说八道!如果你真的下毒了,那么你自己也中了和我一样的毒!”

    赌蛇道:“所以你走了以后,我喝了解药。”

    侨顿沉默了,赌蛇的这句话,让他觉得自己确实像个白痴。

    赌蛇道:“剩余的毒药和解药全都已经冲进马桶了,你失去了研制的样本,而配方只有我知道,即便你立即去医院里检查体内有没有毒药也是查不出来的。我说过了,这种毒药可以伪装成自然死亡,到你死都查不出来。”

    侨顿的表情抽搐般变化,瞪着眼睛道:“你想诈我……”

    赌蛇却冷静得欠打:“这次你可以用自己的命作为赌注,试试我是不是在诈你。”

第五章 刺杀(上)

    即使还有一线生机,侨顿也会努力一下,而且他不会,也不愿用自己的命去赌。

    “我们做笔交易吧,我把周围的部署全部撤走,让你离开,你给我解毒的方法。”[]

    赌蛇回道:“我拒绝这种交易。”

    “什么?你开玩笑吧,把毒药的事情说出来不就是要挟我嘛,现在我不是给你逃跑的机会了吗!”侨顿反问道,他心里远比对方着急。

    赌蛇道:“我不给你解药的配方,你一定会死;但你不撤走部队,我未必逃不掉。所以,没有什么交易,从现在起,我说什么,你就照办。如果你不同意,可以试着用武力解决问题,对我来说,最坏的情况是,你倾尽全力杀死我,几天过后,你却还是难逃一死。”他的陈述像是在宣判侨顿的死刑:“这世上的一切,都如赌局,在这一局中,我始终拥有逃走的几率,而你,听我的,还有可能活着,拒绝,百分之一百会死。”

    侨顿胸中气血翻腾,怒不可遏,但表面上却又不好发作,赌蛇冷静的态度更是让他咬牙切齿,“好……说吧……你要我怎么做。”

    赌蛇回道:“很简单,你只要……”

    …………

    2093年,十二月。

    北亚,双鹰郡,吉尔森伯爵府。

    深夜,吉尔森二世坐在书房中,他的财务顾问正在汇报今年最后一个季度的收益,吉尔森的两名堂弟和一位叔叔也在旁听。

    自从吉尔森二世的父亲在数年前的一次外出打猎后神秘失踪,家族的一切事务很快就由他全权接手。

    老吉尔森是一个十分典型的贵族,他出身优渥,行事蛮横,自视高贵,目中无人。终日在酒色财气中打滚,最大的爱好就是四处炫耀自己玩乐的技巧,比如枪法,酒量还有女人等等,他经常在公开场合谈论这些,丝毫不避讳暴露自己的恋童癖倾向和诸多违法行为。

    稍懂些礼义廉耻的地球人在和吉尔森伯爵有过几次接触后,都会称他是头猪。但恕我直言,人们又一次侮辱了猪。猪是非常聪明的动物,在进化的过程中,它们适应了环境变化,更改了饮食习惯,增强了繁殖能力,克服了命运给予的所有挑战。假如有更高级的种族统治地球,像人类吃猪一样,把人类当主要肉类食品,我想人类很快就得完蛋。

    不过和那位被称为猪的父亲比起来,吉尔森二世的声明更加狼藉。这得从他小时候说起,很显然,他受过良好的教育,或者说,获得了一名贵族该有的学历,但其实他并没有学到太多实质的知识和技能。

    这也不能怪他,在贵族和王族专属的学校中,有那么一群学习非常好的人,他们或是天生就很聪明,或是真的对某门学问有着浓厚的兴趣,亦或是父母在贵族中的地位并不高,因此他们需要努力学习将来才能有所发展。

    吉尔森二世不属于这群人,他的父亲不但拥有很高的地位,而且更是拥有实质性的权力和财富,他本人自然也称不上是什么天才,说不笨也算是夸奖了,至于对学习的兴趣,那就好比是棉花铺死老板,不谈了。

    因此,吉尔森二世加入了另一种群体,这群人类似于一个慈善团体。当与他同龄的平民阶层青少年为了在较好的公立学校读书而勤工俭学,就为攒点儿学费时,吉尔森二世往往会伸出援手。

    比如某少年在餐厅里端盘子,吉尔森二世会绊上他一脚,和狐朋狗友们嘲弄那少年一番,然后给当班经理几张大钞,让其闭嘴,这样少年也就有了一笔外快;又比如某少年送外卖时,被吉尔森二世开跑车撞伤了,他会淡定地付上一笔钱搞定刑事处罚,然后那少年就得到了一生的残疾和大半辈子的预支工资;又比某少女为了一部新手机出售某种无形资产,吉尔森二世少爷往往就会挺身而出……

    大致上,吉尔森二世年轻时就是这样一个人,有道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嘛。

    大学还没毕业,他就深谙此道。因此,当吉尔森二世以三十岁不到的年纪接管家族事务时,更广大的政治舞台已在召唤着他。

    当时的双鹰郡总督和吉尔森二世一拍即合,通过了“分商令”法案。这条地方法案主要限制了民间商贾在盐、金属以及食品加工这三方面的权益,是吉尔森二世苦思冥想之下所得之敛财妙法。

    总督和吉尔森二世成了亲密战友,二人在数年间已然是富甲一方,双鹰这一大郡的税收也让帝国上层刮目相看,只不过此地的行商之人,对这二人简直是恨不得亲戚皮食其肉,提到吉尔森这个名字,当地的文人便道“言之则污口舌,书之则污简牍”。

    很显然,当民愤逐步累积到一定程度时,就会爆发……

    是夜,吉尔森二世的妻子和十岁的儿子已在楼上的卧室中就寝,佣人们仍旧在坚守岗位。一般在贵族主人睡下之前,管家和女佣都是不能休息的,哪怕是吉尔森老爷凌晨三点突发奇想要到院子里去烧烤,你也得在十五分钟内给他支起烤肉架。

    书房中的五人已经谈完了正事,拿出雪茄和烈酒,吞云吐雾起来,谈笑间,神采飞扬,看来最后一个季度他们也狠狠捞了一票。

    而此刻,在吉尔森豪华宅邸的尖顶上,有一个人影,正半蹲在那里,黑衣,快靴,身藏利器,目光如鹰。

第六章 刺杀(中)

    吉尔森二世的宅邸拥有十分先进的安全系统,一般平民根本过不了这关,所以那些企图泼粪或者敲闷棍的人基本是没戏了。而稍微厉害一些的角色,比如杀手,拥有专业的装备和技能,他们就可以进来,但还有一道防线等待着他们,就是吉尔森伯爵府的护卫们。

    王族的私人护卫可在帝国中领“骑士”头衔,拥有较高的身份,以及与公务员接轨的薪俸;但贵族的护卫就悲催了,主要问题是他们没有正规编制,充其量只能算是雇佣兵,往往还会背上助纣为虐、狗腿子之类的骂名。[]

    这种工作,当然没什么人愿意接,因此贵族们通常会在当地hl直属军里走走关系,弄些人手来看家护院。老吉尔森当初也是这么干的,只不过这人的人品不端、恶名远扬。某位连长一听是吉尔森伯爵开口要人,二话没说,派了群“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杂牌部队给他,也就是些不太合格的军人。让他们混在部队里,一是影响军容和整体战斗能力,二是怕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没犯大错的情况下又不能随便让人打道回府。这下好了,伯爵要人,你们就去吧。

    接着,几年前的一次打猎,老吉尔森便和这帮不入流的兵痞一块儿失踪了……

    吉尔森二世吸取了父亲的教训,考虑到有句话叫多行不义必自毙,自己干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说心里不怕,那绝对是骗人的,万一哪天有手段高明的杀手找上门来,没人抵挡可不行。

    于是,吉尔森二世通过层层关系,找到了一个组织,叫做“银影”。他们的成员数量不明,但至少不下于千人,他们的首领是谁,也没人知道,外人唯一知道的就是,只要你肯付足够的钱,他们可以提供可靠的、强大的杀手,帮你杀人,或是不让别人杀你。

    吉尔森二世家的护卫,就是银影的成员,一共三人。他们拿着天价的工资,住在伯爵府的客房中,负责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保卫工作。

    虽然身为贵族,但吉尔森二世对能力者的世界一无所知,如果他略知一二,就该觉得幸运,自己花的钱是很值得的。这三人可都是真正的并级强者,就算来三组改造人小队进攻伯爵府,他们也能轻松抵挡下来。

    银影可以说是一个毫无原则的组织,他们没有任何立场,无论是谁雇佣了他们,只要出的钱足够多,他们的杀手就敢于去杀任何人。

    而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一个特有原则的组织,他们也没有任何立场,无论是谁雇佣了他们,只要你的目标该死,不管你给多少钱,哪怕一毛钱,他们的刺客也敢去杀任何人。

    赌蛇,就是这个组织的一员,他是“阡冥”麾下的刺客,拥有很高的身份,在双鹰郡这块地界,所有由阡冥暗中操控的赌场,幕后的管理者其实就是赌蛇。

    今夜的任务非同一般,赌蛇要刺杀的是吉尔森二世,双鹰郡权势最为显赫的青年贵族,他和总督称兄道弟,他富可敌国,他简直就是这个小王国实质上的君主。但在赌蛇看来,吉尔森二世和双鹰郡的关系,就如同附骨之疽,必须速除之。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赌蛇由高空侵入,跳伞后精确落在伯爵府那豪宅的屋顶之上,特质的黑色降落伞可以在落地以后迅速收回隐藏他的行踪,不过几名在院子里巡逻的下人也并没有抬头看上面的习惯,当然,天上没有月亮,乌漆麽黑一片,看了也白看。

    赌蛇顺着屋顶的斜坡滑下,双脚勾住边缘,身体自然倒挂垂下,用一把袖剑轻易就撬开了窗户的锁,一翻身就进了屋里,整个动作安静而迅速,未发出半点声响。

    伯爵府一共三层,每层的高度不一,因为府里有各种附庸风雅的艺术品装饰、比如大幅的油画、名家的雕塑,还有些大型吊灯之类的家具,所以每层都是非常夸张的高度,一栋三层的建筑差不多有普通居民公寓的六层楼那么高。

    走廊里的灯是熄灭的,倒不是伯爵有多吝啬,晚上不开灯省钱。而是吉尔森二世为了人身安全订的规矩,简单的说,面向建筑外侧的房间和走廊,少开灯,并拉上窗帘,他可不想在自己家里被几公里外射来的一枚狙击弹送上西天。

    赌蛇的代号之所以是蛇,正是因为他刺杀时的风格,隐于黑暗之中,悄无声息,一击即可致命。

    但此刻,已有一件超出他预料的事情发生了,刚才进来时,确实没感到太大的难度,但其实那扇被撬开的窗户上是有传感器的,伯爵府的安全系统不仅是在宅邸外围布防,整栋屋子里到处都有,而且触发后,发出的是无声警报。

    很快,书房中的吉尔森二世就收到了一名安保人员的通信,他按下书桌上的回应键,对面的保安正拿着对讲机道:“伯爵老爷,刚才收到了一次警报,是三楼北侧的走廊发出的。”

    吉尔森二世知道那安全系统非常灵敏的,误报的情况很多,有时小鸟停在窗沿上也会触发,所以他有些不耐烦地回道:“这种事你去确认过了再来汇报,没什么情况就不要再来打扰我。”

    对面的声音立即道:“伯爵老爷,我现在正在那条走廊上,我看到一扇窗户……”他说到此处,戛然而止。

    “啊?什么?窗户怎么了?”吉尔森二世有些恼火,快速问道。

    此刻,北侧走廊,一个黑影正站在黑暗中,用一把枪顶着那名保安的后脑勺。

    就像是某种冷血动物学会了说话一般,那黑影低沉冰冷的嗓子开口了:“告诉他,有人来拜访他。”

    赌蛇从保安刚才的话里得知了某种警报装置的存在,意识到自己的行踪很可能暴露,于是将计就计,利用这点,改变行动策略。

    保安像是传声筒一般朝着对讲机重复道:“有……有个人,他说要来找您。”

    吉尔森二世听出了异常,他的语气也变了,试探着问道:“什么人在哪儿?”

    电脑中传来了保安的最后的一句话:“取你性命之人。”

    接着,那边响起了一声怪响,一秒后便是对讲机落在地上的声音,书房中的五个人全都明白,有人死了,这绝不是开玩笑。

    吉尔森二世额头青筋毕露,接通了另一条线路:“听着,不管是谁,立即把夫人和少爷带到安全室去,还有,快去把那三个吃闲饭的家伙叫出来!”

第七章 刺杀(下)

    银影的杀手们很快就在走廊里发现了那个保安的尸体,不过他们仍然不以为意,枪杀普通人并不能说明这个刺客有多么高强的本领。

    吉尔森二世却是很紧张,像他这样日子非常好过的人,一般都是惜命如金的,所以他叫来了近十名保安,在簇拥之下快速逃往地下的安全屋。他的两名堂弟和叔叔自然也决定跟着他一起进去躲躲,他们都担心现在要是贸然出门回家,恐怕还没走到车库就得被干掉。[]

    安全屋建在大屋的地下,入口在室内,并不很隐蔽,但只有吉尔森和他家人的掌纹才能打开入口的电子门,根本就没有钥匙,所以其他人即使发现,也无法开启这屋子。

    这间安全屋是吉尔森二世生命的最终防线,就算双鹰郡遭到了核打击,而着弹点就在他的豪宅门口,只要他躲在里面,也可保全性命。屋里准备着可供三个人支持四个月左右的水和食物,外墙坚固,防爆、防辐射,内部自带空气循环和排污系统,简直就是为了应付世界末日而设计的。

    据说天都那里有比这更高级的设施,吉尔森二世曾有所耳闻,皇帝和王族们早就用净合金建造了“方舟”,如果有朝一日地球变成了冰川与岩浆混合的地貌,仅存的陆地上到处都是丧尸生物和辐射污染,那这玩意儿就能派上用场的。

    不过眼下的问题倒还没那么严重,无论刺客共有几人,是否还留在豪宅中,银影的杀手们都会确保伯爵府的安全,吉尔森二世只要待到外面的厮杀结束就能出去了。

    安全屋的大门重新关上,保安们全都被伯爵赶了出去,他可不是花钱雇他们来一起避难的。此刻屋里剩下的就是吉尔森二世本人,比他早到一步的妻儿,另外就是他的两名堂弟和一名叔叔。

    六人心中虽有些忐忑,但仍然可以通过通讯器得知外面的情况,吉尔森二世不断地和外面的人通话询问进展,但刺客的踪迹却一直未被发现。

    时间慢慢过去,在幽闭的环境中,他们的心情愈发烦躁。现在能做出的合理判断是,那个刺客得知自己被发现以后便逃跑了,但这和他之前威逼保安说出的那句“取你性命之人”似乎是相矛盾的,假如他要跑,一枪干倒保安就走,或者干脆不现身直接逃走就行,何必多此一举?

    吉尔森二世最后只能解释为,这家伙知道行踪暴露,刺杀行动必然失败,干脆就通过对讲机里保安的声音来恫吓一下自己,然后再跑,也算没白来一趟,能挽回点儿面子。

    经过两个小时的漫长等待,凌晨时,伯爵再三和外面的人确认了府邸里里外外全都安全了以后,终于决定从安全屋出来了。

    电子门缓缓开启,出现在眼前的却是一条陌生的走廊。

    屋里的六人惊呆了,门外的根本不是伯爵府,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条走廊很黑,很快便有脚步声响起,此时的黑暗中,有一个身着黑衣的男人正朝着安全屋的门走来。

    吉尔森二世问道:“是谁?!谁在那儿!”他一边问着,一边已将手掌伸向了门旁的扫描仪,准备将电子门再次关上。

    冷芒忽现,刀声破风,吉尔森二世右手的大拇指便这么不见了。

    赌蛇的飞刀薄如纸,长如指。到了他手中,既是疾、劲、险,又是快、准、狠。

    被切去一指的吉尔森二世疼得撕心裂肺,他却也知此刻不是满地打滚的时候,现在就属他离门最近,身后的五人早已吓得面无人色,僵在原地。所以吉尔森二世赶紧又伸出左手,要去关门。

    这是伯爵最后的机会,可赌蛇已经行到了安全屋的门口,自然是不会让他得逞的。这种距离下,已无需用飞刀了,赌蛇袖剑一挥,吉尔森二世的左手便被削去大半,只留下小半截掌肉,露出的筋、骨、血管,都显现出那切口十分整齐,不过很快都被喷涌而出的大量鲜血所掩盖。

    吉尔森二世仰面栽倒在地上,他的家人们开始尖叫。

    赌蛇掏出了身上的枪,这把枪里原本有六发子弹,杀死保安时用去了一枚,剩下的五发,在接下来的数秒内,快速被射入了五个人的头颅中。

    无论是女人、小孩、成人、老人,赌蛇杀人时没有丝毫的迟疑,在他看来,都一样。

    吉尔森二世没有对家人的死表现出太大的悲伤,表亲死就死了,老婆和私生子他有的是,随便提一个扶正,再选个喜欢的遗产继承人罢了。但自己的命,却不能这样丢了。

    “不管雇你的人花了多少钱,我出三倍……不,十倍!只要你肯放了我。”

    “这和钱无关,伯爵先生。”赌蛇冷冷道:“历史的经验告诉我们,有时杀死一两个人,便可以解决许许多多复杂的问题,从而恢复已经被打乱的秩序,平息民众的愤怒,哪怕在很短的时间内,还百姓一个清平之世。因此,你必须死。”

    吉尔森二世觉得此人的语气不像一般杀手,他立即想到了抵抗组织,于是转而说道:“等等!你放过我!我活着更有价值!你们杀我是想在平民中建立威望对吗?听着,假如你放过我,我可以资助你们的组织,我可以做你们在帝国中的内应,以我的财力和地位,你们的组织可以横行于双鹰郡,你们可以成为北亚的钢铁戒律!”

    “你这种把世上一切都看成是买卖的人,永远不会懂的。”赌蛇拽着吉尔森二世的头发,把他拉出了安全屋:“民为邦本,本固邦宁。‘分商令’比一般意义上的垄断更加无耻,你们不提供成本,不承担风险,却要瓜分商贾所得的大量净利润。

    国有国体,已有税可征,却又与民争利,成何体统。更何况,你也不是为帝国提高财政收入而这样做的,你和总督只是以权谋私罢了。”

    一边说着,赌蛇一边把吉尔森二世拖着走,纵然伯爵大人奋力挣扎,但却是徒劳无功。二人沿着走廊,一路行到一个小屋中,打开一扇门,外面是一片开阔的景色。吉尔森二世这才发现自己正处在一座十几层高钟楼上,向外望去,城中火光四起,点亮了漆黑的夜空。

    “今晚不止是你,所有与你沆瀣一气之辈,包括总督,以及你们的家人,全部都已遭到诛灭。”赌蛇把吉尔森二世摁在窗沿上:“刚才你说‘你们’,没错,我的背后是有着一个组织,但我可以代替我所有的兄弟回答你,我们根本不想成为什么钢铁戒律,更不会介意自己在平民眼中是天使还是魔鬼。我们所要做的,不过是为世界清除你这种腐败的顽疾,斩草除根。”

    吉尔森二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他用怨毒凶狠的眼神道:“你以为自己是英雄吗!混蛋!你们都会死!帝国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会死得比我惨一百倍!”

    赌蛇冷笑,阡冥从中世纪黑暗时期演变至今,却从未被彻底消灭,自有他们的理由。

    “人随身死,精神永存,我们是杀不尽的。但你,马上就要带着被欲望填满的空洞灵魂,永远消失,即便被后人记起,也不过是唾骂和诅咒而已。”

    一根粗绳将吉尔森二世的脖子套住,他被一脚踢出了钟楼,在他的脊椎受到永久性损伤而失去意识前的刹那,他的眼中映入的是那个冷血动物心满意足的笑容。

第八章 未知的援助

    2101年,三月十二日,温尼伯市银行劫案发生后两天。

    晚七点,芝加哥。

    一条不起眼的小街上,坐落着一家书店。[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一个亚裔男子在这条街上走着,他留着马尾辫,戴一副小圆墨镜,走路时姿势略显伛偻,鬼鬼祟祟。

    左道下飞机以后,找了个便宜的旅店下榻,然后便来到了电话中约定的这家书店。

    到门口时,店里走出四名中年男子,其中一个穿皮夹克的正在往怀里揣东西,似乎是一个油布包裹。

    “看什么看?”对方凶神恶煞般喝道。

    左道一缩脖子:“抱歉抱歉……几位请……”他让开了道儿。

    也不知这帮人哪儿来那么大的火气,不过他们也没为难左道,只是投来了不屑的眼神,接着就离开了。

    左道长吁一口气,推门进了店里。

    书店里杂乱无章,地上堆着书本,桌上堆着书本,书架也全是满的,无论哪个角落,看不出半点儿秩序和规律。这书店的俯视结构呈十字形,店主坐在中间靠内的一张办公桌后面,他身后的门其实就是自己的起居室,平时都虚掩着。书桌边上就放着个挺高档的咖啡机,这玩意儿恐怕是整家店里最值钱的东西了。

    “嗯……天一先生?”左道看着老板,试探着问道。

    天一刚打开一本书,喝上半口咖啡,听到左道的声音后,长叹一口气,放下手中的书和杯子,做了个请的动作:“坐。”

    左道步履维艰地从书堆中趟过来,由于没有椅子,他只能坐在了一堆书上。

    天一打开手边的抽屉,抬眼看着左道:“要披萨吗?”

    “不,谢谢。”

    天一又低头看了看抽屉:“野味呢?”

    “嗯……你指什么?”

    “啮齿动物,含丰富的蛋白质,吃起来像鸡肉。”天一的语气像个推销员:“我可以给你一盏酒精灯或者帮你放到微波炉里加热。”

    虽然从对方的表情上看不出什么来,但左道仿佛闻到了某种腐败的气息,这让他产生很不好的预感,所以还是摆手拒绝了。

    天一小声道了句:“切……”随手把抽屉合上了。

    左道回头又望了眼书店的橱窗,然后用询问的眼神朝着天一道:“刚才出去的那些人……”

    天一接道:“他们啊,烟土俱乐部。”

    “哦……原来如此,吓我一跳,听说最近芝加哥这地方可不太平,那两个有名的卢切斯家族和杰诺维塞家族正在火拼,警察则是坐收渔翁之利,刚才那几个人,我还以为是黑手党呢。”

    天一道:“他们就是黑手党。”

    这句话差点没把左道噎死。

    天一笑道:”不过这和你无关,你不用露出这种表情来,我找你来另有他事。以阁下之才,用来对付区区黑手党,太浪费了。“

    左道连忙回道:“这位大哥,记得你说过,只要我帮你把录像带交给血枭,你就永远不会再联络我了吧?”

    “我说的是‘如果我以后没有用得着你的地方,我们就永远不会再有联络了’,很显然,现在我有了用得着你的地方。”天一道:“不过你放心,我不会一直用曝光行踪这种事来要挟你的,我知道,就算警察真把你给围了,你也总能跑掉,而帝国真正的高手,不会大费周章来抓你这类罪犯的,毕竟你只是个中间人,不是什么暴力犯。”

    左道听了算是松口气,但天一立即又道:“我暂且就以你中间人的收费,来雇佣你办些事好了,如果你拒绝的话,我就想些新的、更有效的方式来威胁你。”

    “大哥!正所谓好兄弟讲义气!我对大哥你的要求会说个‘不’字吗?!我像那种人吗?!您瞧,只要您一个电话,我这不就从海南岛全速赶过来了吗!”左道开始滔滔不绝起来,墨镜下两眼放光,眉飞色舞,演技不可谓不精湛,表演不可谓不投入。

    天一把桌上的一张报纸扔到左道面前:“你很聪明,威尼斯确不是久留之地,你帮血枭办完了事就逃跑是正确的选择,否则他迟早会再找到你,想法儿通过你来寻找我和顾问。”

    左道接过报纸,还没看上面的内容,就听到了那个很不妙的名字:“嗯……为什么他觉得我能找到顾问……等等,血枭要找你我能理解,但他找顾问干什么?”

    天一道:“哼……应该说是,我用了一些方法,让血枭产生了我和顾问是同伙的错觉吧。能告诉你的就这些了。你很有才能,左道,也许你广用人脉和情报网络,还真有可能找到顾问。至于我嘛,你不是已经试过了吗。”

    左道心中惊讶,自己秘密调查天一的事情,做得滴水不漏,竟也被他给知道了,难道这家伙真是全知全能?

    “别发呆了,看报纸,北美区的一则新闻。”天一道。

    左道端详了半晌,突然表情大变:“这人……”

    “哦,看来是记起来了。”天一道:“七年前,阡冥的一名顶尖刺客卸任,他的功勋已允许他从组织里领一笔钱去过正常人的生活。但人不是猫狗,从垃圾桶捡回来搁在屋里就成了宠物。人这东西,活在‘现在’的依凭,便是‘过去’,那名刺客需要一个合法的身份,而你,就是当时的经办人。”

    左道接道:“汤姆·斯托尔的合法身份非常昂贵,我走了许多门路,花了不少心思才搞定这桩买卖,怎么?他这样算是暴露了吗?他也是大哥您的人?”

    天一回道:“不,我们素未谋面。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的身份,恐怕维持不了多久了,他的仇家很快会找上门去,据我推断,他接下来一定会‘那样’做……正是考虑到你和他有过些交情,所以才会叫你来。”他拿起刚才正在看的一本书:“这本书叫‘吉尔森二世’,你帮我带去温尼伯捎给赌蛇,助他一臂之力。当然,我知道你会偷看,看就看吧,看了以后对你也会有所帮助的。”

    左道接过书,一脸疑惑不解。

    天一补充道:“顺便说一下,顾问现在就在芝加哥,两周内我应该就会和他接触,不出意外,我们将一同离开芝加哥。你去了枫叶郡完成任务后,不必回来找我,去哪儿都行,就是别回芝加哥来,不然很可能遇上赶来这里寻找顾问的血枭,或是‘那小子’。呼……都不好惹啊,一旦碰面,你要么被做成包子喂狗,要么被押赴潮汐监狱,总之就是阎王桌上抓供果,送死。”

    左道听得一愣一愣的,他这时深切体会到,当一个人将未来还没发生的事情一件件地爆料出来,对听众的智商显然是有很高要求的。

    天一说完,就重新端起了咖啡,看似随意地从身后书架上又抽出一本书,打着哈欠翻看起来,好似面前的左道成了空气一般,快点儿滚蛋才好,省得碍眼。

第九章 旅馆

    赌蛇坐在旅馆的房间中闭目养神,他一晚没睡,枪就在手边,面朝的方向可以同时看到这屋子唯一的窗户和房门。

    这间房非常便宜,一楼,背光,外面有树荫,冬季阴冷潮湿,夏季蚊蝇绕梁,终年不见阳光,据说还发生过凶杀案,也曾有过闹鬼的传闻。[]

    赌蛇住这里倒并不是冲着便宜,关键是为了低调,所以哪间房对他来说都一样,只要有个顶可以遮风避雨,有四面墙可以挡住子弹,这就够了。

    从家里逃出来,或者说,从正常人的生活中脱离出来已经有三天了,他仿佛回到了在阡冥的那些日子,记得以前到远方的府郡去执行刺杀任务时,经常都是几周甚至数月住在这种地方,整宿整宿不睡,时刻提防着有人破门而入,或者是从窗外飞进几颗手雷。

    赌蛇是一名强级能力者,但他的能力在战斗中鲜有发挥作用的机会,所以他靠的基本上是身为刺客的技巧与经验。

    从小就他显示出过人的领悟力和才能,更可贵的是那份与生俱来的冷静与残酷。到十五六岁时,刺客的本领已融入了他的血液中,成为了一种本能。无论刺杀手法、应变能力、适应速度都已是炉火纯青。

    那晚,赌蛇欺骗了侨顿,其实没有毒药,所以也没有解药,他确实是在虚张声势。可他却用这种方法,让侨顿为自己办了一件事。

    如赌蛇所说,那件事的确很简单,他通过侨顿,给吉尔森二世传了一句话,七年前对方就听过类似的话:“我会再来找你,取你的性命。”

    侨顿那晚不但收队放走了赌蛇,而且还在数小时后迫不及待地联系了主子,把话传了。接着,他就等着,等着赌蛇会遵守承诺通过某种方式联络他,提供解毒的方法。

    结果侨顿这一等就过了三天,结果身体上没发生任何异样,而伯爵大人的质问和那阴森的语气倒让他终日如坐针毡,至于赌蛇,彻底没了踪影,更别说什么联络了。

    至此,侨顿察觉出味儿不对来了,自己莫不是被诈了一回吧?

    但想通了也已经晚了,人走了,事儿尽了,侨顿弄了个里外不是人,不但任务失败,没捞到半点儿功劳,还在主子那儿失了信任。

    当然了,怨天尤人也无用,归根结底,盖瑞·侨顿就是个机会主义者罢了,拿别人的性命冒险就老神在在,轮到自己时就怂了。这等沐猴而冠之辈,遇到赌蛇这样的角儿,自然是原形毕露。

    人家赌蛇是何许人也?十几岁就在阡冥的赌场里混迹,赌徒他见多了,王诩他都见过了,像侨顿这种货色想跟他斗?那就是小丑跳梁,自取灭亡。几句话就将其玩弄于掌股之间,不用动手便可化险为夷。

    所以说,能力等级虽是一样,但二人真正的办事能力却是天差地远。若说阡冥首领之才可领一州之牧,那吉尔森二世之才便只能当个山贼头目,因此他们的手下的人,那差距也就可见一斑了。

    说到帅才,世上还有一经天纬地之人,不过他这次派出的是个猥天琐地的家伙,此刻正附耳趴在赌蛇的房门上偷听。

    赌蛇真觉得好笑,此刻正是清晨,虽说门口的左道蹑手蹑脚,没发出太大响动,但从门底下的缝隙可以清楚看到两只脚的影子在移动。

    门突然就开了,是从里面打开的,左道被吓了一跳,因为他根本没听见赌蛇接近门口的动静。

    左道全套神父装扮,手上拿了本圣经,不过依然梳着马尾辫,戴着小圆墨镜。

    而赌蛇,黑色西装西裤,在不见阳光的屋里墨镜遮面,背头梳得一丝不苟,手上还拿着把枪。

    二人站在门口的景象,也说不清是好笑还是猎奇,有一种和尚去夜总会化缘的感觉。

    他们相视了几秒,左道表情数遍,大概不知如何开口打招呼,赌蛇却只是逼视着对方,没什么表情,不过他心中的疑问却是比左道多得多。

    两分钟后,他们坐在了屋里,同一张小桌上,放着赌蛇给自己倒的一杯牛奶,和左道先前拿着的那本“圣经”。

    “好些年不见了呢。”

    “是啊,最近还好吧?”左道竟试图跟赌蛇寒暄几句。

    “这些年都很好,就是最近不太好。”这回答倒是真的。

    左道:“是仇家找上门来了吧。”

    “你是看了新闻猜到我会暴露,所以才出现?”

    “嗯……其实,我是受人所托,给你来送一件东西而已。”左道这话就是明确表示,送完了东西他就闪,绝对不趟这浑水。

    “哦,是谁?”听到受人所托这话,赌蛇又有些奇了,难道是阡冥的兄弟们托他来的?可左道这人,感觉是很不靠谱的,假如组织察觉到了自己的危险,出于道义想拉一把,也肯定是让自家兄弟来才对。

    “我也不太清楚。”左道回答。

    “你不知道是谁让你来的?”赌蛇问这个问题的语气,就像老师在质问一个算出了一加一等于三的小学生。

    “天一,这个名字你听过没有?”

    “从未听过。”

    左道基本也知道对方会这样回答,接着道:“他是个开书店的。”

    “这个开书店的让你给我捎东西?”赌蛇问道:“他长什么样子,看上去多大年龄?”

    “看着三十不到,长相嘛……男人的模样不太好形容,就是说……嗯……很像那种卸了妆、吸了几根大麻、几天没睡的电影明星。”

    赌蛇的记忆中,还真没有类似的人,所以也就不再追问,转而问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当然是找啊,我先去的你家,里面已经被翻了个底朝天,屋子周围还留了些二十四小时的暗哨,好在他们的监视力度不够,我发现了他们,他们却没发现我。”左道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估计是他们认为你不太可能回去自投罗网,监视也就是走走形式而已。嗯……接着我就开始查交通网络、宾馆酒店招待所……话说现在像这样跟你描述时,我突然感觉自己的思路很像是警察……总之,经我调查,这几天温尼伯这块地方,用假证件到处流窜的家伙有三十多人,接着我就挨个去落实,运气还算好,你是我找的第十二个人。”

    赌蛇对这话表示怀疑,说道:“我用的可是盗用了帝国身份id生成程序的源代码而设计的短时效型伪造id,类似一个初生婴儿的合法id数据加上我的照片和年龄,除非与生成地的郡级政府部门核实才能揭穿,不然一个月内于任何在线系统上都是合法有效的。即便是警察,也不可能查到这种程度。”

    左道的回答就一句话:“这种id卡就是九岁时我自己发明的。”

    赌蛇差点儿没把手里那杯牛奶捏碎,他喝了口,压压惊:“你是开玩笑吗?”

    “没有啊,其实这玩意儿制作起来没什么难的,和破解游戏差不多,只要弄到源代码你也能做,可惜就是不能申请专利,否则我早就发财了,现在全世界各地都有人造这种卡,不新鲜。”

    左道这人不能轻信,信口雌黄,面不改色是他的强项,不过这话又不像说谎,掐指一算,这种短时效伪造id卡还真就是将近二十年前渐渐流行起来的。

    赌蛇发现说着说着,这话题又没法儿继续了,于是他道;“那个天一,让你给我带的东西是?”

    左道表情一变,像是在说鬼故事一样,压低嗓音,凑近几分,把小桌上的圣经往赌蛇面前推了推:“你自己看,细看!”

第十章 苏醒的野兽

    当赌蛇第一次翻开那本书时,还以为这是个玩笑,但翻看几页后,他就开始疑惑,越往后看,越是心惊。除了对内容的细致程度感到意外,他还发现了一个异样,那就是书的页数和厚度根本就不成正比。按照肉眼目测的厚度,这本书的纸张再薄,总页数不会超过一千,但从中间随意打开,竟看到了超过三千的页码。他便推测这是页码有跳跃,可掀起一角快速捋了一遍,却看不出有什么大段的跳跃,一张张仔细翻阅,又无法明确感觉厚度的变化。

    这种感觉就像是dia

    lo2的地图系统一样,在你视野外那么几寸的地方生成并无限延伸着,触手可及之处可能会有一条路,也可能只是一堵墙。仿佛是十秒后的未来,近在眼前,却仍不可掌握。[]

    即便人类已经进入二十三世纪,即便这年头的一本电子书容量基本已经等于半个图书馆。可赌蛇面前这本看似普通的纸质书,他却无法用科学和逻辑来解释。

    仅是其内容不受厚度的限制这点,就已是物理上说不通的情况了,而书上写满了一个人内心的活动,更是令人匪夷所思。

    左道不多时便要告辞离去。东西转交完了,他也该躲起来了。天一会不会给他中间人的佣金,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左道心中现在最期盼的就是哪天在报上看到天一、血枭二人同归于尽的消息,那样他才能彻底安心。

    赌蛇也没有留他的意思,正所谓悠悠洛阳道,此会在何年,向他们两人这样游走在法度之外,超脱于凡人之上者,今天也不知明天能否活着,再见二字实在没什么太大的意义。

    赌蛇甚至连声谢谢都没说,即便这本书上写的确实是吉尔森二世的心声,他该谢的人也是天一。而如果书是假的,是某种圈套,那左道的立场就难说了。

    为何说君子之交淡如水?因为你越是深入了解一个人,你越是会深切感受到那人其实不是个玩意儿。

    对赌蛇来说,此生真正信任的人只有一个,而且他已经死了,死了多年,原以为已经报了仇,但从这本名为吉尔森二世的心之书上看来,事情还没完。

    半个小时过去,赌蛇心中的疑虑渐渐消失,这书的真实性显然是不容置疑的。从儿时到中年,四十载人生,懵懂、悸动、荒淫、贪婪、暴戾、仇恨统统跃然纸上。除了这些,自然还有良心,恶人也有悔恨、同情、仁慈,也曾有过真正的爱,人性是个复杂的东西,人作为一个个体,充满了矛盾及不可测的变数。

    这样一本书,即便是吉尔森二世本人,也无法制造出来,因此他人就更不可能伪造了。赌蛇只能将眼前的心之书归结为一种能力者制造的物品,这也是现阶段唯一合理的解释。

    把这本书本身的存在问题抛在一边,名为“天一”之人究竟是谁?他的身份和目的究竟是什么?这又成了件更加耐人寻味的事。

    但这些都不着急,放在眼前最重要的事情很明确,杀人。

    杀的是仇人,不共戴天的仇人。

    家、工作、合法的身份,撇开鸡毛蒜皮之琐碎,这三种东西对于现代人来说,乃立世之本。七年前的赌蛇以为自己也需要这些,于是他便离开组织,渐渐麻木,内心的野兽陷入了沉睡之中。

    而四天前,侨顿找上门来,道出了吉尔森二世这个名字,当天夜里,他又道出了这位伯爵仍然活在世上的事情。赌蛇表面上虽然有太大的反应,但当时他的心里就明白,自己迫切需要杀戮。

    五米内藏有武器的原则、在银行中不到一分钟就制伏三名匪徒的身手、冷静的判断、果敢的行动、严谨的生活习惯、根深蒂固的行为方式……这些都是丢不掉的,收在鞘中的宝剑,仍是宝剑。野兽终将苏醒,獠牙依然锋利。

    和来之不易的平静生活比,手刃仇人时的快意显然更具有吸引力。复仇之火已经燃起,唯有鲜血的浇灌再能让其熄灭。

    恰逢此时,竟有人送来了这样一本书,仿佛已经洞悉了自己要做的事情,而给出了最强有力的支援。

    赌蛇从书里了解到,吉尔森二世这七年来做的事情可不仅是招兵买马那么简单,他的心机城府也已是今非昔比,对一个失去了身体大部分功能的人来说,脑力那是显著增加。

    七年前的那晚,他被绳索吊在钟楼外墙上以后便失去了意识,心理活动恢复时,阡冥刺杀的夜晚已过去两周时间。当地hl的长官应该是个颇为精明强干之人,他没有对外发布任何关于伤亡的具体数字,也没有发布那些大人物们是否活着的明确消息,只是秘密把尸体和幸存者全都运到了其他地区。想必他是怕刺杀延续到帝国的医疗机构中,因此选择了这种谨慎的做法。

    这份谨慎帮了吉尔森二世大忙,不过归根结底,这次的死里逃生,不得不说是他命硬。常言道,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现实中恶人未必不得好死,而好人往往生不如死。

    清醒后的吉尔森二世有一段时间非常疯狂,身体上受到的伤害使其生活发生了改变,那是任何人都无法承受的痛苦转变,更何况是一个年富力强、作威作福的贵族,巨大的落差很可能会击溃一个人的意志。

    不过吉尔森二世颇有些破而后立的意思,他重新振作了起来,化悲痛为力量,他将赌蛇的脸刻在了脑海中,掩盖了自己仍然活着的事,离开了故土,隐姓埋名,极少亲自与别人进行接触,一切都是为了找出当年那个刺客,将对方施加于己的痛苦万倍奉还。

    通过这些年来的调查,吉尔森二世深入了解了一般贵族老爷们根本不会去触及的能力者世界,还有那些潜伏于帝国所粉饰的“太平盛世”之下,最黑暗的角落。当然,阡冥是他最关心的一个组织,赌蛇这个称号,也已被他得知。

    可偏偏仇人和自己一样,人间蒸发,根本无迹可寻,左道办的事情,确实是相当到位,如果没有那次银行劫案,枫叶郡的白领汤姆·斯托尔永远不会和阡冥的刺客赌蛇合二为一。

    …………

    赌蛇就这么坐在房中,读了一整天吉尔森二世的心之书,人的心声,并不是每一句都有价值,但他一句不漏,把握每一分可能有价值的情报,推测着这些年来对方所做的每一件事。

    近八个小时下来,赌蛇的集中力丝毫没有下降,中午只吃了个三明治,一天就上了两次厕所,他看上去仍是精神奕奕,枪就摆在手边,坐的方向还是面朝门口和窗户的夹角。

    忽然,赌蛇停下了,合上了书,并不是他看完了,而是察觉到了异样。

    将书本收进西装里,拿起枪,走向门口,这次他直接开门走了出去,来到了外面的停车场,附近街上的行人很少,还未有人注意到这个持枪乱逛的家伙并做出反应,枪声已经响起。

    赌蛇出门,举枪便射,子弹穿过有色的玻璃,射入了小旅馆外的一辆汽车中,两颗子弹皆是精准命中要害部位,驾驶座和副驾驶上的两人当场毙命。

    街上的行人惊慌地朝着离枪声较远的方向逃跑,数量汽车的报警器嗡嗡作响,近三十秒后陆续停下。然后传来了掌声,一个人的掌声。

    那人从一个拐角走出来,看上去四十来岁,微胖,谢顶,穿着宽松随意的运动服,像是个住在附近,黄昏时出来跑步的普通居民。

    “好枪法,不愧为阡冥的刺客,你们组织的人都和你一样出色吗?”

    赌蛇收起了枪,他知道此人八成是能力者,而且实力不弱,对强级以上者,一把枪基本构不成什么威胁。在对方展示能力前就贸然动手,很可能陷入被动。

    “这两个人应该不是警察或军人,也不是hl的直属军。”他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

    谢顶男子笑道:“侨顿的失败,让伯爵大人决定将活捉你的任务交给我来接手,我这个人,不太喜欢借助别人的力量,再说屡次兴师动众地调动本地的官方部队是很麻烦的事情。”

    “也就是说,从此刻起,我要面对大量吉尔森家的私人武装力量了是吗。”

    “当然不是,你要面对的仅仅是我而已,如果你认为自己能从我眼前逃走,那就大错特错了。”

    “那我就杀了你,从你的尸体上跨过去。”赌蛇完全没有被对方自信的气焰所影响。

    “哈哈哈!好啊,赌蛇,我们对你的了解已经够多了,我倒要看看,你是否真如传闻中那样厉害。”

    “传闻……哼,虚名何用,不如以武自荐。既已焚砚烧书,椎琴裂画,我便唯有重回杀戮之道。”赌蛇的眼神变了,他又成了多年期的那个冷血动物:“取你的命,只是个开始。”

第十一章 屠蝾

    赌蛇说罢,举枪连射,将弹匣内剩余的子弹打尽,四条弹道分别指向谢顶男子的头、心、腹、膝。

    对方站在原地,血花绽起,好似是枪枪打在了实处。但开枪只是攻击的前奏,赌蛇在最后一发子弹出膛的瞬间便扔掉了枪,换做一把袖剑在手。身形如有虚影一般疾刺向前,剑锋挥向了对方的咽喉处。[]

    数秒后,谢顶男子竟用单手握住了袖剑,止住了赌蛇手上的力道。血从他的手掌中流出,他却显得毫不在乎,眉心上方中枪的他,满脸是血地狞笑着:“身手和枪法都很好,可惜……”他用另一只手从自己的额头上抠下了子弹,一层血肉底下,露出了暗金属色的鳞:“伤不到我。”

    赌蛇果断舍弃了袖剑,抽身向后跃出数丈,以免被这刀枪不入的怪物给钳制住。对方见他退却,气焰上又盛了几分,大刀阔斧地迎上前来。

    谢顶男子正要发难,赌蛇就顺势朝身边的墙上虚踏一步,翻身便上了旅馆二楼,他的背影尚未消失,却是母鸡下蛋一般扔下来一个黑乎乎的玩意儿,正落在自己刚才站立的地方。

    然后这枚手榴弹就爆炸了……

    赌蛇只花了十秒钟,就来到了五十米开外的某件民宅屋顶上,看着爆炸后的余烟散去,一个全身健鳞如铁的人形怪物正站在那儿,刚才中年男子的一身皮肉只是他的外套而已,现在被一炸,已褪去了大半,露出了其本尊。

    根据经验,变种人多半都很不好对付,像这种能力直接体现在肉体上的类型,鲜有弱于并级者存在,一般来说,他们即便不进行针对性的任何锻炼,只需通过年龄的增长,实力就会增加。战斗时,他们对身体运用自如的程度,往往也要优于能力较为复杂的同级别能力者。

    “你的花样倒挺多的。”他已经找到了赌蛇的位置,一边扯掉身上已经被炸烂的人造皮囊,一边加快速度向赌蛇靠近。

    “还未请教……”

    “罗达·里奇,或者,铁蝾。”铁蝾说话时,已纵身跃起:“放心,伯爵要活的。”

    赌蛇见状,即刻转身,向着不远处的另一栋建筑屋顶跳去,三四米距离,自不在话下。但铁蝾的跳跃力绝非常人可比,他攀上屋顶后,直接就再次一跃,弓身弹起,在空中已是越过了赌蛇的头顶,铁爪般的手掌借下落之势压来。

    这一击力似穹庐,绝非血肉之躯可挡。而赌蛇的反应依旧是从容,快速,他从腰间的皮带中抽出一支软剑,随手一抖,剑刃立直,轻、灵、沉、猛,兼而有之。他举剑向上迎去,攻的仍是对方面门。

    有这兵刃在手,赌蛇的攻击范围自是比铁蝾长了几尺,后者身在空中,脚不着地,又无法随意改变下落方向,只得用手去抓这剑身,这次的一抓,铁蝾已不流血了,当然,刚才也不过是人造皮囊的血。金属与他的鳞摩擦相击,只是锃锃作响罢了,伤不了其分毫。

    赌蛇再次舍弃了武器,用争取到的几秒时间,俯身借着屋顶的斜坡滑下,单手攀着屋顶的落雨槽,顺着墙就下,落地后打了个滚,卸掉下冲的力道,并借着前滚翻的余势便向前窜出,这一跑起来,至少也是中长跑运动员的速度。

    铁蝾在其身后叫嚣着:“我倒要看看你身上能藏多少武器。”

    他可不必费那么些事儿,直接就从三层楼高的屋顶跳下,两脚着地,水泥都被踩出了裂痕。谁知铁蝾刚刚落地,立足未稳,三把飞刀已呼啸而至,一把瞄的是左眼,另一把是咽喉,最后一把则是刺向脚踝处。

    这次他当真是有些措手不及,迅速往后退了两步,单手掩面。最终三把飞刀有两把击在了铁蝾的手背上,下方的那把则落空了。

    不过赌蛇在抛出飞刀的同时,并未停止奔跑,凭着这次攻击,又拉开了不少距离。

    铁蝾有些恼羞成怒,这么一个随手就能捏碎的家伙,简直像个蚊子似的,又叮又逃,拍得手掌生疼,也没见对方流半滴血。

    大喝一声,铁蝾便像个出轨的火车头一般猛冲而来,此时此刻,想必就是斜刺里杀出一辆跑车,也得被他撞翻在地。

    但赌蛇见状却不跑了,他回过头去,左手中又出一支袖剑,站在原地等待着铁蝾逼近,这一刻,他仿佛又成了个孤高的剑客,非要等到敌手的杀招近在咫尺才动。

    铁蝾本以为,这一撞之下,会让赌蛇筋骨尽碎,完全失去抵抗能力,可在两人接触后的瞬间,他心中大惊。原本还在视线中的男子不见了,就在那短短的两秒内,铁蝾过人的动态视觉什么都捕捉不到,他的冲撞也停了下来,跌跌撞撞走了几步,竟无力支撑,摔倒在地。

    这时,血才喷洒出来,近十处伤口,出现在了铁蝾的身上,惊恐的表情说明他根本没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

    赌蛇走到了铁蝾的视线中,蹲下身,用袖剑对准了他的喉咙,还未等对方说出半句求饶的话来,他就刺了下去,结束了一个强级能力者的生命。

    杀死了铁蝾,赌蛇并没有松懈,起身后便开始观察四周。远处的街上,有不少行人正用恐惧的眼神正看着这边的景象,这说明警察马上就要到了。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现在正是个离开的好时机。赌蛇回到了旅馆房间,想收拾些东西走人,可一进门他就知道了,刚才有人进来过。看来不止车里那两人,铁蝾还有其他同行的人在。他们没有现身,估计是不想和自己直接交手而死于非命。

    无论如何,房间里的东西,赌蛇是一件都不会再拿了,他可没有设备和时间来一一检查自己的随身物品里有没有被按放窃听或是跟踪装置。好在吉尔森二世的书没有被他留在房里,不然现在这书在谁的手里就难说了。

    走出房间后,鸣响警笛声已经很近了,警察们现在应该正在围观铁蝾的尸体,再不闪可能就该被堵在旅馆里了。

    赌蛇戴上墨镜,从旅馆停车场的一侧翻墙而出,小跑了三条街,在一个红绿灯前停下,冲着几位开敞篷车、穿戴都很前卫的年轻人挥了挥手,并径直走了过去。对方正停在人行道前等红灯变绿,看到一位造型非常复古的大叔走过来,便非常顺口地爆了几句粗口,问候了赌蛇的全家,无谓地哈哈大笑,唯一一句有些建设性的语言是:“想找麻烦吗?乡巴佬。”

    赌蛇身上的武器看来真的很多,他从西装内侧口袋又掏出了一支手枪,淡定地指着车里的四人:“下车。”

    “哈哈哈!穿套奔丧的礼服装杀手?拿把假枪吓唬谁呢?哈哈哈!”其中一人笑道,另外三人也很快笑了起来,只是表情都略显僵硬,看来他们对这情况也没十足把握,但装逼这种事情,到了某种程度,那就得硬抗着上……

    赌蛇花四秒钟给那支枪上了个消音器,用那张戴着墨镜,表情麻木的脸,望着车里的四人,并且根本不瞄准就举起胳膊,一枪打爆了自己三点钟方向的交通信号灯。射击完成后,他把枪口指向了车里的四人:“我知道你有想踩油门的冲动,不过这辆车从静止起步,到离开我的视线时,最快也要十秒以上,所以……下车。”

    他们举起双手,从车上灰溜溜地下来,赌蛇坐上驾驶席,转头看着司机那小子,挥了挥拿枪的手,示意对方过来。

    那年轻人冷汗遍体,挪过来几步:“还……还有什么事儿……先生。”

    赌蛇手里的枪正以一种一旦走火就会爆头的角度对着他:“记住了小子,无论任何时候,任何地点,当你看到一个人穿得像个奔丧的一样用枪指着你,你的态度都最好给我放严肃一点。”

    “是的,先生,我记住了。”他现在的表情真的挺严肃的。

    赌蛇踩下油门,扬长而去,留下呆若木鸡的四人,半天都没反应过来要报警。

第十二章 分析,利用

    维加斯,铁蝾被杀后两小时。

    酒店房间中,吉尔森二世正在观看一场秀,不是从电视上看,而是现场表演。内容其实是很无聊的,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儿,在被灌了药以后,用一把匕首自残,仅此而已。[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对于没了大部分生理功能,却权欲熏天的这位贵族老爷来说,这便是他能寻到最刺激的娱乐方式了。看着一个健全美好的生命,在眼前凋零,变得残缺,能给他带去极大的满足。他今晚会睡在那张淌满了血的床上,闻着血腥味,这才能让他做个好梦。

    今天的这场秀结束得很快,十数刀过后就割到了动脉,女孩儿因失血过多晕倒了,吉尔森二世见她良久不动,悻悻然地在轮椅旁的触摸屏上按了几个键,随后几名医务人员迅速进了房间,伯爵道了句:“照老规矩办。”他们便把人抬了出去。

    所谓的老规矩,也就是给女孩儿的家人一笔钱,一笔能让他们永远闭嘴的费用,其实对贵族来说,这点钱不算多,就是二十年前,吉尔森二世上大学时的一辆跑车,也是一个平民家庭一辈子不吃不喝的工资都买不起的。

    可悲的是,这些年来为吉尔森二世“表演”的青少年,基本上都是自愿的,或者说,是家里人共同作出的决策。这也是种无奈吧,如果一次噩梦般的经历,就能换来后半生衣食无忧,许多人会选择这样做的。因为他们原本的生活,就是另一种噩梦,且漫长、无法醒来。

    魏省在走廊里和抬担架的一行人擦肩而过,他斜视着瞟了那女孩儿一眼,微微叹了口气。虽然很反感伯爵的这种嗜好,但寄人篱下,报酬又丰厚,他不想为了伸张某种与自己并无利益关系的正义,而丢了这条财路。反正这些孩子,也鲜有死去的情况,基本都能及时抢救回来,最多就是今后有点儿精神或肉体的残疾,或是和父母反目成仇之类的。

    “魏省。”人到门口,还未敲门,吉尔森二世已经用手边的电脑打开了房门,丢过来一个问题:“是不是铁蝾得手了?”

    这座酒店本身就是吉尔森二世秘密出资建造的,整个建筑就像他身体的延伸,所以魏省也没有对伯爵的举动感到惊讶,只是进了房间,随手带上门道:“他的尸体被枫叶郡警局发现,目前当地的hl已经接管了事件,我已经通过一些渠道和那边沟通过了,让他们对外宣称是一个叫罗达·里奇的游客因不慎落入附近工厂的化学品中,导致全身严重灼伤,最后死在了大街上。”

    “废物!”吉尔森二世大声咆哮,“什么强级能力者!都是废物!那个赌蛇到底是什么级别!要我花多少钱?雇什么级别的人才能把他抓来!”

    魏省道:“他自然也是强级,凶以上者现在全世界也没有几个。”他的言下之意是,强级就是您能雇到的最高级别的了,再高位的人钱可未必收买得了。

    “那为什么铁蝾死了!他们不是同一级别的吗?!”吉尔森二世喝道。

    魏省道:“是战斗技巧方面的差距。”

    吉尔森二世稍稍冷静了些,咬牙切齿地回道:“那么……现在怎么办?放任他逃跑吗?”

    魏省道:“不,依据他之前的种种表现,他可能会自己找上门来。”

    “什么?!”吉尔森二世的瞳孔瞬间收缩,心中恐惧升腾,仿佛多年前恐怖的一幕尚未结束。

    魏省道:“之前我以为,他让侨顿捎话给您,只是为了让您对侨顿产生怀疑。但铁蝾的死,以及他对铁蝾说的一些话,让我感觉到……他是认真的。”

    当魏省离开时,吉尔森二世的情绪十分复杂,他原本坚持活捉的方针已经改变,变为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显然现在他更担心的不是复仇的快感得不到满足,而是赌蛇杀上门来。

    魏省倒是对此不以为然,在他看来,赌蛇虽强,却也并未厉害到可以凭借一己之力杀上门来的地步,毕竟吉尔森二世手下还是有些强悍角色的。

    这个魏省,是纸级能力者,虽然战斗未必很强,但他精于情报收集和分析工作,其能力是控制动物的行动,并可以分享到被控动物的视野和听觉。只要是被魏省的精神所连接过的动物,无论身在何地,离他多么遥远,随时可以再次被操控,而且他还能通过这只被连接动物的视线,再与别动物进行连接。所以魏省花了很多年去研究鸟类的迁徙,这让他的耳目几乎遍布全球每个角落。这个看似完美的监视网络其实也有很多弊端,比如那些动物飞不进去的地方无法监视,还有就是要经常更换精神连接的客体,因为那些动物毕竟身处食物链中,死亡是难免的事。

    当然,魏省一次只能连接一只动物,否则他精神会崩溃,而那只被连接的动物首先得有脑子,鼻涕虫和海星这种肯定不行,其次是脑子的体积得大一些,因此昆虫不行,第三,脑子不能太聪明了,所以人也不行。

    纵然有诸多限制,魏省的监视和追踪能力是还很强的,比直接出动人类更可靠且更加难以察觉,但缺点是,他不可能二十四小时不眠不休地操控动物盯着别人,所以这种监视还是得跟赶去当地的杀手们交替完成。

    至于分析能力,魏省自然要比侨顿那种假儒雅、真傻缺的家伙强上许多。

    就以赌蛇和铁蝾的战斗为例,魏省用一只鸽子的视线观看了全过程,这也让他深深体会到了阡冥刺客的可怕。

    最初的枪击,攻向了铁蝾四个可能的要害,头、心、腹、膝。铁蝾没有躲避,因为他的铁鳞是可以抵挡子弹的。赌蛇几乎在刹那,凭着直觉就用袖剑上前攻击咽喉。这次铁蝾用手拦下了攻击,这便是直接暴露了他的第一个弱点,咽喉。

    接着,赌蛇果断舍弃武器,避免了与对方的持续接触,用手雷尝试了攻击,结果证明了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和弹片对铁蝾也无效,由此可见,先不论铁蝾共有几处弱点可寻,至少范围性的杀伤不足以对其要害的强度产生威胁,必须用精准而强劲的攻击才奏效,而且攻击的力道至少要强于一般的子弹和手雷爆炸后飞出的弹片。

    这之后,赌蛇问了对方的称呼,这是在示弱,装出很重视敌人的样子,其实却是陷阱,他故意如此,让对手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赌蛇正居于劣势,对铁蝾的实力大吃一惊。作为旁观者的魏省却很清楚,战斗进展到此,赌蛇毫发未伤,而铁蝾却已是承受了多次打击,纵然没太大效果,但战术上孰优孰劣,显而易见。

    果然,铁蝾上钩了,他肆无忌惮地攻击而来,由上朝下袭杀而去,赌蛇这时提起软剑一刺,除了化解对方这次攻击,另一个目的就是在试铁蝾的动态视觉和瞬间反应能力。一个人在平地上站着时,你是测不出他的极限的,只有在空中无处借力时受到攻击,才可看出他究竟能躲闪到什么地步。

    随后,赌蛇再次拉开距离,趁铁蝾立足未稳,三把飞刀,眼睛、咽喉、脚踝,瞄的这三处,尽是铁蝾的弱点。咽喉的孱弱最初就暴露了;眼睛是刚才软剑刺向面门时,铁蝾的手所首先遮挡的部分;而脚踝,是又一次试探。

    有一点魏省也没看出,那就是这三把飞刀的速度,其实是赌蛇有意放慢了的,如果铁蝾来不及做出反应,这攻击反而失去了价值。

    结果,铁蝾挡下两把飞刀,躲过了一把,并且恼羞成怒,横冲直撞地就杀了上来。这时,距离铁蝾已有一段距离的赌蛇,获得他想要知道的最后一件事,那就是铁蝾的最快奔跑速度。

    至此,这场战斗才算正式开始,赌蛇已经得知了对方的速度、反应力、弱点以及突破弱点的最低力量,知道这些就足够了。至于对方的力道有多大、非要害部分能承受多大威力的攻击、恢复力如何等等,都没有意义。

    不让对方有伤到你的机会,迅速找出并精确攻击要害,一击杀死对手,这才是刺客。

    由铁蝾对脚踝被攻击的反应就可以判断,铁蝾身体上需要拉伸弯曲的关节处,鳞片强度都较弱,从这些地方入手,还能废掉铁蝾的行动能力。

    所以,赌蛇停下来,用超过铁蝾最快反应的速度,用超过铁蝾身上弱点承受力的强度,发起了一次攻击,这一击,就分出了胜负。

    魏省从头至尾看完这次对决,他想过,如果换做一个和赌蛇拥有相同身体能力的人来和铁蝾打,这场战斗也会赢,但那人可能会负伤,甚至是惨胜,因为你来我往,拳脚相加的寻找弱点,绝没有赌蛇的方式来得有效率。

    赌蛇的每一个举动,都是有意义的,不浪费丝毫体力,不让对方在战斗中占任何便宜,最可怕的就是通过细小的举动来诱导对方的心理状态,从而在毫发无伤的情况下杀死对手。

    也正是因此,魏省才会对吉尔森二世说出:“是战斗技巧方面的差距。”这个结论。

    …………

    另一方面,赌蛇在那天以后的境况,也并不轻松。

    吉尔森二世的爪牙众多,从欧洲到美洲,对赌蛇的追杀从未停止,不过像铁蝾这样的高手却是没有了,那个侨顿也未再次现身过。

    近两周的时间里,杀手们如影随形,即便赌蛇多次更换了假身份,连机场安检都能混过,却始终无法摆脱他们。当然,他们是不敢与赌蛇正面较量的,毕竟连强级高手都被杀了,恐怕来硬的也是白白送死。这些杀手多半采取狙击、投毒、偷袭之类的方式。可惜都未能成功,自己还损失了些人手。

    在赌蛇这种大师的面前,他们的手法如同儿戏,根本不值一提。杀手的第一件武器是狙击枪,而最后一件武器,或许只是一把小刀罢了。离目标越近,越是需要高超的技巧,初学者用枪械来远离目标,大师则可以在任何距离上游刃有余。

    至于自己的行踪总是被捕捉到的情况,赌蛇很快也有了了解,他排除了各种被跟踪的可能,最后无法排除的方法,果然还是能力者的追踪。

    于是,他又细查了心之书的内容,瞄准了吉尔森二世手下的另一名能力者,这个人就是魏省。

    一般人在得知了这种情况以后,可能会开始无差别地射杀小动物,但赌蛇没有,他想了个计划,利用魏省的这种能力,为自己所用。

    一个月前的汤姆·斯托尔可能还不会想出这种策略来,但此刻,有心之书这强援在手。随着与仇人的距离越来越近,赌蛇杀戮的本能也愈发灵敏而犀利……

第十三章 圈套

    2101年,4月4日。

    时近午夜,风微帘幕清明近,花落春残。

    如果杀人也要挑时日,这天就很不错。[]

    吉尔森二世待在酒店房间里,盯着电脑上经过分屏处理的数十个监视器荧幕,心绪不宁,如坐针毡。

    这天早晨,赌蛇已来到了维加斯,不到一个小时,魏省的监视便中断了,理由很简单,因为赌蛇住进了一家星级宾馆的套房里,并拉上了所有的窗帘。这地方,鸟类和老鼠都无法入侵,无脊椎动物的智商又难堪大任,所以在他走上大街以前,就由杀手们接手了监视的工作。

    吉尔森二世已成了惊弓之鸟,他可不想重温七年前恐怖的遭遇。因此他迫不及待地派出了手下几乎全部的强级高手,共计六人,前往那家宾馆,哪怕是把整栋大楼拆了,也不能放赌蛇活着走出去。他想活着离开的方法,只有被抬出去这一种,而且最好是被收拾得毫无抵抗能力,直接抬到吉尔森二世面前。当然,那是最好的情况。

    至于吉尔森二世所能接受的最糟情况,也就是赌蛇被杀死,自己没能折磨他一番,仅此而已,他可绝不会去考虑让对方有机会再次威胁自己人身安全的策略。

    说到强级高手,伯爵手下还有一人没去参加围杀,那就是被称为“猎犬”的盖瑞·侨顿。狗这词汇在英语里,大多数情况下都不是个侮辱人的词儿儿,所以这个绰号,并不是贬义的,其代表的是忠诚、机警、擅猎。

    最终,吉尔森二世还是相信侨顿的,事实上,几番揣度以后,伯爵发现,其实他是最值得信任的人了,因此,侨顿被留在了伯爵身边,担任护卫的工作。

    一切就绪,伯爵需要等待的只是一个迟早要来的好消息而已,但不知为何,他仍然是难以自制地感觉到恐惧,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正扼在自己的咽喉上,让他喘不过气来。

    同样觉得有些异样的人,就是魏省。他始终放不下心来,虽然自己的任务到此为止应该是已经完结了,理论上赌蛇也没有在六名强级高手的围攻下逃出生天的可能,但魏省的直觉告诉他,还是有哪里不对劲。

    魏省将精神连接到了赌蛇所在宾馆附近的一只鸽子上,控制它到周围的街道上空盘旋搜索起来,仍然一无所获,正当他觉得自己可能太多心了,准备放弃时,灯火通明的街道上,一个黑衣男子的身影进入了鸽子的视线中。魏省自然认得出,那就是赌蛇,但他想不明白,对方究竟是怎么从宾馆里逃出来的?

    未及多想,只见赌蛇拐入一条巷中,接着浮劲猛起,踏墙而上,如履平地,就抓了几下建筑上不平整之处,便来到了四层楼高的建筑天台,接着他便是跃如飞燕掠空,落如蜻蜒点水,从屋顶上一路疾走而来,走的路线是一条直线,而那方向所指的目的地就是……

    魏省心中惊疑不定,赌蛇怎么可能知道吉尔森二世的藏身之处,他才刚到维加斯不久而已,哪里来的情报?难道他有内应?

    不及多想,魏省知道,当务之急是赶紧去通知伯爵。一则,自己是在其位,谋其事;二则,正所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万一这煞星杀进酒店来,见人就砍,那自己也活不成。

    他没有中断对那只鸽子的控制,继续分神监视着赌蛇的一举一动,操控那只鸽子跟在了赌蛇的身后。魏省本人则拎起电话就往吉尔森二世那儿打,对方轮椅上的电脑自然也有接通通讯器的功能,很快便回应道:“魏省吗,有什么事?”

    魏省道:“赌蛇从宾馆出来了,正往酒店这儿来。”

    “什么?!”吉尔森二世惊道,他立即同时接通了另一处的几名杀手:“你们都在干什么?!人都跑了!”

    对面的回应却是:“老板,这家宾馆很奇怪,好像……像个迷宫,我想我们都被困住了。”

    “蠢……货!”吉尔森二世狂吼着:“他都杀上门来了,你们却在宾馆里迷路了?!快都给我滚回来!”

    接下来的五分钟,吉尔森二世不断叫骂,另一边则是一片混乱,强级能力者们都火了,那孙子有钱,骂也就骂了,可他们一帮成年人在一个宾馆里面迷路,这算什么事儿?

    “伯爵大人,他已经到了。”不久后,魏省那边的通信又插了进来。

    吉尔森二世看着监视器上那酒店大门外走进来的黑衣男子,顿时吓得面无人色。他惊怒交加,死神的镰刀仿佛已贴在了自己的喉结上,咽口唾沫都不行。

    赌蛇一进酒店大堂,对着天花板拔枪便射,闲杂人等立即作鸟兽散,这酒店的保安没配枪,所以也没人敢上前,拿这点儿工资谁来跟你玩儿命,赶紧报警才是。

    前台的小姐还以为对方一定会过来跟自己说些什么,她脸色惨白地躲在桌子底下,瑟瑟发抖,结果只听到一双皮鞋的脚步声走着走着,竟直接从桌前经过了……

    赌蛇好似以前来过这地方似的,径直走向电梯,按下了某个楼层,在电梯门关上之前的刹那,他从缝隙中又放一枪,精确地干掉了一只飞进酒店大堂里的鸽子。

    这货一不劫财,二不劫色,也没打听什么人住在什么房间,居然就上了电梯。围观群众当时就惊了,难道这位大侠开枪的目的只是单纯地想对人群发出示警,那他接下来想干什么?炸毁大楼?

    酒店经理立即广播开始疏散客人,当然,在做这件事之前,他先接通了吉尔森二世的电话,不过对面显然无暇理会他这小人物,骂了几声就结束了通讯。

    这酒店里自然也有吉尔森二世建造的安全屋,也是位于地下室,他发疯似地催促侨顿推着自己的轮椅赶紧去那儿,后者虽有心与赌蛇一战,但既然伯爵吩咐,也只好照办。

    由于较为强悍的杀手们都被派出去了,这酒店中剩余的那些属于吉尔森二世的私人武装力量大都只是一般人而已,没剩几名能力者,就是有,也基本属于于魏省这类不适应战斗的类型。在吉尔森二世逃窜的时候,他轮椅上的电脑荧幕简直就在上演一部血腥无比的动作片,他的手下们但凡敢阻拦赌蛇的去路者,被这家伙一枪一个,有时距离近就一袖剑把人的脑袋刺个对穿。

    当吉尔森二世终于乘上了往底楼去的电梯时,赌蛇竟从监视探头中消失了,他最后出现的地方,就是吉尔森二世的房间所在的楼层。

    寂静无声的二十秒,电梯中的气氛压抑无比,忽然,通讯器又响了,吓了吉尔森二世一跳,他声音颤抖地回道:“谁?”

    魏省道:“是我,伯爵大人,快离开电梯!”

    “你说什么?怎么了?”吉尔森二世问道。

    魏省道:“他潜入电梯井了!您在监视器上肯定已经看不到他了,我控制了动物进来,还能大概掌握他的去向,不过他行动很快,我也不知道能跟多久。”

    “那……我该怎么办?”伯爵老爷此刻已是方寸大乱,慌不择路。

    魏省道:“侨顿在您身边对吗?”

    一旁的侨顿道:“是的,我在。”

    魏省接着道:“赶快停下电梯,打开门,背着伯爵走楼梯,往顶楼逃。千万别再往下了,赌蛇的行动很快,他从电梯井里跃下,顺着钢索滑,肯定能比你们更快到底楼,他也可以直接侵入你们所在的电梯间,或是堵在安全屋的门口,那样伯爵就危险了。

    你们现在反其道而行,从楼梯向上跑,伯爵腿脚不便,赌蛇一时肯定想不到你们会这样选择,这就争取到了时间,我已经联系了直升机到楼顶接应,只要上了飞机,就安全了,他毕竟不会飞。”

    吉尔森二世一听这话,立马喜形于色,心道这魏省果然能干,关键时刻临危不乱,护主有功,看来今后要重用,他随即就冲着侨顿道:“快啊,没听见他说的吗?!”

    侨顿思来想去,也没察觉到这套方案有什么问题,于是就停下电梯,背着伯爵出去了,临走时还不忘耍一下小聪明,回头又按了电梯操作盘上的另外几个楼层才离开。

    背着伯爵跑了二十层楼,终于上了天台,可以喘上一口气了。遥望夜空,没有半点云彩,却也不见有任何直升机的踪影,无奈现在吉尔森二世的轮椅也丢下了,两人身上都没有能和外界通讯的设备。

    五分钟过去,这段时间如煎熬一般,吉尔森二世的心渐渐沉了下去,不想的预感愈发强烈,他似乎已经察觉到了什么,但那太可怕了,可怕到他不敢去想。

    通往天台唯一的入口处,那扇门被打开了,赌蛇站在那里,他的左手上,还提着一捆白色的粗麻绳。

    “找合适的绳子,耽误了几分钟,没有久等吧。”他一边说着,随手关上了身后的门。

    吉尔森二世此刻正靠在天台的边缘,坐在地上,他靠自己无法动弹,只是发了疯似的狂喊着:“杀了他!侨顿!快杀了他!别让他靠近我!”

    侨顿挡在伯爵面前,他的后背,就是吉尔森二世最后的一道屏障:“哼……这样也好,我本就不觉得,逃跑能解决问题。”

    赌蛇把麻绳往旁边的地上一扔,说道:“本就不存在逃跑这种事,这里高五十二层,而那直升机,也只是子虚乌有的事情罢了。”

    侨顿道:“这么说来……魏省是你的卧底?”

    赌蛇道:“你不觉得问这种问题很愚蠢吗?就和你不久前以为自己中毒时一样愚蠢。”

    “你这混蛋……”侨顿咬牙切齿,却又不知如何反驳。

    赌蛇道:“答案非常简单,我从监视器中消失后,并没有进入电梯井,而是去了魏省的房间。他和你们通话的时候,我正用枪指着他的脑袋。他可比你聪明多了,因此也很会演戏,每一句话都很逼真。

    吉尔森早已惊慌失措,当失去了监控画面时,魏省的能力就成了唯一可信的监视手段,在这种危急的情况下,他的通讯就如同是救命稻草一般,在短时间内你们几乎不可能找出话里的破绽来,于是你们就相信了……相信他的动物连酒店内部都可以监视到,相信了所谓的直升机,于是,你们没有进安全屋,而是来到了这里。”

    “你说完了?”侨顿冷冷道:“说到底,还是一战而已。”

    赌蛇沉默了,他渐渐逼近侨顿,袖剑蓄势待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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贩罪介绍:
天才。
自闭、孤独、偏执、疯狂。
每当时代变迁,逆十字的旗帜由他祭起。
成则王侯将相,败则蛆蝇粪秽。
平乱世,麾下四方辐辏,钟灵毓秀。
隐市井,此生睥睨天下,唯有一人。贩罪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贩罪,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贩罪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