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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雾里朝霜     再世凰后txt下载     再世凰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六十三章 推手

    “既今后还有劳烦姑娘的地方,那么这礼,姑娘不收便是不合适了。此次你我扯平,可若下次,便是我阮砺单方面地请求姑娘了,所以,姑娘提前将礼收了罢,否则我少不得还要再跑一趟的。”

    阮砺的声音,清亮而富有磁性,仿佛是典藏了数年的老酒一朝开封,不然怎么会听着听着就让人想要不自觉沉醉于其中呢?

    听了他的话,青提下意识感觉哪里不太对劲,但又说不出来,一副被他绕懵了的模样。向来头脑清醒的青提一时间也不由得混沌了,只听其吞吞吐吐道:“阮将军说的在理,不过……”

    “已经确定了还有什么可不过的,喏,给,”木梳又向着青提的方向递出一些,就听阮砺接着道,“你不是还要找你家娘娘,接了就赶紧过去罢,我待会也要回去了。”

    “哦……也是……那好吧。”

    青提双手接过木梳。

    然后那阮砺果真也没再多话,见其接了,便点了点头,大步一跨不多时就走远了。

    站在原地的青提不自觉挠了挠头,回过神来赶紧把手放下了,暗恼怎的自己也被阮砺给同化了,左右瞧了瞧,发现没人瞧见自己这一难得愚蠢的动作遂松了口气,然后快步向着御花园的方向走去。

    到时正见六位娘娘在向着自家娘娘行礼,心中默然点头,然后在原地站了会儿,待娘娘们都落了座,青提才走过去,到自家娘娘的身后侍候着。

    “怎么这么久?”问话的是荔枝。

    “恩,路上有点事耽搁了。”青提答道。

    凑过来盯着阿靖半晌,杜羽绫说出了自己的看法:“这小娃儿倒是白净,仔细一瞧,发现简直就是婴孩版的皇上啊。”

    有了个开头的,很快女人们的话匣子就打开了,再者这么个浑身肉嘟嘟的小娃儿出现在眼前,任谁都要新鲜一番,个别喜欢孩子的兴许早就生出了想要抱在怀里走一走的念头了。

    “大皇子还小,哪里会有皇上那般的器宇轩昂,”一提钟离卿,钱澧便有了精神,打眼一看,然后继续说道,“不过经秀妃姐姐这么一说,这眼睛还真是有点相似呢。”

    柳云瑛捂嘴一笑:“我瞧着啊,这小鼻梁也与皇上颇像呢,大皇子以后长得定不会差了。”

    “柳嫔妹妹此话可是不妥了,大皇子由皇上和娘娘结合所生,以后的模样哪里可能会差了?等大了些,不知道要受多少京中闺秀小姐的惦念呢。”

    只见阮红旖抬手点了点阿靖嫩嫩的掌心,唇边露出一丝笑意道。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其话中所提到的娘娘没具体言明到底是皇后娘娘还是仁妃娘娘……不管阮红旖看似无意的言语是否过了一遍脑子,都逐字逐句地刻进了罗婧的脑子里,

    想要伸出去抱抱阿靖的手登时便收了回来,攥在袖间捏紧了,视线不自觉投向裹着阿靖的襁褓上。

    金绸宛如她的心火。

    那明明……是自己辛苦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啊!怎么能给别人做了嫁衣?不行……我要做点什么,把孩子夺回来!

    人在愤怒的时候往往只会把目光放在自己仇恨值最重的那一方,也就是现在的罗婧,不会去想其实自己是被说出‘无心之言’的阮红旖给当了枪使。

    一时间周围妃嫔叽叽喳喳的讨论充斥了罗婧的耳朵。

    “娘娘皮肤这般好,想必大皇子以后说不得要受多少女人的嫉妒呢。”

    “有娘娘如此看顾着,大皇子很快就会长大了。”

    “能被娘娘面面俱到地照料,可真是大皇子的福气呢,哎哟,若不是臣妾已经入了宫,臣妾也想再去投回胎好去争一争机会呢。”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但这话奉承话说得也太膈应人了,洛墨无言地抬头看了钱澧一眼,不晓得其是不是吃错了太医院给拿的药,然后便将怀中的阿靖托起来到了罗婧跟前,浅笑,问道:“仁妃妹妹可要抱抱?”

    罗婧那方正在筹谋着以后如何行事好让皇上太后主动将大皇子交回自己的手里,哪里想到洛墨竟然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当即愣了神,少顷,惊愕道:“真的可以吗?”

    那抹浅笑逐渐加深,末了还添上些微温柔的意味,看得罗婧不由得呆呆地眨了眨眼,然后又呆呆地伸出手臂接过了柔软的小娃儿。

    熟悉的奶香味入鼻。

    心底那些个怨怼与不忿登时淹没于无形。

    殊不知,母性与气性本就是能够相互转换的,起因于无法得到的孩子而终结于孩子重归怀中,哪怕只有短短的一段时间,那也足够了。

    未曾来得及翻起波浪的海面恢复平静,是吹来风,是停止风,是看似柔弱无骨的玉手在悄无声息地推动。

    瞧见罗婧那副模样,以及飞速改变的眼神,洛墨心头了然,然后便转头对接过小拨浪鼓逗弄着阿靖的阮红旖道:“毓嫔妹妹前不久称病在宫中静养,不知现在可好些了?”

    由于阮红袖定了罪、被罚入护国寺烧香一年,其父阮峰被钟离卿以包庇和管教不严之由扣了足足五年的俸禄,阮红旖看似没受到波及,但心里也明白自家一行人此次是犯了众怒,聪颖如她哪里肯替阮红袖背锅,当即跪到了太后的寿康宫说是代妹赎罪——不到几个时辰人便晕了。

    真晕假晕无从断定,总之,经她这么一手,后宫众人对她的不满便少了许多,并带上了无知者的同情。

    “劳皇后娘娘关心,红旖的病已大好了。”

    “恩,大好了以后便常出来走动走动,莫要总闷在宫里,省得把人给闷坏了。”

    此坏非彼坏,一个是字面意思,而另一个嘛,就是心眼坏。

    洛墨毫不犹疑,阮红旖能够第一时间听出自己话里隐藏的意思,然后便见其略显尴尬地一笑,手上拨浪鼓摇动的幅度也小了不少,言不由衷道:“皇后娘娘说得是,红旖谨遵教诲。”

    洛墨扯了扯嘴角,见周围人的注意力都放在阿靖和仁妃身上,遂抬手轻敲了敲光滑的桌面,然后缓缓说道:

第一百六十四章 回首

    “哪里有甚么教诲不教诲的呢?毓嫔妹妹,你我同在这深宫,且平日里以姊妹相称,所以啊,姐姐我帮扶你一些也是应该的,不必记挂在心上。”

    姊妹二字一出,阮红旖本挂在脸上的笑猛地僵住了,半晌,才一点一点地转过头,低声问洛墨道:“皇后娘娘此话何意?”

    “妹妹以为本宫何意?”洛墨反问道。

    阮红旖缓缓摇头道:“嫔妾看不分明,还请娘娘指明。”

    “本宫哪里有甚么旁的意思,妹妹不必多虑。”

    球刚被推到洛墨这里,又被洛墨两句话给推了回去。

    不多时,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只听阮红旖低声道:“若娘娘是为了方才之事,红旖可向娘娘道歉。”

    “嘉延宫墙边的五方草是你放的吧。”

    “……”长久的沉默过后,阮红旖终于再次开了口,只是神色间透出些不可思议,“娘娘果然慧眼如炬。”

    “日头照得本宫头昏眼花的,毓嫔妹妹,我们到那边儿坐坐,可好?”

    洛墨声音稍大了些,引得那边逗孩子的几人转过头来,于是洛墨回以微微一笑。

    “嫔妾也正有此意。”

    阮红旖应了声,便站起来将拨浪鼓交到了罗婧身后的侍女手里,同洛墨一道走了。

    “本宫有一事始终想不通。”

    待周围没旁人了,见青提和荔枝一左一右地守着这块地方,洛墨才将真正想说的话宣之于口。

    先前已经被洛墨点破了动向,阮红旖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思索了一会儿然后道:“娘娘指的可是我与红袖?”

    “恩。”洛墨点了点头。

    洛墨始终想不通,前世即使到后几年,阮氏两位姐妹的关系依旧看起来极好,并且阮红袖多次都受到了阮红旖的帮助。可以说,若是没有阮红旖,就没有后来的阮红袖。

    记忆中并没有半点关于两姐妹交恶的印象。

    但是,如果无交恶,为何阮红旖会在阮红袖的嘉延宫被搜查之时,将其本来掩饰极好的五方草特意翻出来呢?还怕人们看不见似的,在嘉延宫西南侧墙角放上了半截五方草。

    “娘娘可记得赵淇?”

    这次换成洛墨陷入长久的沉默了,赵淇,大昌或许可能有人会不认识兵部侍郎家的嫡次子、前不久胜仗归来被封将的赵潜,但不会有谁记不得赵淇这个名字。

    赵淇赵潜两兄弟,可以说是当初京中难得文武双全的一对兄弟,只是为人难免有些偏向,哥哥赵淇偏爱刀剑,而弟弟赵潜更喜书画。时年南地湘国来犯,年长三岁的赵淇领兵出战,可赢是赢了,人却尸骨无存,连个被放进棺木里送葬的机会也无。

    “赵淇其人,本宫是极为敬佩的。”洛墨道。

    不管怎么说,没有赵淇,就没有那一场胜仗,但也正是因为赵淇之死,兵部侍郎两夫妻一夜白头,其母更是不过半月便郁郁而终……这是全大昌人民心头的疑惑与由衷的敬意,也是皇室这么多年来唯一的愧疚。

    找不到踪迹,找不到半点讯息,人间蒸发了一般。

    “红旖没想到,缄默几年以来再次提起他,竟是与娘娘一起,”阮红旖轻轻一叹,似是在表达对世事无常的无奈,“与慧嫔赵潜那般,红旖也曾与赵淇有过相知相知,甚至是悄然相许。”

    京中各大世家都存在着一种共同的默契,那就是自家的后辈若与别家后辈看对眼,倘如两家的长辈都同意,那么喜结连理,提亲定亲都可以提上日程。但若两家长辈不同意,甚至是两家处于敌对的阵营,那么两方后辈的私交不但不会被认可,种种消息还会被大力封锁。

    这也是洛墨作为外人对此事毫无所知的原因,毕竟,世家终究是世家,若没有一点只能压箱底的秘密,也就没有了继续存在的必要。

    此为相互默契。

    见阮红旖沉浸在回忆里,洛墨也就没有打断,而是静静地在一旁听着。

    果然,没等多久,阮红旖就再次开了口:“娘娘也知晓,这兵部侍郎一家向来持中立态度,不肯偏左也不肯偏右。故而,那偏左丞一方的慧嫔不得不被送进宫,红旖也是如此……试问,离了自己的心上人,有什么是比进宫、顺便还能帮扶家里更好呢?”

    只听阮红旖顿了顿,然后略带嘲讽之意的笑了一声,然后接着道:“难不成养在深闺里做个老姑娘么?呵,自己是无所谓的,也不怕旁人议论。”

    是啊,即便自己再无所谓、再不怕旁人议论,可是家里呢,家里的那些人会有一个同意么?

    生你养你就是为了让你有所价值。

    不嫁人的女子是没有用处的。

    时代所趋,这是此方世间大多数人的共识,当然,并不代表少数人的意见,比如左丞洛家,比如隐世萧家。

    “娘娘,有时候我很羡慕你,”阮红旖又是一笑,但这次的笑与方才的笑有所不同,而是带上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哪怕真个嫁不出去,也有左丞作为后盾,不用担心受到外界的流言蜚语。可你不仅仅是嫁出去了,还收获了大昌、甚至是全天下最完美的男人的心。”

    话题又回到了哪个女孩不想成为洛墨。

    念及此,洛墨突然有点想念那个非要装成熟的、被自己送了个字就高兴上许久的小姑娘阿柠,也不知道她现在如何了。

    话是这么说,理也是这么个理,换作另一人来兴许要心中大为庆幸何如何如,甚至说上些个显摆的话。可他们并不是洛墨,常常被人羡慕的洛墨只有保持沉默,以自己的方式来表达其实感同身受。

    再丰富再动情的语言也是苍白的,因为无法对事实造成半分动摇。

    “本来,我是可以和赵淇一起走的,收拾好包裹,偷偷地混进队伍里做一个默默无闻的小随从,偶尔为他出谋划策,甚至我已经把以后会遇到的各种问题都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可是,令我没想到的是,就在我即将避开府中所有耳目、就此随赵淇离开京城出征的时候……红袖出现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盼念

    “可是,令我没想到的是,就在我即将避开府中所有耳目、就此随赵淇离开京城出征的时候……红袖出现了,”阮红旖的眼里充满了挣扎与痛楚,“红袖是府中唯一知晓我与赵淇全部事情的人,她比谁都要了解我心里到底有多苦,她知道,她什么都知道,但还是故意那么做。”

    “其实你没有必要太过在乎她的感受。”

    洛墨说完话,瞧见阮红旖又是一笑。

    “是啊,从小到大,无论她要什么我都答应她,都给她,没想到最后害得却是我自己,”阮红旖摇了摇头,然后接着道,“那时候出征在即,我也没有多余时间哄她,便拎着包袱欲走,谁料……”

    记忆说久远也久远,毕竟记忆最深处的人已经不知去往何处了,但说短暂也短暂,有时候闭上眼,那天的一切都会在脑海里轮番上演。

    当年当时,历历在目。

    他说了,只要自己能跑出府,就能在后门看到他的小厮在那里等着接自己。

    日日盼,时时念。

    对于这个自己熟悉到不能够再熟悉的地方,阮红旖的心情十分复杂,说它是养育自己、成为一代名门闺秀的地方也好,说它是泯灭了自己本真、让人逐渐麻木最终适应的牢笼也罢,归根结底,不过是一爹一娘一妹。

    如何以最快的速度到达后门,这路线已经在阮红旖脑子里过了无数遍,终于在今天派上了用场。

    小小的一个包袱里东西少的可怜,甚至比寻常百姓家出行还要少上很多,阮红旖带的物事不过是少量碎银、换洗衣物、以及与妹妹红袖一人一只的玉镯。

    那玉镯是自己年前生辰时爹爹送的,本是一对,然而妹妹瞧着好看便要了一只去,阮红旖自是欣然允诺了,只是心头不免觉得有些怪异——为何就连自己生辰收到的礼都要被妹妹拿走一半呢?

    不过没关系,一是对着妹妹宠习惯了,二是她深深明白,如果自己不给,那么以后便别上过上安宁日子了。

    正如五岁那年,爹爹从外头带来给自己的纸鸢一样。

    那个纸鸢很好看,上头画着惟妙惟肖的燕,活似天上飞舞的那些个一般。自己以往只在别人手里见过,这次终于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当即便难得的缠着爹爹给放,爹爹依了,长长的线飘荡在了空中,一头是纸鸢,另一头喧再自己的手里。

    自己使劲地攥着,生怕不小心把燕给弄丢了。

    爹爹也看着自己笑了。

    可是这时候,妹妹来了,指着自己手里的线便要抢,自己不依,她便大哭起来。

    哎,妹妹那么小,自己将惹哭了是不对的,不像好姐姐,而且爹娘也会不高兴的。于是阮红旖就将手里的物事交到了妹妹手里。

    妹妹拿在手里果真不哭了。

    只是那纸鸢怎么越来越远呢,直到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以后再也没有看到过。

    “姐姐,谁让你不给我的,哼,不给我,我就把你的东西给放走咯,再也不还给你了。”嘟起的小嘴可爱又俏皮,可是放到那时的阮红旖眼里确实怎么也欢喜不起来。

    只不过是爹爹偶尔带给自己的东西罢了,明明,明明以往每次你都会拿走,只不过这次自己实在不愿给,为何你就会这么做呢?

    看着较平日更为可人的妹妹,阮红旖头一回产生了想要放声大哭的冲动,妹妹不喜欢她,喜欢的只是爹娘每次送给自己的东西,爹娘也不喜欢她,喜欢的只是看到自己一次次对妹妹退让和妥协。

    于是从五岁的那一日起,年幼阮红旖的世界里不再是童真,不再是欢声笑语,有的只是围着妹妹转。

    妹妹笑,她笑。

    妹妹哭,她必须哄。

    没人想过她愿不愿意,没人留神她开不开心,只是因为她是阮氏一族的嫡长女。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心头的那些不情愿早已被冲淡了转而变为习惯,她早已长成了爹娘期许中的模样:样貌出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端庄有礼,温婉大方,就差一个好婆家了。

    放玉镯进包袱时,她想的很简单,这样一来,以后自己远在前线想妹妹与爹娘了便拿玉镯出来看看,也算是睹物思人。

    所以,在红袖跑过来抢自己包袱的第一时间,阮红旖将包袱藏在了身后。

    没有得到目标,她有些失落,嘴上不平地问道:“姐姐,你去哪里?”

    “去见赵淇。”

    为了防止妹妹知晓自己离开大哭大闹引来爹娘,阮红旖决定暂且不告知实情,总归,待她歇息惯例给枕头翻个儿,便能发现自己早早备下的字条。

    “赵淇?”阮红袖拧起了眉,显然这个人给她的印象并不好,然后说道,“爹娘不是已经给你指了易家的公子么,你怎的还想着赵淇?”

    妹妹总是这样,情绪一激动,便顾不得喊自己姐姐,而是直接以‘你’相称。

    “我就去见他一面。”阮红旖的语气里带上了些哀求,她从未求过人,只希望这一次,妹妹能够应了,不要耍性子。

    但是她错了。

    不求还好,这么一求反倒令她越发趾高气昂:“见他一面为何还要带上包袱?姐姐,你莫不是要与他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

    自以为聪慧猜出了始末,阮红袖当即向阮红旖的身后伸出了手。

    姐姐越是藏着,越说明心里有事……那怎么行?她越要瞒着自己,自己就越要知道,然后再告诉爹娘!这样爹娘又会夸奖自己一番了!

    可令她没料到的是,一向对她百依百顺的姐姐这次并没有如同以往,而是表现出了抗拒,且神情间还有些不耐烦。

    阮红袖心里不由得有些慌了,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引起了姐姐的不喜呢,可没来得及细想,这种念头就被另一种念头所取代:娘亲说了,府里的一切,都是自己的!

    姐姐只能向着自己,不能忤逆。

    本来略显迷茫的表情变得坚定起来,她再次向姐姐身后的包袱伸出了手,看着那包袱近在咫尺,她已经预见了它很快就会被自己打开。

第一百六十六章 荼靡

    “红袖,你不要太过分了。”一向温婉的人儿这时也难免有了些怒意。

    “哼,我倒要看看你包袱里装的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阮红袖轻哼一声,然后侧身用手臂一捞,强夺不成改为力摧,阮红旖端庄惯了哪里比得了如此泼妇之举,没多时,那包袱便掉在了地上。

    伴随着当地一声。

    碎成了两半的玉镯从包袱里滚了出来。

    啪。

    “姐姐……你竟然打我?”阮红袖捂着脸,不可置信道,仿佛经历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阮红旖此次却再无怜惜,而是斥道:“红袖,我宠你、惯你,不代表你就可以随便欺侮于我,我是你的亲姐姐,不是府上的下人!”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不仅仅在于这种孩子没奶吃的时候会以种种法子引起大人的注意,还在于其深谙打个巴掌给个甜枣之道,当然不见得真的是上手打人,是个大概意思。

    至于甜枣为何,那便因人而异。

    对于此刻的阮红袖,自是使出了其百试不爽的法子——捂着脸颊的手微微颤抖,嘴唇也因情绪波动而张|合,那眼眶盈满了泪。

    “姐姐,红袖错了。”

    欲语泪先流,话方出口,眼泪就掉了下来。

    “罢了,”妹妹已经这么说了,她还有什么可言呢,遂摆了摆手,转身欲走,那包袱里的物事却是怎么也不肯要了,“红袖,姐姐先走了。”

    见留人不成,战略从直面争抢到眼泪攻击,再到了以势威胁。

    “姐姐,你是不是走了短时间内就不会再回来了?你现在若离府,我转头便去告诉爹娘。”阮红袖冷声道。

    见姐姐的身影彻底僵住,阮红袖暗道总算窥破了事情的本质,原来姐姐是要跟那什么赵淇私奔,心下正得意着,嘴角也不自觉扬起。

    她不怕妹妹告诉爹娘,也不怕世人指责她如何如何,但她怕右丞嫡长女与兵部侍郎嫡长子的恋情一朝败露,那么赵淇的大好前途便只得尽毁了。

    就算他愿意为自己放弃,自己却并不愿意看到。

    被推开的门,缝隙间露出侍奉他多年小厮的模样,阮红旖可以看到小厮脸上明显的惊喜,心知小厮也在为自己二人的事揪心着。

    可是事到如今,她只有强忍着心中的酸楚对其摇摇头,然后上前一步将后门重新关上。

    饱含了朝气的初晨随着缝隙点点缩小,也在一丝一缕地从这方院墙之下抽离开来,与之对应的,少女一颗期盼且萌动着的心渐次冷却,最后化为一滩没有温度的血水。

    当时她便知晓,合上了那扇门,自己与赵淇是再也没可能了。

    可她哪里还有其他选择呢?

    失魂落魄地回了房,地上那所谓象征着姊妹情谊的玉镯没有得到半点垂怜,不远处的少女只顾着洋洋自得,全然没有留意到阮红旖眼中的怅然。

    合上窗,放了床帘,呆呆地坐在床铺上,她没有哭,只是心里空了一块,抽疼抽疼的。

    当日晚,自己要离府的事还是被爹娘知道了,她怎么会不明白妹妹那点幼稚的小心思,漠然受之,好在爹爹只是看了自己一眼,没有说什么重话,但闺房门口已加强了守卫。

    人是被彻底关牢了,可是长在他身上的心已经走远了啊。

    就在她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这种环境的时候,每日面对着撒娇的妹妹能够再次一如往常般,每日午夜梦回时分都会出现他的身影醒后沉默许久……

    赵淇失踪的消息就似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呼吸已然足够费力,生活已经足够辛酸,可是为什么,连一个从今往后只能出现在回忆里的人也要被老天夺去呢?

    倒是真个成了只能出现在回忆里的人,再也瞧不见,再也摸不着,再也无法得知丝毫有关于他的讯息了。

    病来如山倒。

    更何况,她哪里算得上什么山,不过是一缕想要丝丝暖君心的清泉罢了。

    大病持续了五天五夜,爹爹也来自己塌前叹了不下七八次,娘亲没有来,想要前来探望的红袖被娘亲勒令禁止了。这些她心里看得分明,只是从不会说。

    病去如抽丝。

    假若真个能够抽成丝,她是千般万般的愿意,哪怕成为一抹幽魂,水过无痕地到世间另一头去寻他。

    “如此,娘娘可明白了?”

    阮红旖的诉说,犹如秋日淅淅沥沥的细雨,声响并不大,势头并不强,却依旧能够让孤独的旅人心中凉意更甚。

    洛墨没吭声。

    心知对方并不需要回答。

    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借机挑拨阮氏两姊妹、令她们的关系更加恶化,另一个就是按着平常、该怎么来怎么来。

    “开到荼蘼花事了,丝丝夭棘出莓墙。人都说花团锦簇、花团锦簇,本宫倒以为这单个的荼靡也可称一句花团锦簇,”洛墨顿了顿,然后接着道,“花开也好,花落也罢,终归是曾经过了眼,比起那些个无缘睹见的人要好上千百倍。”

    “娘娘的意思是,拥有总比不曾拥有要强?”阮红旖不由问道。

    洛墨神秘一笑:“也是,也不是。”

    见对方不愿再继续方才的话题,阮红旖也不是非要刨根问底的人,遂回以一笑,盯着洛墨的眼睛道:“京城中人常道,左丞嫡女洛墨虽有天凰之命,实则不学无术、全无天凰之实,如今看来,人言,也不可尽信。”

    “是么,可本宫确实甚么都不会。”

    阮红旖一时气结,心说什么都不会那你那天写得字怎么那么好看,谁辨不出来是练过的,还有刚才无意间念的那两句诗,什么都不会能念出来吗?太糊弄人了吧……

    不过既然洛墨不说,阮红旖也没有探寻的道理。

    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秘密,或是美好,或是难过,但既带了秘之一字,那便轻易同他人说不得。

    倘若探听了,对方愿意还好,也少不得心有芥蒂,如对方不愿,轻则就此生了嫌隙,重则非得斗得你死我活方止,总之,能不碰便不碰,保护他人亦保护自己。

    再说那什么天凰之命,又岂是一般人能宣之于口的。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丽人

    再回到众人跟前,发现她们的注意力已经从阿靖转移到了各自身上,开始聊聊衣服,最近吃了什么好吃的,又或者显摆一下新得的首饰。

    女人们聚在一处,除了增进感情,也就剩下了分享和显摆,而在这深宫里头,还是后者居多。

    “皇后姐姐与毓嫔妹妹这是去了何处?”不经意转过头来,似是才发觉二人方才不在场似的,杜羽绫有些惊讶道。

    洛墨懒得应付这种没有意义的对话,把机会留给身后的阮红旖,然后便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到了仁妃和阿靖那边。

    “娘娘。”

    罗婧朝着洛墨点头,作为个简易的礼,然后便将熟睡的阿靖放到了洛墨怀里。

    这倒是令人惊讶呢,先前瞧着自己的那副模样恨不得把自己扒|皮给吃了,怎的走开没多时,这态度就转变如此之快?

    原是洛墨先前将阿靖交到罗婧手里,一是觉着阿靖多少应当同生母接触一番、即使这位生母看起来并不是那么靠谱,二是自己也曾当过母亲,不论其母为人如何,这潜意识里对于孩子总是想要亲近的,而三,则是因为她与阮红旖有话要说。

    目的来讲三为首,本心来讲二为首,善意来讲一为首。

    轻轻送,轻轻接,以至于孩子都没有察觉到自己换了个地儿,仍合着眼睛睡得香甜。

    这时听阮红旖说道:“那边的荼靡开得正好,能有机会与娘娘同赏,是红旖之幸。”

    “花花草草有什么好看的……”杜羽绫低声嘟囔了一句,然后目光转向不远处的草地,看了看,很快又将目光转了回来。

    “皇后娘娘,我可以抱抱大皇子吗?”说话的是赵绮。

    自从凤仪宫里来了阿靖,洛墨渐渐养成了一个习惯,那就是但凡有人与自己说话,便先观其目。目为窗,反应其人,若非过于有心机擅隐藏自己的,一般便可明了。

    没有从赵绮眼中看到对孩子的好奇与喜爱,估计其目的不纯,所以洛墨摇了摇头,没作理会。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不管赵绮到底是不是存了坏心眼,不管自己到底是不是冤枉了她,总归,阿靖安全第一。

    再者洛墨可不记得前世赵绮对孩子有什么兴趣,倒是某次她去瞧罗婧正赶上换尿布,殿门还没进呢,就说什么大老远闻到了味道,直欲作呕,矫情得不行。

    所以还是让赵绮离阿靖远点,洛墨在心中暗暗下了决定。

    而被无情拒绝的赵绮,自刚才一行人被洛墨摆了一道后,对这位年轻的皇后终于改了观,态度也不似以往倨傲。

    态度跟心里头怎么想是两码事,虽说心里仍是那般,看谁谁都讨厌、看谁谁都不待见,但表面上可不行了……万一自己单独被洛墨施了个下马威,那以后还怎么在后宫里横着走?

    然后便见赵绮,对着自己旁边的钱澧翻了个白眼,转身随意扯个借口再行礼,直接告退回宫去了。

    这还是因为洛墨没来之时,钱澧瞧着小娃娃讨喜,便请罗婧给她抱了会儿,罗婧哪里有什么不同意的,正沉浸在有娃的喜悦中,当即便小心着把孩子抱过去放钱澧臂间躺了会儿。

    面对位分还不如自己的钱澧,她都能抱到小娃娃,自己却不行,哪里能平衡得了,也没脸再待下去,遂对其撂个脸子抬脚走人。

    留钱澧坐在原地一脸懵逼。

    待那赵绮带着一阵风走了,钱澧才脸上略带尴尬地道:“宁姬姐姐这是怎的了?好端端瞪我作甚。”

    “许是瞧钱姬妹妹的帕子掉了,好心提醒你呢。”柳云瑛出言,并伸手点了点地上那方蓝色帕子。

    “哦,谢过柳嫔姐姐。”

    钱澧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是自家侍女的疏忽,却要别宫娘娘来示意,心知这是柳云瑛在给自己台阶下,对其好感不由增加了许多。回以友善一笑。

    “赵绮?她会有那么好心?”

    说话的是杜羽绫,不管听没听出来柳云瑛的意思,反正是看那赵绮从头到脚的不顺眼,听得有人抬高其形象,当时便出言表达了自己的立场。

    其他人都跟没听到似的,除杜羽绫开口的那么一会儿子工夫停顿了少许,仍是在各自聊各自的。

    “秀妃此言差矣,那也是说不准的事儿。”

    恢复了心情,许久没有随处掺乎的老好人罗婧又开始和稀泥,只是不知从何时起,这份掺乎不再是刚进宫那般的想要众人和谐相处,而是多了很多意味不明的东西。

    “说不准?我看倒是八九不离十呢,”杜羽绫没恁多顾忌,该说还是要说,反正赵绮走了太后不在,这等良机不多说两句可不就不划算了,“兴许是她出来前忘记吃那劳什子丹了。”

    杜羽绫口中若说的赵绮吃那‘劳什子丹’,虽也有暗指其早起没吃药之意,更多的也是在讽刺赵绮这一行为。

    几年前的名门闺秀圈子里头,各家各有各家的擅长,可以说是百花争艳了,而这赵绮更为个中奇葩,堪堪与人争艳的并不是其自以为极好的嗓子,却是她家祖传的丽人丹。

    丽人丹,不说别人,这名到洛墨耳朵里时让她直接笑了出来,曾经的望族、太后的母家——赵家,其祖上流传下来的诸多大物件一个不剩,竟就存了那么一张单子。名字听起来就像江湖骗子随口胡诌的。

    好罢,且不论是不是跟江湖骗子有关,但赵绮长年服丽人丹可是京中的一大乐事。

    其亲生姑母也是服丽人丹,如今上了些年纪,那皮肤仍如剥了皮儿的白鸡蛋似的,这般讲来,貌似丽人丹还挺管用的。可是到这赵绮身上,不知怎的,皮肤没保养好不说,脸上还时不时爆个痘。

    但即便如此,赵绮还是一天五顿吃得不亦乐乎。

    赵家独女曾有言,人可几日不用膳,但不可一刻不食丽人丹。

    吃了不管事儿、身上全无变化,反而还起了副作用,偏偏人家还捂在怀里当个宝儿、一副谁探听就跟谁急的模样,旁人不笑你却还能笑话谁呢?

第一百六十八章 送伞

    又坐了会儿,感觉时间差不多了,洛墨便抱着阿婧当先离了御花园,好巧不巧,荔枝一句话话音未落,大风便呼呼地刮了起来:

    “娘娘,咱们这儿已有数日未曾下雨了,您说什么时候才会有呢?”

    洛墨连偏头都没偏头,接也不接荔枝的话,而脚下的步子是加快了不少。

    几个呼吸的工夫,方才还晴空万里的天如今已飞速聚集起了朵朵乌云,连绵的风呼啸而过,洛墨赶忙抬手捂好了怀中的小脑袋瓜,生怕其受了风。

    前世可不就是某次,自己难得良心发现抱着阿彦出去晒太阳,结果没待多久就下起了小雨……可真是往事不堪回首,不堪回首。

    青提无语地看了荔枝一眼,那目光仿佛在说:荔枝,瞧你这乌鸦嘴,就连全程没怎么开口的杨嬷嬷也不由得频频将目光投向荔枝。

    随着风越来越大,天色也愈发阴沉了起来,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仪态风度——若是自个儿好说,便是不打伞也能慢慢悠悠地走,可怀里抱着一个小的,肚子里还怀着一个没成型的!

    跑呗,跑了再说。

    好在速度够快,洛墨几人前脚迈进了大殿,后脚外头就啪嗒啪嗒地下起雨来。

    许久没有这般运动过的洛墨这时才留着到自己后心已经被汗水浸|湿,额角也有些发潮,正寻思喊青提同自己一道换身衣裳,关上的殿门就被人再次打开,回头一瞧,正是钟离卿,其后还跟着个气喘吁吁的陶子。

    “哎哟,哎哟……”陶子一手扶着腰,一手拿伞杵着地,过会儿总算把气儿给喘匀了,然后才继续道,“娘娘,您跑得可真快哟,皇上这儿正叫陶子赶紧拿伞给您打上呢,小心被雨淋了。可谁想,奴才追了半天愣是没追上,说来惭愧,还让后来的皇上给赶上了。”

    饶是被大风又雨给闹得有些狼狈,瞧见陶子这副模样,洛墨也不由得噗嗤一笑。

    那边荔枝已直接哈哈大笑起来。

    一旁侍候的青提和杨嬷嬷也有些忍俊不禁。

    本来还有些尴尬,可发觉青提的嘴角也上了扬,小陶子便抬手憨里憨气地挠了挠头,同时眼睛不住地往青提那边瞟。

    青提姐姐笑起来可真好看,如果以后也能看到她多笑笑就好了,也没有那么贪心,不必每天,偶尔四五天、甚至两三天那样就再妙不过了。

    陶子感觉那一天还没来,自己就要飘起来了。

    “哎?青提,你头上怎的插个梳子?”取了两条热毛巾来分别给自家娘娘和皇上,擦了擦脸手,这时荔枝才有空把八卦的目光放到青提那边儿。

    “恩?”

    乍一听这话,青提有些不明所以,下意识摸了摸脑袋顶,这时才想起来,那是自己从娘娘怀里抱过大皇子前,见那木梳有点碍事,也是怕掉了,遂顺手将其给插到了发间。

    想起来后,青提有些不以为意,张口解释道:“去御花园的路上阮将军送的。”

    阮将军?

    这么个称呼一出,殿内一时间陷入了安静中,有的是暂时没想起来有哪位将军姓阮,有的是感觉这个桥段颇为诡异——阮家的那位为何会与凤仪宫扯上关系?

    见微知著,看着是将军送某一宫女什么物事,不明事者估计还会脑补一番什么两心相悦的浪漫剧情。但青提的身份并没有那么简单,作为凤仪宫的掌事宫女、皇后娘娘身边的一把手,有时即使是不经意打个喷嚏,都有可能遭到诸多揣测。

    虽然青提和阮砺本人都从未这么想。

    “你指的可是皇上新封的折冲将军,阮砺,阮将军?”荔枝瞪大了眼,显然对青提的话感到不可置信。

    “是啊。”

    青提有些无语,找遍整个大昌,甚至是隔壁蛮、湘两国,目前为止也是再没有哪位将军姓阮的,这还有什么可疑问的么。

    “阮将军为何要送你一把木梳?”

    特意加重了木梳两个字,荔枝已经清晰感觉自己说话时过于用力以至于下颌骨有些不对劲,可是她仍是无法压下心中的震惊……岂止是震惊,这就像湘国皇妃同蛮国皇帝私奔了一样令人大跌眼镜啊!

    好吧,似乎也许,这事儿还真差点发生。

    “哦,他是为了感谢我给他带路,上次他在宫里迷了路找不到承乾宫,是我带他过去的。”青提解释了一句,然后就拿过洛墨递来的她与钟离卿用过的两条热毛巾,迈步进了侧殿去。

    “娘娘……?”

    荔枝还没有从那种心情里反应过来,然经过最初的震惊,如今还带上了一丝丝兴奋。

    虽然连荔枝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觉得兴奋。

    “去换身清爽衣裳罢。”

    洛墨摆了摆手,示意荔枝跟杨嬷嬷也一并出去,待她们走了,才牵起钟离卿的手,打算拉他回寝殿一并换身衣裳去。

    “陶子,陶子,”见叫了一声小陶子他还是呆在那里没什么反应,钟离卿只得又喊了一声,这时小陶子才回过神来、下意识点头哈腰,于是钟离卿方吩咐道,“你也去拾掇一下。”

    “哎,奴才这就去。”

    小陶子应了句,但看起来还是愣愣的,完全不复平时的机灵劲儿。

    见此,洛墨走过去点了点小陶子的额头:“不就是收了个木梳,至于的么,八竿子还没一撇呢。”

    得了这么一句话,小陶子的眼珠才有了点活力,洛墨只得无奈一笑,便任由钟离卿拉着自己的手走了。

    而被皇后娘娘醍醐灌顶了的陶子,又站在原地,眼睛出神地瞧着视线平齐方向的地面,过了一会儿,将目光放在未来得及撑起的伞上许久,待得手臂已有些发酸了,才抬手搓了搓有些僵硬的脸颊。

    大概是今儿个的风太大了,又或者是有段时间没有在雨里奔波着为谁人送伞,这一刻浑身竟有些不自在了。

    打翻了的五味瓶,酸苦的气味充斥在鼻腔,分明是不存在的,那嗅觉却如此真实、叫人难以忽视,最终,将目光定格在身|下,终是怅然一笑。

    转过身去,一如以往的神采已重现于脸庞

第一百六十九章 勿梦

    阿靖被杨嬷嬷抱去喂|奶了,洛墨也落了个难得的清闲,与钟离卿说了会儿悄悄话。

    其实也就是听钟离卿讲了讲朝堂上发生的趣事,比如户部尚书破天荒说了句闲话然后引得整合大殿鸦雀无声,比如右丞相阮峰近日暴瘦了、也不找左丞洛与青的茬了,比如柳云瑛她爹得知自家闺女升了嫔位,写了个长奏折以表感激之心……合起来竟有一尺高。

    他说,她听,偶尔说一些自己的看法,如此半个时辰便过去了。

    要说这人吧真是不禁念叨,洛墨才同钟离卿提了一句杨嬷嬷怎的还不把阿靖抱过来,没多时,杨嬷嬷便过来了。

    “承乾宫还有些事儿没处理,我夜里再过来,不必等我,你先就寝便是。”

    得他这么一句,洛墨心头一暖,便起了身,为钟离卿理了理衣带等一应琐碎,见其眸光略显暗沉,露出无奈一笑便催他快走。

    待钟离卿出了殿。

    “娘娘,皇上可真顾着您。”杨嬷嬷掩唇一笑,话里羡慕之意明显。

    除羡慕外,还带了那么点幽怨。

    洛墨便顺着她的话说:“杨嬷嬷可是近日心情不好,本宫瞧你唉声叹气已有数次了。”

    “叫娘娘挂心,哪里有什么心情不好呢,”嘴角牵强地扯出一抹笑,还要继续说,那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直往下掉,“一时没收住情绪,让娘娘看了笑话,还望娘娘莫要见怪。”

    “杨嬷嬷说得这是什么话,有何事不舒坦说出来便是,兴许本宫还能帮你一把。”洛墨抬眼端详了她一会儿,开口劝慰道。

    这我见犹怜的模样,比之当年的阮红袖还要更甚一筹,不,兴许不只是一筹,杨嬷嬷较阮红袖可要聪明多了。她知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做什么事,就连蹙眉掉泪的时机也把握得刚刚好,让人深感同情的同时还不会引起反感。

    只见其略有些怯意地瞧了洛墨一眼,微张了口,想要说点什么又没说,把头重新低了回去,帕子已拿到手中拭去眼角的泪水。

    “有话便说罢,你每天夜里照顾阿靖,都没法正常歇息,本宫还没来得及好好感谢你呢。”洛墨道。

    洛墨本来的想法是把阿靖放到自己与钟离卿中间来,可这孩子夜里没奶哪里肯依,有时一闹便是许久,吵得人无法入眠,需得妥帖哄着。

    一个是带着身子的,若休息不好,次日更累不说,有时候这腹部也不怎么好受,着李显来看过只说是缺觉。另一个是几天睡不了一次好觉的,若再让孩子这么闹,别说睡觉了,身体直接给熬垮了。

    再说吃不着奶也对孩子发育有影响不是,遂托给了杨嬷嬷,当然,赏肯定是少不了的。

    “照顾大皇子本就是奴婢应当的,娘娘莫要这么说,可真是折煞奴婢了,再者自打奴婢进宫以来,宫里好吃好喝供着不说,几乎每日都有赏。奴婢那小匣子都已堆满了,”露出不好意思一笑,杨嬷嬷接着道,“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哦?”

    她都这么说了,洛墨哪里还有不接话的道理,遂给了个反应,待她接下来怎么说。

    半晌没接话,杨嬷嬷执着帕子擦泪的手也不动了,偷偷抬眼觑了洛墨一下,然后才低声道:

    “娘娘,奴婢有一事始终不解。”

    “何事不解?”洛墨继续接。

    “男人为何会喜欢赌钱呢,赌钱有什么好的,既不能为他养老婆孩子,也不能帮扶家里,还总是赔钱、赔得丁当响。”

    “约莫是寻求刺|激。”洛墨淡淡道。

    但凡沾上赌之一字,洛墨都是没有半点好感的,先皇征战时期就曾有言从|军者不可赌,违者定斩不赦,扰乱了人心,时常得记挂着那些个一两半子儿不说,状态还会受到影响。

    这一代钟离卿当政,虽不曾控制民间,这宫里头却是碰也不得碰的,否则不好好当差,还容易误了事,怪乌烟瘴气的。

    “寻求刺|激么?家都要散了,要那什么刺|激有何用,莫不是青天白日还想做梦。”

    看到杨嬷嬷分明不过二十五六的年纪,眼角却已有了皱纹,心知那丈夫当真不是个省心货,遂感慨道:“这人越是不如意,越想活在自己构建的圈子里,仿佛待在那里,自己就能一辈子顺风顺水一样。殊不知圈外已经横尸遍野、狼藉满地了。”

    “自己构建的圈子……”杨嬷嬷喃喃道,许久,才回过神来问着洛墨道,“那可有法子把圈子打破么?”

    “若圈子有门,将门打开便是了。”

    洛墨突然有一种在护国寺听老和尚讲经的感觉,前世的自己最讨厌的不就是那群和尚么,看着一副高僧模样,结果一扯到自家方向,个顶个儿比街上采买的大娘们还要有战斗力。

    “倘若无门呢?”杨嬷嬷继续问。

    “圈子边缘不稳,便寻个薄弱的地界儿作为切入点,人为地开个门就是了,”洛墨顿了顿,瞧见杨嬷嬷那副模样,终于开口接着自己的话,“若边缘固若金汤,何必还执着于那一隅之地?”

    此种言论放在如今的时代来说,无疑是颇具震撼性的,常人有话是‘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可见嫁错郎对于一个女人的意义是多么重大,且女人只有被休的份儿,无论她嫁的人是好是坏。

    都不过是被动接受罢了,但为什么无人想过脱离呢?

    大概有吧,只是没有真敢做出来的——千夫所指的骂名,能是寻常女子可以承受的么?跟人私个奔已经是极限了,就那还要被浸猪笼呢,别说别的了。

    故而,杨嬷嬷也惊了,犹犹豫豫道:“娘娘,您的意思是……”

    “家家有经,家家难念,与其问别人,不如先考虑自己的本心何如。”

    洛墨摇了摇头,似是在感叹世间女子大多如此实是可悲,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瞧见杨嬷嬷复垂头深思,终不再看了,目光投向墙边蹿进来的白团子,唇边一抹笑意漾起:

    “画什么别画饼,做什么别做梦。”

第一百七十章 喵喵喵

    “喵喵。”

    听得这么一声明显模仿自己却又一点不像的叫声,白团子不由得收住即将迈开的爪子,一步一步地往后倒,竟是要回返了。

    “来了哪能让你跑了,”洛墨咧嘴一笑,拍了拍手作为召唤,“汤圆,过来。”

    瞧着那本来极其沉稳的年轻皇后突然变得欢脱的背影,杨嬷嬷捏着帕子的手指不由得放松了,眉头也是一轻,可瞟到床上的婴孩身子上,手指复捏紧,没有松开,并在洛墨摆了摆手后悄然退了下去。

    白色团子不情愿地停住了步子,见那个人类又一次拍手,终又往前进了,临了要按平时跳到洛墨膝盖上时,鼻头耸了耸,快速调转了身子直接往床上跳,

    洛墨惊呼一声,赶忙往床铺的方向跑去了。

    可千万别……

    幸好汤圆对于婴孩这个物种显然从未了解,如今正处于试探阶段,前几天在殿门口刚要跑进来,结果却在发现洛墨怀里抱了个不明生物,愣是刹住步子、以比来时还要快的速度返身跑了出去。

    这次虽说敢接近了,还是走两步退一步。

    一青一蓝的眸子灵动地眨着,身后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左摆右摆,时不时拍打在床铺上发出啪地一声。

    “汤圆。”

    听得有人喊自己,白团子下意识回了头,然后就眼前一花,整只团子入了个柔软的怀抱。

    “喵!”

    汤圆想挣没能挣脱,有些不耐烦地叫了一声。

    要说猫这种生物,可算得上是没什么耐性了,高兴的时候蹿进怀里求顺毛,不高兴的时候看情况,有时趴在原地呼噜呼噜,有时被人一搂还要不爽地一爪子拍回去,可以说是自我中心的代表生物了。

    但即使如此,仍是不少人对其趋之若鹜。

    归根结底还是一个字:萌。

    就算趴在那儿,不叫也不跳,甩个尾巴就能吸引住人的所有注意力,可以说是最高级的若即若离了……这若是能在勾栏等地大肆使用,不知多少男人都要回不得家了,当然,若是自家,从此‘君王不早朝’也不是什么难以实现的事儿了。

    能不能君王不早朝不在洛墨的考虑范畴之内,她倒极喜欢钟离卿相比自己而言极其规律的作息,钟离卿若哪天为了她不早朝,兴许还可能会被她给哄起来赶紧起身。

    但对于猫这种生物,

    洛墨可以坚定地说一句:

    即使自己当了君王,

    那也百般千般愿意!

    “别闹,这是弟弟。”

    脑子不知怎的,就那么一抽,于是洛墨说出了阿靖是猫儿弟弟这番话,正要庆幸荔枝那个笑点极低的家伙不在此处,只听背后传来噗嗤一笑。

    回头正见钟离卿笑意盈盈。

    “咳……咳……钟离卿?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幸好今儿个结束得早,否则我还欣赏不到这么有趣的一刻呢,”钟离卿又一笑,走过来坐到床边,半躺着以指尖捏了捏阿靖的小脸蛋然后道,“阿靖似乎比前两日好看了。”

    “是么?”

    得钟离卿这么一说,洛墨也凑过去瞧了瞧,发现阿靖确实比前几天好看了。

    “秋月,你……”

    洛墨翻了个白眼,道:“你一定是最近太累了,都发生幻听了,我刚才可是甚么话都没说。”

    “恩?是不是,汤圆?”说着便两手握着白团子的前爪,往中间合了合,然后又把团子身子往前躬了躬作点头状接着道,“恩,说得是呀。”

    钟离卿满是笑意地摇了摇头,心知自家秋月心情正好,无需打扰,她自己便能让自个儿高兴,这是件好事,于是上身往后一仰躺到了阿靖旁边去,双眼微合。

    “不打算先换身衣服么,皇上,臣妾侍候您更衣。”瞧见钟离卿着实累了,洛墨也不跟猫玩了,凑到钟离卿跟前盯着他的脸。

    前世今生加起来十多年,也算是老夫老妻了,可面对钟离卿的这张脸,每次洛墨都会不由自主地心底产生一个念头:长得这么好看的男人,是我洛墨的。

    世界上哪里还有比钟离卿更要好看的人了呢,洛墨想了想,最终摇了摇头,若论气质自家爹爹更胜一筹,若论气场那蛮国二皇子平分秋色,若论气势任何一个老将也是不逊的——但是,将这些都结合起来,就凑成了一个无人可比。

    哎,长得最好看,性子又最温柔,自己可真是天底下最幸运又有福气的女人了呢。

    心头想法奔腾而过,这一花痴的时候还没过去,洛墨就见自家皇上睁了眼。

    秋月这是想什么呢,怎么看起来比刚才心情更好了,可自己分明什么也没做啊。钟离卿想到。

    哎呀犯花痴被钟离卿给发现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反正以后也是要被他知道的,那么早晚似乎也没那么重要?洛墨琢磨了一会儿,然后郑重其事地盯着钟离卿一双难以用言语夸赞的眼,道:

    “钟离卿,我发现了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见自家秋月仿佛有什么正事要与自己讨论,钟离卿手撑后身打算坐起,不料,才撑了一半,胸口就被一只手给摁了住。

    就见自家秋月依旧是以那副神情说:“钟离卿,你真是越来越好看了。”

    “恩,我知道了。”钟离卿点了点头。

    这么个有点无奈的样子,难不成是把自己当成孩子给逗了,洛墨腹诽着,然后手上稍微用了点力气,一把将他给摁了回去,继续道:“我是认真的!”

    眼前佳人的手,小小的,软软的,就跟那一张樱桃小口一般。盯着那张小嘴,以及那双比平时还要分外明亮的双眼,一时间心思稳固如钟离卿也不由得心猿意马起来。

    心思稳固,指的是那是办正事,是应付他人,是在朝堂之上,可不是说的面对自家婆娘……倘若有人面对另一方如此还能保持淡定,那便只剩下了两种结果:无能、无爱。

    不过可惜,钟离卿既不是无能,也不是无爱,相反来说,此两种永远都不会发生在他身上,甚至可以说程度或水平远远超过之,但是,秋月肚子里还有一个呢,他还能做什么,于是压低了嗓子道:

第一百七十一章 藕节戳汤圆

    “秋月,你这是故意的?”

    乍听钟离卿这么说,洛墨有点没反应过来,然夫妻数年这些默契还是有的,观其神色便知其意,遂要把手拿起来以让钟离卿起来,同时嘴上解释道:“我可没……”

    对于这一点,洛墨还是很诚实的,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钟离卿理解错了就不关她的事了。

    心下正有些恶趣味地想着,洛墨的话还未说完,只觉眼前一暗。

    正要再次蹿上铺的猫儿就见旁边两个人类,也不知怎么的,上|下位置便突然颠倒了。

    下面那个的手撑着上面那个的胸口,上面那个的手搂着下面那个的腰……但是这是为什么呢?

    猫儿不知道,洛墨也不知道。

    唯一能够确定的是,钟离卿此刻心里有火,至于是哪种火,想必谁都能猜得出来,也就没有必要过多赘述。

    也不知过了多久,洛墨总算能喘一口顺畅的气儿了,略微幽怨地看了钟离卿一眼,还不解气,挑衅地冲其挑挑眉,在他捉住自己之前翻了个身把阿靖抱在了怀里,道:

    “我抱着阿靖呢,钟离卿你奈何不得我。”

    “是吗?”

    钟离卿一听,就要过去,于是洛墨见机赶紧认怂:“不是,皇上您大人有大量。”

    “秋月你啊……”

    钟离卿不禁扶额。

    见两个人类的战争总算告一段落,猫儿这才跑过来,绕着洛墨的小腿走了两圈,尾巴不时拍打,第三圈时,猫儿似乎总算下定了决心,前爪扒着着洛墨衣裳便立了起来,鼻子凑近阿靖的小手闻了闻。

    “喵。”

    轻轻喵了一声,又将目光投向洛墨,仿佛是在确认着什么,洛墨见汤圆难得看自己一眼当然喜不自胜,正要开口,就瞧钟离卿抬手摸了摸猫儿的脑袋,带着笑意解释道:“汤圆,这是弟弟。”

    “哼,”对着钟离卿哼了一声,洛墨由于怀中有阿靖,忍住了撸猫的冲动,然后道,“有个大皇子做弟,我们汤圆在宫里的地位着实不低,比不少妃嫔都要金贵了呢。”

    这话说的倒不假,毕竟除太子以外,皇子公主的地位与四妃平齐。

    换句话说,按这么来排,除四妃与皇后外见了汤圆都是要行礼的。

    洛墨想了想那画面,不由一笑。

    可能自是不可能的,但不影响脑子里出现啊。

    猫儿被钟离卿抱在了怀里,一如既往地没有半点挣扎,还极为讨好的呼噜几声将眼给眯上了,洛墨这回心里没有不平衡……钟离卿怀里是有,可自己怀里也有呢,还比他怀里的大!

    阿靖也醒了,提溜圆的眼珠看了看洛墨,小脑袋一转,又看了看钟离卿,最终,目光下移,停留在了钟离卿的怀中。

    藕粗的白嫩手臂往下一搭,然后就直直地戳到了汤圆的脑袋上。

    汤圆被戳懵了。

    本来待在主人怀里享受着主人的轻|抚,谁料天降藕节啊。

    洛墨也有点懵。

    这孩子,做什么呢。

    那可是汤圆啊,偶尔犯了错自己都不舍得拍一下,竟被阿靖给戳了,好吧,相比之下还是阿靖更为重要。但洛墨还是紧绷了精神,以防汤圆这个实际性子没有那么稳定的家伙一个不高兴给阿靖来一掌。

    虽然疼是不疼,汤圆一向有分寸,但吓到孩子就不好了。

    好在汤圆只是瞟了藕节一眼,然而令人没想到的是,藕节见汤圆没有理他,又戳了汤圆脑袋一下,小手张开就朝着耳朵而去一把给抓住了。

    汤圆有点委屈,抬头看向抱着自己的钟离卿,却发现钟离卿始终认真地瞧着那个女人,一时间委屈更甚,便直接两眼一闭,打的是眼不见心不烦的主意。

    恩,从此可以看出,以后阿靖这孩子的脾性坏不了,洛墨在心中下了定论。

    “近日我总在做着一个梦,梦见我娘来看我了。”饶是老夫老妻,被钟离卿这么盯,面皮也有些受不住,于是洛墨开口打破了沉默。

    “可是想你娘了?不如召进宫来陪你几日。”钟离卿道。

    洛墨直接拒绝了,摇摇头道:“我娘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还是不了,不方便。”

    “那等过些日子,你若愿意,便回去待上些时日。”

    “真的?”洛墨不由问道。

    “有何不可,”钟离卿一笑,“你想回去,回去便是了。不说金口玉言,秋月你大可想想,你我相处多时,我何曾骗过你。”

    “这倒是,”洛墨点了点头,“那便等肚子将显了罢,省得应付宫里的琐事……不过,事务谁来管?”

    钟离卿斟酌道:“你大可交给裴若。”

    直觉使然,洛墨从钟离卿的话里捕捉到了一丝笑意,心下有点不解但也没问出来,仅示意自己认同。

    “钟离卿,你说,我们会生个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待阿靖戳汤圆脑袋戳腻了,汤圆也睡着了,洛墨轻声问钟离卿道。

    “恩……女孩儿罢。”钟离卿答。

    “为何?我还寻思你会说男孩儿呢。”

    “女孩儿多省心,养在这宫里头,想穿什么穿什么,想吃什么吃什么,”钟离卿想了想,然后接着道,“若是她想学骑马,我可以教她骑马。她想学写字,你可以教她写字。平日里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待我们都闲了便带她出去瞧瞧宫外的世界……”

    这可真是难得中的难得了,洛墨问一句、钟离卿答一堆,并且还有些喋喋不休的架势,听他说东说西,谈谈对儿女的设想,诸如此类,倒也觉得有些新鲜。

    与此同时,心中还生出了一个念头,那就是:男人要是叨叨起来,可真没有女人甚么事了。

    不过听他话里的意思全是这儿宠那儿宠,洛墨吐槽道:“朝你这么养,不得惯出来个刁蛮公主了,以后谁人敢娶进家门了?”

    “不娶便不娶,我钟离氏的儿女何愁婚事,她若愿意在宫里头待,便养她一辈子又何妨?”

    其实洛墨没有留意到的是,自己本身,也是这么被养大的,只不过此刻的她将全部注意力放到了钟离卿的话里。

    不同的神情,同样的语气。

    真的是离家久了,有些想家了呢,想念爹爹,想念娘亲,以及爹娘院子里的那只凶凶的小母猫。

第一百七十二章 黑猫粽子

    粽子。

    蛋黄粽豆沙粽肉粽红枣粽。

    洛墨最喜欢的是豆沙粽。

    当然粽子除了吃的,还有其他解释,略去土话里会跳会伸胳膊的活‘粽子’,爹娘院子里那只讨厌的猫也叫粽子。

    不出意外,这名字又是洛墨起的。

    时年正当端午,与爹娘三人围一圈,坐在后院的露天凉亭里,吃着爹爹做得五仁月饼,喝着娘亲酿的李子酒,难得能在爹爹面前无所顾忌地喝,洛墨自是美得很。

    约莫不过半个时辰,耳朵里竟然传来了猫叫声,起初洛墨还道自己想猫想疯了……毕竟那种可爱的生物谁不想要一只呢,但京城中爱猫人士还真的不多,也就阮家那母夜叉手底下有只。然以左右丞相府的关系,便是那猫下了小的,洛墨也是断断不会念着的。

    那样一个夜叉,右丞相阮峰都被管教得跟孙子似的,别说她养的猫会成个甚么猖獗模样。

    反正跑到谁家叼鱼的事儿时有听说。

    不知道的还以为右丞相家里头不给喂食呢,不然怎么总跑到别人家去……莫非还是别人家的饭香?

    所以,乍闻猫叫声,洛墨只会觉得自己是听错了。

    可随着时间推移,那猫叫声就跟护国寺塔尖的大钟似的,即使声音并不是那么大,可就是幽幽地往人耳朵里钻,于是洛墨站了起来。

    “小墨,怎的了?”

    问话的是爹爹,与其同时而来的还有娘亲询问的目光。

    “听见有猫叫声,我去瞧瞧。”

    见娘亲点了点头,洛墨便离了凉亭,往后门处走去。府门常闭着,那猫儿不可能直接越过高高的围墙,若是想寻,只有出去寻。

    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是青提提了个纸笼在不远处站着。

    转头对其一笑,心下了然是娘亲令青提来的,便推开后门,朝守卫点点头,便在转角的阴影处发现了一只黑色的不明物种——要不是有纸笼,洛墨恐怕是直接略过去了,大黑天的谁瞧得见?

    都与夜色融为一体了。

    蹲下去细细端详之,发现确实是只猫儿,只不过身子瘦弱得可怜,脊背靠在墙边,嘴边发出呜|咽声,就像弃|婴无助的哭泣。

    洛墨刚想下手摸一下,身后的青提喊了一声小姐,于是便从怀中抽出个帕子,道:“来青提,与我把这猫儿放进帕子里。”

    小心翼翼地捧着,生怕一哆嗦给摔地上去,洛墨就这么慢慢地走回了凉亭里头,向着爹娘解释道:“这猫儿是在府外发现的,看着挺可怜的,便带了回来。”

    说这话时洛墨是有些忐忑的,毕竟爹娘可从未表达过对猫儿的看法,万一引得他们不喜那就不好了。谁料,爹爹点了点头:“你想养便养罢,小心莫被抓了便是。”

    “恩!”

    一时间,胸中充满了无限责任感。

    但令当时的洛墨没想到的是,黑猫儿起初无法走路,只得乖乖地躺在自己为它布置的地界儿,可一旦有了些行动能力,那就开始往外跑了。

    这个外还不是府外,而是洛墨的小院外,出了洛墨的小院便向着爹娘的院子跑。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

    捞回来照顾没几天的猫就这么投入了娘亲的怀抱,并且不知道这猫是否失忆了,才进娘亲那儿没两日便将恩人给忘了个干净,不仅如此,有时还会冲着洛墨翘尾巴、呲个牙。

    这叫洛墨哪里能忍?

    救你回来你还凶我!

    于是乎左丞相府自那日起,便开始了人猫大战,久久不得安宁。

    洛墨的爬树技能也是因此学会的。

    叼了本大小姐新从娘亲那儿磨的帕子,还跳到树上把帕子给挂在了枝头,还在树底下冲着本大小姐喵喵叫?气冲冲地从树上把帕子摘了下来,洛墨便抱了个棉被把黑猫给蒙头打了一顿。

    又解气还伤不到猫儿。

    可真是个两全其美的事,就连爹爹也不由得为自己这一机智的举动竖起了大拇指。

    后来为了‘报复’这过河拆桥的猫儿,洛墨便将其一开始来府的豆沙给改了,自此更名为粽子。粽子粽子,端午节吃粽子,出门口捡粽子,岂不乐哉?

    “秋月,秋月。”

    回过神来,看到钟离卿在自己脸前晃了晃手,洛墨不由出言道:“怎的了?”

    “别傻笑了。”

    “……”

    长久的沉默,洛墨盘算了半天将钟离卿蒙头打一顿的可能性,终于还是没下去手,然后便接着原先的话题道:“你刚才一说回府,叫我忆起来粽子。”

    “粽子,”钟离卿有些不明所以,随即又反应过来,“你说的可是你娘养的那只小黑猫?”

    “明明是我捡回来……”

    这话一出,洛墨也有些底气不足了。

    去年汤圆来的时候先进自己的凤仪宫,可一见钟离卿就马上把自己抛之脑后了,现在更不必说,若不是自己有喜了估计汤圆见钟离卿就会直接从自己怀里跳开。

    哎……为何一只只猫儿都对自己如此无情呢?就不能拥有一只全心全意喜欢自己的猫儿吗!

    洛墨在心里咆哮着。

    遂无力地点了点头:“恩,就是那只。”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你……”

    刚恢复平稳的情绪又开始起伏了,洛墨尴尬地抬手捂住了脸:“那不过是个巧合,是意外。”

    还好京城中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不然要让那些个姑娘们了解到自己与钟离卿见面当天的实情,恐怕都要哭着喊着把我的皇上还给我……毕竟,你不珍惜的盛世美颜,人家还想多看几眼呢!

    当时才被钟离卿接下,二人对视,洛墨感受着来自男子身上有些好闻的气息,脸还没来得及泛红,眼角余光便瞥见地上掉落的帕子正快速移动着。

    眯眼一瞧,哪里还顾得上钟离卿,当即大喊一声‘粽子你给我放下!’不仅镇住了叼帕子的黑猫儿,还惊呆了身旁容貌极好、未多看几眼过过瘾的传说中的太子殿下。

    被发现了真实性情,洛墨也是难言的有些羞,心说第一面便这么个印象恐怕以后再也无缘了。

    自不可再久留,且那猫儿经过一愣又很快行动了,遂看也不看那人一眼,追着猫儿一道跑远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就是不吃

    “老爷,明天能去护国寺了吗?”

    这几日阮峰几乎不敢回家,本来就因红袖一事导致自己最近在朝堂上抬不起头、洛与青一方几个后生趁势崛起打压自己这边,而回了家自家婆娘还不省心。

    每天还没起|床呢,睁眼第一件事就是问什么时候能去护国寺,就连以往互相约定好的温柔一刻钟都不履行了,除了问就是问,自己不同意就开始揪着耳朵喊,再不济就要哭天抹泪地说她命怎么那么苦。

    哎,婆娘,命苦的哪里是你,命苦的应该是我才对吧。阮峰在心中埋怨道。

    看着屋子里自家婆娘被摆放得没有空地的三架妆台,不由得有些想念成婚后便从未满过的钱袋了。

    “夫人,你也不是不知道,如今陛下仍处于气头上,我们阮家若有人往护国寺靠,那才是真真正正地不想要脑袋上的乌纱帽了呢!”

    阮峰盯着自家婆娘向自己耳朵伸过来的手,不禁抬手抹了把汗。

    “我见我家闺女怎么了!真是的,我们红袖再错能错到哪里去,陛下为何如此狠心,竟将她独自一人丢到了护国寺那个破地方去烧香整整一年!哎哟……我苦命的闺女哟,呜呜呜……”

    说着说着,自家婆娘又开始哭。

    劝慰无果,阮峰头一回感觉到极度地挫败,这是以往从未有过的感受,即使是在朝堂上——毕竟跟洛与青斗了那么多年都没赢过,心里早就习惯了。

    照例穿上朝服,踏上马车,向着承乾宫行去。

    众臣不禁有些惊讶,一向与左丞相敌对的右丞相,这次竟然在左丞相给皇上提出建议时没有一点反驳,相反,还认真地看向地面,一副沉思的模样。

    其实只有阮峰自己知道,他现在根本无暇给洛与青找麻烦,自己如今都一脑门的官司,再去招惹洛与青岂不是往茅坑里跳么?

    自打昨日有信送到了自己那书桌上,自己心里便始终不得安生。

    进,还是,退?

    只有目前两种选择了。

    如果保持不前不后,那么之前那礼就不应当收……哎,自家婆娘瞧见华丽的玩意儿就走不动道儿,尤其是衣裳首饰,但谁能想到她竟然会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把礼给收了呢?这可是,这可是……

    哎!

    这种事哪里是那么轻易就能进的,成则天下洗牌,不成那可是掉脑袋的大事啊,不仅自己,阮氏上上下下百余人口都得上断头台。

    要是退呢?不,阮峰不甘心。

    终于能有一次彻底斗赢洛与青的机会,倘若不抓住,恐怕以后自己将再无翻身之日了。

    虽说这是凭借外力,并非自己之势,但只要能达成目的,只要能让洛与青在自己面前再也抬不起头来,又有何不可呢?

    哼,洛与青,且等着罢。

    一个晨起加早朝的时间都被阮峰用来权衡利弊了,该怎么做,何时做,派谁去做,通通给考虑了个遍,约莫回书房又坐了两个时辰,阮峰总算狠狠地拍了桌,提笔便写。

    不再有一丝犹豫。

    一气呵成,总算是放下了一个包袱,一时间心头都轻快了不少,阮峰打开门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暖阳照进了阴暗的书房,试图驱散那些不被世人所接受的东西。

    很快的,叫来最信任的小厮细细交代一番,阮峰便回身将门给重新关上了,心情也随之好了不少。

    而同一时间的护国寺,僧人们都在十年如一日的吃斋念经打坐,唯独有一熏上浓香的屋子在发生着吵闹,起初有好心者还会接近、敲门劝说一番,久而久之见劝说无果也就不再理会。

    “娘娘,您还是吃点东西吧,这都多少天了。”

    随着阮红袖一同被发配的宫女梨儿皱着眉,手上端着两菜一饭一汤,不厌其烦地对自家娘娘道。

    “吃什么吃,那是人吃的吗?”阮红袖转头没好气地看了那托盘一眼,目光里透着大大的嫌弃,恨不得再上去一把把那些东西都给掀了,省得污了她的眼。

    但她不能那么做,据每日固定送饭来的小和尚说,方丈有言,若是自己再浪费食物,不仅从此以后不会再送饭菜来,还会禀告圣上,令这位尊贵的娘娘再在佛前祈福一年。

    没有饭可以,她宁可饿死,宁可从这破地方跳下去,也不会吃他护国寺的一口饭!

    但是她不能忍受再待在这鬼地方!

    何况还是再来一年!

    要真是那样,还不如让梨儿给自己找根绳子,就此自缢了了事,也算是给个体面。

    日日变着法子哄自家娘娘吃饭的梨儿,这次终于按住了自家娘娘的命脉:“娘娘,奴婢听说,这人啊,要是长时间不吃东西会变丑的,长此以往还会脸颊凹陷,且无法再恢复呢。”

    阮红袖不自觉地抬手摸了摸脸颊。

    脑子里出现了自己脸颊凹陷的模样,或许也有这间屋子背处阴凉的缘由,阮红袖完完全全地打了个哆嗦。

    “你说真的?”

    蹭地一下转过头去,死死地盯着梨儿,那目光就像是只要你骗我我就把你生吞活剥了似的,叫人不禁背后一寒。

    直面那目光的梨儿也是有些头皮发麻,但为了能够完成好好照顾娘娘的任务,她不得不硬着头皮接着编道:“是呢娘娘,奴婢先前没进宫时隔壁曾有家娘子就是为了体态流畅而数日禁食,结果啊,人没瘦下来,那张小脸确实凹进去了,可吓人了……哎,想来原来也是个白净的。”

    不知道是否后来这白净二字着实将阮红袖给刺|激到了,阮红袖倏地一下站起来,瞪着梨儿:“我的脸……我的脸……可有……?”

    话没继续说,但谁理解不到个中含义呢。

    梨儿张了张口,正寻思着怎么说能让自家娘娘接受又可以开始吃饭,但还没等她想出来,就见自家娘娘快步跑到了妆台前。

    这妆台是娘娘刚到护国寺时,用一只镯子换的,梨儿将嘴皮子险些磨破了、才让那些和尚同意把带着脂粉味儿的东西搬进来。

    一块铜镜置于中央,映出了阮红袖的脸。

    “啊!!!”

    “怎么会!!!”

    “快,快把这镜子拿走!!!”

第一百七十四章 真香!

    “快,把这镜子拿走!”

    惨叫声传来,梨儿强自保持着脸部肌肉不抽搐,并忍住了将托盘放下紧紧捂住耳朵的冲动。

    直如穿透耳膜似的,吵得人脑仁生疼,梨儿突然理解了,为什么江湖上会有琴声杀人的传言出现。现在看来,惨叫声都能影响人,别说刻意为之的琴声了,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此刻的阮红袖几乎是疯了,埋头什么也不看地大喊大叫,良久,终于镇定下来,可头却是不肯再抬起来,啪地连串几声响起——

    梨儿一瞧,发现自家娘娘的衣裳上头已留下了数道泪痕。

    暗叹了一口气,将托盘放下,走到妆台前将镜子从自家娘娘身前给撤离了,这时自家娘娘总算将脑袋抬起了,挂着泪珠的眼角令人看着无论如何都再生不起厌恶,梨儿不由有点心软了,但嘴上还是道:

    “娘娘,吃点东西罢。”

    “那我的脸还会恢复吗?”

    一向精明的脸此刻满是茫然与恐惧,她怕,怕自己从此以后就再也变不回去了,只能顶着那么一张丑陋的脸,她怕,更怕钟离卿知晓了便再也不愿瞧她一眼。

    那就更争不过洛墨了!

    不,阮红袖一向不承认自己争不过洛墨,只不过因为她是皇后,所以钟离卿不得不在众人面前对她装模作样,其实阮红袖深深知道,钟离卿的心里,只放得下自己。

    他看向自己的目光是那样温柔而认真。

    他对待自己的夜晚是那样深情而用心。

    他是那样的完美无缺,以至于想他想得自己都食不下咽了。

    虽然事实上,护国寺送来的饭菜是被阮红袖称为糟糠,是她自己看不惯吃不下去,所谓的相思之苦可算不上什么主要缘由。

    “会的,娘娘。”梨儿点头道。

    阮红袖叹了口气,脸上虽还是不怎么情愿,可已经无奈地点了点头,见此,梨儿心中一喜,忙回身将托盘拿了起来放到阮红袖跟前的妆台上。

    汤已有些凉了,梨儿端起正要去热,被自家娘娘一把拦下:“不必了。”然后就见自家娘娘把碗放到嘴边,闻也闻,直接闷头给喝干净了。

    “恩?”

    阮红袖擦了擦嘴,转头看了梨儿一眼,嘴巴张了张,想要说点什么终于还是没说,看着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于是梨儿善解人意道:“娘娘,不如奴婢为您再要一碗来?”

    “不必,本宫不想喝。”

    咽下的口水声在空荡的小屋里分外明显。

    忍着想笑的冲动,梨儿拿起筷子送到自家娘娘跟前,见自家娘娘接过了,又将盛着满满一碗白米饭的碗端到了自家娘娘的手中。

    “娘娘,尝尝吧。”

    其实不用梨儿再劝,阮红袖的手已经抬了起来,可是很快又放下,想来是顾着面子,便接着善解人意了一把,给自家娘娘一个台阶下。

    “恩。”

    应了一声,阮红袖的筷子终于动了。

    夹起一块小白菜放入口中,缓慢咀嚼,但很快,这份缓慢就被快速所取代了,梨儿从未看过自家娘娘以如此之快的速度吃过饭,脸上也露出了些惊愕之色,意识到失态后又马上恢复了。

    一块小白菜,接着又是稍大一块鸡蛋,夹起来,又是放到口中没经过怎么咀嚼就将筷子伸回了小白菜上。

    如此几次,梨儿有些看不下去了,建议道:“娘娘,您吃口饭罢。”

    阮红袖又要夹起小白菜的筷子突然顿住了,然后才神情有些尴尬地夹了一口米饭,入口,本来很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态度,不过片刻又变得精彩起来,遂又夹了一口米饭细细咀嚼起来。

    “恩……”

    阮红袖点了点头。

    又一口。

    “恩……好吃……”

    再一口。

    “恩……好吃……真香!”

    梨儿有点懵了,不就是几口米饭么,怎么自家娘娘就能吃得这么香?难不成,这米还能有什么门道?

    “恩,真香!”

    眼见着半碗米饭都要下去了,然而那两盘菜除了一开始的几筷子还没怎么动呢,梨儿难得的纠结了,自己刚才提醒娘娘吃饭,娘娘吃了,还吃得挺香,现在还有停不下来的趋势,那要是再提醒娘娘吃菜……

    娘娘不会光吃菜吧?

    大概出于某种求知的心理,梨儿不得不承认,即使是自己,有时候也会有强烈的好奇心,遂出言道:“娘娘,您吃点菜。”

    估计也是饿得不行了,阮红袖根本没工夫再回复梨儿,但筷子已经出动了。

    恩,大概是米饭太香,饭碗没有撂下,只见自家娘娘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筷夹着菜,吃得香极了,并且嘴角还露出了略有满足的微笑。

    自家娘娘有多久没笑过了?

    梨儿想了想,似乎是自打娘娘求皇上未果以后,无论是在冷宫,还是回嘉延宫,娘娘都没有再显露丝毫的笑意。

    换了别人也罢,可那可是嘉妃娘娘,未闻其言先闻其笑的嘉妃娘娘啊。

    若是洛墨在这里恐怕也会有点惊讶,自打进了这护国寺,阮红袖说话前就再没有惯例一笑,而是像其他人那般,该说什么说什么,就连情绪也吝啬于表达。

    辨不清感怀还是其他甚么情绪,这时梨儿也不知道该讲些什么了,便瞧着自家娘娘一口接着一口地吃,就在梨儿以为自家娘娘会这么一直吃下去的时候,见其抬起了头,唇边还留有未褪去的笑意:

    “梨儿,你先出去候着。”

    娘娘难得对自己好言好语一次,但梨儿这一刻竟不想出去,她说不清这种念头来自于哪里,也说不清娘娘看起来哪里怪异。

    “娘娘?”梨儿问道。

    “先出去候着。”

    阮红袖摆了摆手,示意梨儿出去,方才的笑意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紧绷。

    对,就是紧绷。

    娘娘在掩饰着什么。

    梨儿一向聪明,心知主子不愿自己继续留在这,省得碍眼,便点了点头,留下一句‘奴婢这便出去’,也没动娘娘跟前的托盘,便转身出了小屋并回手将门给带了上。

    站在门口,扫视了周围一圈,发现此处并没有和尚再来自讨没趣,遂放了心,老老实实地待着,只等娘娘的下一次吩咐。

    可是她没想到的是,一刻钟过去了,半个时辰过去了,又半个时辰过去了,屋子里的人就像凭空不见一般,没有发出任何动静。

第一百七十五章 梨儿 (新书求投资)

    “娘娘?”

    梨儿转头试着喊了一声,没有得到任何回复,遂又等了等,心知自家娘娘若是有甚么事被人扰了会大发雷霆,于是过了一会儿,才再次唤道:“娘娘,您可是要歇息了?”

    仍是没有回复。

    自家娘娘的习惯,吃过饭是坚决不会往塌上靠的,说是会影响体态,对于这一点梨儿始终很佩服,不论自家娘娘性子如何、待人如何,对自己的容貌那是从来没有马虎过的。

    既不可能歇息了,那里面会发生了什么呢。梨儿心中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测。

    转身过去推了推门,推不动。

    门被从内里栓上来。

    正想抬脚去踢,腿已经抬起来了,可动作又戛然而止……不行,自己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宫女、随从侍女,怎么能那么做?心里权衡一番,梨儿快速跑下了台阶,去寻寺内和尚的帮助。

    很快,门被和尚撞开了。

    和尚门为了避嫌,也是有了上次被那女施主差点砸到的阴影,慌忙掩面退去,以至于梨儿才转头张口准备说,就见此地除自己外再无旁人。

    快步进了小屋,发现自家娘娘正蜷着腿坐在房间的一角。

    斜阳略过其头顶,使得她所在的区域形成了光亮下的三角形阴暗,叫人瞧着都不免心生压抑。

    “娘娘……”

    张了张口,一时间竟不知该从如何说起,只是脚步已经下意识迈了出去,待得站到自家娘娘旁边了,梨儿才松了口气,还好,这次没把自己赶出去。

    遂蹲下身,将帕子抽出来拿到手里,试探着擦去那张脸上的泪。

    帕子被打掉了,落在地上。

    双目无神地盯着地面上的一丝裂缝,阮红袖始终没有开口,梨儿便陪在她身边,也没再开口。

    偶尔有些微凉风吹进来,拂动着桌案上散乱的经卷,并将角落处摆放得早已变空的烛台弄倒了,进来又出去,可总也是到达不了这一逼仄又无光的角落。

    一只蚂蚁慢慢地向着阮红袖所在的位置爬过来,阮红袖的目光渐渐有了焦距,本有些瑟缩向后的小腿又伸出去了,使劲往下一踏,狠狠地碾了又碾,然后阮红袖才松了口气。

    似乎不只是蚂蚁,还通过这蚂蚁踩死了其他什么令人厌恶的东西。

    还记得自家娘娘刚来这里的时候,屋子虽是打扫整洁的,可那是寺庙里和尚们的标准,不是自家娘娘这个自小待在深闺里养尊处优的人应有的条件。

    于是,在进来时见到一只褐色的小到不能再小的蜘蛛时,自家娘娘尖叫着、跑着,不小心撞到桌子摔倒了,很快小腿上就青紫了一大片。

    那样的人应该是没见过什么虫子的,所以才会如此惧怕。梨儿如是想到。

    “娘娘,起来吧,地上凉。”

    自踩死那只蚂蚁,阮红袖就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整个人就像定格了一样,梨儿试探着拍了拍她的肩膀。

    挫败的感觉袭上心头,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便是早就习惯了与自家娘娘这般相处方式的梨儿都不禁无语了,可是很多事并不是她想不做就能不做的。

    “娘娘,地上坐久了对身子不好,梨儿扶您起来吧。”

    游说无果,只能直接下手了,梨儿走到阮红袖身后揽着阮红袖两臂外侧处,好在,没有挣扎,就这么一步一步地扶到床铺边上。

    “娘娘,待了这么久您也累了罢,早晨起得也早,不若现在合眼歇息会儿吧。”

    又是没有任何回应,梨儿继续侍候着,直到鞋子脱了,让人平躺,将被子拉了上来,才见自家娘娘的眼皮总算打了架,半眯许久,方完全合上,呼吸也平稳了。

    怕又闹刚才那么一出,梨儿在侧又观察了半个时辰,发现自家娘娘睡得沉到不能再沉了,心知这一节终于度过,便转身出了去并将门掩上。

    一路上碰见几个和尚,梨儿都与他们分别打过招呼,礼貌问好,大部分点点头双手合十,有害羞者慌忙转过了光溜的脑袋,叫人心中不由一哂。

    穿过回廊,走到井旁。

    弯下腰将空木桶放了下去,几转,再拧,那桶里便装满了水,清凉的气息入鼻,叫人有些沉闷的心情也得到了少许缓解。

    提着桶往后走,分明与桶面平齐的水面却全程没有什么波动,就跟在地面上放着的那般安静,没有一滴洒出来,将水倒入浴桶中作为储备,又折过了身去再打上数桶,今儿个晚上娘娘用来沐浴的水才算是足够了。

    腰和肩已经好久没有这么酸痛过了,抬手捏了捏,心说这一阶段的差事总算是告一段落,再迈出的脚步不由得轻快许多。

    观察四周,发现没有人在附近,梨儿才快步往寺庙西南方走去,穿过浓密的树林,低矮的灌木丛,到达略显破旧的围墙前百步时,开始小跑,速度越来越快,最终翻身而过,到达了围墙的另一头。

    这片地方是护国寺少有的荒凉之处,不会有什么香客自找无聊走过来,梨儿也就放心地接着走,然而没想到,距离她不过十步的一棵大树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寻了个树干壮些掩饰身形,梨儿悄悄露出半边脸往那边瞧,可惜那边的两人掩饰得很好,只有一抹华贵的衣角分外刺眼,除此之外,就只剩下了草木之声。

    似乎是有人在做着什么事。

    不然为何周围的草移动的幅度没有那么夸张?

    支着耳朵一听,再屏住呼吸,果然,微弱的低语就传了过来。

    快点,这里,大点声,不行。

    他们在说什么呢?

    便是心思再沉稳,梨儿也不过是个未成熟的年纪,难免会对这些个从未接触过的失误产生好奇之心,可惜听了半天还是听不懂,只觉得他们大概是在探讨什么问题,一个说,一个不断地恩。

    还挺有规律的。

    罢了,关自己什么事,梨儿甩了甩头,不再理会,悄然扭转了身形向着下一处围墙走去。

    至于那边被认为探讨着什么大事的一男一女,则很快又进入了另一种境界,也幸好梨儿来得早,否则年纪轻轻耳朵便要被污染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争执(新书求投资)

    与刚才那片内围区域不同的是,此处人流量比刚才要多一些,不过无所谓,有茂密的树林作为遮挡,梨儿有自信不被任何人发现,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翻过下一个稍矮围墙时留意周围有没有人。

    比自己才高两头,不需要助跑,轻轻一跃也就过去了。

    满意地拍拍手,落下时找个不引人注目的地方活动活动手脚,正要再次往前走听到不远处有风吹草的哗哗声,出于警觉,梨儿停下了脚步,靠在一旁树干上作假寐状,眯着眼,只瞧余光末尾处有个和尚走出来。

    和尚手里拿了个扫把,似是刚做完杂扫,瞥见梨儿时收敛了动作,待走到梨儿跟前时方双手合十,问了声好:“女施主。”

    这时梨儿才似刚发现有人接近自己一般,睁开眼揉了揉,略迷茫地装模作样回了个小礼,接道:“小师父,刚做完杂扫呢?”

    “正是。”

    梨儿意犹未尽地点点头,不自觉抬手伸了个懒腰,那和尚没什么反应,依旧目不斜视地微垂着头。

    心中暗自认可,与和尚道了别,梨儿才转头看向那和尚的背影目光中露出疑惑之色——方丈身边侍候的小和尚怎么跑到外围来做杂扫了?

    她不记得那小和尚叫什么名字,只是因为护国寺方丈气质实在出尘,叫人不得不注意其身上以及其周围的一切,想要忘记模样都难。

    呆在原地半晌,梨儿才猛地摇了摇头,心说自己大概是最近太累了,不然为何会对不相干的人或事关注越来越多呢,还好,待会儿出了这护国寺就能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回去接着跟先生修习了。

    结果待翻过倒数第二个围墙,梨儿终于到达了空旷的一片地,悄悄绕了远些,然后就从某处安然地走出来,与沿途杂扫着的和尚们打过招呼就出了后门。

    一路拾阶而下,有山泉快速流过,脚步也轻快不少。

    分明如此年轻的脸庞,却是几月以来难得的露出了喜悦与松懈,尤其在瞧见一棵树旁蹲坐着的那名少女,这份喜悦便被愈发放大。

    轻声喊了一声,那少女却没什么反应。

    梨儿走过去蹲在其跟前,用手掐了掐那白嫩的脸蛋,那少女才赶忙把眼睛睁开,脸上是有些困顿的,可手上已经预先作出了回击。

    一掌迎着面门拍来,梨儿侧身躲过,然后便右手在少女脸前挥了挥,道:“你看清我是谁?”

    “回来了啊,”见是梨儿,少女重新坐了回去,后背靠在树上,“哎,老大非要我起得那么早,结果不还是要在这儿等你等上几个时辰,还不能乱走叫人发现,可给我困坏了。”

    “老大当然有老大的考虑,再说你早点来不也是防止被香客或和尚发现么,”梨儿撇了撇嘴,然后伸手拍了拍少女的肩膀,“不错,两个月没见,功夫又长进了,连姐姐我都差点没躲开你那一掌。”

    “哼,还不是自打接了任务,老大就天天拉着我练,”少女有些傲娇地昂了头,然后又反应过来了什么似的,接着道,“什么姐姐啊,咱俩明明是一起出生的,怎么你就是姐姐了呢?你有证据吗,我是姐姐也说不定!”

    “先生就是这么跟我说的。”梨儿也有些傲娇地抱起了臂膀,瞧着对面同自己一样神情的少女。

    不多时,二人相视一笑。

    若是有旁人在此定会大吃一惊,因为这两名看上去不大的少女竟然长得一模一样!

    细细观察,别说身形了,二者脸上连细节都极为相仿,叫人挑不出来一点不同之处来,可以说是奇怪得很……表情与眼神也毫无差别!

    “时间不多,你赶紧同我说说那位娘娘的事罢,省得我漏过什么细节引得生疑了。”靠着树干的那名少女开口道。

    “其实也没什么可特别注意的,在这么个地方,又不是宫里,你只需要记着别忘却每天例行的差事即可,”梨儿想了想,然后才接着道,“就是娘娘脾气不太好,不管怎么说,你都要表现得有些怕她又关心她才行……其实,她心地也没有那么坏。”

    少女轻哼一声,打断道:“你可算了吧,老大跟我说,她可不是什么好人,背地里不知道做了多少肮脏的事儿。”

    “也不全是你想的那样,很多事情娘娘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梨儿的语气有些急切,然后又叹了一声道,“再说后宫那个吃人不眨眼的地方哪有人的手是干净的。”

    “我看皇后娘娘的手就是干净的!”少女有些不忿。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她不一样,她比其他人要幸运多了,别人费心费力争取好久的东西都不见得能得到,她轻轻易易就能拿在手里。”梨儿争论道。

    “幸运?你这是什么意思,”少女再次打断了她的话,眼里充满了审视,略带生硬的问道,“莫不是在那位娘娘身边待久了,你连自己要做什么都忘了?这么快就弃明投暗了?你忘记先生一直以来的教诲了吗?”

    “你可莫要胡说,莫拿先生论事!”提及先生,梨儿也不由得有些来了气。

    自知失言,但少女心中确实是那么想的,于是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罢了,反正我告诉你,不要让我发现你做出对不起先生的事。”

    “休要妄言!”梨儿急道。

    “妄言?呵,是不是妄言你心里有数,竟然还能说什么她那种人也是有苦衷的话,我看你啊,是山珍海味吃多了连自己的窝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少女说完这话,看也不再看亲生姊妹,心中只觉愤愤难平,径直转身往护国寺后门的方向走去。

    梨儿站在原地有些呆愣,良久,才喃喃道:“……我说的有错吗?我,我真的错了?”

    没有人能够给她回答。

    她不知道,她的姊妹也不知道,不过事情既然已经告一段落,便没有必要再久留,整理了一番情绪便挑了个隐秘的路线往山下走去。

    不管身后如何,此身如何,身前的路依旧是那般,不会因为人的心态变化而产生半分改变。

    该平坦平坦,该陡峭陡峭。

第一百七十七章 果然可爱

    自打上回感受过一次毛茸茸,阿靖就三天两头将小手伸向汤圆的脑袋瓜。

    不知道是不是洛墨的错觉,汤圆脑袋瓜上头的毛似乎没有以前多了,哦,这真是一件可惜的事,不过没什么办法,谁让汤圆懒得动呢?

    要不是猫儿跟自己的性别不同,是个小公猫,洛墨都要以为汤圆才有喜了呢,否则怎么成天吃了睡、睡了吃,偶尔睁眼还是跑到阿靖眼皮子底下受挫……这哪里还有一点原先凶巴巴的样子?

    罢了,汤圆自己都不介意那点被抓掉的毛,自己又何必理会,正好还能趁机多撸几次猫呢,何乐而不为。

    洛墨心头的小算盘打得劈啪作响。

    眼见着汤圆在寝殿待的时辰越来越长,有时候要跑回去自己的窝里睡觉还会被阿靖抓住尾巴、以至于汤圆不得不留宿在阿靖旁边,青提也就只好亲自担任起了侍候猫的角色。

    从饮食到顺毛再到洗澡,简直是一条龙的贴心,这样也是为了防止动物身上有不干净的东西跑到孩子身上。

    总之谨慎些没有坏处。

    否则孩子到时候生了病,大人担心另说,孩子本身也是受了罪了,不行不行,一想到阿靖小小身子不舒服,洛墨就感觉浑身不自在,便一切由着青提来。

    这不,这日里,杨嬷嬷那边才给阿靖喂过奶,抱过来换了一次尿布,这肉肉的小手又在随处挥打了。

    可不就是召唤猫儿的意思了。

    扬声喊了一嗓子,洛墨便见青提拿个绸子裹着汤圆走了进来:“娘娘。”

    “身上还没干么?”洛墨问道。

    “恩,快了。”青提应了一声,然后便走到贵妃榻前坐下,将猫儿放到腿上,细细地擦拭起来。

    得这么一声猫叫,床铺上的孩子也不急了,咯咯直乐,逗得洛墨也跟着露出微微一笑。

    从前觉得和钟离卿两人是岁月静好,放到如今有了孩子,便是没有钟离卿,那也是岁月静好。

    洛墨自然而然地忽视了阿靖不是自己的亲生骨肉。

    实话讲来,亲生不亲生又有什么分别呢?该怎么养还是要怎么养,该怎么待还是要怎么带,又不会因为孩子不是自己的就缺衣少食了——反正洛墨是这么想。至于其他人如何认为,又与她何干了?

    “我还道你对这猫儿十分不喜,从前在府里你连看都不看粽子一眼。”瞧着青提认真的模样,洛墨不由开口道。

    “没什么喜不喜的,”青提不在意摇了摇头,末了从头到尾捋了一遍汤圆身上的毛,然后便抱着猫儿走到床边将猫儿放下了,坐在洛墨身旁一并瞧着阿靖,接着道,“我不过是懒理那没良心的家伙。”

    没良心的家伙,说的可不就是粽子了,洛墨暗道好笑。

    忍着笑意,洛墨随即道:“等过几月回府,我们将汤圆也带过去吧。”

    “娘娘的意思是……”青提慢慢道。

    果然还是青提最了解自己,洛墨在心里给青提竖起了大拇指,然后才点头道:“不带汤圆,给它一个小家伙放凤仪宫里头也怪没劲的,再者说了,前一阵子不还是闹过么,正好让它跟粽子见见面。”

    一只猫哪里有什么有劲没劲的,觉得好久见不着会想念的是自家娘娘才对,青提腹诽着然后接口道:“两只猫哪里还有什么见面不见面的。”

    这时猫儿扭头对青提喵了一声,似是在表达着自己的不满,青提看了它一眼,然后它便转过头去。

    啧,欺软怕硬么。

    “猫怎么就不能见面了,就算不是人,这档子事也是要讲求两情相悦的。”洛墨回道,然后又撸了一把汤圆柔顺的毛,正要再开口说什么,身后不远处传来了钟离卿的声音。

    “什么两情相悦,秋月,你们在聊什么呢?”

    洛墨不禁想要以手扶额,钟离卿总是到的这么及时,上次说阿靖是猫的弟弟,他来了,这次说猫与猫之间发生点啥也要两情相悦,他又来了。

    正无语着,那边青提已经垂首解释道:“回皇上,娘娘是在说猫呢。”

    待青提话音落了,洛墨方想起来钟离卿其实是个隐藏的醋坛子,上回可不就是因着自己喝多了提了一嘴林陌,结果就引得其醋意大发,进而……

    不过说来,也不知林陌如何了。

    这般想着,洛墨却是再不敢提林陌只言片语了,万一哪天再叫钟离卿给听了去,指不定还要待自己如何呢,醋坛子的盖还是安置稳了为好,否则陈醋便没有那么香了。

    “猫?”钟离卿接道。

    “恩,前阵子可不是说回府么,我想着把汤圆也一并带过去。”洛墨承认道。

    “带汤圆作甚?”

    “咳咳……府里不是还有个粽子嘛……”

    “秋月,我发现你管得还挺宽的,连这等事都要理会。”钟离卿笑道。

    洛墨心头翻了个白眼,心说钟离卿这是太累,所以说话才有点招欠,自己大人有大量不与他计较。不过要仔细一想也是,莫不是最近真的太闲了?

    怎么想且不说,嘴上还是答道:“这便是方才说的两情相悦了,先叫它俩见见再说。”

    “我家秋月果然可爱。”

    钟离卿抬手掐了掐洛墨的脸,引得洛墨眉头微皱,自己这分明说正事呢,他来个可爱是怎么回事,罢了罢了,可爱就可爱罢,反正也是实话不是?

    汤圆和粽子的事也就提在日程上了,只待自己出宫,便可以见证小生命的诞生,这么一想,洛墨就有些期待了,一窝怎么也能生两三个吧,回来小的再和小的生,那又有好几窝了。

    单单是这么个念头,一阵由衷的幸福感油然而生。

    啊!

    那么多小可爱!

    都是我的了!

    当然,此时的洛墨还没有考虑到自己如何将汤圆带出宫去,总不好直接抱着,否则叫京中百姓一看可得变成什么样子,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不过没关系,她不考虑自然有人考虑,这便是有青提的好处。

    而钟离卿,瞧见自家秋月露出喜悦到不能再喜悦的表情,不禁抬手摸了摸自家秋月的额头,问道:“秋月,可是哪里不舒坦?”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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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5390/ 第一时间欣赏再世凰后最新章节! 作者:雾里朝霜所写的《再世凰后》为转载作品,再世凰后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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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世凰后介绍:
本书分为上下两部,《琐珑瑶》与《浮世歌》。
正文已完结,可放心入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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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墙深深也好,江湖迢迢也罢,其实远不止如此。再世凰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再世凰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再世凰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