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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妃她是朵黑心莲全文阅读

作者:石向晚     世子妃她是朵黑心莲txt下载     世子妃她是朵黑心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10、雁礼

    送纳采礼的人马走得比较缓慢,毕竟家将们抬着采礼箱子,又是步行,想快也快不起来。

    因此,萧观澜进宫后还没走进慈宁宫的范围,各宫各院便都知道他往宫里送纳采礼的事情了。

    一般送纳采礼,都是媒人来送,或者男方亲眷出面,像他这样本人亲自来送的,就带着几分求娶的意味了,姿态太低,很少人家会用。

    跟外面的老百姓一样,后宫嫔妃与各宫各院的宫女丫鬟,都觉得跟萧世子定亲的人应该是德雅公主。

    毕竟从年龄上看,只有她稍微合适一些。

    有些宫人想讨个彩头,占着自己腿脚快,径直前往玉蓉院给德雅公主报喜。

    玉蓉院也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报信那名小太监不是玉蓉院的人,守门婆子哪里肯放他进去。

    小太监只得道:“那劳烦嬷嬷禀告公主殿下一声,萧世子来宫里送纳采礼了!”

    “你说什么?”

    德雅正好去坤宁宫请了安回来,听了个正着,有些惊疑不定地问。

    那小太监转过头来,一眼看见德雅,忙“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回禀公主殿下,镇南王府的萧世子进宫给您送纳采礼了!恭喜公主殿下,贺喜公主殿下!”

    德雅面露喜色,嘴角微扬,一个“赏”字还没出口,突然面色一变,暗忖:定亲这么大的事情,母后不可能不与我商议,我刚刚才从坤宁宫回来,母后却只字未提此事,说明这件事母后也不知道!

    所以,他是给别人送纳采礼!

    想通个中关节后,德雅如遭雷击,霎时脸色一片惨白,再看跪在面前那个面带笑容的小太监,顿觉可恨至极。

    “杖毙!”

    德雅从嘴里冒出这冷冰冰的两个字后,抬脚便越过那小太监,往慈宁宫而去。

    那小太监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一时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直到两名太监过来拖他时,他才醒悟过来,他没听错,公主殿下确实要杖毙他!

    可是为什么呢?

    他到死也不知道,自己来报喜,怎么就成了给自己报丧了!

    德雅急匆匆赶到慈宁宫门口时,萧观澜与两位王妃也正好从夹道里出来,原本抬纳采礼的家将换成了二十四名身材壮硕的太监。

    德雅印证了心中的猜测,面色苍白、身体僵硬站在路边。

    安亲王妃和镇南王妃在进入慈宁宫的月亮门前,与德雅打了个照面,只远远地朝她颔首行礼,却并未停留,相携进了院门。

    在两位王妃身后的萧观澜也同样如此,远远地抱拳行礼,然后连一句寒暄都欠奉,径直进了月亮门。

    紧接着,二十四名太监抬着六箱纳采礼,鱼贯而入。

    德雅远远地看见第一只箱子里的活雁时,便知再无侥幸了。

    他竟然真的要和遗玉定亲!

    他怎么可以和遗玉定亲!

    他为什么会和遗玉定亲!

    德雅怔怔地站在原地,只觉得浑身冰凉,宛如从冬月的雪水里捞出来一般,感受不到一点儿温暖。

    她失魂落魄地往回走,回到玉蓉院时,不知何时已是泪流满面了。

    那是她从十一二岁时起便心心念念喜欢着的人呐,竟然就这般不声不响的要与旁人定亲了!

    难道他心里从来都没有过我吗?

    难道他那些深情的凝视(脑补过度),都是不存在的吗?

    难道他那些温暖的笑容(不是对你),都是假的吗?

    不会,肯定不会!

    他心里定然是有我的,不然不会跟大皇兄来往密切,不会那般频频出现在我面前!

    肯定是遗玉那小贱人勾引了他,他不得不负责,就像那小贱人当初勾引表哥一样!

    肯定是这样!

    德雅已经自行脑补出了各种情节,就连刚刚萧观澜远远看过来的那一眼,也被她附加了种种莫须有的情绪:内疚、羞愧、自责、绝望……

    毫不知情的萧观澜这会儿正跟在两位王妃身后,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慈宁宫东偏殿。

    “病重”的太后,在春兰与秋菊的搀扶下,穿戴整齐却容色憔悴地端坐于主位。

    身穿嫩妃色袄裙、梳着双丫髻、戴着一整套红珊瑚头面的姜翎则规规矩矩地站在太后身侧。

    不一会儿,冬梅迎了几位客人进入东偏殿正厅。

    待三位客人朝太后行过礼后,姜翎才站出来给两位王妃行礼:“遗玉见过镇南王妃,安亲王妃,两位王妃安好,萧世子安好。”

    楚小婉这会儿已经在用看儿媳妇的目光看姜翎了,越看越是欢喜,乐呵呵地颔首道:“安好,快免礼。”

    姜翎起身退回原处,眼观鼻,鼻观心,没有多余的动作,也没有多余的表情。

    安亲王妃作为媒人,自然是有一系列标准的媒人词要说:“太后娘娘容禀,臣妇今日觐见,乃是为了一桩喜事:镇南王世子萧文贤,年方十九,素闻遗玉郡主温柔贤淑、德容俱佳,愿聘其为妻,结百年之好,不知太后娘娘可应允?”

    这本是冰人替男方下纳采礼时的通用说辞,可听在萧观澜的耳朵里,却代表着他的心声,越听越是心跳如雷,面红耳赤。

    尤其当他听到太后说“允”时,心简直要跳出胸膛了,又高兴又紧张,很想看看她现在是什么表情,却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直到镇南王妃用手肘拐了他一下,他才有些茫然地抬头看向他的母亲。

    楚小婉瞪了自家傻儿子一眼,用口型跟他说:“雁!”

    萧观澜这才醒悟过来,忙转头吩咐太监们将纳采礼抬进来,并亲自提起铁笼,将之递给姜翎。

    大雁是候鸟,每年都会去南方过冬,姜翎很好奇萧观澜是从哪儿弄来的活雁。

    在北方,一般人家下采礼时,用的都是木雕的雁,意思意思就行了,很少有人用活的。

    正因为少,所以显得珍贵,姜翎上前接过铁笼子,蹲身一礼道:“萧世子有心了。”

    她接过笼子后,转手递给珠翠。

    这时楚小婉笑着对太后道:“太后娘娘,不如让这两个小的自己出去转转,他们在这里一会儿就该不自在了。”

    后面还得商量小定的事情,两个当事人杵在这里,确实不太好。

    太后本不想同意,但人都快定给他们家了,这会儿再拦好像也有些多余,于是满心不情愿地颔首同意了。

211、珍品阁

    今日阳光正好,屋顶树梢的积雪在缓缓消融,雪水顺着冰柱滴滴答答地往下滴水。

    树荫处依然寒冷,但阳光底下却颇为温暖,姜翎跟萧观澜走了没多久,便把斗篷脱下来,让珠翠拿着。

    萧观澜则把斗篷挂在臂弯里,只穿一身墨底色绣银丝松鹤延年图的圆领长衫,阳光下,显得身长玉立,俊逸出尘。

    两人之间隔了一米多远的距离,并排慢慢地朝前走着,萧观澜不时用余光看一眼身侧之人,第一次觉得:这皇宫的路修那么宽,委实劳民伤财,十分不合理!

    两人一路沉默无声地走了一段后,姜翎走到皇后提供的义工们种下的桃林前,看了一眼正在抽芽长花苞的桃树,转头问萧观澜:“萧世子,不知漠北的战报是否传回京都了?龚大人所求之事可有结果?”

    萧观澜颔首道:“已经传回来好几日了,不过皇上还在跟朝臣们商议如何论功行赏。”

    姜翎愣了愣:好几天了还在商量?

    这效率可真是比神秘的“相关部门”还低呀!

    想想也是,战功再大,毕竟是已经发生了的事情,跟紧急战况不同,皇帝和文武百官不着急慢慢扯皮也是可以理解的。

    只是恐怕龚大人会等得心焦了!

    姜翎正想着漠北的事情,忽听萧观澜有些支支吾吾的唤道:“郡主……”

    她回过神来,转头用眼神询问:什么事?

    阳光下的姜翎白得近乎透明,眼珠像两颗晶莹剔透的黑水晶,折射这晶亮亮的光,有些晃人。

    萧观澜脸色微红,赧然问:“不知郡主可否换个称呼?”

    姜翎挑了挑眉:“萧世子喜欢什么称呼?”

    萧观澜鼓起勇气道:“萧某年长许多,郡主可唤萧某萧大哥或是文贤哥哥……”

    姜翎嘴角抽了抽:你在想屁吃,我比你大了近十岁,你让我喊你哥?我外表装嫩那是被迫的,还想让我内心里也装嫩,呵,臣妾办不到!

    “萧文贤,我以后唤你萧文贤。”

    这是肯定句,没有半点儿征求意见的意思。

    萧观澜愣了愣:这称呼跟萧世子有什么区别?彼此之间的距离从一百步变成了九十九步,虽然近了那么一点点,但比起萧大哥或是文贤哥哥,差太多了吧!

    但姜翎说得斩钉截铁,萧观澜也无可奈何,只得捏着鼻子认了:“郡主乐意就好……”他顿了顿,又鼓起勇气道:“那……我能唤你遗玉妹妹吗?”

    姜翎愣了愣,这可真是躲过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啊,哥哥妹妹的称呼就那么香?

    她有些认命地道:“行吧,你高兴就好。”

    萧观澜见她颔首应允,不由心花怒放,只觉得那些还没开花的桃树都显得俏丽可爱起来。

    沉默片刻后,他又道:“明日京都会举办灯会,我……我想邀请遗玉妹妹一同赏灯,不知可否?”

    姜翎最近也没什么事,给她那批货画的图纸也快完工了,且过不了多久太后就要“驾崩”,她这孙儿辈的,至少要守孝一年,趁现在好好逛逛京都城也好。

    于是点头应道:“好。”

    “那我明日申时末来夹道这边接你?”

    “有劳了文贤了。”

    萧观澜大喜,这称呼少了个姓氏,距离一下就从九十九步变成了九十步,简直是意外之喜。

    而姜翎则纯粹是觉得,连名带姓的喊,好像显得有些凶,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吵架呢。

    两人在桃林外站了没多久,太后身边的冬梅便找了来,说太后请他们回去。

    待他们两人回到慈宁宫,楚小婉便起身告辞了。

    姜翎扶着太后回了寝殿,等伺候的人都出去后,太后才拍了拍姜翎的手背笑道:“萧家倒真是很有诚意,下定礼的日子还没选好呢,聘礼都备下一半了,不过我们囡囡这么好,他们家紧着些也是应该的。”

    说着便叹了口气:“倒是比哀家当年强多了……”

    姜翎很想问问太后当年的经历,但又怕提起那些往事让她伤心。

    不过想也知道,太后定然是被一堆规矩捆着绑着,只能眼睁睁看着丈夫左一个右一个地往宫里划拉女人,却还不得不“贤惠大度”,发作不得。

    这样的婚姻生活,有何幸福可言?

    更别说那些许的甜言蜜语海誓山盟还都是建立在欺骗的基础上。

    想想都糟心。

    姜翎决定明日赏灯时,问问萧文贤对纳妾的看法,虽然他现在倒算是洁身自好,可难保将来不会弄些侧妃侍妾什么的,她可受不了这委屈,如果两人在这上面意见无法统一,那还是早作打算的好。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姜翎把昨晚赶完的设计草图用盒子装起来,去慈宁宫请安后,便径直出宫,去了珍品阁。

    果然,大师们虽然肯定了这些图纸的可行性,但也提了不少修改意见。

    姜翎并不是刚愎自用的人,且术业有专攻,她毕竟不是设计出身,抄来的方案也不见得适合这个时代的审美,因此大师们给她的草图一顿改,她不仅不生气,反而给大师们一顿夸。

    当然,她也给出了自己的意见:每一款包和奢侈品配饰,必须是绝版,不能有重复,不能批量生产。

    大师们做这一行的时间都不短了,自然明白绝版的货物,价格可以卖得更高一些,他们的佣金自然也更多,何乐而不为呢。

    而且姜翎拿来的图纸和配饰,加起来有近百张,不同的款式配不同的装饰,组合下来能有数千种变化,至少短时间内,那些草图已经够用了。

    她点了十几张组合搭配后的设计图,请大师们优先赶制出来,这些成品,将会成为模特儿款,被她以伴手礼的形式,送给自己的亲人朋友们。

    至于后效如何,且拭目以待。

    等她忙完珍品阁的事情,时间也差不多到中午了,姜翎索性在附近的酒楼要了个雅间用膳,顺便欣赏街景。

    因晚上会有灯会,各家铺子的房檐上都已挂出了大红灯笼。

    街道中间每隔一段距离也会有各式各样的巨型花灯,只是大白天看这些花灯,少了光效,看起来有些木呆呆的。

212、灯会

    一个人逛街也没什么意思,姜翎用过午膳便回了宫。

    午休后起身,在月秀的坚持下,不得不盛装打扮了一番。

    昨日萧世子一行人大张旗鼓地进宫来送纳采礼,如今芙蕖院上上下下都知道郡主已经许配人家儿了。

    在月秀眼里,姜翎已经算是半个萧家人了,又得知她晚上会跟萧世子一同去赏灯,自然是想把她打扮得如同天仙下凡一般,最好是端庄中透着妩媚,成熟中透着可爱,一个照面便把萧世子迷得从此死心塌地,眼里再无旁人。(成就已达成)

    只是梳个双丫髻,月秀却在一旁盯着珍珠拆了梳,梳了拆,梳了三四遍才满意,姜翎觉得自己都快被梳秃噜皮儿了。

    梳好发髻后配头面,月秀更是挑挑拣拣:红宝石太艳,翡翠太老气,珍珠太沉闷,赤金太沉……

    那满满当当十几匣子首饰,仿佛都已经配不上姜翎了似的,被月秀挨个嫌弃了一便。

    最后还是姜翎看不下去了,选了一套蓝宝石点翠蝶恋花头面,正配她的月白色绣蓝田玉牡丹袄裙。

    这么一配,就连月秀都挑不出什么问题了,于是给她披上白狐皮斗篷,又叮嘱珍珠和珠翠两个,一定要寸步不离地跟着郡主,得那两人再三许诺后,才把人送到慈宁宫旁的夹道路口。

    萧观澜站在夹道宝瓶门的门口,显然已经等了有一阵了。

    见到姜翎,他不禁眼前一亮,快步迎上来,将一个手炉塞给她。

    “日落后会有些冷,我怕你没带手炉,出门时便给你带了一个,这个是新的,今日才第一次烧,遗玉妹妹尽管放心用。”

    萧观澜说完便转身,匆匆进了宝瓶门。

    姜翎听他说“新的”,不由想起在漠北的那个旧手炉来,这家伙是有多喜欢手炉啊?这才认识多久,就送给她俩手炉了!

    她低头看了一眼:一个月白色缎面绣缠枝花的手炉套子,里头装着鼓型的雕缠枝花白银小手炉,精致秀雅,不比她自用的那些差,而且确实是崭新的。

    所以,他是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东西?这家伙,该不会是在攻略我吧?应该不是吧?

    姜翎琢磨着有的没的,双手捧着暖烘烘的手炉,出了宝瓶门,只见一辆马车停在夹道里,驾车的是老熟人苏烟,萧观澜则牵马站在马车旁。

    姜翎朝他点了点头,往上抬了抬手里的手炉,面带微笑说了句“谢谢”,然后在珠翠的搀扶下,踩着凳子上了马车。

    等她坐稳后,马车启动,萧观澜翻身上马,跟在马车后面往宫门走去。

    出了宫门,穿过午门广场,瞬间就从冷肃跨入了热闹与喧嚣之中。

    虽然还远不到掌灯时分,但无论是店铺屋檐下的红灯笼,还是街道中间的巨型花灯,这会儿都已经被点燃了。

    街上游人如织,热闹非凡。

    萧观澜约定的时间还比较早,路上还算畅通,一路比较顺利地带着马车抵达了目的地。

    到了云来大酒楼前,他翻身下马,把缰绳递给店小二,等姜翎下了马车后,他才领着一行人准备上楼。

    不知道是云来大酒楼太出名,导致贵人太多,还是萧观澜的行动轨迹比较简单容易被猜中。

    总之,他还没踏上楼梯,便听得有人在脆生生地喊:“文贤哥哥!”

    萧观澜生平第一次对这个称呼感到浑身不适:竟然当着我未来媳妇的面喊得这么粘腻,你怕不是我的仇人派来坑我的吧?

    他想假装没听见,但姜翎已经停住脚步回头了。

    云来大酒楼的大门外,德雅刚从一辆马车上跳下来,兴奋地朝萧观澜挥舞着小手,在她身后,大皇子姜玮也正从马车里出来。

    萧观澜看见这两人,顿时觉得头大如斗:怎么这么不巧?

    他勉强露一丝微笑,朝下了马车正朝他走来的大皇子点了点头道:“殿下也来赏灯?”

    姜玮的目光在萧观澜和姜翎两人身上转了一圈,促狭道:“文贤,你往年赏灯可都是跟我们一起的,今年却不叫我们,你变了!”

    萧观澜怕姜翎害羞,正待要分辨两句,忽然听见“嘚嘚嘚”马蹄声快速接近。

    众人转头看过去,只见一匹枣红马小跑而至,萧灵儿从马背上跳下来,气哼哼地瞪着萧观澜,不过这里人多,她倒是没有多说什么,免得让哥哥在未来嫂子面前下不来台。

    但她的出现,已经够让萧观澜心慌了:万一妹妹把他以前说过的那些话学给遗玉听,那我岂不是要完?

    他神情僵硬地问:“你没跟母妃去得月楼赏灯?”

    萧灵儿“哼”了一声:“母妃那儿有好些勋贵夫人,我在那儿不自在,溜出来了。”

    楚小婉也算用心良苦了,为了给萧观澜制造机会,愣是骗萧灵儿说哥哥有军务要忙,今天没空赏灯,把她带去了得月楼。

    谁知萧灵儿溜出来散心,跟萧观澜撞了个正着。

    既然碰上,萧观澜再不情愿也只得捏着鼻子认了:“那就一起吧。”他说完又看向大皇子:“殿下想必也定了雅间,在下便不打扰两位殿下了,告辞。”

    德雅哪里肯让他就这么走了,忙道:“文贤哥哥,我们没定着雅间,能跟你们一起赏灯吗?”

    姜玮有些惊讶地转头看了德雅一眼,但他并没有戳破妹妹的谎言,而是顺着她的话颔首道:“我叫人来定时,雅间都已经定出去,但德雅又想出来玩,我便想着来碰碰运气,看看有没有定了又不来的,若是文贤不方便的话,也不用勉强。”

    大皇子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萧观澜还能说什么?只得歉然地看了姜翎一眼,然后言不由衷地说:“无妨,人多热闹。”

    这时有人哈哈笑道:“既然人多热闹,那萧世子介不介意本王也来凑个热闹?”

    姜翎不用看也知道是赵畅来了,从漠北回来后,赵畅还没进过宫,她已经有好就几天没见着他了,如今碰着,正好跟他说说银子的事情,于是笑道:“不介意,师兄这几日怎么没跟师傅一道进宫?”

    赵畅摆手道:“害,别提了,我一回来就病了,在蓬莱馆里躺了好些天,都闷得快长蘑菇了,这不听说有灯会,趁师傅不在,赶紧溜出来凑凑热闹么。”他话刚说完,就忙不迭掏出帕子捂着脸“啊秋”一声,打了个喷嚏。

213、双份

    姜翎有些内疚,赵畅是习武之人,又一直跟在卫神医的身边接受调理,身体素质好得很,轻易哪会生病。

    这次大病一场,估计是送她去漠北这一路太累太冷所致。

    毕竟他一直生活在温暖干燥的宋国,突然来到冰天雪地的乾国,原本就不太适应,再加上旅途劳顿,种种外因之下,铁打的武林高手竟然都病倒了。

    姜翎心里过意不去,不由关切道:“病着还跑出来吹风?赶紧进来吧,回头再严重了,看师傅不收拾你!”

    赵畅笑着摆手:“老头子哪天不收拾我?还缺这一回?”

    两人的对话显得十分随意,半点儿拘谨客气也没有,即熟稔又自然。

    萧观澜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但还是招呼道:“相请不如偶遇,蒙几位殿下不弃,便一同赏灯吧,各位请。”

    他神情漠然地引着众人上了三楼,来到自己定下的雅间。

    云来大酒楼的三楼很有特色,总共四个雅间,被一整圈木质露台包围着,到了夜间,既可以在雅间里开窗赏景,也可以来露台上俯瞰整个京都的夜色。

    萧观澜预定的雅间名为听风,两面有窗,推开窗户可以俯瞰大半个京都的夜景,不过眼下时间尚早,还没到欣赏灯会的时候,因此窗户紧闭,以免放跑了暖气。

    雅间里摆着若干筵席,中间是小型的曲水流觞,其中两张距离最近的筵席上已经摆满了精致的瓜果茶点,显然那是萧观澜提前让人备下的。

    但如今嘛,大皇子姜玮进屋后,老实不客气地坐了其中一张,并笑眯眯地反客为主,招呼赵畅坐另外一张。

    萧观澜心里别提有多不得劲儿了:那些糕点可都是他花了小半天工夫,去各家糕点铺子搜罗的、卖得最好的爆款!

    他只能给姜翎和自己安排了其他的位置,又把德雅和萧灵儿的位置安排在姜翎左右,妹妹跟她是同窗,德雅是她的小姐妹,想必聊得来。

    他并不知道姜翎和德雅关系有多恶劣,不过马上就会知道了。

    姜翎脱下斗篷递给珠翠,整了整裙摆入席。

    萧灵儿也已落座,凑过来小声笑骂道:“你可真不够意思,跟我哥这么大的事儿,我竟然昨天才知晓,还是从别人嘴里听来的!”

    姜翎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我也是昨天才知道,如何能提前告诉你?”

    姜翎说得一本正经,萧灵儿差点信了,但旋即反应过来,愤然道:“你还想骗我!定亲这种事情,我不信太后娘娘会不征求你的意见!”

    姜翎笑眯眯地点头,“征啊,皇祖母前天才征求了我的意见,我也没想到王妃昨天就把这事儿给办了!”

    听闻此言,萧灵儿倒是信了几分。

    镇南王妃性子有多急,办事有多风风火火,萧灵儿还是很清楚的,且萧世子都快及冠还没定亲,这可是比八百里加急还急的事,镇南王妃动作快也在情理之中。

    她小声道:“行吧,算你过关了,赶明儿我进宫来找你,你可得好好跟我说说漠北的事儿!”

    姜翎奇道:“萧世子回来后没跟你说?”

    萧灵儿“哼”了一声:“那也得他有空吧,一天到晚都在外面跑,哪有时间跟我讲话!”

    姜翎奇道:“过年这段时间衙门不是休沐吗,萧世子还能有什么可忙的?”

    萧灵儿瞪了姜翎一眼,“揣着明白装糊涂是不是?我此前也不知道哥哥忙什么,昨儿才知道,他从漠北一回来,第二天就去南方捉大雁了,后来又忙着筹备纳采礼、定礼、聘礼,样样都是他亲自挑选的,对我这个亲妹妹可从来没这般上心过!”

    萧灵儿的语气透着一股酸味儿。

    原来那雁竟然是他亲自去捉的?去漠北这一路姜翎便知道萧世子十分细心,是个大暖男,却没想到他竟这般有心。

    挺好的,只是不知他是单暖挂机还是中央空调。

    萧灵儿见姜翎低头不说话,坏笑着用指尖戳了戳她的肩膀,凑得更近了些,极小声地问:“你们都定亲了,你怎么还管我哥叫萧世子?还没德雅叫得亲热呢!”

    姜翎白了她一眼,岔开话题道:“我从漠北带了许多好东西回来,还亲自画了图样委托工匠们赶工,也不知你会不会喜欢。”

    萧灵儿眼睛一亮:“那肯定喜欢啊,我如今跟你关系可不一样了,我要双份!你要是敢不给,可别怪我刁难你!等你过门后,给你穿小鞋!”

    姜翎忍着笑道:“说什么傻话呢,你比我年长两岁,待我过门时,你已经不知道便宜哪家小子去了,莫非你还能为了给我穿小鞋,特地在家多留两年?”

    萧灵儿还没想到过这一层,“啊”了一声后,耍赖道:“那我不管,我就是要双份。”

    姜翎露出一抹姨母笑,颔首道:“好好好,给你双份。”

    两人低头私语,有说有笑,完全没察觉到有人在看她们。

    萧观澜的位置在姜翎的正对面,见妹妹和她聊得投契,他即心安又心酸,恨不得以身相代,盼望跟她窃窃私语的那个人是自己。

    赵畅坐在萧灵儿的对面,对于这位有过一面之缘、还发生过一点小误会的郡主,他有些好奇。时不时地总要抬头瞄她一眼,越看越觉得这姑娘实在是漂亮。见她跟自家师妹头碰头的小声说着什么,不时笑一笑或是瞪眼撅嘴,表情即生动又有趣,真是百看不腻!

    德雅顺着萧观澜的目光看向姜翎,心中妒恨交加:这个从乡下接回来的小野种,她何德何能竟能得到他的青睐?以那小野种的才学与脾气,必然是用了什么下作的手段,我不能让文贤哥哥受她的蒙蔽,只要他看清她的为人,便不会再受她欺骗了!

    唯有大皇子姜玮,浑然不觉小小雅间里的暗潮汹涌,还在那儿夸夸其谈:“文贤,你可知道漠北大捷了?”

    萧观澜愣了愣,颔首道:“知道一点。”

    姜玮笑道:“文贤消息倒也灵通,但你肯定没有我知道得多,听说这一战,我方歼灭了数十万蒙舍汉国骑兵,重创了北蛮子。”

    萧观澜面容沉静地问:“这个消息是大殿下从战报上看到的吗?”

214、不合时宜

    萧观澜和大皇子说话并未控制音量,自然是所有人都听见了。

    姜翎不禁抬头看了看那位便宜堂哥:模样倒也还算周正,微胖,圆脸,说起话来眉飞色舞,一脸得意之色,看起来跟稳重谨慎丝毫不搭边儿。

    而且,大皇子定然是没看战报的,如果看了,他就不好意思在几位当事人面前这般口若悬河地胡乱吹嘘了。姜翎相信,龚远发和护国公两人虽然会竭力替她隐瞒,但绝不可能在战报上只字不提他们这几个人。

    大皇子这样的性格,真是有些一言难尽。

    若只是普通的世家公子,如他这般跳脱倒也无所谓,可他身在帝王家,又是储君的不二人选,这样的人做了皇帝,只怕不是什么好事情。

    也难怪他都十七岁了,皇帝却半点儿立储的意思都没有,不知是怕重蹈先太子的覆辙,还是不太看好自己的长子。

    姜翎正心情复杂地想着,便听大皇子应道:“不是,我是听乾元殿的小太监们讲的,当时的战况那叫一个惊心动魄啊……”

    姜翎不禁想扶额哀叹:道听途说的消息也敢拿出来瞎讲,这人真是没救了。

    萧观澜默然片刻,斟酌了一下语言才道:“殿下如果对漠北的事情感兴趣,不如去看看龚大人和护国公发回来的战报。”

    大皇子还待再说什么,德雅忙提醒道:“这次漠北大捷发生时,文贤哥哥正在漠北呢,肯定很清楚当时发生的事情吧?”

    大皇子这才知道自己牛皮吹破了,神情有些尴尬。

    萧观澜并不想多说关于漠北的事情,毕竟他还没看到战报,万一他说的跟战报上写的不一样,岂不是跟大皇子一样尴尬?

    正沉默着,便听德雅把矛头转向了姜翎:“遗玉妹妹此番也跟文贤哥哥一同去了漠北,想必一路上发生了不少有意思的事情,不如跟我们讲讲吧?”

    姜翎纠正道:“公主殿下这个说法不够准确,是萧文贤跟着我去,而不是我跟着他!”

    萧观澜点头附和:“是的。”

    德雅见他二人一副夫唱妇随的样子,不由妒恨交加,脸上却笑盈盈的:“谁跟谁去的不都一样吗,反正是你们两个人去的,路上肯定发生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不然怎么一回来就定亲了?”

    这话可就诛心了,差不多等同于直言姜翎跟萧观澜有了首尾,失了清白才不得不定亲。

    若真把这罪名坐实了,姜翎好不容易洗白的名声可就得再次黑回去了。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变了脸色。

    只有大皇子浑然未觉,还一脸享受地吃着案桌上的点心。

    萧观澜好不容易才争取到跟姜翎单独相处的机会,冒出来这么些不识趣的人就已经很闹心了,竟还有不开眼的人来添堵!

    他的脸色霎时冰冷,对德雅沉声道:“还请公主殿下慎言,是萧某敬仰郡主的性情人品,禀明母妃后,母妃又委托安亲王妃为媒,方与郡主定下百年之盟,与此次漠北之行并无关系!”

    听到萧观澜竟然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德雅又怒又恨,多年愿望落空本就够令她难过了,如今又亲眼见着他把那个样样都不如自己的野丫头护在身后,她心中不由酸痛难当,红着眼眶道:“德雅不过是一句玩笑话罢了,文贤哥哥怎么就当真了呢?”

    萧观澜冷然道:“于公主殿下来说,不过是一句玩笑,于郡主来说却是事关名节的大事,还请殿下莫要再开这样的玩笑。”

    德雅笑得一脸凄婉:“真是羡慕遗玉妹妹呢,前有本宫的表哥惦记着,后有文贤哥哥护着……”

    姜翎凉凉地道:“那你可羡慕不完,我不仅有你的文贤哥哥护着,我还有表哥表弟表姐表妹护着,还有皇祖母外祖父外祖母舅舅舅母……”

    赵畅忙举手道:“还有本王,还有老头子……”

    萧灵儿也不甘示弱,跟着道:“还有我还有我!”

    姜翎笑逐颜开,心情好了许多。

    德雅又羞又怒,却竭力隐忍着,面露不平之色,幽幽地道:“郡主妹妹固然千娇百宠,只是可怜表哥他……”

    姜翎打断她的话,正色道:“公主殿下,我想有些话还是要说清楚些好,免得您句句不离周公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把贵表哥怎么了呢!”

    她冷着脸道:“承恩公夫人寿辰那日,我不知被谁推下水池,昏迷数日,此后京都便一直流言不断,说我怎么怎么倾慕周公子,说我怎么怎么求而不得,手段尽出,我乃堂堂皇家郡主,自然无法去跟那些人云亦云的市井小民计较,更是无从解释,原想着谣言止于智者,却没想到如今都定亲了,还有人旧事重提,令我不得不跟公主殿下重申一遍:我从未倾慕过您表哥,若此言有虚,愿受天罚!”

    姜翎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德雅只得强笑道:“竟是表哥痴心错付了吗?”

    错付你大爷!

    姜翎心里几句三字经滚了又滚,最终还是忍了回去。

    好在这时店里的伙计开始上菜了,戏精大学毕业的德雅总算消停了下来,雅间里一时安静得落针可闻。

    直到伙计们将菜上齐后,大皇子开始劝酒了,屋里冷凝的气氛才总算松动了一些。

    赵畅跟大皇子和萧观澜各饮一杯后,转头问姜翎:“师妹,你那批货怎么样了?不是说赚银子要跟我分吗?别是把本钱都赔进去了吧?”

    姜翎正想跟他说这件事呢,也不理会他的奚落,正色道:“还在赶工呢,关于你的本钱银子,我有个两个方案,第一呢是直接还你银子,第二呢,算你入股,这批货物所得利润,扣去所有费用后,我们二一添作五,具体要怎样,随你选。”

    赵畅把手一摆,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哪种都挺麻烦的,就算我这师兄给你的零花钱好了,不用还了。”

    姜翎促狭的一笑:“那可不行,当时说了是借,那便必须得还,你若真给零花钱,等我把银子还给你后,再转手送给我也成。”

    赵畅点头:“行,你说了就算。”

    他跟姜翎说完话后,重新倒了杯酒,举杯对萧灵儿道:“本王敬闵柔郡主一杯,上次真是唐突了。”

    萧灵儿举了举杯,笑道:“无妨,小误会,不值一提。”说罢极其豪放地仰头一饮而尽。

215、一整章都弥漫着恋爱的酸臭气息

    在那些规矩大的人看来,萧灵儿的动作大概不够文雅,不够体面。

    但赵畅看着却觉得很好,不像大部分贵女那般忸怩作态,他最怕那种娇滴滴的姑娘,动不动就一顿嘤嘤嘤,光想想都觉得毛骨悚然。

    萧灵儿无论是容貌还是性情,几乎都长在了赵畅的审美上,因此,他越看越觉得这姑娘真不错,简直赏心悦目。

    跟赵畅的怡然自得截然相反,姜翎的心情多少受了些影响,虽然萧灵儿不时跟她说笑两句,缓和气氛,但身旁有德雅这么个膈应人的家伙坐着,到底是不痛快的。

    偏偏大皇子喝酒喝出了兴致,频频劝酒,看着竟是一副不醉不归的样子,这让没法喝酒的姜翎更是如坐针毡,甚是无趣。

    时时关注着未婚妻状态的萧观澜自然看出了姜翎的不悦,他看了看喝酒吃肉不亦乐乎的大皇子,又看了一眼几口酒下肚便原形毕露目光痴缠的德雅,面上不显,心里却十分厌烦。

    后面的半个时辰里,萧观澜频频与大皇子碰杯,频繁到连赵畅都察觉出不对来,于是也跟着掺和一脚,加入了跟大皇子碰杯的行列。

    一对二,大皇子又是普通人,哪里是两位有内力傍身的武者的对手,结局不言自明,德雅想拦都没拦住,大皇子麻溜地喝醉了,软倒在筵席上。

    萧观澜起身唤了苏烟进来,并对德雅道:“大殿下不胜酒力,我让苏烟一路护送两位殿下回宫。”

    德雅不想回去,她想跟萧观澜一同赏灯,然而皇兄喝醉了,她这做妹妹的不跟着照顾一二,委实说不过去,只得委屈巴巴地颔首应了。

    苏烟进来后,萧观澜低声叮嘱了他几句,便见他上前将大皇子打横抱起,大步出了雅间。

    姜翎惊讶得眼睛都快出框了:公主抱!

    而且还是身材瘦小的苏烟,抱着人高马大的大皇子,那画面太美,简直不忍直视。

    见姜翎唇边笑容隐现,萧观澜这才放下心来:总算把那两个烦人的家伙打发走了。

    没有了外人,萧灵儿便问起漠北的事情来。

    赵畅最积极,明明是经历得最少的一个,却也是他讲得最多,哪怕是他没有亲自参与的环节,也依然讲得有鼻子有眼,听得萧灵儿双眼放光,时不时抱怨姜翎“这么有意思的事情你居然不带我”“你太不够意思了”云云。

    姜翎全程挂着姨母笑,听赵畅舌颤莲花。

    萧观澜为了把大皇子灌醉,自己也喝了不少酒,虽然用内力化解了一些,但还是上头了。

    这会儿他用手撑着头,靠在案桌上,身体倾斜,脸颊酡红,双目迷离,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我醉了,欢迎来揩油”的诱人气息,跟平日里老沉持重的形象判若两人。

    酒壮怂人胆,萧观澜如今正处于“可上青天揽日月”的状态,往常不敢一直盯着姜翎看,这会儿倒是敢了。

    姜翎很想问一句:“你瞅啥?”

    如她这般厚脸皮的人,都被看得浑身不自在起来,于是对赵畅和萧灵儿道:“你们先聊着,我去露台上看一下灯,我来京都后还没正经看过灯会呢。”

    萧灵儿和赵畅两人,一个讲得眉飞色舞,一个听得兴致勃勃,闻言头都没回一下,只是摆手:“去吧去吧,注意安全。”

    姜翎笑了笑,起身一个人出了雅间,连耳房里的珍珠和珠翠都没有叫上。

    这会儿已是夜里七八点,平常这个时间天都该黑透了,但今夜的天空中却是繁星点点,地面上万家灯火,这些星星点点的光,将整个京都照得熠熠生辉。

    真是漂亮啊!

    姜翎凭栏远眺,有些词穷地感叹了一句。

    萧观澜也跟着从雅间里出来,走到离姜翎一米多远的栏杆边,想了想后,又朝她挪了一小步。

    姜翎不由失笑:“你是不是喝醉了?”

    萧观澜侧身看着她,眼里倒映着满天星光,微微摇头否认:“没有!”

    姜翎笑道:“那就是喝醉了,一般没喝醉的人都说自己喝醉了,只有真正喝醉了的人才会说我没醉我还能喝。”

    萧观澜侧头想了想,点头道:“那我喝醉了!”

    这家伙一副迷迷瞪瞪的样子,像极了她上辈子养的萨摩耶,有点傻,还有点可爱。

    姜翎有些手痒,想摸摸他的头,然而够不到,只得作罢。

    “你把大皇子灌醉了,就不怕他回头找你麻烦?”她问。

    萧观澜嘴角微扬,摇头道:“他不会,他喜欢喝醉。”

    这话信息量有些大啊,姜翎追问:“为何?”

    萧观澜不回答,只静静地看着她。

    呵,酒品倒是挺好的,即使喝醉了也不乱说话。

    不过即使他不说,姜翎也猜得到,大皇子压力不小。

    他虽然是嫡长子,占着大义和名分,但底下有一个能文能武样样优秀的弟弟,将他衬托得十分平庸,这换谁心里能感受?

    而且,自古以来继位大统的,又有几个是嫡长子?

    萧观澜在露台上吹了一会儿凉风,人清醒些了,见姜翎只着袄裙,便道:“你等我一下。”

    然后转身进了雅间,不一会儿出来,臂弯里搭着两件斗篷,一件黑色,一件白色。

    各自披上斗篷后,萧观澜问:“要不要去街上看看?今日会有很多别致的花灯,还可以猜灯谜,挺有意思。”

    姜翎有些不放心:“可是闵柔他们还在里面。”

    “无妨,”萧观澜一脸淡然地道:“母妃就在隔壁的雅间里。”

    姜翎眼睛一下子就睁圆了:“王妃不是在得月楼吗?”

    得月楼在另外一条街上,离云来大酒楼可不近。

    萧观澜解释道:“母妃发现妹妹溜出来后就跟过来了,正好舅舅家的包厢就定在我们旁边,她便没有过来,怕我们不自在。”

    姜翎了然,既然有王妃在,那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于是欣然道:“好啊,我还没看过灯会呢,你等我把珠翠她们叫上。”

    萧观澜拦住她,“街上人多,容易走散,她们没有功夫傍身,容易遇到危险,最好不要带在一起。”

    姜翎:听着好像很有道理,可又好像有哪里不对。

216、继续谈恋爱

    姜翎最后还是听从了萧观澜的建议,没有带珠翠和珍珠二人,只给她们打了声招呼便与萧观澜离开了云来大酒楼。

    两人在街上并排前行,中间隔了一米多远的距离。

    这样的距离在皇宫的花园里自然很合适,但在这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可就有些不合时宜了,不时有不开眼的人从两人中间穿过去,随时都有被人潮冲散的风险。

    姜翎和萧观澜两人都怕对方走丢了,注意力都放在彼此身上,哪有闲工夫去赏灯。

    无奈之下,两人不得不彼此靠近一些,以免走散。

    除了在漠北为姜翎度内力那一次,萧观澜还从没跟姜翎距离这么近过,她的斗篷衣摆时不时碰到他的,撩拨得他心慌意乱,既不敢转眼去看她,又不得不拿余光关注着她,生怕她一眨眼不见了。

    气氛正尴尬着,忽然几个头上扎着羊角辫的小孩儿,手里拿着燃烧的呲花,嘻嘻哈哈地冲过来,眼看就要撞到姜翎身上了,萧观澜忙把她一把拉过来护在怀里。

    待那几个熊孩子跑远后,萧观澜才忙不迭地松开姜翎,脸上的红晕迅速蔓延到耳根。

    姜翎抬头看了看他,索性把手塞进他手里,一脸淡然地道:“还是牵着走吧,免得我总提心吊胆,担心跟你走散了。”

    她个子矮,看起来又比较年幼,倘若真走散了,很容易成为歹徒的目标,虽然她练了两个月武功,但离武林高手还差得远,几乎没多少自保之力。

    牵个手就能解决安全隐患,何乐而不为呢。

    而且这一路走来,手牵手的少男少女也不少,并没有人对他们侧目,这些原生的古人尚且不介意,她这现代人难道还不如古人?

    萧观澜手里冷不防被塞进一只香香软软的柔荑,不由心中一慌,低头看了一眼,只见那小小的一团,嫩白如软玉,顿觉心跳如雷,忙转开眼,不敢再看。

    他有些晕乎乎的,脚下像踩着一团棉花,有些找不着北。

    以前被人触碰时,他也会不由自主地眩晕,眼前浮现的是无穷无尽血肉模糊的脏器,令他冷汗如雨下,近乎晕厥。

    但今日的晕眩却跟以往截然不同,他的眼里,是漫天的烟花与繁星,心里则犹如一片最艳丽的牡丹,在那一刹那,齐齐盛开。

    美好得不似人间。

    姜翎也低头看了一眼,萧观澜的手指颇为修长,指甲修剪得整齐圆润,十分好看,且掌心发烫,像有一团火,在这个天气,真是太令人舒适了。

    她后悔自己没有早些牵他的手。

    两人牵了手后,姜翎便不再特意去关注萧观澜的位置,眼睛得了空,终于可以欣赏这一路璀璨的花灯了。

    街上的景致,跟她白天在高楼上看到的完全不同。

    从高处俯瞰时,她宛如过客,带着高高在上的心态在俯视这个世界,心态游离,无法融入。

    而此时此刻,行走在街道上,则有一种身在红尘中的踏实与安然,才切切实实地觉得,她也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

    走出华安街,转入另一条更为宽敞的街道上,便开始有各种各样的铺子和地摊了。

    其中一个地摊上,有一盏菊花灯,做得十分精致,姜翎看进眼里就拔不出来了。

    萧观澜闻弦歌而知雅意,忙牵着她走到那个地摊旁,问:“老人家,请问这盏菊花灯是卖还是猜?”

    摊主是个六十来岁的老太太,背有些佝偻,抬眼看到姜翎和萧观澜,不由得愣了愣,赞叹了一句:“公子和令侄女儿真是人中龙凤啊,老婆子还第一次见到您二位这样好看的人。”

    萧观澜突然就不想买灯了,笑容僵硬地站在一旁,有心想解释两句但又羞于启口。

    姜翎见状窃笑不已,对那老太太甜甜地道:“谢谢老奶奶的夸奖,您这菊花灯卖吗?”

    老太太笑出一脸褶子,重重点头:“卖,卖的,三百钱一盏,一千钱三盏。”

    姜翎:???

    这位老人家的算数可真是鬼斧神工啊!下辈子别是卖竹鼠的吧?

    她有些好笑地道:“老奶奶,我买三盏。”

    她指了指自己看上的那盏菊花灯,另外又胡乱选了两盏,“老奶奶能不能找个绳子,帮我把这三盏灯串起来,散着不好拿。”

    老太太笑眯眯地道:“成,成的。”

    拿到花灯后,姜翎转头看向萧观澜:“叔,给钱。”

    萧观澜哭笑不得地从腰间囊袋里掏出一两碎银子,递给那位老太太,又复牵起姜翎的手,继续逛街。

    等离那地摊很远了,姜翎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萧观澜看她笑容灿烂,那一点点介怀便烟消云散了。

    继续往前,再看见有中意的花灯,姜翎也不再随意入手了,就这一串三盏灯,她都觉得沉甸甸的,没走多远就想扔掉了事。

    好在萧观澜看她拿灯的姿势不对了,从举着变成了提着,还时不时皱皱眉,便道:“还是我帮你拿着吧?”

    姜翎忙不迭地把灯塞他手里,并甜甜地道:“谢谢叔!”

    萧观澜只能无奈地一笑,眼里心里,满满都是宠溺。

    两人牵着手,一逛就是两个小时。

    这时夜已深了,不知从何时起,此起彼伏的烟花逐渐在夜空中绽放,姜翎仰着头看得脖子发酸,便道:“回酒楼去看烟花吧,我也逛累了。”

    萧观澜颔首,于是又手牵手往回走。

    回到云来大酒楼时,萧灵儿等人正在露台上看烟花,姜翎莫名有些心虚,忙把手从萧观澜的手里抽出来,若无其事地靠过去打招呼。

    “遗玉见过王妃。”姜翎蹲身行礼。

    楚小婉这个位置正好可以看见街上的场景,儿子和准儿媳一路牵着手过来,她看得一清二楚,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忙道:“快过来看烟花,这个位置正好。”

    她把姜翎安排在自己的位置上,让她跟萧灵儿站在一起,自己则走到萧观澜身前,有些激动地指了指他的手:“已经痊愈了?”

    这一问,萧观澜便知道这一路走来的情形肯定被母妃看见了,他的脸霎时便红了,赧然地点头道:“好像是。”

    楚小婉心里悬了多年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激动得想哭:这个儿媳妇真是定得太对了,才定下来儿子便痊愈了,简直双喜临门啊!

217、宗正寺

    姜翎回宫时已是子时初,入夜后萧观澜没法进宫,只能把人送到宫门口,并一直驻足观望,直到宫门重新落下,他才翻身上马,往镇南王府而去。

    回到王府,王妃楚小婉竟然还没睡下,还在云起斋里等着他。

    萧观澜疑惑道:“母妃这个时辰还未歇下,莫非是有什么要紧事?”

    楚小婉神情严肃,颔首道:“是有些事情要说与你听,即要紧又不算太要紧。”

    萧观澜除下斗篷交给苏烟挂起来,朝楚小婉拱手道:“请母妃示下。”

    楚小婉敲了敲桌面,正色道:“这第一件事原本不叫什么事儿,但你如今旧疾痊愈,就是正经事了,咱们萧家,可不兴侍妾通房那一套,萧家祖训,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你可要记好了,莫要辜负了人家。”

    萧观澜霎时闹了个大红脸,忙颔首应道:“母妃请放心,我定不会辜负遗玉妹妹。”

    哟,遗玉妹妹都叫上了?

    楚小婉原想笑话他两句,但想到儿子这个年纪才初识男女之情,面皮薄,大概经不起玩笑,于是转而说道:“这第二件事嘛,我看宋国那位魏王,对你妹妹有些热情过头了,你若是不想你妹妹嫁去宋国,一辈子见不着两回面,便最好盯紧些,别让他们俩私下里接触过多!”

    萧观澜愣了愣,他此前注意力都放在姜翎身上了,还真没注意到妹妹和赵畅是个什么情形,但母妃既然这么说了,那定然错不了,以后要加倍小心才是。

    因此颔首应道:“是,我定会看好妹妹,母妃是要回南境了吗?”

    楚小婉点了点头:“嗯,我赶回来就是为了你的亲事,正月十八日子不错,可以下定礼,待下了定礼有了婚书,你的事儿就妥了,我自然要回南境帮你父王,再回来恐怕得今年年底了,你妹妹已经及笄,也该考虑亲事了,我跟你父王不在京都,你多留意一下,列个名单出来,待年底再回来便可以定下了。”

    萧观澜恭恭谨谨地抱拳应了声“是”。

    楚小婉毫无形象地打了个“呵欠”,抱怨道:“儿女都是前世欠下的债,可累死我了,你歇着吧,我也回去睡觉了。”

    说完朝萧观澜摆摆手,施施然走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便是上元节。

    今日宫中会设宴邀请群臣与命妇们赴宴,共度佳节,宴后还会与群臣共同登上午门城楼,赏灯,赏烟花,君臣同乐。

    姜翎是有封号的郡主,因此哪怕皇帝再不待见她,她也在受邀之列。

    宴会时间在傍晚,白天没事,上午的时候姜翎便去了趟珍品阁,检查工匠师傅们的制作进度。

    包包的成品已经制作出来两件了,姜翎十分惊喜,自是毫不客气地全部拿走,然后径直回宫献宝去了。

    送给太后的这款包包是个单肩包,通体由驼色山羊皮制作而成,皮料鞣制得极好,皮纹十分细腻,摸起来软和得如同优质的金丝绒一般,丝滑极了,这样的质感,真是舒服得上手后就不想放下。

    包包的盖子上,用金丝钉着若干酒红色的宝石珠子,镶嵌成牡丹的形状,令原本便十分精致的背包更显富丽堂皇。

    这个时代的人也是要用包的,但因为制作技术以及鞣制工艺上的不足,皮具大多厚实而粗糙,制作的成品也只有男子才会佩戴,女子的包和囊,几乎都是纺织品,不是丝面就是缎面,上面做一些绣花,其质感跟姜翎让人制作的包包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包包这种东西,大概跟宝石一样,都是套在女人头顶上的魔咒,大多数女人都无法抵抗这种诱惑。

    太后拿到包包的时候,连装病都忘了,拿在手里来回摩挲,简直爱不释手。

    “你是怎么想出来这种好东西的?真是又好看又好用?还有其他的款式吗?”

    太后一叠声地问。

    姜翎不敢瞒着太后,只得如实道:“还有很多其他款式,不过尚在赶制当中,成品只有两个,另一个是准备送给贵妃姨母的。”

    太后眼睛一亮:“拿来哀家看看!”

    姜翎无奈,只得让珍珠把另外一个包拿出来。

    准备送给沈贵妃的包是白色的,面料与太后的包包一样,但款式有很大的不同,尺寸更大了一些,盖子上镶了一圈儿白狐狸毛,一圈儿红宝石珠子,一圈儿赤金珠子,一圈儿银珠子,精致无比,又贵气逼人。

    太后拿在手里就不想撒手了:“要不别跟你姨母说,这包也送给哀家好了?”

    姜翎嘴角抽了抽,有些不好回答。

    太后见她没有立时答应,便知道她为难,当即把眼睛一闭,把包往外递:“赶紧拿走,别让哀家再看见!”

    姜翎有些哭笑不得,让珍珠赶紧把包收起来,嘴里安慰道:“皇祖母您且先忍一忍,回头每种款式都给您备一个,保准谁的包都不会比您多,您看怎样?”

    太后睁开眼,笑眯眯地颔首:“行吧,哀家且等着。昨儿跟萧世子赏灯,可还顺利?”

    姜翎大略讲了一下德雅和大皇子的事情,太后听完“哼”了一声道:“若她再敢胡言乱语坏你名节,你只管拿大耳刮子招呼她,打公主的罪名跟污蔑皇家郡主的罪名差不多大,可以相互抵消,犯不着让着她!”

    姜翎眼睛一亮,欣喜道:“皇祖母,真能抵消吗?可她是公主,我只是郡主,只怕皇上会偏着她吧?”

    太后笑道:“怕什么,若她真不开眼来招惹你,你只管把事情闹大,闹大了这事儿就归宗正寺管了,宗正寺卿安亲王是先帝的嫡亲弟弟,在他眼里,你和德雅一样,都是他的侄孙女儿,你只要占着道理,他定然不会偏帮德雅那丫头。”

    这当然只是明面上的说法,实际上太后之所以笃定安亲王不仅不会偏帮德雅,反而会最大限度护着遗玉,是因为她已经确定,安亲王两口子,是当年渡口惨案的知情者。

    虽然他们两口子是事后才得知的,但也算良心未泯,一直对她这个嫂嫂怀着深深的愧疚,安亲王妃甚至为此吃斋茹素了这么些年。

    但太后会感激他们吗?

    不会!

    因为,这都是他们姜家欠她的!

218、争不争

    姜翎陪太后说笑一阵后便告辞出来,又带着珍珠去了趟钟粹宫。

    沈贵妃正焚香抚琴呢,听说姜翎拜见,一首曲子才弹了一半便扔下了,忙不迭地让人请她进来。

    一见面,沈贵妃便直道“免礼”,径直拉着姜翎落座,急切道:“我从战报上看到漠北大捷里还有你的手笔,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姜翎朝沈贵妃眨了眨眼,笑道:“当然是跟战报上写的一样咯!”

    沈贵妃会意,让大宫女画眉奉茶后,便挥退众人,只余她二人说话。

    姜翎只得把漠北之行发生的事情,挑能说的说了一遍。

    她讲得口干舌燥,沈贵妃却听得心驰神往,不由感叹道:“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你如今小小年纪便做下这等大事,将来怕不是要当个女将军!”

    姜翎吐了吐舌头,自嘲道:“贵妃姨母太看得起我了,以我这三脚猫的功夫,女将军是不要想了,当个狗头军师还行。”

    沈贵妃忍俊不禁,笑得花枝乱颤。

    “这一趟买了不少皮料回来,赶在上元节前做了个小物件,送给贵妃姨母把玩,不知能否合您心意。”

    姜翎从丝绸包装袋里取出白色单肩包,亲手递给沈贵妃。

    沈贵妃眼睛一亮,接过手后细细摩挲,而后疑惑道:“漠北的皮货可没这般细腻,这摸着像羊皮,但一般的羊皮好像又没这么软和,快说说,这是什么皮料?”

    姜翎也不卖关子,笑着应道:“就是羊皮,不过我拿回来后又给它加了一次工,所以才这般软和。”

    沈贵妃眼神亮晶晶的,摩挲着包包舍不得放手,嘴里却在叮嘱着:“这工艺委实不错,可得注意保密,若按你说的,漠北商路不日便要通畅起来,皮料价格肯定会大幅下跌,但只要你这工艺不外泄,纵使原材料廉价了,你的成品也能一直保持优势。”

    “贵妃姨母英明,我也是这样想的。”姜翎不遗余力地恭维着。

    沈贵妃终于把视线转回姜翎身上,一脸了然地笑道:“你也不用奉承我,这鞶囊正配我那件白狐皮斗篷,今儿晚宴时我就把它背上,给你广而告之一番。”

    被沈贵妃一口说破用意后,姜翎除了有些不好意思外,更多的是惊讶:这位贵妃姨母的洞察力真是可怕,难怪能在这吃人的后宫里站稳脚跟,还把一双儿女教导得如此出色!

    姜翎佩服不已,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道:“那就多谢贵妃姨母了,等成品再多些,我再拿来让您挑。”

    沈贵妃笑着点了点头,转而说起姜翎的亲事来:“萧家不错,像你这般闲不住的,嫁去他们家倒是十分合适,只是那萧文贤眼看就要及冠了,他们家可能等你五年?别等你进门,庶子庶女都能叫娘了!”

    呃……

    昨夜只顾着看灯看烟花,倒把这件事给忘了,今儿他要进宫赴宴,正好记得问一问。

    “多谢贵妃姨母提醒,我会打听清楚的。”

    沈贵妃笑着点了点头,道:“这件事你心中有数便好,那龚远发和洪定涛都是手握实权的要员,你此番去漠北跟他们打过交道,正好可以借机走动起来,切莫生分了,唐家欠你一个救命之恩,也可以往来,多个朋友多条路,你可要好好把握机会。”

    姜翎愣了愣,抬头仔仔细细看了沈贵妃一眼,只见她眉眼精致,明明已经生儿育女,却仿若二八佳人,说话时脸上带着恬静的笑容,一副岁月静好与世无争的样子。

    可姜翎却觉得,这些大概只是表象,否则沈贵妃不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不过就算争又怎样,自己是从沈家人的肚子里爬出来的,天然就已经站好了队,倘若不争,那自然有不争的活法,倘若要争,那便必须得赢。

    姜翎起身郑重地行了个礼,认认真真地道:“多谢贵妃姨母指点,遗玉受教了。”

    沈贵妃点头笑了笑,又换了话题,问起郑国公府的事情来。

    从钟粹宫出来后,姜翎莫名有了一种紧迫感。

    虽然今天和昨天并没有什么不同,但又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她回到芙蕖院后便开始整理药材,打算把制药的小作坊打包搬到郑国公府去,一旦太后“驾崩”,她几乎就不会再回芙蕖院了,今后几年大概都会住在郑国公府,一直到她出嫁。

    安排好小作坊的事情后,她又继续画各种皮具的设计图,包括但不限于包、帽子、腰带、靴子、手环、挂饰……

    沈贵妃说得对,她手里掌握着独家技术,就算原材料价格降下来,也不会影响她手里那些成品的销路。

    因此,原本她打算把这批皮货做完就收手,如今却生出了一直做下去的念头。

    制药做皮具两不误,说起来,这也算是多元化发展了吧?

    午休后,下午四点多,萧观澜便进了宫,来到芙蕖院,等着跟姜翎一同前往集英殿。

    有了昨夜赏灯之行的牵手,两人之间仿佛打破了什么壁障似的,不再如一开始时那样彬彬有礼、客气疏离,像是一下子熟稔了许多。

    等姜翎收拾打扮停当后出来,萧观澜已经在外面站了近半个小时了。

    两人一边慢悠悠地走着,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姜翎笑问:“我这芙蕖院里莫非有大虫?为何不去屋里等?”

    萧观澜略有些赧然地应道:“我怕旁人说你闲话。”

    姜翎“嗤”一声笑出来,左右看了看,见珍珠和苏烟都落在后面一丈开外,便调笑道:“昨晚你怎么没怕人说闲话?”

    萧观澜的脸刷地就红了,转头看着姜翎的眼睛认真解释道:“昨晚不一样,上元节这几日,规矩不那么严……”

    姜翎歪头看着他,“说得好像今儿就不是上元节了似的!”

    “宫里和外面不一样。”

    姜翎点了点头,“好吧,这个说法勉强也算合理。”

    她说完停下脚步,转身面对着萧观澜,“我问你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萧观澜便也停了下来,正色道:“遗玉妹妹请讲。”

    “你会不会纳妾?”

219、落水

    萧观澜听她问起这个,有些赧然地把昨夜母妃说过的话重新说了一遍。

    姜翎松了口气,看来镇南王府家风不错,这样便好,若将来真跟他成亲,她也可以把更多精力放在外面,而不是整天跟一群内宅女子斗个你死我活。

    她想了想,斟酌了一下语言,又问:“五年后,你该二十五岁了吧,你不介意吗?”

    萧观澜被问得有些慌,定定看着姜翎,颇为紧张地道:“若你不介意,我便不介意。”

    他其实有些怕姜翎嫌弃他年纪大。

    但对于姜翎来说,二十五岁的帅哥还可以被称为小鲜肉,她有什么好介意的?

    “要等五年哦,你真不介意?”姜翎歪头笑问。

    萧观澜正色道:“如果能等得到你,等一辈子我也愿意。”

    姜翎:哎哟,怎么突然就撩起来了?

    这家伙成长得有些快啊,以前只看她一眼就要脸红,如今都敢看着她的眼睛说话了,还敢说土味儿情话撩她!

    长此以往,怕不是要成为情圣了?

    她莫名有种自己在玩养成游戏的感觉。

    而萧观澜则在想:她好像比年底的时候长高了近半寸,照这个趋势,五年后她应该会长到我下巴的高度了吧,那时的她又会是何种模样呢?

    两个人对未来各有期待,也不知是谁在养成谁。

    这一路慢悠悠地前行,一刻钟的路程硬是被他俩走了近一个小时。

    抵达集英殿后都快到宴会时间了,两人不得不分开,去各自的席位落座。

    姜翎这次的位置很不错,左边是萧灵儿,右边是严惜月,都是熟人。

    虽然免不了要被拷问一番定亲的事情,但姜翎明智地用漠北的趣事岔开了话题,躲过一劫。

    临近开宴时间,当沈贵妃身穿一袭月白底色绣银兰纹镶白狐毛边儿的束腰夹棉深衣、肩上挎着姜翎送她的白色小羊皮单肩包闪亮登场时,女眷们霎时哗然。

    沈贵妃的这一身造型,不仅新颖别致,关键还十分好看。

    那些跟沈贵妃相熟的命妇与宗亲女眷们纷纷询问那身衣裳和挎包的来历,沈贵妃便笑盈盈地回答:“都是珍品阁的东西,掌柜送了图样进宫,本宫选好款式后,几天便收到了成品。”

    姜翎忍不住想对沈贵妃竖起大拇指:这广告也太牛了吧!

    她已经能想到珍品阁生意火爆供不应求的场面了。

    有了沈贵妃这个漂亮又惊艳的出场作为铺垫,跟着皇帝一同出场的皇后看上去就显得有些中规中矩,流于平庸了:一袭正红色绣金丝牡丹袄裙,外头罩着一件正红色满绣金丝团花拖地长款褙子,很是端庄雍容,但也同样老气沉沉毫无新意。

    皇后这身打扮就像工笔红牡丹,精致繁华,但毫无灵气。

    沈贵妃却是水墨冰山雪莲,韵味深长,仙气逼人。

    就连“修仙”快两年,几乎完全不近女色的皇帝都忍不住多看了沈贵妃好几眼。

    皇后全程笑容僵硬,显然心情不怎么美丽。

    帝后驾临,宴会正式开始,皇帝照例举杯,邀群臣共饮,姜翎也端起酒杯做做样子,三杯酒后,宫女们开始流水似的上菜。

    姜翎如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练功消耗也不小,且她又没法喝酒,自然是埋头一顿吃,基本端上来一盘便清光一盘,趁热吃,味道还挺不错,可见御膳房的御厨们手艺了得,哪怕是大锅菜也不差。

    左右两位“邻居”对姜翎的饭量早已见怪不怪了,其他人隔着席位也看不见姜翎桌上的空盘子,倒是没人察觉到她有多能吃。

    待众人酒足饭饱后,差不多是夜里七八点了,皇帝拖着日益沉重的身躯,上了软轿,由八位身强力壮的太监抬着,前往午门。

    后宫嫔妃和一些上了年纪的命妇也有软轿相送,但像姜翎这样的年轻人便没这待遇了,只能走过去。

    姜翎和萧灵儿严惜月一起,说说笑笑地穿过集英殿前的花园,前往午门。

    路过一座水上曲桥时,严惜月忽然疑惑道:“前面那人是不是德雅?怎么没见她身边的宫女?”

    萧灵儿也道:“看衣裳像是她,她怎么会一个宫人都没带?”

    姜翎正在回想今天德雅赴宴带的是哪一位宫女,忽觉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她想也没想猛地转过身,只见德雅身边的大宫女麦冬一溜小跑着,径直朝她冲过来。

    若真被她撞着,肯定得去水里游一圈了。

    但姜翎已经不是姜玲了,好歹练了两个月武功,虽说离武林高手还差得远,但应付这种宅斗小手段还是绰绰有余的。

    她身体往后一仰,左脚自然而然地伸出去,仿佛探戈舞步一般,不仅完美地避开了麦冬的冲撞,还顺道绊了她一下,眼看着麦冬呈抛物线飞进了池塘里。

    噗通一声,溅起好大一片水花。

    姜翎咬牙切齿,愤愤地朝前面不远处的德雅望去。

    德雅不知何时已经停在了水池边上,脸上失望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收敛,见姜翎看过来,她轻蔑地把头一仰,不屑和挑衅溢于言表。

    正在这时,德雅嚣张的表情突然支离破碎,“啊”地尖叫了一声,身体猛然前倾,“噗通”一声摔进了水池里。

    姜翎:好家伙,落水还兴买一送一的吗?

    这主仆二人相继落水不过发生在电石火光之间,中间顶多隔了数秒,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

    萧灵儿咽了口唾沫,喃喃道:“坏了,我不会水。”

    严惜月也点头:“我也不会。”

    这个时候姜翎自然不会冒出来说她会水,也跟着道:“我冬月里才险些被淹死在池塘里。”

    得,都不会水!这是要遭啊!

    往日里随处可见的老嬷嬷们,一时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这一路上只有林林散散几个提着灯笼的宫女,其余都是步行前往午门的大臣及其家眷。

    以京都的地理条件,一百个人里头,约莫有九十九个都是旱鸭子,因此德雅和麦冬在水里扑腾了一阵,女眷们却只是叽叽喳喳地在水边想法营救,无一人敢下水去捞人。

    眼看这主仆二人就要沉底了,忽然有一人越众而出,跳进水里,一把抱住德雅,把她拖上岸来。

    这边姜翎和严惜月萧灵儿三人,手拉着手探出身去,把扑腾到曲桥边上的麦冬拉了上来。

220、老乡?

    救德雅上岸的人是一名年轻男子,十七八岁年纪,因浑身都已湿透,头发散乱地贴在脸上,一时倒分辨不清他到底是哪家公子。

    不过此人将德雅救上来后的一系列动作却看得姜翎心头一突。

    那少年捏着德雅的鼻子,嘴对嘴地朝她嘴里吹气,吹完又双手叠加,用力按压她的胸部。

    这是十分标准的人工呼吸和心肺复苏。

    所以,这少年十有八九也是位穿越人士!

    姜翎一脸惊讶地看着他的动作,其他人也惊讶,不过他们惊讶的点跟姜翎不一样。

    “这小伙子是哪家的,太放肆了,竟然敢如此对待公主殿下!”

    “别是个登徒子吧?”

    “公主殿下的清白都叫他给毁了!”

    ……

    德雅吐出几口水后,呛咳着睁开了眼,眼前的场景却让她恨不得晕过去:一个男人的脸正贴在自己脸上,他的嘴正对着她的,两人面面相对,肌肤相亲!

    她霎时就崩溃了,一边哭一边踢打给她做人工呼吸的少年,厉声喝骂:“本宫要杀了你,本宫要将你碎尸万段!”

    那少年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一礼,从容解释道:“还请公主殿下恕罪,在下此举是为了救殿下性命,若有失礼之处,实非本意。”

    说着又转头对围观众人一顿解释,把现代急救理论搬出来,唬得众人一愣一愣的。

    旁人原本不信,偏偏他又说得煞有其事,于是皆露出将信将疑的表情来。

    姜翎站得远远的,冷眼看着,心道:这位穿越老乡不简单呐,德雅落水后没过多久便被救上来了,顶多也就是呛了几口水,吓懵圈了而已,哪里需要什么人工呼吸?

    没见比德雅先落水且比她后上岸的麦冬已经自己呛咳着醒了过来,哭天抢地的朝自家主子奔过去了吗。

    真是有意思!

    姜翎目光从德雅身上移开,开始查找导致德雅落水的原因。

    随后,她的目光落在远处一位提着灯笼的宫女身上,不禁眉头一抽,嘴角刚想扬起来,又赶紧控制住,保持神情木然。

    怪不得德雅周围明明一个人都没有,却蹊跷地摔进了水池里,有癸三在,她不摔谁摔?

    姜翎一眼看见癸三后便不敢再往那边看,因为德雅已经带着麦冬气势汹汹地朝她冲过来了。

    “遗玉,是不是你搞的鬼?”

    浑身湿透的德雅宛如一只落汤鸡,本就不出色的容貌这会儿显得更惨淡了些,已经当得起一个“丑”字了,也不知那位穿越老乡如何下得去嘴。

    姜翎一脸茫然地问:“公主殿下何意?您觉得您落水是我搞的鬼,还是那位公子这样那样对您,是我搞的鬼?”

    她伸手在德雅胸口比划了一下,表情及其猥琐。

    德雅的脸霎时就红了,尖叫道:“你闭嘴!不许再说了!”

    姜翎矮身一礼,应了声“是”后便不再吱声了。

    萧灵儿劝道:“殿下,您还是赶紧回去换身衣裳吧,免得受凉伤风。”

    德雅这会儿看谁都不像好人,对萧灵儿的好意并不领情,反而愤然道:“本宫落水时谁都不来救,这会儿倒是来装好人了,本宫不稀罕!”

    说完恶狠狠地瞪了众人一眼,转身往内宫而去。

    德雅的身体素质明显比从前的姜玲好很多,水里泡了这么久还能自己走回去。

    而那位救人的少年也被太监带去换衣裳了。

    姜翎一脸八卦地问:“你们认识那个人吗?”

    萧灵儿被德雅无缘无故一顿抢白,脸色有些难看地摇了摇头:“不认识,没见过。”

    严惜月也道:“奇怪了,就算再不喜欢出门也总该见过一两次吧,这人我真是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姜翎越发觉得这人应该是老乡,不过她也没有再继续好奇,而是转了话题道:“我们还是赶紧去午门吧。”

    严惜月点了点头,边走便问:“刚才落水那位宫女,我怎么看着像是故意冲过来撞你的?”

    姜翎耸了耸肩道:“谁知道呢,我跟她远日无怨近日无仇的,她撞我做什么?”

    严惜月从年幼时便跟长公主避居公主府,并没有见识过宫斗宅斗什么的,想法比较简单,听姜翎说不知道,便没再深想。

    倒是萧灵儿,这会儿基本上已经肯定这档子事情是德雅搞出来的了。

    德雅那点儿小心思,萧灵儿怎么会不知道,但凡碰到,德雅总是三句话不离文贤哥哥,那称呼嗲得她都往外冒鸡皮疙瘩。

    这样惯会装腔作势的姑娘,幸好哥哥不喜欢,否则必然家宅不宁。

    不过萧灵儿虽然心里清楚,但为了哥哥的幸福着想,她没有提这件事,免得未来嫂子心里不舒服。

    等她们到了午门城楼上,见到昭阳长公主后,才终于知道那个救人的少年是谁。

    说起来,那少年跟德雅之间也算有些渊源。

    少年姓柳,名东莱,是承恩公府姻亲柳家的独苗苗。

    这柳家说来也奇怪,承恩公夫人柳氏这一辈,共有三个女儿一个儿子。

    到了小柳氏这一辈,形势就更严峻了一些,嫡出庶出加起来,共五个女儿,一个儿子。

    柳东莱是柳家第三代,是承恩公夫人的侄孙,是小柳氏的侄儿,同时,也是柳家三代单传的独苗苗。

    到柳东莱这一辈,柳家嫡嫡庶庶的,加起来共有九个女儿,就他一个儿子。

    这么个独苗苗,前面十七年还是个痴儿,连话都不会说,脸上随时挂着两条大鼻涕,排泄通常都在裤裆里。

    前些时日也不知是哪路神仙开了眼,痴儿突然清醒了,不仅不痴了,还能说会道起来,把柳家上下哄得心花怒放,只差摆个神龛给供起来了。

    这不,听闻宫中有上元宴,柳东莱非要来长长见识。

    自打承恩公夫人柳氏的父亲去世后,哪怕有承恩公这门显贵姻亲关照着,柳家也还是不可挽回地没落了下来,柳氏的兄弟只是个五品小官,柳东莱的父亲更是只有从六品,根本没有受邀资格。

    柳氏的嫂子为了满足孙子的愿望,亲自来承恩公府求了柳氏,这才破例让柳东莱与周胤文同行,长长见识。

    德雅落水时,周胤文也在,但他不会水,只会在岸边急得团团转,这才有了柳东莱跳水救人那一幕。

221、奇葩

    八卦完柳东莱的事情后,长公主问起沈贵妃那个包:“是你捣鼓出来的吧?铺子里养的那些工匠可没这眼光。”

    长公主自然知道珍品阁是太后的产业,并且经常去光顾,对那里的经营状况几乎了若指掌。

    姜翎大大方方地认了:“是,不过先前做方案耽搁了些时间,目前成品就只有两个,等再出成品,我就给姑母送去公主府。”

    长公主笑着点点头:“囡囡有心了。”

    萧灵儿一叠声地问:“我呢我呢,我有没有?不送的话,我买也成啊!”

    姜翎无奈地笑道:“都有都有,而且不会有重样的,只是工匠就那么几个,产量不高,还得再等几天。”

    萧灵儿颔首:“好东西不怕迟,我等得。”

    说话间,那位三代单传的柳东莱换了身青色圆领束腰长衫登上城墙,头发也重新梳理过了,发髻上插着玉簪,模样生得倒也算俊俏,只是走路的姿势有些别扭,而且一双眼珠子转动得过于频繁了些,看起来聪明浮于表面,令人不喜。

    这个时间,街上已经十分热闹了,各式各样的花灯争奇斗艳,宛如落入人世间的星辰,一朵朵色彩艳丽的烟花在夜空中闪现,绚烂一瞬后消弭于无形,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硫化物的味道。

    不一会儿,皇帝被八位太监抬着,颤颤巍巍地登上了城楼,除了皇室宗亲外,其他人哗啦啦跪了一地,高呼:“恭迎皇上。”

    皇帝把手一挥:“今日君臣同乐,无需拘礼,众位爱卿平身。”

    众人谢恩起身,恭恭敬敬地站在皇帝身后。

    这时忽听有人朗声念诵:“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众人纷纷转头去看,只见柳东莱站在城墙边,一手握拳放在胸前,一手负于身后,迎风而立,一副“我欲乘风归去”的潇洒姿态,字正腔圆地念着:“……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念完后,他状似不经意地转身,见众人都在看他,脸上浮现出无奈又歉然的表情,拱手道:“在下有感而发,一时情不自禁,失礼了。”

    姜翎:论装逼,你第一!

    皇帝微微颔首赞许道:“这词倒是极好,不知何人所作?”

    姜翎:辛弃疾。

    柳东莱拱手应道:“回皇上,这是草民一时有感而发的随性之作,难登大雅之堂,让皇上见笑了。”

    姜翎:论不要脸,你也是无人能及!

    皇帝觉得这个年轻人不错,有文采,还谦虚,便起了跟他闲聊两句的心思,问:“可有功名?”

    柳东莱拱手应道:“草民浑浑噩噩十七载,去岁冬月十五方才神智顿开,尚未科举,也不曾考取功名。”

    姜翎眉梢一跳:这家伙也是冬月十五那日穿越过来的?倒是挺巧的,不知除了自己和他,可还有别人一起穿过来,看来得好生留意一下了。

    至于认老乡,那不可能认,这家伙如此高调招摇,不知什么时候就会阴沟里翻船,到时候可别把自己给连累了。

    至于他会不会从珍宝阁的那些包包上发现端倪,姜翎还真不担心这个。

    她为了迎合这个时代的审美,所有款式都是在现有款式的基础上改良来的,只在材料和配饰上创新了一下。

    就算他有所怀疑,自己到时候死不承认就是了。

    姜翎本以为当众剽窃诗词就已经是这位穿越老乡做的最不要脸的事情了,然而接下来的对话,却再一次突破了她对“不要脸”这三个字的认知。

    皇帝显然也听说过柳东莱的事情,笑问:“哦?你就是承恩公姻亲家的独子?姓什么来着?”

    柳东莱拱手应道:“回皇上,草民姓柳。”

    皇帝哈哈笑道:“哦对对,你是柳英豪的孙儿,朕听说过你。”

    “草民不胜荣幸!”柳东莱说完突然一撩衣摆,朝地上一跪,伏地道:“皇上,草民有一事启奏。”

    皇帝笑容渐渐收敛,他聊天的兴致被打断,已然不悦,却还是颔首道:“你说。”

    柳东莱跪在地上,巴拉巴拉地把他此前救德雅的过程经过十级滤镜美化后向皇帝娓娓道来。

    姜翎猜想,这人上辈子莫不是个保险业务员,那口才真是,一根稻草都能说成金条,下水救个人的事情,愣是被他形容得如同勇士斗恶龙最后救出公主一般,情节跌宕起伏,曲折离奇。

    然而皇帝是什么人?

    皇帝是这世上被拍过最多马屁、听过最多夸夸其谈的人,没有之一!

    柳东莱的业务水平显然并不足以打动见多识广的皇帝。

    皇帝越听脸色越是阴沉,然而跪伏在地的柳东莱却并未看见,依旧滔滔不绝地卖弄口舌,最后竟道:“……草民无意败坏公主殿下名节,但事已至此,草民自当承担全部责任,愿娶公主殿下为妻……”

    四周响起一片倒抽气的声音,就连姜翎都没能忍得住,跟着抽了口气:这家伙别是第十三生肖属蛤蟆的吧,口气大不说,还想吃天鹅肉!

    虽然德雅长得不咋地,人品性情也很糟糕,但人家好歹也是位公主,金枝玉叶,怎么可能嫁给一个六品小官的儿子?

    柳东莱道出自己的意图后,皇帝略带嘲讽地道:“你起来吧,救了公主自有赏赐,但求娶却大可不必,若因救人有了接触便得把人娶回家,那会水的船夫岂非个个三妻四妾?那些已有夫家的女子若是落了水,莫非还得改嫁?”

    皇帝这话一出,柳东莱顿时傻眼了:不是,书上不都说古代人封建,摸着碰着就非君不嫁吗?怎么搁他这儿就行不通了呢?

    他还以为当众卖弄一番文采,便能得到皇帝赏识,然后求娶公主从此走上人生巅峰呢,怎么结果竟会是这样的?

    周围传来哄笑声,令柳东莱不由得面颊绯红,羞恼不已:他竟然被一群古人嘲笑了!一群愚蠢的古人懂什么,燕雀焉知鸿浩之志!

    看来还得再多了解一下这个世界才行,那个傻子记忆一片空白,他什么都没能继承到,一切都得重新开始。

    今日这一趟虽然没能达成目标,但也没亏,至少他在皇帝面前露脸了,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222、就一个字:有钱

    柳东莱深吸了口气,定了定神,一脸受教的样子:“是草民太想当然了,多谢皇上教诲,草民感激不尽!”说完“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头。

    这记马屁瞄得比较准,皇帝态度缓和了不少,笑道:“你想娶朕的公主也不是不行,若你能在今年秋闱和明年春闱里连中三元,朕便把德雅许配于你。”

    柳东莱面上一片喜色,伏地叩首:“多谢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心里却在暗骂:你个死胖子,我要是能连中三元,还用得着娶你家那个丑公主?

    皇帝也不觉得柳东莱能连中三元,三元及第和考状元不一样,状元每三年便会有一个,但三元及第者,三十年也未必能有一个。

    这场闹剧就此落下帷幕,谁也没把皇帝的戏言当真。

    柳东莱起身后回到周胤文身边站着,但周胤文却一脸嫌恶地往旁边挪了两步,离这位表哥远远的。

    周胤文是情商低不错,但他并不傻,柳家表哥的野心昭然若揭,那种自不量力的攀龙附凤,让他十分反感。

    柳东莱满心里都是他的雄图霸业,并没有注意到周胤文对他的厌弃。

    不一会儿,时间便到了夜里九点,原本稀疏散乱的烟花忽然集中起来,烟花炸开的声音,从点发式步枪变成了连发式冲锋枪,“砰砰砰砰”地响个不停。

    这巨大的声响盖住了其他一切声音,众人于是不再说话,专心看烟花。

    端的是:火树银花不夜天!

    绚烂多彩的烟花,在夜空中此起彼伏地盛开了整整一个小时。

    硫化物形成了浓厚的霾,连空气能见度都变低了。

    直到夜里十点,密集燃放的烟花这才堪堪停下,重新便得稀稀落落起来。

    皇帝早就站累了,烟花盛典才刚告一段落便宣布摆驾回宫,其他人跪地相送。

    待皇帝走后,姜翎也带着珍珠回了芙蕖院,至于德雅,不知道是因为羞于见人还是因为泡了冷水生病了,回去后便没再出来。

    第二日,姜翎去慈宁宫请安时,发现昭阳长公主竟然也在,要知道这可是大清早,莫非长公主昨晚是歇在宫里的?

    太后很快便证实了姜翎的猜测:“今儿哀家有事情要给你二人交代,因此你姑母昨晚没有出宫。”

    待宫女们都退出去后,这房间里只剩下太后长公主和姜翎三人时,太后才道:“今日把你们叫到一起,是想当面把哀家这些年攒下来的家当分一分,当面理清了,免得给你们姑侄儿俩埋下心结。”

    长公主站起身来,正色道:“母后,当年儿臣出嫁时十里红妆羡煞旁人,已拿到了儿臣应有的那一份,余下的理当属于玄月,如今玄月虽然不在了,但子承父业,他那一份自当由囡囡继承。”

    先太子姜明昊,字玄月。

    太后摆了摆手,“你且先坐下。莫着急,听哀家说完。”

    长公主依言坐下。

    太后这才道:“当年你出嫁时,哀家便已经打算好了,所有财产一分为四,一份是你的嫁妆,一份是你弟弟的聘礼,另外两份,哀家百年后你姐弟二人平分,当年你弟弟送出去的聘礼,邱家又添了同样分量的嫁妆陪嫁回来,后来……”

    太后顿了顿,苦涩地一笑后,又接着道:“后来你弟弟出事,哀家把邱家的嫁妆和聘礼悉数还了回去,谁知邱家收下了嫁妆,却把聘礼原样给送回来了。因此,按照哀家当初的打算,这些家当理应一分为三,昭阳你得其一,囡囡得其二。”

    “另外,那五百凤卫,哀家会把甲字营和乙字营带走,余下的都留给囡囡,将来她嫁进萧家,必然是要去镇守南境的,她更需要这些凤卫,哀家这般分配,你们可觉得合适?”

    长公主道:“母后,儿臣如今生活富足,委实不必……”

    太后直接摆手道:“你先别说话,囡囡,你可有什么意见?”

    姜翎想了想道:“不如一分为五,长公主姑母一份,皇祖母您带走一份,清河一份,表哥一份,我一份,这样比较公平。”

    太后一听,板着脸道:“行了,你也别说话了,就按哀家说的办。接下来说说具体的章程。”

    她指了指靠墙摆放的两个红木大箱子,“上面这一箱,是京都附近田产和庄子的地契,还有一些租出去的院子和铺面,下面那一箱则是各个商号的契书和铺面地契,还有掌柜们的身契文书。”

    “昭阳你打小就不耐烦管理经济,这上面一箱的地契都是按年收租的,管事也都有身契在手,一年租子约莫有十四万两银子,这些都归你。”

    姜翎暗暗咽了口唾沫:妈耶,我只知道皇祖母有钱,但我没想到她这么有钱。

    我这还在为几千两银子的外债犯愁呢,皇祖母一年光是不动产的租金就有十几万两银子!

    这还只是产业的三分之一!

    太后又道:“那些个有营生的商号和铺面,都交给囡囡,哀家瞧着,她是个会做生意的,这些个商号,每年收成约莫也是十三四万两银子,不过商铺卖价比田产住宅高,因此算做两份倒也合适。”

    “另有现银一百九十万两,哀家带四十万两防身,毕竟还有一百凤卫要养,昭阳分五十万两,囡囡一百万两。”

    姜翎险些没忍住“嘶”出声来。

    莫说是她,就连昭阳长公主也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

    “母后,外面的人都说您的嫁妆被父皇耗去了十之八九,怎么还有这么多?”

    太后摇头叹息:“十之八九没有,但十之三四却是有的,可惜了。”

    长公主瞪大了眼睛,讶然道:“母后您当年的嫁妆该不是把宋国的国库给搬空了吧?”

    太后笑道:“那倒没有,但却搬空了父皇和母后的私库,儿行千里母担忧,哀家当年执意远嫁,父皇和母后虽然生气,但又怕哀家嫁过来吃亏,所以陪嫁丰厚得史无前例。如今想起来,哀家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便是父皇与母后了。”

    姜翎柔声安慰道:“曾祖们应该是希望您能生活得幸福,此番离开皇宫,您便可以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了,自由自在逍遥快活,如此,想必曾祖们的在天之灵,也能安心了。”

    太后笑着点了点头:“囡囡言之有理,不说那些了,继续分家当。”

    姜翎瞪大了眼睛:“还有?”

    ------题外话------

    标题是作者君故意这么写的,被太后的小金库迷花了眼,流下了羡慕的泪水……

223、定礼

    太后点了点头:“嗯,还有。”

    姜翎已经震惊到麻木了。

    “余下的都是些字画古董金银玉器和珠宝首饰,这些东西都是哀家早些年一点点攒的,如今堆在慈宁宫的私库里,倒是堆得满满当当,有好些年不曾翻动过了,哀家这几日便会让凤卫们陆陆续续把东西都转到宫外的一座宅子里,你们姑侄儿俩到时候自己看着分吧,私库里会另行购置一些不入流的物件充数,没了哀家镇着,这后宫里的牛鬼蛇神恐怕会作妖,他们若是给你们,你们就拿着,留着打赏下人也是挺好的,若是不给,也犯不着闹,就让他们拿去好了,还以为自己占了多大便宜呢。”

    姜翎心道:姜还是老的辣,皇祖母真是方方面面都想到了,皇后等人在她手里恐怕讨不到什么便宜。

    至于分到的铺面和银两,姜翎决定暂且先拿着,好好经营,以后每年六七月碰面的时候,再把收益返给皇祖母。

    虽然这样做并不能偿还皇祖母恩情的万分之一,但那也是份心意不是?

    姜翎一直信奉能量守恒定律,喜欢做等价交换,这次却凭白占了天大的便宜,让她心里十分过意不去。

    思前想后,她目前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大概就是姜氏的那些秘方了,她决定捡一些养生秘方写下来交给皇祖母,只要她身体健康活得长长久久,自己总有机会报答她。

    三人商量了一些产权交割的具体细节,临近午膳时分,姜翎和长公主才离开慈宁宫。

    随后凤卫们把那一大箱子地契文书送来了芙蕖院,姜翎没忍住好奇,打开来看了看。

    这个能藏得进去一位成年人的超级大箱子里,装满了各种盖了大红官印的地契和身契,一摞摞码放得整整齐齐。

    她从里头随便抽出一张来,仔细一看,发现这是一张华安街铺面的地契,其上写着立契人:遗玉郡主姜玲。旁边还盖着她的红色小印章。

    再看其他各种契书,果然立契人全都改成了姜玲。

    姜翎莫名红了眼眶,又想起了那句话:“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太后约莫是担心她离开后,长公主和姜翎会镇不住场子,办理过户转让手续时会被人刁难,因此早早用自己的手段把这些琐碎杂事全都解决了,让她们什么都不用操心,只管轻松惬意地接受她的馈赠即可。

    想必长公主那一箱地契文书,也同样是已经完成了过户转让的。

    姜翎摩挲着那些契书,久久沉默。

    第二日,正月十七,姜翎搬离芙蕖院。

    这一次她搬得比较彻底,但凡她看得上眼的物件,几乎一个不留地全带走了。

    就连姜玲初回宫时皇帝为了面子上好看,赏赐的那些首饰和精美瓷器摆件等,她都让人一并打包带走。

    这一招是跟太后现学的。

    当然,为了掩人耳目,她也留了些品质差一些、她看不上的东西,免得有心人起疑。

    依依不舍地向太后辞行后,姜翎回到了郑国公府的秋水苑。

    近一个月没回来,秋水苑依然干净整洁得像她从没离开过一样,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屋里的人多了两个,癸三和壬三。

    待她二人见过礼后,姜翎这才问:“此前同去漠北的将士们,伤势可痊愈了?”

    壬三拱手应道:“回禀郡主,大部分人已然痊愈,只有少数几位伤势较重的还在修养,但已无大碍。”

    姜翎还没拿到银子,因此没提奖金的事情,又问道:“你们每一批有多少人轮值?住哪里?其他人怎么安排的?”

    壬三应道:“回禀郡主,属下等人的营地位于京都郊外三十里的一座庄子上,现役凤卫共六百三十人,其中甲字营和乙字营共一百三十人,将会随公主殿下离开京都,余下五百人,共分为八营,由每营的队长贴身保护您的安全,上半年是属下和癸三、丙三、丁三轮值,戊三、己三、庚三、辛三留守营地,统管全体凤卫,当郡主您要外出离开京都时,会安排一整队凤卫随行。属下四人如今住在秋水苑后罩房。”

    姜翎点了点头,笑问:“我去春晖园请安,你们也要随行吗?”

    壬三拱手应道:“是,但属下等人对郑国公府还不熟悉,最好是跟国公府的人一起随侍郡主左右。”

    “好,那我这次就带上你和沉香吧,你们正好彼此熟悉一下。”姜翎说完,又转头对癸三道:“上元节那天是你动了手脚吧?”

    癸三拱手应道:“是,属下无意间听到德雅公主吩咐那位宫女把您撞进水池里,属下心中不忿,便自作主张,给她来了个以牙还牙,还请郡主责罚。”

    姜翎笑道:“我还要感谢你呢,责罚什么?以牙还牙挺解气的,不过下次如果再遇到这样的事情,可以先与我商量一声,但事急从权,若是来不及商量,按你们的经验来处置也是使得的。”

    壬三和癸三齐齐应了声“是”。她俩跟着姜翎去了趟漠北,对姜翎的为人和手段十分服气,几乎到了盲目崇拜的程度。

    姜翎训完话,略微休息片刻后便带着壬三和沉香去了春晖园请安。

    第二天,正月十八,沈氏族学复课。

    姜翎照例起了个大早,练功洗漱用膳,收拾停当后带着癸三前往族学上课。

    同一时间,楚小婉带着众家将,亲自将定礼和婚书,敲锣打鼓地送到了郑国公府,并以晚辈礼拜见了国公爷和国公夫人。

    定礼和婚书本来应该送进慈宁宫交给太后,但太后嫌定礼搬来搬去的麻烦,这才让楚小婉直接送去郑国公府。

    老两口对萧观澜还是比较满意的,不过也有些遗憾外孙女儿不肯在沈家的孙子辈里挑人,若是她能嫁回沈家,日后便能日日见着,那该多好啊!

    楚小婉见老两口一脸不舍的样子,嘴里的好听话像不要钱似的往外冒,比如:“往后遗玉嫁过来,她想住王府便住王府,想回国公府便回国公府,一处住半个月也是使得的……”

    实际呢,恐怕他俩成婚后,大概率会去镇守南境,就连京城都住不成,更别说回国公府小住了。

    老两口白听一耳朵,谁也没把这话当真。

    送完定礼后,日子平静了好些天。

    正月二十八,宫里传来太后病重的消息,姜翎暂时休学,回宫侍疾。

224、托孤

    太后这回可是动了真格儿的了。

    才十余日没见,看着竟瘦了十几斤,脸颊凹陷,形销骨立。

    姜翎明明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为了唬弄世人装出来的,可见到太后这般模样,依旧忍不住红了眼眶。

    根本不需要演,她的伤心看起来真真切切。

    几位御医已经轮番来替太后请过脉了,都摇头叹气,表示无能为力,如今太后一口气全靠百年老参吊着,也就是这几日的事情了。

    皇帝和皇后为了彰显自己的孝心,隔三差五也会来慈宁宫探望一番,凭白给太后和姜翎的“演艺”事业增加了不少难度。

    这个时间点上,漠北传回来的战报终于有了下文,皇帝下诏封赏有功之臣。

    龚远发得偿所望,官职虽然没有变化,依旧是漠北节度使,但是附加了一项职能:代行知州之职。

    并且,漠北诸府都归他辖制。管辖范围一下子增长了一倍不止。

    护国公洪定涛本人没有得到封赏,他已是国公了,再往上就该封王了,而此役的功劳,还不足以封王。

    于是皇帝给护国公的二儿子洪世贤封了个正四品的闲职,另赏金银若干。

    唐维谦升职了,与他兄长唐维远平级。

    至于萧观澜和姜翎,皇帝不知是出于节约还是其他什么心思,竟把两份奖赏并做了一份。

    除了赏银三千两外,还附送了一道赐婚圣旨。

    最烦人的是,传旨的太监居然径直把赏赐送去了镇南王府!

    好在萧观澜颇为自觉,趁着陪母妃进宫来探望太后的机会,把三千两银票一股脑儿塞给了姜翎。

    因姜翎正在“侍疾”,两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草草寒暄两句了事。

    太后全程扮演着“昏迷不醒”的病号,唯独安亲王夫妻二人来探望时,她“回光返照”了,把姜翎支使出去后,太后开启了影帝模式。

    太后瘦削的面颊呈不正常的潮红,拉着安亲王妃的手,断断续续地道:“文秀……你我妯娌三十余年,情投意合,从未有过嫌隙,哀家心里……将你当做亲妹妹似的,哀家一生要强,从未求过人,临了,却想托你件事儿……”

    安亲王妃的眼眶霎时就红了,哽咽道:“太后娘娘您说,只要是臣妇做得到的,定不推辞。”

    太后叹了口气,“十三年前……不,已经过去十四年了,先太子一家横死渡口……只剩了遗玉这一根独苗苗,哀家原想护她平安顺遂一生,谁成想才只护了两年就……”

    安亲王妃见太后说话吃力,忙应道:“太后娘娘您放心,从今往后,遗玉便是臣妇的亲孙女儿,谁要敢欺负她,除非从臣妇的尸体上踏过去!臣妇替您护着她!”

    太后一脸欣慰,又将目光转向立在不远处的安亲王。

    安亲王叹了口气,不得不应承道:“文秀的承诺,亦是臣弟的承诺,皇嫂您就放心吧。”

    太后这才真的放下心来,继续“昏迷不醒”。

    二月初五,缠绵病榻六七日的太后最后一次醒来,将皇帝皇后和姜翎昭阳长公主等人叫到床前,交代了一番后事,也同样托孤了一番。

    皇帝皇后自是毫不迟疑地点头答应。

    一个多时辰后,太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当春兰站在寝宫门口,声嘶力竭地喊出那句“太后娘娘驾崩”时,慈宁宫立时响起一片痛哭声。

    姜翎受这样的氛围感染,也跟着哭得稀里哗啦,但暗地里又莫名想笑:春兰这丫头如果穿越到我那个世界去,倒是可以做个专业的哭灵师,哭得实在太惨了!简直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啊!

    料理太后的后事自然用不着姜翎亲力亲为,她只有一个任务,就是跪在灵堂里哭灵。

    姜翎在灵堂里头跪着哭,文武百官和诰命夫人们在灵堂外头跪着哭。

    第一天要跪六次哭六次,第二天起降到一日跪三次哭三次,每次都得跪满半个小时,哭满半个小时,如此这般停灵七天后,方才封棺入葬。

    这七天里,跪晕了不少命妇与文武大臣,这些人有强壮的也有虚弱的,也不知是真晕还是假晕。

    姜翎倒是一直比较坚挺,硬生生坚持到出殡。

    太后本人是在停灵的第二天换出去的。

    跪在灵堂里的姜翎在烧纸的时候顺便烧了点儿迷魂烟,迷晕了灵堂里的宫女和太监们。

    然后,太后便自己从棺材里爬了出来,两名凤卫抬了一具病逝多日、打扮得与太后别无二致的老宫女的尸体放进棺材里。

    除非有人敢顶着大不敬的罪名验尸,否则没人能发现,棺材里躺着的人,已经不是太后了。

    停灵七日后,孝子贤孙们最后一次瞻仰“太后”遗容,确定无误后,由几名方士用银钉将棺材钉死,并在缝隙处抹热蜡密封。

    第二天凌晨,“太后”出殡。

    从午门广场到京都东门,这一路站满了披麻戴孝的老百姓,要说老百姓有多爱戴太后?

    那不能。

    毕竟掌权的人是皇帝,他怎么可能为太后歌功颂德?

    太后在大乾百姓的心目中,一直是个存在感很低、可有可无的人,这些老百姓能自发地来送葬,完全是图个热闹。

    太后也是凑热闹的其中一员,她穿着青色棉布夹袄,肩上披着白麻,发髻上缠着白布,脸上抹着蜡黄的药水,看上去与普通农妇并无多大区别。

    她来得迟了些,没能占据到有利地形,只得频频垫起脚尖往街上望。

    不一会儿,一队举着丈许高白幡的太监出现在长街那头,每四名举幡太监的后面,便有四名撒纸钱的太监,所过之处,纸钱飞满天。

    这一队太监约莫有百十人。

    再后面是举着白底黑字“肃静”和“奠”字木牌的太监,这一队也是百十人。

    再后面才是十八人抬的巨大棺椁,棺椁后面跟着一众官员。

    老百姓们没见着皇帝,有些失望。

    “不说皇上是个大孝子吗?怎地出殡不见人呢?”

    “你知道个啥,我听说皇上伤心过度,病倒了,原想让人抬着送太后娘娘出殡,大臣们却说抬着送葬不吉利,死谏才把皇上劝回去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

    赵琳听了一耳朵,基本都是在说皇帝的好话,她嘴角一扬,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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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5459/ 第一时间欣赏世子妃她是朵黑心莲最新章节! 作者:石向晚所写的《世子妃她是朵黑心莲》为转载作品,世子妃她是朵黑心莲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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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妃她是朵黑心莲介绍:
【纯情男主VS腹黑女主】【互宠】【强强】
穿越后遭遇死亡开局怎么破?
原主又蠢又作,设局逼婚承恩公嫡长孙,
结果反倒把自己作死了,
姜翎一朝穿越,才睁眼就要被扭送到尼姑庵强制落发出家!
大佬姜翎表示:出家是不可能出家的,一辈子都不可能出家。
出家要剃光头,还要吃素,绝对不行!
可是,大靠山太后被原主急病了,昏迷不醒,
二靠山昭阳长公主被原主蠢哭了,不想管她,
三靠山沈贵妃连看她一眼都不愿意……
明明是一把王炸好牌,
却被原主打成手里还剩一张三的局面,
关键时候还得靠自己!
-承恩公嫡长孙表示:遗玉郡主她空有一副好相貌,却不学无术,刻薄寡恩,
他宁愿单身一辈子也绝不娶这样的女子为妻。
-后来,当嫡长孙受困于真香定律,想要追妻火葬场时,
大佬姜翎冷笑:当年的我你爱理不理,如今的我你高攀不起!
(女主前世为古武世家家主,穿越后的世界也等同于武侠世界,非历史剧,请勿较真!)世子妃她是朵黑心莲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世子妃她是朵黑心莲,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世子妃她是朵黑心莲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