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外飞仙
地星,人类目前所知的唯一生命星球。
然而谁又能知道,在遥远的虚空中,这样类似的星辰又有多少。上面生活的生命们又有着怎样精彩的生活。
对的,谁也不知道。
我们的故事,就是要从地星上一个对外界一无所知的青年开始说起。
······
自古传说山有五岳,五岳之首当推泰山。
古人诗云:“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道尽了泰山作为群山之首的气势。
从古至今,等过泰山的人不知凡几。从上古圣皇,但今日普通群众,泰山一向是来者不拒,把登山的苦痛无私平等分给每一位旅客。
今时今日,泰山玉皇顶。
一名脸色疲惫不堪的年轻小伙,抬头远望,在泰山的淫威之下选择了屈服。
“还有这么远,不爬了。”
小伙把手上价值五块钱的登山杖往地上狠狠一戳,差点摊在地上。
他卸下背包,拿出水壶晃了晃。“就剩最后这一点水了,下山的时候可怎么办?”
可就算是仅剩的口粮,该喝还是得喝。咕噜享受完最后一口清凉,却发现根本缓解不了喉咙里的灼热,连鼻子里呼出的气都是热的。
小伙热得烦躁,捏住矿泉水瓶咔咔作响,手一扬准备丢出山外。但想了想,深呼两口热气,把水瓶收回背包里。
“再怎么着也不能污染环境,要扔也是得扔在那群孙子头上。”
小伙摘下头上戴的廉价遮阳帽,看着身边来来往往的双腿,狠狠扇风。心里却在骂:究竟是哪个疯子提议组团来爬山的,在家宅着不好吗?是动漫不好看了还是手办不好玩了,再不然就是题还没刷够,居然还有精力爬山。
小伙名叫谢松,是一位刚刚大学毕业的小伙,暂时还没接受社会的毒打,仍对未来充满希望。但今天,谢松感觉他的希望恐怕要渺茫了。
看着前方一大段陡峭山路,再想起这一路上的三步一歇五步一停的艰辛。为什么谢松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他对小伙伴们恨得深沉。
对于那些说好毕业旅行来爬山,却早在一个小时前抛弃了自己,说在山顶会合的同班同学们,谢松心里就止不住的恨。
那恨意如同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并微笑着在心里问候了那个提议来登山的人一百次。
如果要问是什么让他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坚持到这,只有旅行的四字真言:来都来了。
来都来了。往前看看,玉皇殿就只有几步之遥了。在那遥远的山顶上,有位好伙伴。想到他们正在玉皇殿大肆享受登顶的喜悦,谢松怎么都觉得应该爬上去揍一顿再说。
正待谢松准备动身时,眼前突然飘过一缕缕白色烟雾。轻飘飘的,抓也抓不住。
“这是···云?”
谢松虚握着手掌,转头向身后看去。所说泰山之行有什么能让他震撼而难以忘怀的,那大概就是此时此刻了。
漫天云彩汇聚到一起,围绕在玉皇顶周围,组成了云海。这时的云不像是云,更像是水,波涛滚滚,流动自然。倾耳听去,还有浪潮汹涌之声。
谢松就站在云上,往前一步,便能脚踏云彩,乘云驾雾而去,逍遥于天地之间。
右脚轻轻抬起,却又立刻顿住。
“好险,这一步下去,得到的怕不是逍遥,而是粉身碎骨。”
谢松眼中震撼稍稍退却,脚下已经完全被云雾盖住,丝毫看不清路。只要一步踏错,就没以后可言了。
可是,这云海是不是来的有些怪?
谢松在旅行之前,当然也做过关于泰山的功课。泰山的景点除了山上的寺庙、石头等或人文或自然美景,其中最具特色的当属“云海玉盘”了。
每当夏秋两季雨后初晴之时,大量水汽蒸腾而上,被高压气流控制在一定高度,便有可能生成白云万里。万里白云间,唯有一两座山头露出云海,便好似玉盘明珠。这便是“云海玉盘”。
虽然现在是夏季,可天气这么燥热,也没下过雨,哪来这么多水蒸气凝聚万里白云。更不要说谢松先前抱怨时看过天空,简直是万里无云,云海更像是突然出现一般。
直觉告诉谢松这云海不简单,但他又找不到一个合理解释。
既然想不通那就不想了,如此难得的美景,谢松掏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留作纪念。他还想找人帮他多拍几张,转头看去却发现四周一个人也没有。
难道泰山游客都是这么有气质的吗?难道旅游不就是走走拍拍吗?怎么没一个在拍照的?
没有人会回答谢松的内心三连问而且周围何止是没有人,简直是安静的可以,除了细弱风声,就只有谢松的心跳声在响。
怎么回事?谢松赶紧向山顶看去,见到远处山道上还有人影,这才安心下来。想想也是,在玉皇殿赏景多好,自己偏要站在半路上。
谢松看罢美景,正要启程,不妨被远处一道亮光晃了眼睛。
他眯了眯眼,向亮光处看去。
“流星!”
这可是比云海玉盘更加难得一见的景象,怎么都让自己赶上了。
看着这道流星,谢松凭空生出一种荒谬感。今天怪事频频发生,莫不是世道将要大变?谢松也曾看过一些网络小说,不少都是讲人世变化,必有征兆。
胡思乱想一番,谢松笑着摇摇头。自然景观而已,哪有那么多牵强附会的解释。
正走着,谢松余光中却发现这颗流星并没有向他以往所知的那样一闪而逝。而是拖着长尾划破天空,光芒越来越亮。
又过了十几分钟,谢松终于可以肯定,这流星是对着地球来的。
流星落下的速度很快,刚发现时还是一点光芒,这会已经能看见它拉成长条的光芒,以及它不可阻挡的气势。
难道这就是世界大变的征兆?是灵气复苏,还是末日降临?
此时流星已经看不见尾巴了,谢松只看见一团火光从天而降,直冲着泰山周围一带来。
无处可躲,无路可逃。
谢松心中无力感升起,大吼大叫希望引起山顶上人们注意。然而他的声音传出去没多远,就被流星降落带来的轰隆声淹没。
算了,就这样吧。反正大家都是一个结局。
谢松闭上眼,又睁开眼,强自数着时间。
一秒,两秒······
看着直冲玉皇顶,不,是直冲自己而来的流星,谢松双腿发颤,还是忍不住跑了起来。
只是他忘了脚下全是云海,根本看不见路。
突然,他脚底一滑。
谢松就着前冲的势头,一脚滑出了山路,滚过了护栏,直接滚下了悬崖。
仰面朝天,身下空无一物,谢松就这样享受着自由落体的感觉。
天上的流星仍然在下落,甚至比谢松坠落的速度还要快,他已经能看见流星的真实模样了。
那说是流星,可又不是流星。
一件长条状的物体附着一层光芒,不是那种物体高速运动与空气摩擦出的火光,而是一种朦胧的赤光,更像是从流星内部发出的。
直到胸口被“流星”刺中,谢松才反应过来,这是一把剑,一把会发光的剑。
谢松还在坠落,离玉皇殿越来越远。他只感觉心如死灰,而且马上要人如死灰了。
下一瞬间,谢松心中闪过千百个念头,而后急转直上。
是真的急转直上!那把刺在谢松身体里的剑并没有跟他一起掉下悬崖的意图,而是急转直上,带着谢松整个人一起重新向天上飞去,速度之快在空中化成了光芒。
泰山玉皇殿外,一个男生突然指着天空道:“看,有流星。”
同行的伙伴朝天上看去,一片风轻云淡,什么都没有。
众人皆调笑说:“看来我们薛大公子也有眼花的时候。”
那男生对着天边,正好是谢松飞走的方向,坚定不移道:“肯定有流星,我看见了。”
众人不以为意,他却头一转也看了众人一眼,才发现少了人:“松子怎么还不来。”
“是啊,都等了他这么久了,怎么还不来。”
玉皇顶上,依旧人来人往,并没有无人发现过有一片云海存在过。当然,也没有流星。
至于流星本人,什么也听不见,也什么看不见。一瞬间不知在多少公里外,向宇宙另一端飞去了。
第二章 跃龙
滴答,滴答······
仿佛有液体滴落的声音,是水吗?
腹中饥渴感促使谢松吃力地睁开眼睛,入眼的只是一片森林,却见不到他想象中的水源,只有鲜红一片。
什么嘛,是血啊。
转动眼珠子看着脚下已经是一滩的血,谢松呵呵自嘲,这都能养鱼了吧。
用舌头扫了扫已经开裂的嘴唇,痛感让他清醒了一些。长剑依旧刺在自己右胸,猩红的血液顺着剑锋流出,在剑柄处聚成血珠一滴滴落下。那把剑就这么穿过他的胸口深深钉进了身后的树干里。
这树也不知是什么树,看着树影颇是高大,树皮摸着也很光滑,而且不停有汁液从谢松背后流下来,他却喝不着。
再一次吃力地睁开眼,谢松四肢、身体甚至思想都已经麻木了。他不知道这里是哪,什么时辰也不知道,被钉在这里多久了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一件事。
“我要死了。”
这句话一直在脑海中盘旋,毫不掩饰昭示着谢松自己的处境。
他究竟是怎么沦落到这一步?谢松尽力用已经锈了的脑袋回忆。
泰山,同学,大学,读书,兄弟,父母······
一遍回忆下来,谢松在心里告诉自己就这样吧,该准备迎接死亡了。
临头却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
心底深处有一股情绪悄悄生根发芽,慢慢壮大到充斥整个内心。
谢松知道,那叫恐惧。
“我不想死。”
“我不想死。”
······
谢松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回荡着这句话,直至用沙哑的声音吼出来。
终于,这片寂静的森林有了不同的声音。
就在谢松激动时,并没有发现背后大树中有一小股汁液顺着伤口悄然流入他体内。
他只觉得不知从哪生出一股力气,让他的手握住剑锷,忍着疼痛,猛地一拔。
“我不想死!”
······
天变黑了,地也变黑了,谢松什么也看不见,身体也麻木不能动。正待他想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时,远方却突然传来了声音。
那声音由远到近,由小变大,直至近在耳旁,仿若雷音。
“师兄,快醒醒,再不醒就来不及了。”
谢松一巴掌拍过去,啪的一声,清脆又响亮,正中一个脑瓜子,叫声一下就没了。
“吵什么?”
谢松撑起身体,拨开遮住视线的长发。慢慢悠悠地从床上爬起来。
被拍懵了的小脑袋瓜回过神,继续扯着谢松的袖子道:“快来不及了。”
谢松双手扶着他的肩让他站好,问他:“你说说,什么要来不及了。”
小脑袋瓜哎呦一声,“我的好师兄诶,你怎么又忘了。今天可是众峰主长老挑选弟子的大日子。大会都快开始了,我们都在等着你呢。”
谢松轻轻哦了一声。他当然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只是看他着急模样觉得好笑,逗他一逗而已。
他依旧是不急,慢条斯理下床,梳洗,束发,换好衣袍。小脑袋瓜都差点焚香祷告了,他才终于肯走出去。
门外早已经聚集了许多人,都在等着谢松,千等万等终于把人等了出来。
只见一位身穿青色衣裳的少年郎款款走来。众人皆叹,风姿卓雅,仪态翩翩。
这一看,就是个大户公子哥。
跟在谢松身后的小脑袋瓜心中不禁叹气,堂堂仙门弟子,像个俗世公子哥是怎么回事?
谢松面上不显,心里也在暗叹:“我能有什么办法。浊世公子好扮,仙风道骨难成。来到这个世界不过十年,能撑成这个样子已经是不错了。”
没错,套用谢松从前看过的各大小说中的话来说,他这种情况应该是穿越了。
还是被一柄剑带着飞了大半个宇宙穿越的。他最初还以为这是天降金手指,引领自己走上人生巅峰。
可真实情况却并非如此。
从剑下逃出来后,他身体突发异变,不仅筋脉断裂,还倒退生长成了个六岁模样的稚童。十年间,除了被人捡进了这个太玄门之外,就没什么能称得上机遇的事情发生了。
更惨的是,前五年因为筋脉断裂,修炼不得。是以一直在养病,连带恶补各种基础知识。
后五年则是在太玄门的外门中修行。耗费了五年时间终于达到了内门弟子收录的标准,真可谓是路途艰辛了。
谢松到众人面前站定环视一周,大约二十人左右。大部分是和他是同一段时间进入外门的,如今也是同时进入内门还算是寻常。
剩下的那几个,谢松不敢攀比。见了只能大呼,人比人气死人。
想他从一个萌新到内门弟子花了五年,别人却只花了四年三年。甚至还有一个只花了两年,天生自带“天才”光环。如此差距,怎叫谢松不心酸。
抛却胡思乱想,谢松正经对着众人拱手一礼:“让各位在此等候,还望见谅。”
一弟子道:“不妨事,师兄本就先我们入门,我们在此等候又有何妨。反倒是我们,还要劳请师兄带我等前去跃龙台。”
此话一出,众人皆附和:“是啊,劳请师兄带我等前去跃龙台。”
谢松脚步不动,仍是要把礼数做足了:“今日之后,我等皆是内门弟子,虽然各在不同峰头,但依旧是师兄弟,还望莫要生分了。”
众人皆道:“自然如此。”
有缘相聚,和平相处,友好相散。
这是谢松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之后,所遵循的为人处事的准则之一。
至于这些弟子,既不是谢松亲戚,也不是他小弟,缘何会对他如此亲近且尊敬,谢松心里明白,无非是看自己与内门的人有关。
不过谢松也不打算推开他们,反正这些人里,唯一算得上亲近的,只有年仅十二岁小脑袋瓜了。
瞧着快到了时候,谢松也就不逗留。大手一挥,让小脑袋瓜开路,自己打头,领着这二十人,浩浩荡荡往跃龙台走去。
众人走了一阵,走入一片密林当中。
这林子不仅大,而且寂静。树木长得郁郁葱葱,向上看只能看到零星几点天空。向前看则是迷迷蒙蒙,好似有雾,看不到远方。
谢松带着他们,按照某种特殊的路线走着。旁边的树木好像变过,又好像没变过。若没有谢松事先知道的路径,在这里转上几天也走不出去。
又过一阵,一股光线照射过来,众人都不自觉地闭上眼睛。迎面还有一阵阵微风,夹杂着水汽扑过来。
小脑袋瓜睁开眼,却又不禁看呆了。
面前的是一个巨大湖泊,具体不知有多大,湖上不时有飞鸟降落在此歇息,一派宁静祥和景象。
不过众人在意的不是美景,而是湖畔的某样建筑。
湖畔伫立有一高台,通体用大青石垒就。台高三丈三,台侧纹有仙鹤祥云奇松怪石,更有许多古朴字符,不明其意,却更显神秘。
台上立有两根圆石柱,两人合抱粗细,一左一右。柱上刻的是鱼龙图,取鲤鱼跃龙门之意,使得高台更具有厚重大气感。
谢松望着高台,对众人道:“各位,跃龙台到了。”
第三章 邀请
谢松如今所在的这个世界,大陆辽阔至极,不见边际。可不论是服饰、文字还是礼仪文化等等方面,都与谢松故乡华夏古代极为相似,甚至可以说是一模一样,只是掺杂了一种玄幻气息。
这片大陆大致可分为五个区域,各地有各地特色。如东域多水木;南岭多山石;西漠多荒野;北原多冰雪;至于中洲,则多人。
太玄门,就坐落在东域东边。
东域有多大?就算是太玄门掌门这样东域屈指可数的顶尖修士,驾起遁光从一端全力飞到另一端,也要半月以上。
更遑论整座大陆有多大了,大到根本不需要一个名字,因为跟外人交流时根本用不到。
就东域大地而言,域内宗门林立,有高有低。高的高到九霄外,乃是世家清流,传承万年,甚至不止。低的却也低到泥滩里,龙蛇混杂,百无禁忌。
太玄门不高不低,纵然比不上最顶尖的那几个世家,但建宗也有数千年时间。在东域也些的名声,屈居一流末座。
太玄门分内门和外门,外门弟子算不得真正弟子,只是弟子候补,就连外门所在地也不算在太玄门山门之中。
只有当外门弟子修成第一大境中气海,命泉两小境,才有资格进入内门。
太玄门内门坐落大湖之上,四围皆水,有护山大阵笼罩,进出大门正是“跃龙台”。
······
太玄门内门,大湖中央。
星元峰顶的议事堂中,太玄门众峰主们正在围观两面水镜。
一面水镜显现当下跃龙台旁的景象。有一群人早就等候在此,三三两两说着话,却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水镜。
另一面水镜当中是另一群人穿越密林的景象,其中带头的正是谢松。
众峰主当中,端坐上首的是一位头戴星冠身穿皂服,白发白须,面相苍老却脸色红润的老人。此人正是太玄门掌门,亦是星元峰峰主,正饶有兴致地看着谢松的那面水镜。
掌门左下手坐的是一位中年男子,乃是清溟峰峰主。他也瞧着那面水镜,摸了把胡子笑道:“自打谢松这小子从星元峰下去,山上都冷清了不少。一转眼都过去五年了,这下终于回来了。”
掌门右下手另一位峰主面色冷淡,说话时语气不见波澜:“五年时间才堪堪开辟气海,打通命泉,可见资质平平。若接下来三年破不了第一大境,那便是废物一个。”
听了这话,先前发声的清溟峰峰主略有不满:“雷越,这孩子的情况你又不是不清楚。自掌门在十年前将他从蛮荒森林外捡回来,已是身受重伤,养了五年才将伤养好。修行进度比别人慢些也是正常。”
被称作雷越,同时也是青木峰峰主的中年男子面色不见波动,语气却有了一丝起伏:“所以当初我才主张将他送到俗世去,送他一世富贵也好过在这耗日子。当初是谁极力反对来着?”
清溟峰峰主依旧摸着胡子笑道:“你莫不是忘了,这孩子是个有机遇的。若不是误吃草药将经脉撑裂,不然也有你儿雷季一般修为。不过也亏得是如此,才被掌门捡回门中细心救治。那小子本就机灵聪颖,待药力炼化完全后,定不会输于那些天才。”
青木峰峰主语气带上了不屑:“靠药物而已,能算什么天才。药力终究有消散的时候,该是废材的还是废材。”
这话气得清溟峰峰主抓紧了胡子,差点一把揪了下来。他正当反驳,掌门却开口插了进来。
“松儿从小在我身边长大,这孩子的情况我再清楚不过了,我自有分寸。”随后又伸手点了点那面水镜,“你们看看松儿身边那个小孩。”
掌门既如此发话,众峰主不由看过去。
只不过谢松身旁那小孩,不过十二三岁。模样倒是生的白净可爱,眼睛灵动有神,其他倒无什么出彩之处。
见众人不解,掌门叫了一声:“流云。”
一直站在掌门身后毫不显眼处的某人站了出来。
此人相貌甚是年轻,并非是太玄门中哪一峰的峰主。可众人见怪不怪,只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掌门。
在峰主议事时让自己的大弟子参与进来,其中意味不言而喻。下届掌门若无意外就定下了。
星元峰大弟子流云从容道:“此子名唤刘丰年,是道周国清河村某家农户幼子。门中有长老偶然路过那村子,见其根骨不错,便破例带回了门中。此子在外门之中表现也确实不错,仅两年便修成气海、命泉两小境。”
太玄门划地自治,不在东域各王朝内,他们反倒依靠太玄门庇护平安。毗邻的几个王朝中,道周国便是其中之一,说明这小子家世清白。
而且,两年赶上别人四五年的进度,不得不说是天资聪颖。
峰主之中不少人有所动容。清溟峰峰主也若有所思,捏着手指头盘算良久,但并不开口。
掌门瞧着下手清溟峰、青木峰以及几位真正主事的峰主不言不语,看来还是得再下一计猛料。
“你们看!”掌门抬手一指,一道星光从食指尖迸发出来,直射到水镜当中。
水镜顿时泛起一阵涟漪,待涟漪平复后,镜中景象并无什么变化,唯有刘丰年的额骨泛着若有似无的莹光,以眉心处最为明亮。
此画面一出,众峰主便炸开了锅。
清溟峰峰主悄悄将头向一旁转去,问明珠峰峰主道:“元真师妹,你是此中大家,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明珠峰峰主作一身道人打扮,面色恬淡。只是一双美目紧闭,并不睁开。
她也不转头,直接道:“先天识海开辟,若得悉心教导,此后直登仙台,畅通无阻。”
她这话并不故意隐瞒,在场众人听得一清二楚。除了清溟峰峰主神色有些尴尬外,其他人都开始激动起来。
太玄门多少年没见过这种人才了。
忽地,一道声音压过众人,仿若一锤定音般,全场寂静无声。
只听见青木峰峰主说了一句:“此子,我青木峰要了。”
他这话说得理所应当,掷地有声,其余人一时间竟忘了反驳。清溟峰峰主正想说他霸道,那边青木峰峰主却道:“掌门!时辰到了,该去跃龙台了。”
再看那水镜当中,所有弟子都已经在跃龙台下等候了。
掌门把手往空中一拂,两面水镜化作水汽消散。随后道:“既然如此,就先去跃龙台吧。”
众峰主只得道:“是。”而后陆续退出议事堂,御风飞去。
清溟峰峰主本还有话说,见掌门如此,也只得一跺脚,化作清风去了。
话说跃龙台那边,谢松带着一干弟子来到了大湖边上,发现早有一群人等在此处。
带头的是一位英气郎君,模样生的俊朗,剑眉星目,放在众人当中也绝对是最出彩的那个。
只是这人看上去不好相处,看见谢松也没一幅好脸色。就连谢松拱手见好时,他也只是抬抬手,连句“你好”都欠奉。
这种反应谢松都习惯了。从第一次见面起,这众人口中的天才祝文豹就没给他好脸色。
直至后来,谢松才知道祝文豹是嫌弃自己仗着身后有后台,拉帮结派,收拢一大堆小弟,与山下土匪一个模样。
谢松也从不解释,乐得他这么误解。就好像他不会拒绝那些外门弟子们别有用心的示好一样。
于是两人相见,无话可说,徒留下一地的尴尬。
忽然,跃龙台上有光华流转。在两根鱼龙柱之间有一层薄薄的光膜,一道道绚烂光华从光膜中飞出,五彩缤纷,艳丽异常。
听得一声钟响。
刹那间,跃龙台上异象纷飞。有花瓣飘洒,有鹤鸣凌空,有清风簌簌。看得众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再一声钟响,而后光华也消,异象也消,只有众峰主端坐于跃龙台上。
众峰主只小露一手,便引得台下弟子们心神向往。台上众人默然静坐,只等掌门宣布选人开始。
掌门徐徐睁开眼,往台下人群中扫了一下:“流云,你去将你师弟接上台来。”
依旧站在掌门身后的流云直起身子,回了声是,随后向台下走去。
不过这大弟子下跃龙台,并不走台阶。而是从台上发起一道白光,如架桥一般,直接通往台下。流云便如同谪仙一般施施然踏光走下跃龙台。
台下众人只见一道白光,一位谪仙般的人物踏光而来,在谢松面前停下,对其伸出手:“小师弟,我来接你了。”
谢松早有此料,笑着借流云的手将自己拉到了光桥上。而后转身,在大师兄收回光桥之前,向小脑袋瓜也伸出了手。
“丰年,你愿意跟我同去星元峰么?”
第四章 星元峰
“丰年,你愿意跟我同去星元峰么?”
谢松这句话,语气不重,却如石头重重砸入水中,顿时引起不小的风波。
“有关系果然就是好,怎么我就没摊上这样的好事呢?”
“哼,高层腐败,有什么了不起的。”
“早知道我也跟他处好关系了。”
······
一句句窃窃私语,如同细蚊声一般闯入耳朵,烦人!
就连一向以天才自傲的祝文豹,看着谢松再一次抢尽所有风头,心里很是烦躁。说不清那到底是嫉妒还是怨恨。
大师兄流云很快反应过来,喝了一声:“安静。”可除此之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因为谢松作为掌门指定的弟子,他的邀请便相当于掌门的意思。
至少,在上面那些人眼中肯定是这样。
流云只能小声劝诫谢松:“师弟,莫要任性。师尊早前说了这次只收你这一名关门弟子,你怎能不顾师尊意愿。”
谢松表示自己很冷静,依旧伸着手道:“丰年他天资聪颖,天赋极高。这样的人才想必就算是师父也会心动。反正师父还没真正收下关门弟子,是我还是丰年都无甚差别。想来师父也不会真怪罪我。”
这一番言语确实是为师父着想,就连流云也挑不出错处,
只是师弟,心动归心动,这刘丰年我们实在不好收啊。
流云放弃了与谢松争辩,转而劝诫刘丰年:“我家师尊早先有言,只收谢松一位关门弟子。你就算来我星元峰,也只能做普通弟子。不过凭你的天赋,若是到别的峰去,必会成为真传弟子得到大力栽培。此中两者差距,你自己体会。”
“你可要想好了。”
为了让他想清楚,流云特地在“普通弟子”和“真传弟子”上加重了语气。
刘丰年听了流云劝导,心中很是犹豫。但望着谢松久久未放下来的手,眼神稚嫩但很透澈,他慢慢做下决定:“我想好了,我要去星元峰。”
流云还打算开口,突然耳朵听见什么,立即改口道:“既如此,那你上来吧。”
听得流云应允,刘丰年高兴得差点哭了出来。赶紧握住谢松的手踏上光桥,生怕这未来的大师兄反悔。
刘丰年刚踏上光桥,光桥立刻收缩。转眼间,三人就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地惊愕艳羡的人们。
三人踏上跃龙台,由流云带着两位新弟子向掌门行跪拜礼。
随后流云走回掌门身后,剩下谢松和刘丰年跪在台中央。
掌门坐在众峰主中央,不等其余人说话,抢先开口:“这二人便是我此番收的关门真传弟子,谢松你为师兄,丰年你为师弟。”
停顿一下,掌门看了一圈众人反应。见众人都是一幅老神在在的神情,看不出什么。青木峰主更是如此,看不出任何表情。
掌门松下一口气,没有当场发作已经很好了。
“台下弟子中还有不少好苗子。你们好生挑选,我先带这二人回去了。”
说罢,他起身向光膜走去,流云紧跟其后。谢松和刘丰年见状也赶紧从地上站起来跟了上去。
四人穿过光膜,刘丰年便发出一声惊呼,其余三人对眼前景色早已司空见惯。
他们眼前是一片湖泽,与方才所见大湖根本不是一个档次。此湖大不知方圆有多少里,湖水深幽,不可见底。偶有微风吹来,蓝色的湖面泛起一层层金色的波纹,端的壮观。
湖面上有岛,岛上有山峰。
一岛一峰,细细数来,共有一百零八座。
岛与岛之间有仙鹤飞渡,白云流连,船只往返。这些船只并不沾水,反而在空中飞行,甚是神奇。
放眼看去,大部分的山峰和寻常的山峰并无区别,只有二十八座有所不同。
这二十八座山峰顶上散发光芒,五光十色,各有不同,皆绚烂无比。而光芒最为强盛的只有七座。
渡船上,掌门站在船头想着事情。身后弟子们则在激烈讨论。
一阵惊奇过后,刘丰年向谢松询问这些山峰光芒的事情。
说起这事,谢松自得道:“你可知道我太玄门号称‘门中百八峰,峰峰有传承’?”
“知道。”刘丰年赶紧道,“这些事在外门中常听教习们说。就是没亲眼见到,难免有些不信。”
“既然你是我师弟了,这些事也该我告诉你。
你且听好,我们太玄门中共一百零八峰,便有一百零八种传承,这事不假。不过,不是一百零八峰都开启了传承。开启传承的只有二十八峰,也就是峰顶冒光的那些。其余的几乎都是杳无人烟的荒岛。”
太玄门中虽然传承众多,但不少都断绝在时光里,隐藏在山峰最深处,留待有缘人。
为了这些传承,太玄门还立了个特殊规矩:谁要是首先开启某一峰的传承,这弟子便自动成为那一峰的峰主,辈分与其他峰主等同。
这规矩好是好,只可惜难啊!不然怎么会只有二十八峰才有传承。
“那为何其中有七座山峰的光芒尤为强烈呢?”刘丰年继续问。
“那七座山峰在门中地位比较特殊。我们星元峰是掌门主峰,不用说肯定是其中一座。其余的还有青木峰、清溟峰、明珠峰、幽玉峰、百草峰和神铁峰这六峰。”
经谢松介绍,刘丰年才知道这大湖名叫“星盘湖”。
据说取自初代掌门所作的无题诗:“谁人挥下百八星,玉盘呈露遗珠明。蛟龙藏与碧波下,金丝吊起一丈青。”
不过是真是假,谢松也不知道。这只是他闲来无事翻书翻出来的段子。
谢松继续为他讲解了各峰特点以及各种轶事,刘丰年听得津津有味。
这一幕落在流云眼中,不由在心底暗叹一句:“少年不知事,心中无所忧。”
星元峰就坐落于大湖正中央,四人很快便到了山脚渡口。
下了船,掌门对谢松道:“你师弟对这里还不熟悉,你先带他逛一逛,今晚先让他歇在你那。”说罢,带着流云直接往山顶飞去,只留下两人在山脚。
刘丰年面露迟疑,似有话想说。谢松安慰道:“你无需担心。师父绝对不是因为你的事生气。”
谢松心中有了些许猜测,旋即转移话题,带着刘丰年参观星元峰的景色,顺便讲解诸多事情。
内门之中,除了峰主长老外,内门弟子也分真传弟子和普通弟子。
真传弟子能时时得峰主和长老们授业解惑。
而普通弟子,除每月一次听峰主或长老讲课外,基本上是由众真传弟子授课。这些事情通常由各峰大弟子代劳。
除此之外,各弟子的居所也有区别。
半山腰以下是普通弟子们的住处,真传弟子们则是居住在接近山顶的地方。山顶自然是峰主和个别长老住的地方。
这规矩乍一看等级森严,但也总有例外。如峰主就近服侍的童子,一般在普通弟子中选择。这些童子就自认为比一般的普通弟子更高一等。
普通弟子中也有厚积薄发的,虽然没有收为真传,但颇得峰主青睐。还有不是真传却是长老衣钵传人的。
这样的人也自认为比其他普通弟子更高一等,更有好事者把他们捧成“半个真传”。
不过,真传弟子的利益从来无人敢侵犯。尽管这些弟子自视高人一等,私下敢把自己和真传放在同一层次,却不敢真的凌驾于这一等级。
除峰主之外,真传弟子地位崇高,甚至长老们也不敢随意处置真传。
毕竟,能继承峰主之位的,只有真传弟子。
初时听见这种事时,谢松还在心中大叹:万恶的封建等级制度。
现如今他已经能安然享受这种优越感了,究竟是内心受到了荼毒,还是大势之下放弃了抵抗,他自己也说不清。
谢松的住处接近山顶的小坡处,属于一个非常优越的位置。一处二层小竹楼就静静伫立在这里。
五年久别重逢,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没变过,显然是有人照顾着。
谢松还清楚记得,自己挖土打地基,满山跑着砍竹子,一点一点建起了这座小楼。
谢他是这样对刘丰年介绍这座小楼的:“欢迎来到我家。”
我在这世上第一个,也是惟一的家。
第五章 抚顶授长生
夜晚。
天阶夜色凉如水。
万点繁星天边外,敢与月盘齐并辉。银丝交织作经纬,万里锦缎铺星元。
夜色下的星元峰上,漫天星光闪耀,偶尔有一条条银辉细线在空中凝聚,如流浆般落向星元峰峰顶。
被谢松称之为“家”的竹楼中,主人正在酣睡。突然翻个身,恍惚间感觉身边空空荡荡,顺势一把把被子全都搂在怀中,睡相惨烈无比。
另外一人却不见踪影。
竹楼外走出三十步左右,一棵大树傲然生长。
树下有石桌石凳,切面皆光华如镜,纹理细腻,所用定是上好石料。
石桌旁还有两道人影,一老一少,一坐一立。
清亮月光洒下,露出了其中一人的稚嫩面容,正是刘丰年。
再看那坐着的,不是掌门还是何人?
这对新晋师徒却不像是初次见面,两人都不开口,只有凉风吹动树叶,奏响一曲沙沙。
沉默持续了有一会,刘丰年突然双膝下跪,口中念念有词,似乎是在请罪。
白胡子老神仙似的掌门回过神,长叹了口气。
“罢了。当年我把你接入太玄门,本是别有用心。如今那件事既然不成,我也不会怪你。此后你就安心当你的星元峰真传。”
听了这话,刘丰年不禁大喜,叩头道:“多谢师尊。”
掌门受了这一拜,起身正欲离开。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告诫刘丰年:“这件事你就忘了它去,当它没发生过。决计不能告诉松儿,让他牵扯进来。”
此时谢松还在屋里酣睡,丝毫不知屋外还有两人在讨论自己。
刘丰年毫不迟疑答道:“师兄以真心待我,我必以真心回报。”
听到回答,掌门看了一眼那座竹楼,目光似乎能透过墙壁,看到屋内谢松无忧无虑的睡容,随即转身离去。
峰顶大殿门口,流云一直守在此处。
掌门刚落下身形,流云便迎了上来,一齐进入大殿中。幽暗寂静的大殿在二人进入同时自行亮起烛火,照亮整座大殿,也包括殿中二人。
流云侍候在掌门身边,眼神随着烛火跳动,却又几次隐忍下去。
“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流云一愣,察觉到掌门语气中的疲累,心中一酸。
“师尊今日为何要将那刘丰年也收入门中,如此议事堂中的事不是白费功夫了?”
掌门有了些困倦,用手揉了揉额头,道:“我不收难道他就会收?他这人生性谨慎,若是他先开口争抢,我可以顺势推过去。可丰年应承了松儿邀请,我们再一昧把人推过去,反而是害了那孩子。”
“那也不用我们收下这弟子······”
话还未说话就被掌门打断:“我有些乏了,你先回去吧。”
流云不敢再继续反驳,只能退了下去。
其实不用他多说,掌门自然知道这代表这什么。在外人看来,星元峰既得良才美玉,又狠狠落了青木峰脸面,一举两得。然而这才是他心累的原因。
第二天早上,谢松从睡梦中醒来,正巧看到刘丰年端着脸盆从屋外走进来。
他懒懒地半躺在床上,状似不经意问到:“昨天晚上我感觉身边有一段时间没有人,是你出去了?”
刘丰年的身子不易察觉地僵硬了一下。想起掌门嘱托,稳住手将脸盆放下,笑着回答:“起夜放水而已,是不是吵到你了?”
谢松摆摆手,毫不在意这点小事。起床稍作梳洗打扮,就带着刘丰年往山顶去了。
半路上,谢松突然问起:“说起来,今日是你挑选住处的日子。你是愿意住在屋子里呢?还是愿意住在山洞里?”
“山洞里?还有人住在山洞里?”刘丰年长了这么些年,头一次听见还有人喜欢住山洞里。
“就那些个修炼疯子,说什么修行要专心,不应在外物上浪费心神。就随便挖了个山洞住进去,还美其名曰‘洞府’。我看,纯粹是一个个山顶洞人。”
刘丰年不知道“山顶洞人”其中内涵,听语气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回道:“既然如此,我也不住山洞,要住在竹楼里。”
谢松激动地拉起他的手,郑重道:“好兄弟,我星元峰就没有那种住山洞的蠢人。放着好好的房屋不住,住什么山洞,你说是不是。”
刘丰年无言以对,只能报以最纯真的傻笑。
漫步走过林间小道,越过幢幢树影。
快要到山顶上时,从旁边的小道上走来一人。只见那人身着粗布麻衣,裤脚卷起,鞋底沾泥,肩上还扛着一把锄头。这等大半刘丰年再熟悉不过,他从小便是看着这身装扮在田野间长大的。
见着这人,不等他靠近,谢松就远远挥手打招呼:“三师兄。”
待这人走近,刘丰年才竟然发现,这人与家里那些五大三粗的田野农夫有极大差别。
温文尔雅,谦谦君子,不外如是。
“三师兄,你怎么又去种地来,就不怕师父骂你?”
三师兄微微一笑:“卧室静坐是修炼,混迹田野未尝不是修炼?师父心善,不会恼我。”他转头看向旁边另一人:“这便是新来的小师弟吧。”
谢松嗯了一声,介绍到:“三师兄,这是小师弟刘丰年。丰年,这是三师兄陶五斗,你唤他三师兄或五斗师兄都可。”
刘丰年连忙拜见:“见过三师兄。”
三师兄点点头,受了他的礼,而后道:“一起上去吧。”
谢松望着他略有迟疑:“三师兄,你还是换身衣裳再上去吧。”
陶五斗看看自己这身打扮,自觉坦坦荡荡。但还是在谢松的强烈要求下换了身衣裳。
只见他身上白光一闪,身上的麻衣便成了太玄门真传弟子的衣裳。只脚上鞋子未变,依旧带着泥迹。
行至山顶,迎面而来是一座辉煌大殿。乌木梁,赤金瓦,梁上饰各种浮雕,脊上立仙人走兽。端的是美轮美奂,雄伟异常。
此殿名为“三垣殿”。
殿内装饰则比较朴素,正对大门的墙上挂一幅图,图中惟有两字,乃是“天道”二字。
图下掌门端坐,左边站着大弟子流云和二弟子流澈,右侧则站着两个童子,手中分别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有衣服、玉牌、布袋子等物。
细细看去,衣服上有太玄门标识,玉牌代表身份,布袋子则是乾坤袋,里面有发放给新弟子的一应物资。
三人进入大殿后,先拜过掌门和两位师兄。
而后陶五斗自动归入两位师兄队列,留下谢松和刘丰年站在殿中央,等待掌门师尊指示。
“你们二人过来。”
二人依言走到掌门身前。
“跪下。”
二人依言低头跪下。
谢松正凝神听着下一道指示,突然感觉到有一样温暖的东西盖到自己头顶上。抬眼往上一看,却是掌门的大手。
就在掌门大手落在谢松头顶刹那,有一股细微暖流从头顶流遍谢松全身。冥冥之中,谢松感觉体内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身体微微一震,一大段信息温柔地涌进脑海中。谢松仔细整理,发现是一篇经文。他反应过来,这便是星元峰的功法传承了。
再看向丰年,对方也是和自己一样。
谢松想到了一句话:“仙人抚我顶,授我以长生。”
抚顶过后,掌门让二人站起身:“接过这身衣裳和玉牌,你们便是真正的星元峰弟子。”
二人从童子手中接过托盘,再次跪了一礼。
“流云,流澈,五斗,你们三人带丰年去挑选住处。松儿,你先留下。”
“是。”
那边三人应声,带着刘丰年先行出去,只剩下一头雾水的谢松。
少了人的大殿瞬间安静下来。掌门等了一会才开口:“你把手伸出来。”
惨了!师父定是怪我昨日自作主张。他内心一阵嚎叫,战战兢兢将手心伸了过去。
掌门看他这副模样就觉得好笑,一把抓住手腕,捏住寸关尺处。
谢松忙闭上眼睛,等待木板打手心。却听见掌门道:“恢复的还不错,体内残余药力已经吸收完毕。看来你这五年没有懒惰。”
原来是说这个,谢松顿时放下心,笑着蹲下身子给掌门捶腿。
“我在山下可认真了,就为了能早日回到您老人家身边。”
“那你又为何代师收徒?”
谢松一惊,正要解释。掌门突然来了一句:“说实话。”
他不敢敷衍,正色道:“师父在上,非是我任性妄为。只是我在外门时,真心朋友唯有刘丰年一人而已,我怎能看着他陷进青木峰那种地方去。”
太玄门二十八峰,属青木峰竞争最激烈,便是惊艳绝伦的弟子也难以出头。
他这话说的真心实意,掌门也只能屈指在他额头上一敲:“你这皮猴,都已经十六了,怎么还是小孩般耍宝,我又能庇护你到几时。”
谢松露出最纯真的笑容,蹲在掌门腿边道:“在长大之前,还是要侍奉在师父你老人家身前的。”
第六章 太玄门七峰
谢松走出三垣大殿时,还有人在殿外等候。正是大师兄流云、三师兄陶五斗以及小师弟刘丰年,唯独不见二师兄流澈身影。
谢松奇道:“二师兄回去了?”
流云屈指望他脑门一弹,给了个爆栗:“你以为都跟你似的懒散。流澈他本就在闭关,因你回星元峰才强行出关一次,现在仍需继续闭关。你还不多学学。”
谢松捂着脑门不住埋怨:“二师兄那可是修炼狂魔,我才不想变成那样。我可受不住一天到晚都在闭关。”
“没让和流澈一般,只盼你多学学。”大师兄苦口婆心,一句接着一句。
谢松没想到,穿越之后自己的遭遇还是没变,别人家的孩子还是别人家的孩子。
他只得使出穿越后习得的第二神技,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至于第一神技,当然是卖萌取宠,这才是他重新从六岁长到十六岁却没让人起过疑心的原因。
流云见他这模样,知道说不动他,更是一副痛心模样:“三师弟,你也说说他。”
一旁刘丰年看的目瞪口呆,三师兄陶五斗却笑了起来,这副景象多少年没在星元峰出现过了。
“大师兄放心,师弟他自己心里有数,再怎么催也催不动。求道在己不在人,这话还是师父说的。”
说罢,陶五斗身上白光再现,又换回了那身农夫衣裳,拉着流云转身走了。谢松悄悄对着回头的陶五斗竖起大拇指,果然是好队友。
刘丰年对这位恬静淡然的三师兄颇有好感,但也有一种很怪的感觉。
谢松望着陶五斗逐渐远去,脸上笑容低落下去:“求道在己不在人,师兄你都知道,怎么就看不破呢?”
刘丰年听见他的声音,好奇地看过来。谢松却转移了话题:“你既然已是太玄门内门弟子,那我便与你讲讲太玄门的大体情况,你且听好看好了。”
谢松带他把东西收拾好,在太玄门中逛起了各大峰。刘丰年昨天虽然听谢松稍微说了一说,根本没来得及好好看,顿时兴奋起来。
那模样,像极了谢松记忆里兴奋郊游的小学生。
太玄门中共一百零八峰,现有传承二十八峰,其中地位最高的有七大峰,支撑着整个宗门的正常运转。分别是星元峰、青木峰、清溟峰、明珠峰、幽玉峰、百草峰和神铁峰。
星元峰为掌门一脉传承所在,是整个太玄门的运转中枢。峰上立有议事堂,乃众峰主平常议事场所。
青木峰上立有功德堂。太玄门弟子于此接受各种任务,任务完成可在功德簿上记录贡献点。至于贡献点,可以换取丹药法宝等物,此外更有妙用,不一一多说。
此外还有清溟峰和明珠峰。
前者立有藏经堂,是门内贮藏功法典籍所在。除各峰秘传根本传承外,太玄门三千年积累都在此峰中。此峰虽然重要,弟子却极少,七峰之中最为悠闲。
后者则是立有祖师堂,是负责祭祀及礼仪的地方。堂内悬挂有历代祖师画像,千年来香火不断,以至于峰上烟雾缭绕。后被明珠峰主收拢凝成祥云挂在峰外,成为太玄门奇景之一。
两峰之中,清溟峰清雅秀丽,明珠峰庄严肃穆。若说起幽玉峰,那只剩下四个字“难以招惹”了。
“幽玉峰”,原为“幽狱峰”。初代掌门嫌“幽狱”二字煞气太重,便要求当时峰主改成“幽玉”,只是这般改名也并未改掉幽玉峰上那暗沉沉的气氛。
此峰上立有刑法堂,峰主执掌门中法度,一句话打杀镇压,绝不眨眼。据说幽玉峰底下还镇压着不少犯人和仇敌,夜夜嚎哭。因此,此峰也就成为门中弟子最不愿招惹的地方。
至于百草峰和神铁峰。
谢松在去百草峰的路上悄悄道:“别的峰也就罢了,可百草峰和神铁峰可不同。若想在门中过得好些,多去这两峰走动对你绝无坏处。”
对此丰年小师弟表示不解,峰与峰之间的差别难道如此之大?
谢松只好循循善诱:“这两峰上分别立有药王堂和多宝堂。百草峰药王堂善制丹药,凭贡献点可换取各种丹药。而神铁峰多宝堂则擅长炼制法宝,一样是凭贡献点兑换。”
刘丰年仍是不解:“丹药法宝我们自己便可以炼制,为什么要劳烦他人?也不安全。”
“若是出门在外,这话是小心谨慎之理。但在自家门中,何须担心这么多。
修士精力有限,修行一事便已经耗费心力,还谈何炼制丹药法宝。然而出门在外,总要准备充分些。而药王堂和多宝堂专精此道,与他们合作,我等也能更专心修炼。这也是药王堂和多宝堂创立的最初目的。”
说话间,二人已经登上了百草峰顶。
就在快要到药王堂门口时,谢松却突然变得偷偷摸摸起来。
他踮着脚悄悄走到门侧,然后只伸出半个脑袋往门内猛瞧。刘丰年正好奇他要干什么,也被他一把拉了过去。
忽然间他好像看到了什么熟人,伸出一只手猛打招呼。
不一会儿,就有一人从门内走了出来。
这人一身青衣,眉眼并不出彩,放在人群里就找不着的那种。可气质却如若春风,令人平添三分好感。
谢松见了这人,开口便问:“闻若师兄,师叔在不在里面?”
那闻若师兄缓缓开口,声如山间清风吹石:“师父他去你星元峰了,还未回来。”
谢松顿时松了口气,大大方方走了出来。
闻若对此已经习惯,转向谢松旁边:“这位是?”
丰年连忙见礼:“见过闻若师兄,我叫刘丰年,是星元峰新入门弟子。”
“原来昨日里大伙说的星元峰关门弟子便是你,丰年师弟。”
这两人说话时,谢松已经在四处张望,神色略有着急:“我们进去再说。”
“嘿嘿,晚了。”
远方传来一道声音,谢松听了撒腿便跑。刚跑了几步,只听见一声“定”,谢松双腿就似灌了铅般,抬也抬不起来。
与此同时,一道身影从天而降。
看着这貌似五十实则早就过了两百的老妖怪,谢松敢怒不敢言,只能惨兮兮叫句:“萧师叔,你就放了我吧。”
“小松子,到了我这还想跑,还是老老实实给我干活吧。”话是这般恶语气,手上却也一指,解开了他身上的定身咒。
谢松活动活动下手脚,跑到刘丰年身后跟百草峰峰主萧茅介绍:“师叔你看,我今日特地给你找来了一个苦力,便饶我这一次吧。”
尽管很不忍心,但谢松还是把人推了出去:“师弟,对不住了。为了师兄,你就牺牲一下吧。”
萧师叔目光打量一下,点点头表示满意:“是个好苗子,筋骨也不错。你愿意给我烧火?”
刘丰年还没反应过来,什么烧火?
谢松在一旁抢白:“他肯定愿意。”
看刘丰年那一脸懵懂,萧茅了然于心。便向他解释:“烧火那可是个好差事。想当年小松子刚来时面黄肌瘦,跟个黄皮猴子似的······”
还未说完,谢松就要跳起来捂住他的嘴。
萧师叔手里正好拿着把蒲扇,顺势一扇子拍下去,谢松立刻老实起来。
他才接着说下去:“要不是在我这烧火烧的好,哪能熬炼出这么好的筋骨。”
谢松嘴里嘟囔:“又不完全是烧火的作用。”
不曾想被人听见,萧师叔笑着眯起眼:“听说你安神丸和镇痛丸都吃完了?要不再给你多开两剂。这次改汤剂吧,多放点黄莲去去火。”
谢松摇头摆手,一扣回绝:“不用,完全不用。我早就不用吃这些东西了。”
刘丰年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不由得看向闻若师兄。
闻若给他解释:“谢松师弟从小饱受病痛折磨,晚上也睡不安稳,是以常吃着安神镇痛的药。”至于为什么饱受病痛折磨,这是谢松的秘密,他便没有说。
最终,谢松还是没有逃脱烧火的命运,认命般由萧师叔带着走进了药王堂内堂的炼丹室中。
药王堂建有众多炼丹室,这间正是百草峰主萧茅专属。
炼丹室中没有什么多余东西,只有一个堆满书的书架,一堆柴火和一个丹炉。丹炉下还有些许火苗没有熄灭,萧师叔添了一把柴,那火顿时大了一点。
随后萧师叔给二人每人分了把蒲扇,让他二人去把火扇大。
谢松轻车熟路,拿了蒲扇就扇。一连扇了十几下,也没见火苗大多少。
刘丰年也接了扇子,却没想到这扇子拿着轻飘飘的,扇起来却好像挥动十几斤大铁棒一般。看到谢松连粗气也不喘,他也只能硬憋着一口气,拼命扇了起来。
萧师叔看着刘丰年如此认真,点了点头,越发觉得满意。
虽说才命泉而已,但天资骗不了人,是个可造之才。
第七章 万星典
时光匆匆,转眼已是三个月后。
夜晚时分的星元峰一如往昔,寂静无声。浓郁得恍若实质的星光不断洒向星元峰各处,更有一道道星辉凝成光线落入星元峰峰顶。
绮丽,绚烂,都不足以形容这等美丽。
正是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其他峰上忙着赏花赏月赏佳人,对于星元峰,却是修炼的好时候。
星元峰的传承,重点就在一个“星”字。
这漫天的星光并非自然形成。三千年前,初代掌门,也是星元峰祖师,特地在星元峰布下阵势,从天外牵引星光照射下来。
经过上千年积累,才能形成这等景色。
星元峰上某处竹楼内,一道道星辉受到牵引穿过顶棚缝隙,漫漫洒下。
谢松就盘坐于竹床上。双手虚捧,下放抵住脐下。双目紧闭而头微仰,唇齿轻张而喉微动。
那星辉,似一匹白练,又似一挂银河,从天上倾泻而下,直直落入谢松口中,竟然被他一点点吞咽下去。
这不是外门中的基础养气决,而是星元峰传承《万星典》的功课——吞食星辉。
星辉落入口中,便如琼浆美酒,甘露醴泉,顺归气管,过十二重楼,化作浓郁灵气。
谢松紧闭双眼,感受那一口灵气在身体中化开,以心神引导灵气流转。心神所至,就是灵气所至。
灵气化水,经脉成河,血肉沃土,长养万物。渊水不止,川流不息,转窍冲脉,顺行周天。
最后百川合流,统统归入脐下气海。
渐渐地,一种奇妙而又不可言说的感觉涌来。
目无所视,耳无所闻。
无视无听,抱神以静。
静神定心,乱想不起,邪妄不侵。周身及物,闭目寻思,表里虚祭,神道微深,外观万境,仙察一心,了然明静。
此刻,虽然谢松双目紧闭,他却能“看到”身边的种种事物,周遭一切都印在他脑海中。
此非“目观”,乃是“神观”。所用的并非肉眼,而是五识之外的神识。
再把心神收归于内,细看身体内变化,这便是内视法。
谢松无视被灵气滋润生长的血肉,再忽灵气充盈的经脉。心神不断向下,越过一层层五颜六色的杂乱光芒,沉入气海当中。
此处黑暗无边无际,上下茫茫,无声无光,更无方向。
突然远处一点光芒闪烁,谢松刚升起赶过去的念头,就发现自己已经在那点光芒上方。
向下看去,白光逐渐扩大。在那其中,竟是一方世界。
无数白云漂浮,汇聚一片云海,而且每一朵云给他的感觉都不一样。谢松知道,这些不是真的白云,而是灵气在他心神中表象。
以心神内观气海,其中景象因人而异。有人视之若海,有人察之若渊,有人处之以地,有人变之以天。
对于谢松,气海便是一片云海。
仔细看去,这片云海不大,不过一亩田地大小。外围灵气漂浮不动,往内则灵气开始翻滚腾挪。再往中心去,灵气不断转动,竟形成了一个漩涡。
再往漩涡中心看,这里已经没了云朵,而是一滩脸盆大小的金色泉水。泉水中央有一个巴掌大小的泉眼,咕噜咕噜,不断喷出金色光华。
这泉水不是他物,正是号称“万物源泉”的生命精华,此泉正是第一大境中的命泉。
修行第一大境称泉海境。泉海境前两小境界分别是气海和命泉。
气海者,因海之博大,不见其底,因此又称气渊。古书有云:“精存自生,其外安荣,内藏以为泉原,浩然和平,以为气渊。渊之不涸,四体乃固;泉之不竭,九窍遂通。乃能穷天地,破四海。”
气海乃是纳气之所,是修士修行之根本。其内藏有无边生命精华——命泉。
只有开辟气海,打通命泉,才算是真正打开了修行路。这也是为什么太玄门会把这两小境界当作挑选内门弟子的标准。
不过,谢松的命泉和别人的还有所不同。
在他的命泉上方,漂浮着一团红色光芒,丝丝缕缕地从命泉中汲取金色生命精华。
红色光芒中,依稀可见是一把无鞘长剑。长剑上锈迹斑斑,却有灵动之感。它似乎感觉到了谢松的窥视,红光一闪,竟把谢松从内视状态下给弹了出来。
心神归位,谢松双眼猛地睁开,一阵眩晕感陡然袭来,整个人倒在床上。
顾不得其他,谢松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一粒丹药吞了进去。等到熟悉的灵气在体内花开,他这才松了口气。
瘫倒在床上,谢松把药瓶举在面前晃了晃。他不禁自嘲,他这么努力修炼,怎么灵气还入不敷出,这样下去地主家也没余粮了。
他天赋本就比不上别人,再加上体内有个大户,为了赶上那些天才,也只能靠这些外物了。他把刘丰年介绍去烧火是让他锻炼身体,而他自己,则为了赚些丹药而已。
待缓过一阵后,谢松查探起自身情况。
总体来说还算是良好,长时间烧火留下的疲惫感一扫而空。不仅力气大了几分,就连灵力运转也顺畅了许多。
回想起刚才,谢松不禁以心声痛骂:“这把破剑,坑了老子一次不够,还要一坑再坑。”
那把剑仿佛听到了心声一般,气海内红光又闪,谢松的丹田顿时传来一阵刺痛。这痛楚由内而外,避无可避。痛得他只能死命用手捏着被褥,咬牙闷声。
没错,谢松丹田内的红光,正是令他穿越的元凶。
当初清溟峰峰主所说,谢松是因为误食宝药才导致经脉断裂。
事实恰恰相反。导致他经脉断裂的罪魁祸首正是这柄剑,那宝药反倒是他的救命恩人,不仅保住了他性命,还在日后修复经脉增长潜力。
而且那宝药不是其他,正是谢松最初穿越时,和他被剑串在一起那棵树。
更准确地说,是它的树汁。
正是因为这树汁,谢松才能在经脉尽断的情况下保住性命,继而顺利逃出蛮荒森林。
这一切谢松在逃出森林后才反应过来。那时候他已经成了六岁孩童模样,不久后就被掌门捡到,再想回去找这棵树也不可能了。
再说这剑,长剑在谢松逃出蛮荒森林后,就自主飞到了他气海中。起初时长剑很是残破,布满裂纹。在抢走谢松体内大部分树汁的药力后,才将将补好裂纹。谢松用去修复经脉的药力,不过是长剑口中的余渣而已。
谢松开始修行时,它便开始干起强盗行径,谢松修炼时吸纳的灵气,它也要去分上一杯羹。之后越演越烈,以至于灵气时常入不敷出。
所以说他修为进境缓慢,全都是这把剑的锅。
······
谢松从睡梦中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
才刚梳洗完,整理好形象,小师弟刘丰年大叫着从屋外跑进来。
“不好了,师兄。今日我去百草峰,你猜我碰到了谁?”
面对这种问句,谢松都不想回话,就看着他。
果不其然,还没有缓口气的时间,刘丰年就继续抖露消息:“祝文豹!那个总与你不对付的祝文豹,竟也去了百草峰,听说他也要去那烧火。”
谢松哦了一声,表示不感兴趣:“这火嘛,我能烧,你能烧,他自然也可以烧。”
“可是,”刘丰年表情古怪:“他是和青木峰峰主一起去的。听闻若师兄说,是由青木峰峰主亲自引荐。”
青木峰峰主雷越?谢松思索了一会:“祝文豹他果然是进了青木峰,他们反应很快嘛。这事你确定?”
“我确定,我亲眼看着他们一起进了百草堂。”
“那青木峰主停留了多长时间?”
刘丰年努力回想了一下,才确定道:“大约半个时辰左右。”
半个时辰,一个小时也可以发生许多事情,仅仅商谈足够了。
“那他们走时怎么样?”
“青木峰主出来时面色好像不太高兴。不过祝文豹没有跟着出来,应该是被留了下来。”
谢松表示他知道了,叫他不要乱传。随后又说:“我准备去功德堂走一趟,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我?我就算了,功德堂我还是少去为妙。”
三个月的时间,也够刘丰年打听到许多流言了。
比如,听说当初他是青木峰峰主点名要收的弟子,结果他却应了谢松的邀,来了星元峰。
这不是打脸是什么?
都说谢松是掌门最宠的弟子,天不怕地不怕。可他不是,惹不起就只能躲。
谢松知道他的顾忌,不在这方面多说。
“虽说在门中没有贡献点也能过得去。不过为了避免弟子懈怠,门中规定弟子每人每半年,都必须要去功德堂接一次任务。你要早作准备。”
听到终究是逃不掉,刘丰年很是丧气:“不是还有时间么?到时候再说。”
谢松再叮嘱了几句,就往青木峰去了。
青木峰,顾名思义,山上多生树木。百年树木比比皆是,千年树木随处可见,就连比太玄门年纪还老的树木也有。
按理来说,灵气充裕的地方,千年树木便可以成精,三千年的树甚至可以修炼到不低的境界。奇怪的是,青木峰没有一颗树木成精。
对此掌门如此解释:虽然青木峰多生树木,可这峰却传承雷法,多是借木气修炼,以木生雷。树木缺少本源木气,自然难以成精。
至于为什么缺少本源木气,星元峰都有牵星大阵,想来青木峰也有个什么牵木气大阵。
走过满山古木,由林间幽径通向峰顶,功德堂就在此处。
功德堂全由木制,雕梁画栋,飞檐翘角,端的是古典雅致。不论是屋顶墙壁还是地板,都看不到一丝接缝,好像整个功德堂就是由一块大木头掏出来的。
进了功德堂,还能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树木清香,像是刚砍伐下来的木头。让人不禁怀疑只要这功德堂所用木料插回土里,就能立刻抽枝发芽。
刚进堂内,便有一人迎上来。
“德善师兄。”谢松见礼,动作、语气、礼仪都挑不出一丝的差错。
“谢松师弟别来无恙,不知今日来是想找些什么样的任务?”德善师兄温言温语,规矩上也挑不出半分差错。
他虽然在修行上不甚出色,青木峰主却对他委以重任,让他打理功德堂庶务,这便是其中原因了。
“我们到内里边喝茶边说。”德善伸出手就把谢松往里请。
谢松却没这心情,快言快语:“找个简单,能下山的。”
德善对这种情况见怪不怪。功德堂人来人往,什么样的人没有。
“稍等片刻,待我先去查一查。”
德善回到内堂,恰巧碰见一名师弟。这师弟问道:“德善师兄,外面那谢松来这干什么?”
“没什么,找个能下山的任务而已,估计是在门内待不住了。”对于这个新得师尊青睐的师弟,德善很有耐心。
这师弟细细想了一下:“既如此,你看这个成不成。”说罢从背后拿出一张纸。
德善接过纸看了一眼,皱了眉头:“这恐怕不太合适吧,文豹师弟。”
祝文豹笑了一声,悄悄在德善耳边说了几句话。德善听过后眉头舒展,并没有怎么反对。
此时功德堂门口,谢松正静静等着他的新任务。
第八章 大田村
太玄门外,刚走出护山大阵的范围,谢松伸了个懒腰,仿佛抖落了什么束缚,浑身都轻松了许多。
在山门中待了那么久,终于出来了。深吸一口山间清气,谢松开始赶路。
修士体魄不同于普通人,命泉修士便可以轻轻松松做到日行千里,甚至能在空中短暂飞行,只是灵力耗费有些得不偿失。等到了神桥境界,谢松便可以脚踏虹光,飞天翱翔。
谢松如今只是命泉,只能老老实实走路。
谢松走后有一盏茶时间,有两个身影在此处显露出来,正是德善和祝文豹师兄弟。
瞧着德善脸上略有忧色,祝文豹安慰道:“那头长毛畜生还未化形,算不得多厉害,正好让谢松吃吃苦头,闹不出什么大事。”
对啊,闹不出什么大事,当然前提是信息准确。
谢松啊谢松,你可不要让我失望。
谢松赶路速度并没有多快,加之太玄门周遭皆是荒山野岭,天色黯淡下来时,仍是不见人烟。他只好点起火堆,就地宿在山林间。
“呼。”
谢松深深吐出一口白气,缓缓收功。
《万星典》虽然贵为太玄门掌门一脉传承,但缺点也是实打实的。星元峰星光浓郁,修行速度就快。山林间星辉黯淡,修行自然减慢不少。是以星元峰弟子一般不出山门,出门也是速战速决。
没了星光加成,谢松也很是无奈。不过山林中灵气还算充裕,即使是外门的养气诀也有不错效果。
双手摸摸小腹,今天晚上那个家伙倒是安静不少。
自打正是修行开始,他也成了“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的人群之一。疼痛的折磨,加上又是个吃灵气的大户,几乎让他有了一种怀孕的感觉。
谢松飞快摇头,把这异样想法扼杀在脑子里。
平常时候长剑除了盗取灵气,表现还算温和。可只要谢松动用神识接触它时,它便会把神识给弹出去,并附加一次疼痛体验。
痛过几次之后,谢松也摸索到了几分经验。
总的来说,红光和刺痛应该是那把剑的自我保护机制。只要那把剑感受到神识之类的窥视,自我保护机制便会自动反击。
因此,想要避免痛苦,无视它就好了。
可是就算谢松知道这样,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好奇心的最大特点,不给你看你更想看。
更别说全身心入定后,内视气海,神识一不小心就碰到了。之后的事就如同昨夜一般发展了。
最奇怪的是,明明别人用神识查看时,什么看不到,也不会触发什么。他用神识查看时,不仅看得到,还会被反弹。
对此,身心俱疲的谢松,不由意外地,饱含恶意地揣测:这般羞答答的,怕不是怀了个女孩。
呸!不对。
一瞬间,谢松掐灭了这个即将误入歧途的念头。不过这把剑这么见不得人,其背后怕不是隐藏着什么大秘密。
如果是一把能为我所用的神器就好了。
篝火燃烧着,迸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橘黄色的火光打在谢松脸上,照出迷离眼神,不知道他在想着什么。
第二天临近中午时,谢松终于见着了人。
于某座山的山间小路上,树木满山遍野,快要遮满了天空。野草则一丛一丛冒头,或在树下,或在道旁。林间野花幽幽花香,丝丝缕缕,伴着一阵山歌声传来。
“老松树下大青石嘞,老汉我歇来唱支歌啰。
八百里大青山长嘞,此间猛兽毒虫多。
行人莫往前路去嘞,老虎下山无处躲。
大王若要寻吃食嘞,一口吞下不嫌多。
······”
谢松顺着歌声找过去,果然在一颗老松树下看见一位砍柴老人。
这老人虽然头发早已灰白,但精神矍铄,手拿着一把刀刃磨到发亮的砍柴刀,正坐在大青石上休息。旁边放着两捆干柴,看样子也有些重量。
谢松看过得出结论,这老人必定能活出个高高寿。
“老人家,请问前方可是大田村?”
老人看着这个眼生的年轻后生,身上穿的是上好的面料,和自家这粗布完全不是一个价钱。看模样看气质,也不像是会出现在深山老林里的人,倒像是个应该在大院里享福的娃子。
虽然摸不准谢松的身份,老人还是劝道:“后生,你往大田村去做什么?听我一句话,那地可去不得。”
谢松心里知道原因,但口头上仍问:“怎么去不得?”
“你方才没听到我唱的么?”老人好心好言:“那大田村最近遭了灾祸,山上的老虎成了精跑下山食人。不过一个来月,大田村便死了三十多人。后生,我瞧你也是细皮嫩肉的,还是别往那去的好,不然第一个吃的便是你。”
“听老人家意思,您不是大田村人士,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老人呵呵一笑:“大田村离这还隔着两座大山。老汉我是那隔壁清河村的,常年在这山中打柴。
前些日子,我在这碰到了几个从大田村逃难出来的村民,其中还有个村长幺儿,这才听他们说起大田村的遭遇。
我见他们可怜,便领着他们去了清河村,还指点他们去那个什么太玄门求救,也不知道来人没有。”
知道了前因后果,谢松笑道:“老人家,那虎是成精了的老虎,哪能这么容易就放跑了人。你把人领去了清河村,就不怕老虎循着气味也跟了去?”
老人听了脸色大变,大声道:“不可能,我今早出门还是好好的,那老虎肯定还在大田村。”
谢松没想到自己的无心之言,居然能吓到他,正想道歉。
但仿佛是在应和老人说的话般,远方传来了一声虎叫,叫声响彻山林,仿佛近在耳前。老人瞬间激动起来:“你听,这就是那头老虎在叫,那边正是大田村。”
谢松瞬间把即将吐出来的话语咽了下去,改道:“老人家,你先回去睡上一觉,把刚才的事都忘了。”
说罢,谢松脚底浮现金色光芒,整个人冲天而起,直直向虎叫传来的方向飞去。
坐在大青石上的老人看着天上划出的金色光线,猛地站了起来,口中愣愣道:“好······好。”
随即放松下来,又恢复了遇到谢松之前的模样。
他拎着柴刀担起柴兴致冲冲向山下走去,嘴里头嘟囔:“原来是个小神仙,我道怎么敢去大田村。我定要给大伙说道说道这桩奇遇。说起来,也不知道我那求仙去了的孙儿怎么样了,也成了这般人物就好了。”
谢松在飞去大田村的路上,仔细回想了一下已有的信息。从功德堂得到信息说这老虎刚开智,实力差不多在气海和命泉之间。
可根据方才老人所说,清河村和大田村相距不远。可老虎吃人一个月后,老人才遇到第一批逃难者,那其他的逃难者呢?除非袭击大田村的不是一只,而是一群老虎。
谢松隐隐有种感觉,这老虎恐怕不是刚开智那么简单。
大田村离谢松和老汉两人所在还隔着两座大山,若是那老虎在近处还好。若是在大田村,一声吼叫传过两座大还声势不减,这恐怕要棘手了。
······
大田村中,仅剩下的几十个村民四处奔逃。
一处朴素的砖瓦房屋中,老人颓败地坐在椅子上,明明还是个活人,眼中却没了生气。就在大家四处逃命时,他却一动不动,就等着老虎来吃他一般。
突然间,房门被猛地推开。一名女子闯了进来,叫道:“村长爷爷,快和我一起走。”
村长看了看来人,并没有起身的意思。
女子急了,就要上前扶他起来。村长却反手要推开女子,恳求道:“小桃,你是个好孩子,你一个人走吧。带上我,你逃不过的。”
自家大儿子和二儿子都死了,三儿子前些日子尝试逃出村外,却音讯全无,想来也是没了。如今自己孤家寡人只是个累赘,哪能要求别人给自己陪葬。
小桃却不这么想,抓着村长的手,眼泪就要流下来:“村长爷爷,我自小没爹没娘,靠您护着才到了今天,您就是我亲爷爷般。就算虎子哥他们不在了,您还有我,跟我一起走吧。”
还未说完,眼泪就已经涌了出来,哭喊着:“您不走我也不走。”
听着这近乎威胁的请求,村长伸出手,缓缓擦去小桃脸上滑落的泪珠子,颤颤巍巍站了起来。
小桃见了,立马擦干了眼泪,扶着村长走出了房子。
二人还算是幸运,屋外还没有老虎。也见不到村民,不知道是藏了起来还是逃到别的地方去了。
小桃带着老人,心里知道快不了,于是放弃了速度,尽量选容易躲藏的地方去。
“嗷。”
听到叫声,小桃连忙带村长躲进了一处民居中,迅速把门闩卡上,期盼老虎略过他们。
叫声越来越近,仿佛就能听见老虎的脚步声。二人听到门被推动的声音,瞬间屏住呼吸,连动都不敢动。
又听到那门被推了几下后没了声音,想来是老虎推不开门就走了,两人这才敢吸气。
然而,一声响动传来,两人重新屏住了呼吸。
那是窗户被撞破的声音,破窗而入的老虎轻巧落地。母牛那么大的斑斓独眼老虎迈着灵动步伐,扭着头巡视这件屋子。
屋内并没有人。
独眼老虎没有找到食物,气得在屋内发疯,桌椅都被撞倒,闹出一阵砰砰响。
发完疯,老虎不再停留,两下就从窗口跳了出去。
老虎走后,一切都安静下来。过了一盏茶时间,没什么动静。又过一盏茶时间,还是没什么动静。
远处传来一声虎叫,如同呼唤一般,气势比方才那只独眼老虎更加威猛。门缝底下那团黑影应声跑开,完整的光线才从门缝下透了进来。
躲在柜子里偷窥外面的二人松了一口气,终于走了出来。小桃打开门左右看看,没见着老虎,这才扶起村长往外走。
没走几步,小桃感觉脚下一个踉跄。往后看去,村长已经被一只独眼老虎扑到在地。方才正是他推了一下,自己才能幸免于难。
眼看这老虎张开血盆大口就要享用血食。小桃脑袋一轰,手里正好摸到一根木棍,顺手捡起打了过去。
那独眼老虎吃痛,弃了村长转而攻向小桃。
转眼间虎爪便至眼前,小桃抬棍挡了一下,手臂粗木棍顿时断成两截。虎爪去势不减,拍在小桃胸口,一口鲜血顿时喷出。
怎么可能?小桃看着将自己扑倒在地的老虎,不明白刚才老虎连一扇木门都没闯过,现在居然有这么大的威力。
小桃从老虎那只独眼中看到了某种情绪。
没错,是嘲笑。嘲笑他们的不自量力和无谓徒劳。
恐惧在小桃心中深深扎根,今天自己死定了。
就在小桃将要闭上眼,接受死亡时,一道白光飞来,精钢长剑穿过狰狞虎头,剑尖恰好停在她的眼前。
庞大虎躯缓缓倒下,光线描出一个身影,印入小桃眼中。
那一刻,小桃感觉天神降临了。
第九章 救人
“没事吧。”
眨了眨眼,没想到那人的脸已经凑到了近前。小桃立时红了脸,没有接住谢松伸来的手,撑着身子从地上爬起来。
小桃自觉狼狈,用手拍了拍衣服。原本粉嫩亮丽的衣群上沾了血和土,污渍混作一团,越拍越脏。
拍不干净那就不拍了。小桃面色有些许尴尬,正要道谢,旁边传来一阵呻吟声。她只好先撇开救命恩人,跑到村长身边查看。
幸好村长没什么大事,只是些皮肉伤而已。不过到底是年纪大,这么伤筋动骨不知要将养过久。
小桃松了口气,再度看向那位如同天神下凡的救命恩人。
“这里就你们二人?”
“回恩人,就只有我们。那些老虎狡诈的很,其他人应该都被抓了。”
这时一直呻吟着的村长终于恢复意识:“少侠,快去村子中央,他们应该都在那。”
“你们先往村西那边去,我一路走过来,那边已经没有老虎了。”
“少侠多加小心。”村长知道自己二人只是累赘,当即和小桃往村子西边赶去。
不等二人走远,谢松跳上屋顶观望路径,选择从小路慢慢往村中央潜伏过去。
小桃悄悄回头看了一眼,却只能看到一角衣摆迎风飘荡,终究没有喊出任何话,只在心里祈祷。
“恩人,要小心啊。”
谢松一路走去,满心做好了杀虎的准备,却奇怪地没发现一只老虎。直到接近村子中央才知道是为什么。
村子中央是一片空地,中间有一口大井。平日里村民洗衣烧饭所用的水,基本都来自这里。
现如今,村子里仅剩的六十余村民在这里挤作一团,身子瑟瑟发抖。不论老幼,每个人脸上布满惊恐,绝望浓的要眼睛里溢出来。
在人群外,一只只老虎在悠闲踏步。共有十二只,目带贪婪,围着村民们不停转圈子。
再看它们脚下,已经有几具尸体倒在了地上。肢体残缺,血肉模糊。根本分不清谁是谁,只能靠身上的衣服分出是男是女。
恶心!
躲在一堆柴火后,远远观望的谢松胃里一阵翻滚。
他不是没有杀过生,也不是没有见过尸体。但如此惨烈场景,他也是第一次见,全身上下满满都叫嚣着不舒服。
在众人和老虎之外,还有一人慵懒坐在一把椅子上。那人生的高大,椅子却很矮小,两个加在一起就显得滑稽可笑。
然而谢松如何都笑不出来。黑黄交杂的头发,金黄色的瞳孔,再加上四周再明显不过的妖气。无一不在说明,这厮根本不是个“人”,而是一只化形的妖精。
修行界有常识,凡万物皆有灵。
不论花草树木,抑或飞禽走兽,只要有那份机缘,就能吐纳灵气,开灵启智。对于人族而言,人族以外所有修者,尽皆妖族。非人者修成人身,便谓之“化形”。
此界五大域,除去环境恶劣生命稀少的西漠、北原不说,东域、中洲都以人族为主。可唯独南岭,人族数量少,反而是妖族占据主流。据闻还有妖族圣地潜藏在南岭深处。
人族修炼共有五大境界,第一大境便是泉海境。此境又分气海、命泉、神桥、叩宫门四个小境界。
妖族无标准境界划分,常以人族功法境界类比。不过妖族修行也有一道大关,便是“化形”。寻常妖族修炼至命泉层次就可以尝试化形。但是这只虎妖,谢松估计,最起码也到了“叩宫门”层次。
何为“叩宫门”?有道是:
碧海生潮渊自静,金泉藏尽命中精。
一桥引去排云外,踏上天门叩道宫。
叩宫门,叩的是道宫门,门后连的是道宫境。用最简洁的话来说,就是泉海境圆满。
而谢松虽然修炼《万星典》,才打通命泉才三个多月,就一身灵力精纯堪比神桥,那也还差上一个层次。
怎么办?这个时候就得讲究策略了。
谢松悄然隐藏在众老虎都看不见的位置,捏着嗓子叫了一声。
叫声一出,老虎们立刻警觉起来。为首的虎妖眯起眼睛看了一圈,随手指了一只老虎:“你去查看一下,有活人就把他给我带过来。”
那老虎吼了一声,两条后腿发力,如一道闪电般蹿了出去。
众村民眼睁睁看着老虎转过一个街角,随即就是一声尖叫和一声虎吼,然后没了动静。村民们眼中绝望更浓,那不知道是谁的可怜人,怕不是已经死了。
接下来,就该轮到他们了。
然而,众人等了一气,也没见到老虎拖着尸首凯旋,甚至连半点声音都没有。虎妖感觉有些不对,又指了两只老虎前去查看。
那是虎群中最强壮的两只,在几场狩猎中吃人最多。两只老虎轻悠悠抬腿,不发出任何声音,分成两路跑了出去。一只循着上只老虎的路线,另一只绕路从后面包抄。
两虎越来越近,看的村民们胆战心惊。
“躲着的,快跑!”一道急促有力的声音响起,尽量简洁地把信息传了出去。
虎妖眼睛一斜,所有村民立即低头噤声。
只见两只老虎分别转过街角,再一会,接连两声虎吼传出来,与之同时的还有一声人类惨叫。
虎妖听见惨叫,唰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往叫声那边望去,等了半晌也不见有老虎出来。
村民们眼中似乎又有了希望。虎妖却气得怒哼一声,打消了让虎妖去打探的念头,抬脚向村民们走去。
村民不断后退,但后面也有老虎,只能越发挤作一团。虎妖的脚步声,似一记记重锤,砸在所有人心里。
虎妖拍飞开前排村民,在一妇人面前停下。挥手一个巴掌,那妇人当即被拍飞出去,接连撞倒了几个人,落在墙角生死不知。
妇人被拍飞后,露出了她极力想要隐藏的人,一个脆生生的小女孩。
小女孩满脸泪痕,不断向墙角那边喊着“娘亲”。想要挥舞拳脚反抗,却被虎妖一把掐着脖子抓在手中。
“躲着的人听着。我数三声,你若不出来,我便捏碎这个小孩的喉咙。”
“一。”街角那边没有动静,村民们开始暗暗祈祷。
“二。”虎妖开始加大力气。小女孩双眼翻白,快要不能呼吸。村民两股战战,眼睛失了神采,瘫倒在地上。
“三。”话音刚落,一只星光凝成的箭矢射了过来。
虎妖冷笑一声。手一转,把手中的女孩往箭矢方向扔了过去。村民中有一汉子立即大叫:“囡囡。”
虎妖抱着手臂准备看好戏,却没想到那支箭根本没碰到女孩。
星光箭在碰到女孩之前,已经分裂成六道流光,避开小女孩射向六个方向。
噗噗噗!
九只老虎中有六只纷纷中箭,瞬间三死三伤。
而谢松早就一跃而出,抱住即将落地的女孩,将她安全放在地上。
老虎身死,包围圈出现一个缺口。村民见到希望,立即往缺口冲去。
但老虎们哪能让这些食物逃走,剩下的六只老虎追击出去。
一只老虎冲得最前,瞬间扑到了一个人。却怎料那人从怀里掏出一把杀猪尖刀,双手抬着刀往老虎颔下就是一戳。
又一戳,再一戳。
等老虎倒下去时,那人已经杀红了眼。正是方才那个大叫“囡囡”的汉子,也是最开始让谢松快跑的人。
这时候,跑得快的人早就到了房屋那边,拿了叉子柴刀等物就要上来帮忙。
虎妖气愤至极,双手微动。谢松直接一抬脚,挡在虎妖与村民中间。
虎妖张嘴一吐,一道白光从他口中吐出,迎风见长,变成一柄九环大砍刀往谢松飞来。
大刀飞来的角度非常阴险,谢松身后便是村民,只要躲开,后面的人就会遭殃。
手往腰间乾坤袋抹过,一道精铁盾牌就出现在谢松手中。
再把盾牌往大刀丢去,只听见声刺啦响,盾牌便已经被大刀砍成两半落在地上。不过大刀被挡了一下,去势减弱了许多。
谢松再抹,一柄长剑出现在手中。长剑挑动大刀,将其挑飞回去。
虎妖接住九环大刀仔细观察谢松,刀尖上有一缕刀芒闪闪烁烁。
“你究竟是谁?”
谢松持剑站立,调整气息,并暗中蓄力。
“太玄门弟子。”
“太玄门!好啊,又是你们。受死吧!”说罢,虎妖把刀抬起,右脚发力一蹬,砍了过去。
谢松双指往长剑上一抹,剑身上顿时附上了一层银色星光。刀剑相交,谢松被冲得后退了两步。
好大的力气!
不等谢松活动被震麻的手腕,虎妖再度欺身过来,大刀从头上砍下。
谢松心知自己接不下这招,就地一滚,躲了过去。大刀劈在地上,刀芒在地面划出一个深有一尺,宽有一个巴掌的口子。
谢松看的心惊,若是这刀砍在自己身在,那还有命在?
突然,村民那边又有尖叫声传来。
原来那边对付着五只老虎,三只完好两只受伤。也是这些村民危难关头潜能爆发,又有谢松挡住最大的压力,竟然不一会就干掉了两只受伤老虎。剩下三只也被分而化之,局势一下颠倒过来。
三只老虎受到威胁,突然暴起,接连咬伤了几人。方才的尖叫声也是由此而来。
谢松屈指一弹,一道星光在指尖凝成银针飞射出去,射中一只老虎的眼睛。那老虎吃痛,眼睛流血,再也看不到东西。虎嘴下那人赶紧翻身,躲过这一劫。
“你跟我打,还敢关心别人。”
星光发出后,虎妖怒不可遏。怒哼一声,脚下生风,就向他攻去。
谢松身子后退,险而又险躲过这一刀。不料虎妖一脚上撩,谢松推掌下压,准备挡住。却被一股风力弹开手掌,整个人被踹飞出去。
“恩公!”村民们不少人见此场景,不由大喊。
谢松从地上爬起来,对那些村民道:“你们先走,离的越远越好。”
村民听了这话,哪里肯走。幸好还有些个明事理的人,知道自己等人没什么用,才领着众人离开。
三只老虎没了众人围剿,虽然遍体鳞伤,但还有条命在。它们也不去追村民了,一起围住谢松。
谢松闪身躲过一只老虎,活动活动身子。
“这下碍事的人都走了,我也是时候拿出点真本事来了。”
第十章 杀虎
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随着一呼一吸,谢松的整个气海都在发光,好像有一轮金色的太阳从气海升起,全身都沐浴在金光中。
虎妖摸不准谢松想要干什么,抬刀凌空一砍,一片黄色刀光向谢松飞去。
谢松侧身刚躲开刀芒,又感觉背后有东西袭来。脚步一转,身后袭来的老虎变成迎面,虎爪擦身而过。
哗啦!
一道鲜血飞起,虎躯无法继续支撑,轰然倒地没了气息。
其余老虎什么都没看清,只感受到一片杀气,惊得止步不前。
只有虎妖看得清楚,在老虎擦着谢松身体过去的一瞬间,虎爪被谢松体外金光挡住,没造成半点伤害。
反倒是谢松反手持剑,手臂绕着虎头把剑送到老虎脖子下,然后利落抽剑回身,一头老虎便倒了下来。而他脸上带笑,身上滴血不沾,都被身体外的金光挡了下去。
没由来地,虎妖脖子处感受到了一丝凉意。
虎妖眼神微动,又有一只老虎向谢松背后袭去。谢松故技重施,可惜这次老虎没有上当。在靠近谢松的一瞬间,野兽本能使它感受到了危机。
它双腿发力,临时改道往旁边蹿了出去。剑光一闪而过,只在虎身上留下一道血痕。
“别急,还没完呢。”
谢松对自己没干掉这只老虎很不满意。眼睛一闭一睁,在浑身金光之外,出现了第二种光芒。
一点银光在谢松眉心发出,飘到头顶,涨成一团银色光辉。
形如银盘,混元如一。
“这下好了。”谢松朝虎妖招招手,让他自己攻过来。
受到挑衅,虎妖气从天降。大刀狂乱挥舞,一连几道刀光打向谢松。
刀光近身,谢松不管不顾,伸出手抓向唯一一道真实的攻击。明明是由灵气压缩而成的刀光,却如实质般被他抓在手中,缓缓捏碎。
至于其他的刀光,统统落在他的护体金光上,连层涟漪都没溅起来。
谢松皱了皱眉头:“你要是真想打的话,拿出真本事来。不然到时候被我杀了都没处喊冤去。”
虎妖没有出声,回应他的是一道巨大刀光。
刀光神光焰焰,缠绕狂风,没头没脑向谢松劈过来。谢松岿然不动,左手往头顶银盘一指。
一道手臂粗的银光从银盘射出,和刀芒相撞。两相破碎,化成点点星光洒落。
星光洒落后,对面已经没了虎妖的身影。谢松眼皮一跳,佯攻?
左耳旁突然响起呼呼声,谢松连忙拿长剑一挡。那冲击,好像一块重有千斤的大石头砸过来。他双腿站立不住,在地上犁出了两道深深沟壑。
“嗷。”
两只老虎突然冲上来,一边一只咬住谢松双手。纵然虎牙尖利,咬不开谢松身上的金光,也顺利牵制住了他。
谢松想甩开两只老虎,但他们咬得实在太紧,一时间甩不开。
这时候虎妖已经欺身过来,九环大刀闪闪发光,从头顶正劈下来。
谢松知道不好,心中发狠。银盘自动从头顶迎了上去,撞在九环大刀上,迸出点点星光,火树银花般绚烂。
砰砰砰······
瞬间便是十几刀下来。银盘终于不堪重负,崩碎散落。
“爆!”
崩碎的银盘碎片瞬间爆炸,一股巨大声响传出数十里。两只老虎被爆炸波及,炸飞出去,生死不知。虎妖也被炸的不见踪影。
没等谢松喘口气,一片刀光再临,他忙用剑挡住。看着那重新出现的虎妖,除了外表有些许狼狈之外,却没有实质性的伤害。
那虎妖一击得手,便得势不饶人,左手成爪向谢松胸口直掏。
黑虎掏心!
谢松往后弯腰下桥躲开这招,那爪子忽然变招向面门抓来。吓得他摔倒在地,再顾不得姿态,往旁边翻滚过去。
轰,轰,轰。
接连三脚,踩得地面一阵阵摇动。幸好谢松滚得快,这才没有被踩中。
滚了三滚之后,谢松用手撑起半个身子,拄着剑跪倒在地。
好机会!虎妖不敢再给他反击机会,直接提刀砍去。
刀刃快要砍到谢松头顶时,虎妖突然感觉不对,那家伙手中的剑什么时候变成红色了?
所谓灵机一动其实只在一瞬间。
虎妖瞬间停住身形,一股临近死亡的感觉油然而生。刹那间弃了刀,脚底踏风倒退出去。
幸好他退得快,一道赤红色剑光从眼前飞过,差点把他的头给削下来。不过那把九环大刀就没这么好运了,被剑光横扫而过。
如同切豆腐般,大刀直接被切成两半。两截刀刃掉落凡尘,灵性全无。
虎妖退出去足有一丈远,尤不放心,又往后退了两步。冷汗惊出了一身,他喘着粗气,死死盯着谢松。
谢松站起身来,任由手中的长剑断成三截,同样没了半点灵性。
他却笑着毫不在意:“没想到我最厉害,最有把握的一招,都被你躲了过去。这招耗费了我不少灵力,现在我体内可是没有半点灵力了。
所以,你猜我还能不能再用一次?”
说完,右手往腰间乾坤袋抹过,又是一柄长剑握在手中。
虎妖见了长剑,心中仍有余悸。
虽然是他之前小觑对手,若动用自己的看家本事,加上九环大刀,未必就不能赢。可方才那一招实在太厉害了,加上自己失了趁手兵器,若是再来一招,他可怎么抵挡?
心中既有顾虑,便生了去意。虎妖打定主意不再跟谢松纠缠。
他右手食指拇指相交,捏成一个圈。张嘴贴着右手往前一吹,一阵狂风骤起。狂风卷着尘土沙子,茫茫一大片,遮天盖地,往谢松这边吹来。
谢松把金光覆盖到面部,使眼耳口鼻都不受风沙侵扰。不过这风沙吹的狠,不仅遮住了视线,还挡住了神识窥探。虎妖隐没在风沙中,谢松默默感受了一下,身旁方圆三尺地都没有虎妖的气息。
虎妖看着谢松被风沙遮住,就要往后撤退。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只要自己到了山中,这些修士还想找到自己?做梦!
刚跑没两步,就听见后面传来轰的一声。虎妖回头瞧去,只见一束银光冲霄,顿时风声也消,尘土也消。无数点沙子从空中,下了一场沙子雨。
虎妖顿时被吓得浑身虎毛都要竖起,这家伙居然还留有这么多灵力。一束银光震散风沙,简直比自己还要是个妖精。虎妖连忙卷起妖风,就要飞遁出去。
漫天沙尘落下,谢松默默收回头顶冲霄银光。光束在头顶凝聚,又是一轮皎洁银盘,不过比前一轮要小很多。
谢松远远望着惊慌的虎妖,哪里能知道他在想什么。随便把手中的空瓶子一丢,默默运转经脉里饱胀的灵力。三颗聚灵丹,能撑很久了。
他脚底化生金光,咻的一声朝虎妖追了过去。
虎妖只不过是随便扯起妖风,连野路子都算不上。谢松脚底的金光可是东域有名有数的传承,名曰“金光纵”,乃是顶级遁法之一,速度也是数一数二,哪是虎妖的妖风能比得上的。
虎妖乘着妖风没飞出去多远,空中一道金光划过,谢松便落到了虎妖的前头。虎妖凌空刹车,换个方向飞去。
谢松乘着金光一闪,又落到了虎妖前头。
虎妖盯着谢松,把一口虎牙咬得嘎吱响。大吼一声,向他扑了过去。
谢松往上空一飞,虎妖便扑了个空,落在地上摇身一滚,变成了一只水牛大小的斑斓猛虎。
此处已经到了村外,是一片未经开垦的荒地,长满了膝盖高的野草。虎妖落在地上,砸倒了一地的花花草草。
谢松乘着金光飘然落地,若不是他此刻模样有些狼狈,倒也不失为一翩翩公子。
“太玄门的,你今日是真的要赶尽杀绝么?”
“你作恶多端,残害无辜村民,自然是要杀的。”
“好个太玄门,老子与你们不死不休。”猛虎张着利齿,吐着人言,把虎尾一甩,甩出一道风刃。
所谓云从龙,风从虎。这手控风的本事是虎妖用来逃命的手段,没想到今天却要用来和人决一生死。
风刃袭来,谢松右手持剑不动,左手指尖有金光凝聚。
食指在身前一划,金光成刃,向前飞去和风刃相撞。连划三下,又是三道金光飞刃飞出,把风刃全部撞散。
虎妖也没想过用这些风刃就能伤到他。趁着谢松被风刃吸引注意,虎首先往下一沉,后退猛地发力。偌大的虎躯丝毫不见笨重,反而轻盈得有如羚羊。脚掌沾地便走,丝毫不见痕迹,轻轻松松躲过谢松发出的金光飞刃。
虎妖打定主意要打消耗战,仗着境界消耗谢松灵力。它一直在外围游走,用风刃攻击,根本不给谢松近身的机会。谢松摸不到虎妖的踪迹,右手只能按剑不发,只用左手打出金光攻击。
然而丹药之力终有尽时,谢松凭借三颗灵丹撑到如今已经不容易,金光逐渐追不上虎妖的脚步。
终于,当虎妖跳开,而金光没有跟过来的时候,虎妖心知,机会到了。
三个连跳,躲过谢松的三道金光。如疾风掠地,又如闪电飞驰。转眼间虎妖就到了谢松身前。因为快速移动而卷起的狂风萦绕在虎妖身旁,犹如两道巨大的翅膀,又好像是无数细小的风刃。
风刃未至面前,谢松便已经有身体被撕裂的感觉,仿佛下一刻就要被无数风刃削成碎肉。
来不及多想,如同有过千百次练习一般,右手本能往前一递,一道赤红色剑光呈直线飞了出去,直取虎妖面门。
只要这一发击中,纵然谢松自己也会受伤,但虎妖必死无疑。
可谁知,虎妖的风刃翅膀并未打到谢松身上。两道巨大的翅膀往下一拍,一股旋风在虎妖肚皮下升起,托着虎妖向上飞去。赤红剑光飞过,只在虎妖肚皮上留下一道血痕。
谢松惊地说不出话,灵力用空,一时间身体僵硬难以再有动作。虎妖瞧准时机,张着大嘴向下扑去。
噗呲······
直到鲜血滴落在脸上,谢松才反应过来,松开紧握长剑的双手。
长剑从虎嘴下颚直贯头顶,谢松双手离开长剑时,剑身裂成碎片掉落下来,在谢松脸上划出一道细小的伤痕。
虎妖已死,谢松还活着。
第十一章 黄泉剑主
愣了好一会儿,谢松才奋力踢开身上硕大的虎尸,坐在地上止不住地喘气。浑身湿黏黏的,冷汗止不住往下淌。
“好险,差一点就没命了。”
十年里养尊处优,这么惊险的情况还是头一次。一想到自己又在死门关前走了一遭,谢松就一阵后怕。
谢松深吸几口气,努力镇定下来。站起身来一看,顿时感觉身上凉飕飕的。
早在虎妖最后一击的时候,虎妖身上缠绕的风刃就已经把谢松的衣服撕成了条条缕缕,四处透风。浑身上下也有不少口子,幸而都不太深。谢松也是吃惯了疼的,一时间没有什么事。
就是衣服遮不住身子,半个屁股都露了出来,实在是臊的慌。
四处看了看,确定没有人,谢松才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套完好衣服换上,拿出灵药吞了下去。
“这虎是你杀的?”
谢松刚刚换好衣服,忽然听得这么一句,吓得赶紧转过去。
只见虎尸旁边站着一男子,看模样,约摸有二十来岁。男子一身黑色衣服,不见半点杂色。腰间悬挂一柄长剑,左手抵在剑上,右手在虎尸上抚摸。他的眼神,不像是在看什么生命,反而像是在看一匹上好的缎子。
男子把头转向谢松,眸光冷漠。谢松对上他的眼睛,顿时头皮一麻,身体自动起了戒备,心中暗道:这人我打不过。
“我问,这虎是你杀的?”
男子再度发问,谢松按捺住心中不舒服的感觉,恭敬回答:“这虎确是我杀的。不知阁下是?”
男子右手从虎尸上放了下来,对谢松的询问避而不答,反而说:“我看这虎皮品相不错,你能否把这虎皮,不,还是把整具虎尸全部让与我吧。”
谢松看不出对方的修为,凭感觉衡量了一下敌我之间的差距,瞬间回答:“阁下自取便是。”
没想到男子却摇摇头,道:“这样不合礼数。”
不合礼数?全都白送给你还不合礼数?
谢松看不透男子到底想干什么,试探问了一句:“不知对阁下而言,怎样才合礼数。”
“这简单,我出手一次,你若能接我一招,这虎尸就算是我的战利品。”
“如果接不住呢?”
男子有些奇怪地看了谢松一眼,好笑道:“接不住你就死了,这虎尸就成了无主之物,自然还是我的。”
疯子!
谢松心中只想大骂,还不等他拒绝,男子就把剑鞘往地上一碰。
下一刻,男子脚边剑鞘落地处,咕咕地冒出黄水来。黄水越冒越多,认准方向朝谢松流去。黄水流过处,花草尽皆枯死。
起初水流只有一指宽,然后就有巴掌宽,快到谢松脚边时已经有一尺宽了。
谢松看不出黄水深浅,只觉得非常诡异。以防万一,谢松右手往身前一划。一道金线绽放金光,横在黄水前进处,要将黄水截断在此。
那黄水碰到金线,果然不再前进。
谢松却皱起眉头,那男子见黄水受阻也没有动作,这水肯定没有那么简单。
果然,黄水受阻后不再流动,前端忽然离地而起,越过金线向谢松面门撞了过去。谢松早有防备,矮身往旁边躲去,回头再看时,哪里还有什么水流,只有一条水桶粗细的黄皮大蛇。
大蛇头在谢松后方,尾在黑衣男子脚边。谢松看看前面的男子,再看看后面的蛇嘴,选择对身边的中段发起进攻。
依旧是食指划动,金光凝聚成飞刃飞出去。不曾想在平时表现平平的金光飞刃,此刻却有奇效。
金光飞刃刚砍到大蛇身上,就发出“嗞嗞”的声音,转眼间蛇身上就出现了好大一个口子。尽管伤口在几个呼吸间就修复完全,谢松眼中却精光一闪,顿时有了主意。
身体往后一跃,躲过一颗硕大的黄色蛇头。谢松双手食指在空中划动,只不过这次金光没有凝成飞刃,而是凝成一条绳索,随着谢松双手在空中飞舞。
谢松仗着自己身子轻,与大蛇的硕大不同,和它捉起了秘藏。
场中一时间黄色蛇影和金色绳索在互相纠缠良久。当谢松停下来时,大蛇已经被金绳紧紧缠住,动弹不得。
谢松正面对着黑衣男子,双手把金绳一扯。绳索越缠越紧,一阵“嗞嗞”声并着一股股白烟升起。
他猛地发力,大蛇顿时被勒成几段,化作一滩滩黄水轰然落下。黄水落下处,百草枯萎,露出光秃秃地面,了无生机。
男子静静看着这一幕,丝毫没有动作,看来并不打算继续出手。
“看你的服饰,你是太玄门弟子?”良久,男子才问出一句。
谢松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两侧衣袖上绣有太玄门特有的“灵云篆纹”。这灵纹除了在外表明太玄门弟子的身份外,还能抵御一些细微的攻击,只不过终究不是什么法宝,仅仅不让衣物容易损坏致使弟子出丑而已。
“在下正是太玄门弟子,不知尊驾是哪一位前辈,在此戏弄晚辈。”谢松深知,出门在外,不能无头无脑。碰到这种情况,要看准时机摆明身份,好向师门借势。
面对谢松的第二次发问,男子依旧没有回答,只在自言自语:“东域有名有姓的宗门我都了解过,太玄门什么时候有破邪一类的传承?”
男子思来想去得不出结果,便放弃思考。正想说话时,远处一道愤怒至极的声音传了过来。
“哪个混蛋胆敢杀了小爷养的老虎?”
一道青色遁光降落,谢松看着落下来的身影,不禁露出异色,悄悄将指尖的金光隐去。
“是哪个混蛋杀了我的老虎?”一人在虎尸旁边不断吼叫。
这人身穿锦衣华服,腰间挂着种种环佩叮当作响。仔细瞧瞧,这少爷身上的衣服也好,玉佩也好,无一不是法宝灵器,一身的珠光宝气快要闪瞎人眼。
少爷瞪大眼睛环视一周,先是看向了黑衣男子,略微看了两眼后视线转向谢松,诧异道:“谢乞丐,你怎么在这?”
久不听闻自己的花名,谢松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停顿两秒后,谢松捏紧拳头,咬牙忍住内心想打人的冲动。扯开嘴角回了一句:“雷三毛,你的老虎吃了人,我来给你擦屁股,你就这样感激我?”
被唤作“雷三毛”,实则本名雷季的少爷,一脸嫌弃地移开了视线,不肯再多看谢松一眼。不过他也疑惑:老虎吃人,这事我怎么没听说?
正想多问两句,上空又是唰唰落下几道遁光。
这些遁光谢松几乎都认得,全是雷季的跟班。可唯独有一位,谢松从未见过。
那人是一男子,年纪应该与大师兄流云差不多。一眼看去,不论是修为还是气质,都不是谢松和雷季能比的。只消这人站在人群中,便是众人视线聚焦所在,谢松等人都要靠后站。
当然,那黑衣男子除外。
黑衣男子和这人相比,一个好似幽暗深海,神秘莫测;一个却像明空皓日,众人仰望。
不过二人也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都拥有着谢松难以企及的修为。不过好歹是自家同门带来的人,谢松不自觉地向雷季那边移动。
看见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黑衣男子依旧从容,对着雷季道:“这虎原是你养的。”
雷季有一个长处,那就是天不怕地不怕。太玄门中出的乱子,十之八九有他的份,是名副其实的纨绔子弟。
此刻对上黑衣男子的目光,仰仗着身旁有人撑腰,半点也不怵,大喇喇回道:“怎么的,你有意见?”
“意见的确有,既然你养的虎惹出了债,自然要由你来还。”说罢,黑衣男子抬手,并指一点。一道黄光从他指尖迸出,朝雷季射去。
黄光射出的极快,谢松还没反应过来,雷季刚要有所动作,黄光就已经到了面前。幸而一缕火光升腾而起,瞬间将黄光烧了个干净,雷季才幸免遇难。
雷季被火光救了一次,看见谢松站在一旁,顿时觉得掉了好大一块面皮,瞬间红透了半边脸。他还想要对黑衣男子动手,旁边却伸出了一只手把他拦了下来。
“黄泉剑主?”雷季身旁那名不知名男子问了一句。
黑衣男子自出现起,脸色都是淡漠平静,此刻听到这个名字,头一次皱了眉头。
他也不反驳,反问:“你是哪个?”
不待男子自我介绍,一旁雷季便开始叫嚣起来:“你这孤陋寡闻的村野匹夫,听好了,这位可是东域顶顶有名的姜家三少姜源。”
那男子摇了摇头,笑道:“在下姜源,家中排行老三,承蒙旁人看得起,唤我一声三少爷。”
“姜家本家?”黄泉剑主眉头皱的更深。
“不错。”姜家三少笑脸盈盈。
这二人乃是众人之中修为最高的,两人气势一起,其他人都感受到了压力。顿时没人敢插入对话,场中静得只剩些许风声。
突然,黄泉剑主脚尖一点,整个人凌空而起,意图飞走。
姜家三少呵呵一笑,把脚往地上一顿,火焰自他脚下而起,避开谢松雷季等人,迅速围成圆圈。同时,一道道火光从火圈飞向空中,最后汇聚在一点。
不过几个眨眼,一个火焰囚笼便已经完成,恰好打断了黄泉剑主远遁的动作。黄泉剑主停在空中,没有抽剑出鞘,而是连剑带鞘一同解下握在手中,准备进攻。
“听闻黄泉剑主作恶多端,杀人如麻。今日一见,怎么肯就这么放你离去。”姜家三少右手朝火焰囚笼狠狠一抓,构成囚笼的火焰中跳出来一条条火龙。
火龙在空中蜿蜒身体,伸展爪子,集体朝黄泉剑主袭去。
“姜家子,莫要小看了我。”
只见黄泉剑主挥剑往空中一扫,剑气卷起狂风,将火龙和火焰囚笼一同撕裂。狂风蔓延及谢松等人,众人被狂风吹得摇摇晃晃,睁不开眼。只有姜源屹立在场中,定定地看着某一方向,只是不知为何没有出手平息狂风。
狂风平息时,黄泉剑主已经不见了踪影。虎尸也一同随之不见了,只留下一句话语:“这虎妖偷吃了我的灵药,虎尸便归我了。”
话语声不知道是从哪传来,说完便消失了。谢松四处看看,没有发现人影,却感觉到脚边有什么东西。
低头看了看,连忙弯腰将东西收进了乾坤袋。
那边雷季看到他这点小动作,心思微动,右手向谢松甩出一道银色雷光。
谢松见了雷光,连忙向空中做了个虚摘的动作,一团银色光辉在他手中凝聚成一个圆球。圆球随即被扔了出去,和雷光相碰,炸成了点点银光。
雷季间自己的雷光被银色圆球炸碎,眉眼一张,惊道:“摘星手!你凝聚本命星了?”
谢松没有回答他这句话。
圆球被甩出去后,谢松再也支撑不住,眼睛一闭便晕过去了。
第十二章 讨债
谢松醒来时,一伙人站在床前围观,差点没把他吓到。三位师兄连带小师弟,一共四双眼睛,直直看着谢松,看得他怪不好意思。
“臭小子们,都给我让开。”
百草峰峰主萧茅挤开四人,从外围挤了进来。一屁股坐在床沿上,开始给谢松把脉。
略微沉吟一番,萧茅松开谢松的手,转头撵起人来:“去去去,这小子灵力使用过度,身体疲惫,需要静养。你们几个在这跟前闹些什么。”
刘丰年正要反驳自己没有吵闹,还没开口,就被推出了门口。另外三位师兄亦是如此。
大门紧闭,留下师兄弟四人在门口面面相觑,不知道里面在弄些什么。
萧茅重新回到床前,看见谢松一脸疑惑,劈头便说:“你这小子怎么如此孟浪,经脉才刚刚养好,你非要弄断不可是不是?”
谢松反应过来,都是因为那三颗聚灵丹。
聚灵丹蕴含天地灵气,常用作辅助修行的丹药。以谢松的修为,寻常修炼吃下一颗便足够了。多吃一颗,经脉便会有饱胀的感觉。多吃两颗,经脉就有可能出现损伤。
不仅如此,吃多了聚灵丹,体内的天地灵气过多,灵气会有一定几率从气海反冲至识海,一定程度蒙蔽神识感应,造成飘然于天地,力可拔山河等等幻觉。
谢松不敢反驳,右手摸着后脑,半低着头打哈哈,一脸赔笑:“那不是情况所迫么?下次再也不敢了。”
“还有下次?”萧茅越发生气,一幅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我早前怎么跟你说的。是药三分毒,你这身子不能多吃丹药,到时候丹毒淤积体内,引发旧伤,我看你怎么办。”
“好好好。”谢松应了几句,自觉不便把气海中的秘密抖露出来。
所谓丹毒,无非是丹药中的杂质、异种灵气以及淤积的药力而已,这些东西对于别人或许是麻烦,对谢松算不得什么大事。气海中那位大户对此可是来者不拒,这便是他敢放心大胆嗑药的原因。
按下心中的小秘密,谢松略微转头,视线斜到地板上,不敢对上萧茅眼睛:“师叔,师父他老人家呢?”
“你师父听见你晕着回来,急的不行,本来也要过来,可半路又听见你凝聚了本命星,匆匆返回了后山。另外,你真的凝聚了本命星?”
听到前半句,谢松悄悄松了一口气。随后目光正视萧茅,听完了他的话。谢松笑道:“算是吧,雏形而已。”
凝聚本命星,不算是修行五大境中的哪一个小境界,而是《万星典》独有的一种境界。
有道是,世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片叶子,也没有完全相同的两个人,自然每个人体内运转的灵力也是有细微差别的。正是这种差别,把人分成了千千万万个不同而又独立的个体,有如银河中千万颗星辰。
一人对应一星。人与人不同,星与星不同。
关于本命星的情况,谢松支支吾吾不肯多说。萧茅也不强求,嘱咐他几句注意身体后,回百草峰炼丹去了。
谢松躺在床上,双眼无神向上看了一会,还是觉得不行。起身穿好衣服,拿起乾坤袋,酝酿一会情绪,往青木峰功德堂去了。
进了功德堂,谢松径直找到德善,双眼发红双手抓起他衣服领子,往自己面前揪。
德善见谢松满脸怒容,立时被吓了一跳,双手乱摆:“慢来,慢来。”
见此情此景,四周有不少人上来劝架。不过没有哪个真敢出手分开二人,只在旁边干喊。
抓了一会领子后,谢松稍稍压下怒气,松开双手。
德善得了空隙,退开几步,整理好衣领,一如既往问:“不知谢师弟此番所为何事?”转眼瞥见谢松脸上怒气更甚,眼珠子都要瞪了出来,立马改口:“大田村之事是我的失误,我们到后面再说。”
德善挥手退散了众多好事围观的人,二人转到后堂。
“大田村之事是情报上的失误。下面那群人接到求救信息后,并未确认虎妖的真实情况,才出了如此纰漏。幸而师弟你吉人天相,不然为兄就要铸成大错了。”
仅此而已?瞧这一番说辞说的情真意切,谢松直接一挥手:“别那么废话,你们峰少爷惹出了祸事,我帮忙收了尾,这笔账怎么算?”
这少爷指的自然是雷季。雷季之父雷越,位居青木峰峰主,掌控功德堂,作为独子的雷季可是名副其实的少爷。
谢松话说的快且直,德善准备了许多说辞都没地儿说去。只得支支吾吾:“此事纯属意外。那虎妖原本只是山间凡虎,被圈养在山中。山上设有禁制,平常老虎只在禁制范围内活动。
可那老虎不知怎么的就成了妖,打破禁制逃了出去。此事谁也没想到,不能算是雷季师弟的错。再怎么说,也是雷季师弟将谢师弟你送回来的。”
“难道他就半点错没有?既然是他养的虎,先是监管不当,而后置之不理,最后致我受伤,这些都不算他的错?”
谢松句句逼迫,见德善脸色难看,不由补了一句:“难道我就白白受伤?”
听到最后一句,德善仿佛找到突破口,脸色有所好转。
他好声好气道:“师弟除妖有功,怎么能让你白白受伤?比起师弟的功劳,雷季师弟犯的些许小错不值一提。”
“师兄说说,我这是多大的功劳。”
谢松轻飘飘抛出一句话,德善立刻会意,连忙叫人取来功德簿和玉笔。谢松适时把身份玉牌扔了过去,德善一把接过,大笔一挥,记录下谢松事迹以及所得贡献点。
接过德善双手递来的身份玉牌,谢松用神识查看。除了大田村任务原本的十点贡献点,击杀虎妖的三十点贡献点,另外还多出了五十点。
如此,谢松笑道:“我还有伤,先回去修养了。”
德善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谢松。
谢松顿了一会,才接着说:“放心,这件事我不会上报。”
德善闻言,知道这事是压下来了,这才扬起笑脸送谢松离开。
谢松离了功德堂,并未直接返回星元峰,而是改道向百草峰走去。
药王堂外,谢松依旧鬼鬼祟祟。确认峰主萧茅不在后,这才走进药王堂。
闻若正在堂中清点药材,见了谢松,怪道:“方才师尊才为你探完病,你怎么又过来了?”
谢松清咳两声,在闻若耳旁悄声道:“上次跟你说的那东西准备好了?”
“还有存货,随时可以拿走。”
谢松一手笼在袖子里,悄悄把一样东西送到闻若手上。
“我现在就要,快些。”
闻若有些摸不着头脑,拿着谢松身份玉牌往仓库去了。不过是一瓶养气的玉芝丹而已,用得着这么神神秘秘的么?
他却不知道,莫说是玉芝丹,谢松能吃的所有丹药都被禁了,他现在只能吃萧茅送来的药调理身体。
谢松焦急等了一会,生怕被师叔发现自己。等闻若回来后,谢松道完谢,赶紧拿过身份玉牌和玉芝丹,脚底抹油就走。
刚要走出药王堂时,谢松突然想到另一件事,快步回来拉着闻若走到堂外僻静处。
谢松从乾坤袋中取出一个鲜红的东西,小心用灵力包裹,漂浮在手掌上方,生怕弄脏了自己的手。
当初黄泉剑主消失后,曾留了一句话给众人,众人都没有在意。但事实上,他还留下一句话,单独传音给谢松。
“说好的,你接我一招,我取虎尸,心脏便留给你了。如此方是礼数。”
谢松当时从地上捡起的这块东西,正是虎妖的心脏。
虎妖心脏上有一道简单禁制,把这道禁制打散后,心脏散发出来的居然不是血腥味,而是一股草木清香味。
闻若仔细闻了闻,顿时两眼放光。在他眼中,这谢松不敢用手触碰的东西,不是一块血淋林的心脏,而是难得一见的宝物。
“这是什么,你怎么得来的。”
谢松对闻若的反应十分奇怪:“你也知道我下山杀了只虎妖,这便是那虎妖的心脏,有什么奇怪的么?”
“若我没猜错,这虎妖应该吃过一株未成熟的紫金兰。而且药效没有炼化,大半储存在这颗心脏中。”
瞧闻若的样子,如果不是理智犹在,维持住了风度,怕是要立即把心脏抢到手中仔细研究了。
谢松想起黄泉剑主留下的话,他说虎妖偷吃了他的草药,应该就是这紫金兰了。雷季豢养的凡虎一夜成精下山吃人,应该也是这紫金兰的作用。
“师兄,这紫金兰是何物?”
闻若看着这颗心脏,心中有了些许盘算:“紫金兰可是好东西,生长条件苛刻不说,还不能移栽,移过便死,十分难得。
更重要的是,这紫金兰能补血补气。能治活人伤,能救死人命。就连登上了第五大境仙台境的大能受伤,此物也有作用。”
听了这话,谢松眼神开始放光,努力忘却这是一颗带血的心脏,想象成一件宝贝。
“这东西真的这么有效?”
闻若摇摇头:“若是一株上了年份且完好的紫金兰,自然有如此效用。如果仅是这颗拥有部分紫金兰药效的心脏,能治伤病就已经不错了。”
谢松眼神灰败下来,闻若见此,赶紧道:“这东西虽然不如真正的紫金兰,但如果你把这东西给我炼药,不敢说能救回将死之人,仅仅重伤,完全不在话下。”
“给我炼药吧!我可以不收你手工费,各种辅药也全由我出。”
“给我炼药吧!”
向来谦谦有礼的闻若师兄,此刻眼中光芒越发炙热,谢松不禁向后倒退了两步。
第十三章 双星耀天
一月后,闻若顶着两个青黑眼圈,精神却异常亢奋,给谢松送来了新出炉的紫气全神丹。
谢松从身上沾满黑灰的闻若手中接过丹药:“多谢师兄了。”
没想到闻若却反过来拉起他的手:“该是我谢谢师弟才对。紫金兰本就难见,更何况是拿来炼丹。我有这等尝试的机会还要谢谢师弟。”
听他这么一说,谢松无言以对,只得劝他先回去休息。
果然,炼丹师是一群神奇的生物。
时间一转,又是两月后。
竹楼静室中,谢松缓缓运功,空中不断有银色星光向谢松头顶汇聚。不一会,星光已经有脸盆大小,光芒璀璨。照的静室中尘埃分明,毫发毕现。
色泽银亮,光华皎洁;如幻影,如水雾;性喜隐,善拟化。能照见虚空,亦能遮掩万物。
这便是谢松的本命星。
银色本命星不断吸收天地灵气以及星元峰上的星光,星体越来越明亮。再一段时间,好似银盘倾倒琼浆,一股股浓郁灵气从本命星流下。
谢松口鼻一张,被本命星精炼过的灵气就被吸入腹中。
气海中,此时也已经是不同模样。
一眼望去,气海中的灵气团已经有数十亩大小,已经初具规模。灵气运转之下,仿佛有呼呼般风卷残云的声音。
命泉早已不只是一个泉眼了,而是成了一个小小的湖泊。湖泊内金色泉水涌动,光芒闪耀,神异非常。此乃生命精华,人之根本。
突然,一股灵气从命泉上空坠落,化生朵朵灵云。灵云越聚越多,云层摩擦引起风雷大作,洒下一片雨露甘霖。灵气雨露直接落到命泉,瞬间融入其中不分彼此。
命泉得了滋补,顿时浪潮涌起,泉水向四周漫去。须臾之间,命泉已经扩张一圈。
等到雨霁风停时,命泉异动也随之停止。灵气云朵缓缓消散,一道粗壮的银光从天外本命星落下,落入命泉中。
银光混合金色泉水,再度冲天而起,化作一道接天光桥。桥作金银二色,从命泉中升起接连虚空,伸到不知名处。
那处地方有一座虚幻大门,门后隐隐传来一股玄妙气机。
谢松知道,那是还未成型的道宫所在。只要等大门凝实,踏上光桥推开大门,便能一举破入道宫境。
光桥成型后,谢松退出入定状态。张嘴缓缓吐出一道白气,白气在空中盘旋几下,才渐渐消散在空中。本命星悄然落在脑后,化于无形。
谢松睁开双眼,忍不住叫了一声。
“我终于到达神桥小境了。”
命海境四个小境界:气海、命泉、神桥、叩宫门。四个小境界已得其三,第二大境道宫境指日可待。
谢松在心中给自己打气:“这玉芝丹比一般聚灵丹果然要强上许多,以后想要快速破境就得靠它了。”
咚、咚······
一阵钟声传来,响彻星元峰。
这是召集真传的钟声,平时无甚大事不会敲响。至于这次,谢松能猜到是什么原因。他收好心思,迅速出门向山顶赶去。
到了山顶大殿,殿中却是空无一人。正待谢松奇怪时,一童子从殿后转了出来,请谢松前去后山。
谢松心中有数,乖乖跟着童子往后山星窟走去。
果不其然,平时严禁弟子出入的星窟外,掌门和众真传弟子都在此站着。
星窟,如同其名,就是一个大洞窟,是承接存储天外星光的地方。
除此之外,星窟还有一个极为特殊的作用。
这星窟乃是星元峰峰主的埋骨处。自太玄门开派以来,除非身死门外找不到尸首者,历代星元峰峰主都在此或坐化,或埋骨。
星窟也因此成为星元峰禁地,若无重要事情,星元峰弟子不得靠近。
谢松曾听掌门提起,星窟之中还藏有大秘密。不过当谢松继续追问时,掌门却没有多说,只让他一边去。
众人面对星窟而立,掌门将谢松招呼过去。而童子自动走到众人身后,入不得队列。
掌门见谢松站好,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对着黑漆漆的星窟洞口道:“我星元峰自二十年前五斗炼成本命星,今日又多了一人,实在是祖师庇佑。弟子不才,今日特来此开启前人遗泽。”
说罢,掌门对着星窟拜了三拜。随即对谢松道:“松儿,亮出你的本命星来。”
谢松也学着掌门拜了三拜。然后两手往上一托,一轮银盘从谢松脑后升起。
无数银色星光向四面八方散去,有不少星光射入星窟,被黑漆漆的洞口吞没,却没有激起一丝涟漪。
星窟依旧黑暗幽深,看不清里面是什么。
谢松默默升起本命星,依照掌门指点,将神识混着星光探入星窟。
空无一物,漆黑阴冷!
谢松的意识仿佛游荡在太空之中。
不知什么时候,他隐约感觉神识触碰到了什么东西。谢松心道机会来了,神识瞬间缠绕上去,如钓鱼般往外一钩。
一道银色星河冲出星窟洞口,照的星窟外顿时星光漫天。
细细看去,那漫天星光原是由一粒粒细小的星砂组成,不知多少粒星砂才能汇成这道星河。
谢松也被这等奇景震动心神,但立马反应过来。本命星在脑后射出一道道银光,向星砂扫去。
星砂触碰星光,立刻受到牵引。漫天星砂凝成一道道溪流,被谢松收入本命星中。
银色星河一点一点消失,眼见就要全部被收走,突然从星河中有一道光芒飞了出来,并没有受到谢松本命星的牵引,反而往谢松身后飞去。
等光芒消失,众人转头看去,只见刘丰年手捧着一个黑色圆盘,迎着众人投射过来的视线,仍然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所有人视线聚焦在刘丰年手中的黑色圆盘上,任凭他们怎么看也看不出这是个什么东西。
圆盘不知什么材质,仅有两个巴掌大小,刚好被刘丰年捧在两手间。
突然间,圆盘轻轻振动,仿佛受到牵引一般,刘丰年头顶出现一团浅青色星辉。
色轻而透,纯而洁,如灵珠亮彩,似美玉无暇。不见迷离幻象,不受五浊红尘,能见本真,能破迷障。
本命星!
虽然只是雏形,刘丰年不知什么时候也凝聚了本命星。
这还不是最令人惊讶的。只见黑色圆盘从刘丰年手中轻轻一跃,与他本命星合在一起。原本略有些虚幻的本命星陡然凝实起来,大放青色光芒。
这时谢松本命星刚好把星河吸收干净。本命星与星沙融合,也放出大片银色光芒。
一时间,天空中青色和银色光芒交织,奇光满目,异彩纷呈,不可言说。
掌门适时把大袖一挥,空中青光也好,银色也好,都消失不见。谢松和刘丰年见机,不约而同默默收起本命星。
尴尬!没有人选择在这种情况下说话,场中静的只剩下风声。
还是大师兄流云哈哈一笑,出来打个圆场:“哈哈,双喜临门。自从我同二师弟同时凝聚本命星后,多少年没见过这种奇景了。”
“不错,双喜临门,自当庆贺。”见大师兄说话,二师兄流澈也站了出来。
二人出声打破尴尬气氛,刘丰年却依旧是不敢正视谢松。
谢松也轻轻一笑:“师父,今天我和师弟二人正式凝聚本命星,准备在山上开个小宴会,庆祝一下。还望师父允许。”
“算了,你们小辈的事情我也懒得管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你俩要记住,你们和本命星相融的法宝是前辈遗泽,镇压本命星中不容有失。否则本命星损伤,前路自断。”
“弟子谨记。”谢松应声,刘丰年跟着弱弱也应了一句。
原本一个人的仪式,却有了两个主角,也是机缘巧合。
掌门收敛神情,不再管他们。只是心中却在回忆那个黑色圆盘。那圆盘分明好像在哪见过,怎么就想不起来?
掌门思前想后实在想不出来,干脆带着童子离了后山,准备去翻一翻前人的记录,查一下到底是哪一位祖师的法宝。
尽管事前没有任何准备,两个主角的宴会依旧在傍晚时分开了起来。谢松给各峰几位相熟的弟子都送了请帖。
当然,青木峰雷季是没有的。
宴会一直开到后半夜。
其间,五斗起出了他埋在地下十多年的菊花酒,是用灵泉灌溉而出的金丝灵皇菊混合青粳米酿造而成。酒封掀开时,一股醇厚酒香逸散开来,闻着便足以醉人。
众人不禁赞叹:“此等好酒也只有陶师兄/师弟能酿出来,他处哪能一见。”
众人推杯换盏,不知不觉夜已深,酒菜都过了三巡。谢松将一个个醉鬼送走,正准备歇息,刘丰年带着红扑扑的脸走了回来。
“呃,师兄,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呃,还有,呃,谢谢。”
这一个嗝一个嗝打出来,谢松把鼻子一捏,挥手散走酒气。心中嫌弃道:这才几杯酒,就喝成了这样。果然小屁孩就不该喝酒。
至于他的醉话,谢松当然知道是什么意思。他好歹也是活了三十多年的人,哪里会计较别人抢风头的事。
不过刘丰年明显还有别的话要说,谢松喝了一声:“有话就说清楚点。”
刘丰年嘴巴一抿:“呃,好的,师兄。昨天我在功德堂领了任务,本来想叫你一起去的。现在看还是我自己去好了,呃,我自己去就好了。”
谢松不禁扶额,半年一次的任务,这小子真的拖到了最后。不过想了想,先把他送了回去再说。
······
第二天清晨。
刘丰年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整装待发的人:“师兄,你怎么在这?”
谢松好整以暇,反问道:“怎么,不欢迎我?”他上前拍了拍刘丰年肩膀,当先转身向太玄门外走去。
刘丰年望着前方的背影,以及斜射过来的晨光,心中止不住的开心,赶紧小跑跟了上去。
第十四章 龟水河畔
大金国,毗邻道周国和太玄门山门,正处在太玄门势力范围内。
此国气候宜人,四季分明。国中多山多丘陵,山下富含金玉矿脉。大金国因此以出口金玉闻名周边列国,算得上是富饶之国。
大金国花灯镇,国中众多城镇内不起眼的一座。一条龟水河从中间将花灯镇分成两半,河边有设立五个渡口,水系四通八达。镇上商贸繁荣,运船来往不绝。百姓安居乐业,歌舞升平皆由于河而来。
然而,最近龟水上可不太平。
河畔有座醉仙楼,乃是一座酒楼。楼外龟水河浩浩荡荡,从顶楼远眺,更觉壮阔,算得上是龟水一景。有了这景,醉仙楼客人日日往来,络绎不绝。
谢松二人坐在二楼窗边,傍着窗外汤汤大河之景,点了一桌子当地小吃,静静品尝个中滋味。
“上回说到,这龟水河下深不见底处,藏着一尾大鱼。此鱼不知是何年间出生,历经多少王朝变换。只知大鱼无数年吸天地之灵气,取日月之精华,日久成妖。鱼身大不知多少里,身子一横,龟水堵塞;鱼尾一摆,巨浪滔天。”
酒楼之中人多嘈杂,说书人在上头说书,下边人一边听书一边吵吵。
“你这老头又说胡话。世上哪有这等大鱼?若是有,江上船来船往,捕了这么多年鱼,怎么就没有发现?”
说书老头倒持扇子往桌面一敲:“客官这么说就不对了。似这等妖精,天生懂得趋吉避凶。鱼妖千百年来藏在水底,凭江上撒网捕鱼人怎么发现得了?
再说,似这等妖精,非有祸乱时不会出世,出世则必要吃人。客官们可还记得一月前江上沉船事故多发,死了不少人?那时候便有不少人说是一尾大鱼撞沉大船,致船上男女死于非命。”
“说得这么玄乎,这事是你有考证,还是你亲眼见过?”
说书人神秘一笑,撒开扇子摇摇摆摆:“还真让这位客官给说着了,可不就是老夫我亲眼所见。接下来我要讲的便是‘神人飞剑斩鱼妖’。”
“说到那日,老夫随人往下游龟水亭游玩。行至龟水亭中,偶然见得一黑衣神人凭虚御空,高悬于龟水上空。
我瞧那神人模样,模样俊朗,面白无须;发丝飞扬,衣袂飘飖;独立虚空,恰似谪仙临尘;剑指龟水,宛若天神下凡。怎是一个俊字可以说得清楚。
只见黑衣神人持剑往龟水轻轻一划,亮起一道刺目光芒,龟水从剑指之处截断。两边河水形如沟壑,连河底都露了出来。老夫瞪大眼睛往河底一看,一尾巨大红尾鲤鱼在河底淤泥中不住蹦跶。”
说书老头两手往外张开至极限,示意鱼精之大,不可度量。
“然后呢,鱼精和神人大战三百回合?”
老头呵呵一笑:“当然不是,既然是神人,神威不可测量,哪还需要大战三百回合?
再说鱼儿离了水,只能任人宰割。鱼妖离了水自然也是如此,除了蹦跶还能做什么。
不过那鱼精也着实厉害,单单蹦跶两下,便震得大地动摇,两岸青山上石头纷纷滚落入水中。老夫都不得不捂着头退出半里地远远观望,生怕被石头砸了脑袋。
神人却丝毫不为所动,把剑往面前一扔。好一把神剑飞出,散发道道耀眼光芒,一下子把鱼精脑袋给削了下来。”
老头把扇子合拢,拟作长剑挥动:“唰唰唰。刹那间,鱼精被神剑开膛破肚,如同庖丁解牛般,鱼肉鱼骨晶莹剔透,片片分明。”
说到这,老头咽了咽口水:“说起来,那鱼肉品相极佳,晶莹剔透。若得此鱼做成鱼脍,料想应是极品美味。若能得一尝,更不辞人间辛苦走一遭。可惜啊!”
说书老头做出惋惜状,下边听书的人却是连连起哄,显然是不信。
听完这个故事,谢松慢悠悠端起一杯清茶,问刘丰年:“你怎么看?”
刘丰年停下往嘴里塞点心的手,喝了一大口茶水,混着点心咽下去。这才道:“内容基本上对的上,时间也对的上。我的任务是一月前传到太玄门的,与河上船难发生的时间吻合。”
刘丰年初次下山,功德堂可供他挑选的任务不多,难度都比较低。他接的任务正是探查大金国沉船怪事。
“现在龟水中查探不到妖气,虽然黑衣神人存不存在不能确定,鱼妖却确实不在这里了。若真如说书人所说,鱼妖应该已经死了。”
谢松放下手中茶杯,沉声道:“不能就这么简单判断。事情真相如何,还是得你我去查看一番”
刘丰年也放下手中点心,正经道:“理应如此。”
瞧着刘丰年紧张的小脸,谢松哈哈一笑:“说起来,纵然说书人如此夸大,也只是一尾还未化形的鱼妖而已,没多大难度。你一人来就够了,为什么还要叫上我?”
刘丰年顿时郝然:“我多年不曾下山,且从小在村中长大,对城镇中不太熟悉,原本想找个熟悉山下的人陪我下山。”
顿了顿,刘丰年正了神色,继续道:“而且在下山前,我隐隐感觉这次任务会有什么意外。我心中惊惧,便想找师兄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谢松哦了一声,略有兴趣:“你现在还有这种感觉?”
刘丰年闭上眼感觉一番:“没了。自从到了花灯镇,这种感觉就消失了。好像无形中被什么化去了一样。”
有些莫名其妙,谢松顿时没了兴趣。
他取出些细碎银两放在桌上,招呼刘丰年走人。刘丰年依依不舍放下手中点心,擦擦嘴,起身和谢松一起下楼。
二人走的匆忙,却没有看到越过重重桌椅,在醉仙楼另一侧临窗位置,一位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带着十多岁的小女孩在享用美食。男子一手拿着包子,两眼却盯着楼梯口看。
小女孩闭着眼,久久等不到包子送到自己嘴边,睁开眼却看到男子好像失了魂一样。她伸手在青年眼前晃了晃:“大叔,你在看什么呢?”
男子收回目光,看着凑过来的女孩,一把把包子塞到她嘴里:“我说了叫你别叫大叔,叫哥哥。”
小女孩嘴巴被包子撑的鼓起,嗯了几声,吐出半个包子,恶狠狠说:“那你说你在看什么。是不是看到了什么漂亮女子,想讨过来做老婆,然后把我丢了跑路。”
听她胡言乱语,男子赶紧拿包子堵住她的嘴,顺便解释:“我只是看到了和我朋友长的相像的人而已,哪有什么漂亮女子。不过应该是我看错了,他不可能在这儿。”
他越说声音越低,言语中似乎勾出了不少回忆。
小女孩略微知道他的来历,大叔的友人绝对和大叔一样不一般。她向四周看去,转了几圈也没有看到什么和他气质相似的人。
······
顺龟水而下,在花灯镇外有一座龟水亭,正是说书人口中的神人斩鱼处。
谢松在河边蹲下身子,右手探入水中往上一捞,一条鱼儿浮出水面,露出半个头来。
谢松右手悬在鱼头上,指缝间有点点火星炸起,如同火树银花,炸出一根根头发粗细的银色丝线。
银色丝线在指掌间飘荡,一端却扎进鱼头里。谢松闭上眼睛,慢慢梳理从银色丝线上传来的记忆画面。
半晌,谢松睁开眼,同刘丰年分享信息:“说书人说的没错,三日前确实有一黑衣男子在此与一尾大鱼交战。”
记忆画面中,看不清面目的黑衣男子在上空持剑劈出神光,大鱼则在下方卷起滔天巨浪。两者势均力敌,僵持许久。
最后一道白光炸开,画面开始断断续续,而且逐渐模糊。隐约可见大鱼被黑衣男子分尸,黑衣男子也被巨浪卷中,鲜血喷洒,不知落向何处。
谢松看完画面,总感觉不对:“此处有两个疑点。一是大鱼实力强横,卷起巨浪大有水漫两岸青山之势,根本不是还未化形的小妖能施展开的神通。此外,那黑衣男子······”
他转念一想,叮嘱刘丰年:“你在这多收集些信息,我到别处去看看。”
说罢,谢松认了认方向,龟水是东西走向,男子落在北面。谢松向北面搜寻而去。
走了没多远,地上便出现了成串血迹,谢松顺着血迹往前又走了百米,血迹凭空消失不见。
失了目标的谢松不见沮丧,也没有多余动作。脚下一层薄薄的金光铺开,以谢松为中心,围成一个金圈,向四周不断扩大。
不多时,一声嗞响,好似烧得火红的铁块插入水中的声音,还有一道细细白烟升起。
跟着这声音,谢松走到一个山洞前。山洞不大,但是够深,洞壁上坑坑洼洼,应该是天然生成的山洞。
谢松面对闪动没有轻举妄动,而是试探性地打出一道星光。
星光没入山洞,没有任何反应。谢松先升起本命星,这才小心翼翼走入山洞。
正当他一只脚刚踏进山洞口时,也不知道触发了什么,地面突然有一道黄光升起。
谢松连忙后退,定睛一看。好家伙,一条水桶粗的黄皮大蛇慢悠悠爬了出来。
见了这家伙,谢松嘴角翘起,浑身升腾金光,准备开战。
一阵噼里啪啦声响起。今时不同往日,谢松有本命星加持,没花多大功夫,便轻轻松松走进山洞。
银色星光照亮闪动,看着洞内昏睡的青年,谢松悠悠叹了一声:“黄泉剑主,我们果然很有缘。”
第十五章 初识元神
看着眼前昏倒的青年,谢松叹叹气,认命般从乾坤袋中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两粒丹药。
丹药呈紫金色,通体浑圆,没有丝毫瑕疵。更经由特殊手法,完全将药力锁在丹药内,没有散出丝毫药香。
紫气全神丹,百草峰大师兄闻若出品,品质自有保障。
谢松盯着手中的两颗紫气全神丹,大呼可惜。没想到这丹药最初来自黄泉剑主赠与的虎妖心脏,现在又要用于黄泉剑主。真不知道是机缘巧合,还是因果循环。
所谓“取之于他,用之于他。”正是此理。
谢松斟酌用量,一颗喂他服下,另一颗化在清水中,涂抹在黄泉剑主身上伤口处。
说起黄泉剑主身上的伤,也不知他是怎么受的如此重伤。
皮也破了,骨头也断了。不仅有钝器击打伤,还有深可见骨的割伤,以及各种奇形怪状的伤口。
最为严重的,是大腿上插着的一根二指粗的骨刺。骨刺刺穿大腿,周围一圈血肉早已腐烂。谢松不得不尽数把烂肉剔去,才继续给他上药。一颗紫气全神丹化开的药水大半用在此处。
伤的这么重,怪不得洞口处留下的手段那么容易解决。
紫气全神丹不愧是治疗内外伤神效丹药。不多时,黄泉剑主身上伤口好了大半,就连大腿上剜肉伤口处也长出了一层新肉。再过半会,黄泉剑主悠悠转醒,
黄泉剑主睁开眼,立刻感知到一旁有人,第一反应就要拔剑。
“慢来,是我。”
谢松躲开黄泉剑主拔出一半的长剑,赶紧出声阻拦。
黄泉剑主见着谢松,一时没想起他是谁。但看看自己身上的情况,也知道他是自己的恩人。
“顾妙文在此谢过阁下的救命之恩。”
黄泉剑主顾妙文,名字倒是儒雅。可他给人的印象,谢松不敢恭维。
“谢我倒不用,与其说是我救了你,倒不如说是你自己救了你自己。”
顾妙文听着十分奇怪,这时才认出了谢松的脸,叫了一声:“原来是你。”明白过来什么叫做他自己救了他自己。
见对方终于认出了自己,谢松心道,该说正事了。
“我知道你三日前在龟水亭和一尾鱼妖大战,最后将其击杀。可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你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顾妙文躺在地上,闭上眼睛养神。听到谢松发问,慢悠悠回答:“你不是都知道了么?我最后被鱼妖打伤,好不容易躲到此地修养。”
谢松眼神仍在探究,顾妙文看在他是自己救命恩人的份上,从头开始讲起。
“龟水河原是被一只老蚌占据。那老蚌能产一种珍珠,有清心定神之效。我原是想来找老蚌讨要珍珠,却不知龟水什么时候来了一只鱼妖,早早将老蚌吞入腹中,还抢了珍珠。
我不得已和它争抢珍珠。却不料那鱼精厉害,反把我打成了重伤。”
谢松更加奇怪:“那鱼妖有什么特殊之处,还未化形就和你战成这样。幸好棋高一着将其击杀,不然留着就是个大祸害。”
这时顾妙文眼睛大睁,眼神十分奇怪:“谁跟你说我把鱼妖击杀了?”
“当然是我亲眼所见,你都把它开膛破肚了。”
谢松对上顾妙文眼睛,从中看到了一丝嘲弄,他瞬间反应过来:“难不成它从你手中逃了出去,怎么可能?”
“你所看见的只是表象,正如我击杀的只是一副躯壳而已。真正的鱼妖隐在暗处,趁我分心才将我打成重伤。”
“真鱼精和假躯体,是分身还是寄生?”谢松给出了几个猜测,却被顾妙文一一否决。
谢松想不出其他猜测,又转念一想,突然想到另一个微乎其微的可能。他面色惊恐,右手僵硬抬起往自己额头一指。
顾妙文这才重重点头。
不可能!谢松内心震动,完全说不出话。
突然,外头传来轰隆声响,顾妙文当先反应:“是龟水那边传来的声音。”
“糟了。”谢松惊醒,这才想起刘丰年还在河畔,就要起身赶过去。
“等等。”顾妙文叫住乱了方寸的谢松,把手边的长剑递过去。
“你放心,那家伙原本就元气大伤,实力不如以前百分之一。又和我大战一场,被我斩杀了原来的躯壳。就算匆匆转入新的躯壳,两者还未磨合,已经没有那么难缠。你把这把剑带上,或有奇用。”
谢松听的有些道理,就要接过长剑。刚碰到剑柄时,谢松手猛地一缩,顾妙文奇道:“怎么了。”
谢松摇摇头:“没什么。”随即抓住剑柄,一把将黄泉剑从剑鞘里拔了出来。
长剑出鞘,剑身雪亮如虹,神光湛湛。剑身上有两个古字篆文,谢松认得出,那是“黄泉”字样。
谢松提起黄泉剑,匆忙道了声谢,出了洞就往龟水河飞去。
为什么被分尸的大鱼只是一副躯体,为什么鱼精有能力跟黄泉剑主打的有来有回。既然顾妙文都如此肯定了,排除了种种猜测,剩下的那一个无论多么难以置信,那就是真相。
元神!
第五大境仙台境修士才能修炼出来的元神。
“元神为本质,肉身为驿站。”只有修出元神的仙台境才有资格说这句话。也只有他们,才有能力任意转换躯壳,这种能力名曰“夺舍”。
此时,龟水亭外。刘丰年正在疯狂躲避一波又一波袭来的巨浪。浪潮之下,一条黑影不停游走,就是不肯浮出水面、而是等待时机,择人而噬。
刘丰年头顶浮现青色本命星,轻轻落到龟水亭顶上。双目闪烁淡淡青光,目光看向水下,似能看破一切迷障。
“出来吧,我看到你了。”
刘丰年随手往下一指,青光在指尖凝聚成光刺,飞进水中。
水下黑影轻巧摆尾,光刺落在空处。黑影卷起河水漫过龟水亭,只剩下一个亭盖,在水下围着亭子游动。
又是几道光刺,刚好落在黑影前进途中。黑影拿尾巴一抽,光刺当即被抽碎。
“小子,你是怎么在我的领域中发现我的?”黑影见自己暴露踪迹,不再隐藏,乘着浪潮升到空中。
刘丰年看去,鳍背青灰,腹部色白,却是好大一尾鲟鱼。
鱼妖摇头摆尾探出半个身子。鱼吻微张间,竟有一种尖细声音传出。
“呵呵,小子我别的不行,就一对眼睛好,看得清。”刘丰年讥笑道:“像那种阴沟里的老鼠,再怎么躲躲藏藏,我却是看的一清二楚。”
一道尖细刺耳的声音划过空中,刘丰年赶紧捂住耳朵。
“你个道宫都未成的蝼蚁,也敢讥笑我,我会让你后悔活在这世上。”
龟水亭外瞬间升起十丈高的水墙,如排山倒海,向亭盖上的刘丰年压下去。莫说这是灵力催动起来的神通,单单是水的重量,就足以把他压的粉身碎骨。
鲟鱼自信以刘丰年飞遁的速度,逃不过这招,便静静等着要看他的惨状。
谁知水墙落下后,却看不见刘丰年的尸体。鲟鱼仔细搜寻水面,一无所获。
突然鲟鱼心中一惊,鱼身弯曲,一道剑光从头顶飞过。鲟鱼被这毫无感知的袭击吓得一蹦,跳出了浪头,从空中往下坠落。
鲟鱼正要招来浪头接住自己,霎时,一剑飞来。
赤红色剑光穿过鱼身,捅了个对穿,大片大片血花洒落,融入浪头中。
一击不死,鲟鱼成功被浪花托住。身上的伤激的鲟鱼发了狂,正想要反击,却发现伤口处有一股奇异的灵力,不断破坏着肉身和元神的协调,伤势从肉身波及元神。
“该死,这世上怎么还会有灭灵剑的传承!”鲟鱼惊讶大叫,竟有些许恐惧。
如果不是自己元神强行夺舍,又怎么会轻易被灭灵剑伤到。要是再受一剑,这具躯壳不能用了不说,元神也会有被磨灭的危险。
听到鲟鱼大叫,谢松落下身子,浮在空中。
灭灵剑?谢松暗暗记下这个名字,手中黄泉剑抬起。
鲟鱼受过一击,知道灭灵剑的厉害,连忙要跳下浪头,躲入水中。
“丰年。”谢松长剑将出未出,大叫一声。
“知道。”刘丰年双手平放身前,手上凭空出现一个黑色圆盘。圆盘被灵力催动,青光瞬间从刘丰年身边散出,一闪而逝。
原本将要入水的鲟鱼被青光扫过,如同虚空挪移,重新出现在浪头上。
斗转星移,星元峰《万星典》的顶级神通。
谢松压下心中的惊讶,一剑扫出。鲟鱼身体被青光束缚,动无可动,挡无可挡,被一剑劈成两半。
两半鲟鱼身体落入水中,四周除了二人再没了活物。下方浪潮失了控制,开始缓缓退去。一时间天地间除了哗哗水声就没了其他声音。
谢松可不敢放松,仙台境元神最是难缠,生怕鲟鱼又从某处蹦出来。
突然刘丰年头顶本命星青光大亮,将某处虚空照出了些许痕迹。那处突然跳出一条身体极其虚幻的鲟鱼,身上流转者淡淡蓝色光芒,大吼大叫:“你们既然不肯放过我,那就和我同归于尽吧。”
说完,鲟鱼身上爆发出一股磅礴气势,它竟然是要以元神自爆。
谢松二人心中一跳,要拼尽全力抵挡攻击。却见那条鲟鱼瞬间转身,向远处逃去。
谢松反应过来,当即把本命星以摘星手抓在手中,往外一丢。
本命星突然崩解,化作无数星砂,铺天盖地追了过去,化作囚笼把鲟鱼元神困住。没等谢松二人追过去,谢松手中黄泉剑先有了异动。
黄泉剑脱手而出,冲入星砂囚笼中。
只听得一声声惨叫,各种恶毒话语传出。不多时,便没了声息。
谢松把星砂收回,却见那里只剩下一把黄泉剑,不见丝毫元神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