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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寒之鸦     沉潭棺txt下载     沉潭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章 荆南镇北(上)

    “立冬咯!”

    一声高呼,阁楼下的店小二端着一盘热腾腾的炖羊肉,来回不停的忙碌着。

    “小二哥,给我们切两斤牛肉,上两斤好酒。”

    我就着酒肆阁楼上的扶栏长凳,找了一个靠通风靠湖的阳台,将手缩了挂索,平放在阳台的木雕横杠上,我这手挂了一天,手臂也挂酸了,我要让之休息休息。

    这几天算不得很忙,但是很累,葬了小依之后,安顿好了那一堆流浪儿,总算是安静了下来。

    天洛的神树树种让我见识到了,人,真的可以活几百年。虽然不是以人的方式活着,但是公孙卿的存在,让我对救醒嫣儿又多了一丝期许,我怅茫的看着远处平静的湖水,是不是有几只水鸭子划过,它们很是欢快的扑腾着,我也该舒展一下眉头,稍事休息一下了。

    忙里偷闲,总得饮一壶酒去。

    人生是忙碌的,但是有时候就算你一直不休息,到头来,你终究会老去,结果都还是一样,入土为安。

    所以生活的节奏得不紧不慢才行。

    天洛路上长时间的紧张生活,让我开始有些享受现在这种安静的养伤日子。

    柳璃安静的坐在我身边那张方桌上,笃定的眼神,清澈而明亮,她安静的品着小二先上的茶,似乎也极为喜欢这种宁静的日子。

    我受伤的时候总有她,伤好了之后,她又回了鼎湖山。

    于她而言,是一种习惯。

    又或许,于我而言,也可能渐渐的会变成一种习惯。

    有时候,我不知道该怎们面对她,她没有刻意地向我诉说过心思,我也没有要挑明的意味。

    更多时候,我们像是朋友。

    而我,心底也希望我们仅仅是朋友而已。

    湖风微摇岸边青柳,带来丝丝凉意,我下意识的紧了紧身上的绒衣裹袄。

    “客官,您的酒来了咯。”

    店小二的声音里透着欢快,似乎在高兴冬天的来临。

    “谢谢。”

    柳璃接过酒来,替我斟上,她自己又叫了一些清淡的小菜,顾自的雅吃起来。

    店小二将盘中的熟牛肉平稳的安放在了桌上,一旁酥油椒香的碟子传来阵阵引人垂涎的气息。

    我享受着湖风的时候,闻到了这股香味,急忙坐起身来,伸手便要撕牛肉。

    柳璃见我不便操作,急忙伸手帮我按住牛肉,我猛的撕了一块下来,沾了些酱液,豪迈的送入口中。

    我一边咀嚼,一边嘟囔道:“嗯,好吃!”

    柳璃看了看我,微微一笑道:“你慢着吃,没人和你抢。”

    我点了点头,抓起面前的酒杯,一口下肚,又指了指一边的大碗,示意柳璃替我倒上,“这酒杯太小,不过瘾!”

    柳璃会意,替我斟满了一碗酒,我抬起酒碗,又坐回了那阳台之上,斜靠着柱子,显得尤为舒散。

    我端起酒碗,闻了闻酒香,顺着碗口,抿了两嘴,并未喝干。

    “嗯,好酒!”

    酒虽不是上品,难得受伤几次,能有此闲暇,此时宁静的闲适心态,酒,确实是好酒。

    有时候,喝酒,是急不得的,品,也是一种境界。

    湖畔的街道上,小贩不住的叫喊着。

    “烧饼,烧饼。”“糖葫芦咯...”“热粥咯...”......

    酒肆对面是一件当铺,杂役在不慌不忙的打扫着座椅,掌柜的在铁窗里面,忙碌的拨弄着算盘。

    一个身穿貂绒,身高六尺的瘦削身影出现在了当铺的门口,我见他进了当铺,从怀里拿出了几件玉器递给了当铺的老板。

    老板谨慎的接过,仔细看了看,知道是好货,急忙命杂役奉茶招呼。

    那人被当铺老板接入内堂,看来是收到好东西,价值不菲,否则一般的东西,也不会内堂接待当客。

    我又抿了一口酒,顺手将酒碗放在了一边的桌上,脑袋又靠着柱子,乜斜着眼睛,享受着这一刻的安然。

    “不对!”我心下一惊,刚刚那身穿貂绒的人身影有些熟悉,而且他典当的东西更加熟悉,总感觉在哪里见过一般。

    我猛的睁开眼,盯着那间当铺,希望能见到那人出来时候的正脸。

    几刻钟之后,那人出了门来。

    高鹳骨锥子脸,瘦削身材。

    不是李老道又是何人!我这时候才猛的想起来,他典当的东西好像就是天洛地宫第二层典藏的那些玉器中的一些,尤其是曾经导致王堂丧命的那种白玉纹雕羊。

    他抬眼四处张望了一下四周,将手中的银票揣在了怀里,转身挤过拥挤的人群,向着东边的一条街去了。

    我急忙起身,告诉柳璃那人就是会错骨易容术的李老道,叮嘱她小心翼翼的跟着,我随后就来。

    毕竟我现在没法用武功,能跟上他脚力的人,便只有柳璃了。

    柳璃闻言下了酒肆,我跟在后面。

    半柱香的时间,柳璃回来带我到了霍城中央。

    烟柳繁华地。

    醉雨天香楼。

    霍城最大的青楼,天香楼。楼门上的牌匾上刻着几个醒目的大字‘醉雨天香’。

第二章 荆南镇北(中)

    青楼两侧不是酒馆,就是赌坊,这倒是这个世界几乎所有有此一类街道一大特色的存在方式。嘈杂但不混乱,酒馆人来人往,门卫守着的赌坊门帆微挂,青楼门口几个姑娘花枝招展,搔首弄姿的拉客。

    “走吧,进去。”

    柳璃不知道何时换了一身男装,束发紧鬓,拢腰收腹,一身青花小貂衣,手里一个小香炉拿着,倒也像个富家公子。

    我心道,柳三系的商覆极广,这丫头倒是不缺钱,不像我等,平时有钱用的时候,花自己的,没钱用的时候,就从哪些古墓里顺一点东西出来,典当了充当行资。

    当然,我们和那些求财的盗墓者不同,不会倾巢取财。

    这一次从天洛出来,我们也没有可取之财,自然也花干净了身上的余资,好在有柳璃这个摇钱树在,一应俱全。

    我诧异的看着这丫头,嗫嚅道:“你个姑娘家,进青楼不好吧?”

    柳璃一身男装,闻言,脸上却露出了一阵绯红,轻声道:“我要是不进去,没人保护你。”

    我想了想,我现在手臂受伤,内脉又极为紊乱,一个人进去确实不妥,再看看这丫头,倒也像个公子哥儿。

    “那,咱们走吧!”

    天香楼的老鸨是只认钱的角儿,上次我来这里寻人,就已经见过那老婆子。

    老婆子老远的瞥见我们进去,急忙赶了过来。

    “哟,贵客,贵客,里边请,里边请!”老婆子一脸谄媚,却不是对着我说的,却是对着柳璃说的,因为我一身衣服看起来远没有柳璃身上的华丽,这时候倒像是我是个受伤的随从,柳璃才是正主儿。

    柳璃转头看了看我,抿然一笑,将手中的暖香炉下意识的抬高了三分,大步跨了进去,我在一侧跟随。

    “公子里边请...”

    “公子...”

    “公子...这里,这里...”

    一个穿堂的路,好几个姑娘招手邀艳。

    我二人进了大厅,厅内中间是方形舞台,台上是舞妓妖娆,台侧是吹拉弹唱,台后是上楼的阶梯。

    台前是大厅里的几桌喝花酒的圆桌,好不热闹。

    柳璃带着我直接走到台前一侧的圆桌边,老鸨安排了两个座位,柳璃一身不俗的打扮,她一身衣物俨然价值不菲,老鸨早已盯着了眼里,招呼了几个谙熟的女子过来。

    “哟,公子,您好面生啊,我叫雅儿...”

    两个烟尘女子,直接在柳璃一侧坐了下来,抚手仰杯,见了柳璃生的白净,又是个有钱的公子哥儿,自是满心欢喜,竞相争宠。

    倒是我坐在一侧,信手端了一杯酒,顾自喝了起来,柳璃被那两个女子缠得不耐烦,礼貌而怯生生的道:“你们安静...安静一些...”。

    那雅儿的妓女闻言,更觉是个雏儿,脸上一笑,手更是放肆起来,借着端酒的机会,轻轻的触了触柳璃端着暖手香炉的手。

    吓得柳璃急忙缩手,惹得那两个女子一阵娇笑。

    柳璃一脸窘意,红着脸,伸过另一只手来,拉了拉我的衣服,娇嗔道:“哎呀,你这人,怎们也不帮我。”

    她的声音虽是哑着嗓子,学着男声,但是这一动作却像极了女子。

    两个妓女哑然,神愣愣得看着柳璃,一脸诧异,诧异这么个公子哥儿,竟然是个喜欢男人的角儿,瞬间失了兴趣,颓然。

    柳璃的声音不大,但是足以引人注意,周围的人闻言,都看了过来,一脸的鄙夷。

    我一脸尴尬,急忙从怀里摸了两锭银子,摆在了桌上,道:“都给安分点,先下去吧。”

    两个妓女收了银子,满脸欣喜,自然乐得走开,只不过看我的眼神有些异样。

    我老脸微红,心道被人看成了龙阳之好的人,确实有些尴尬。

    一阵沉闷之后,周围又热闹了起来,喝花酒继续喝花酒,嘈杂不已。

    我和柳璃临近,柳璃见那两女子走后,急忙坐到了我身边,一阵紧张。

    我们同桌的还有其他的嫖客,都是些公子哥儿抑或是富贵闲人,他们都顾自的搂抱着怀中的女子,调笑着饮酒作乐。

    同桌的一个富家子喝了一口酒,看了看我身边扭捏的‘男子’,一脸我懂的神色,笑道:

    “哟,兄弟,你都这样了,还来消遣,佩服,佩服。”

    我端起酒杯,笑道:“不敢当,不敢当。”

    ......

    我和柳璃吃着酒菜,眼神却不住地打量着四周,看看有没有李老道的身影。

    柳璃附在我的耳朵一侧,轻声问道:“将军,需不需要我去打探一下?”

    我点了点头,回道:“小心一些。”

    柳璃起身,端着暖手炉,起身佯做散步状,阁楼上的姑娘们一阵吆喝声中,看她绕着楼梯上楼去了。

    我依旧顾自的品酒吃菜,靠着桌子,欣赏着厅内舞台上舞女摇曳的身姿。

    柳璃还没下来,倒是一个身穿厚虎皮大绒,一身板直,人高马大的粗犷汉子从那阁楼上走了下来,左拥右抱,一脸醉意,身边两个小厮护着,一路走将下来。

    他身边一个小厮看了看我,附在他耳朵上嘀咕了几句,他抬头看了看我,搂着两个女子就向着我所在的位置走了过来。

    “哟,镇南大将军,想不到我两同朝为官,也同好这口。”

    听口气,知道他该便是镇北大将军荆南。

    虞千仁口中那个脾气不好的镇北将军荆南。

    我微微一笑,“镇北大将军雅兴,只因身上伤未好,不曾到访,巧今日偶遇,李靖这里向将军赔罪了。”

    我端起酒杯就准备干了。

    不料那荆南假意装醉,猛的一个趔趄,就到了过来,猛的手撑在了桌上,手肘一仰,将我杯中的酒撒了我一脸。

    这个荆南果然是个爱生事角儿,这一下,显然是故意的,南北殊途,他这一下,看来是要给我下马威。

    确实,我这伤未好,到了别人的地方,不去拜访别人,确有不妥,但是这家伙一看就是个脑子灌了驴粪的傻大个,争强好胜,官威十足。

    “哟,不好意思,李将军,鄙人喝醉了,一时间没站住脚,还望将军见谅,来人,这桌酒钱算我的,算是我为将军洗尘。”

    看着荆南一脸的痞意,我微有怒意,放下杯子,抹了抹脸上的酒,心道小不忍则乱大谋,虞幕府也告诉过我这头驴的脾气不好,不要招惹他。

    我收了怒意,微笑道:“多谢荆将军赐酒”。

    多谢赐酒,多谢赐酒。

    我话里一是谢他结账的一桌酒菜,二是谢他撒我一脸酒。

    只是第二个谢字恐怕有问候他祖宗十八代的意味。

    他见我不生气,心生不爽,又起了挑衅之意,非要表现出北镇南的气势来,又是一个趔趄按了过来,对准了我受伤了的手臂。

    我暗道不好,我重伤在身,他这一按,我这手臂虽然不至于报废,但是手上被公孙卿吸过血,这么按下来,定是全如针扎。

    真是出门遇疯狗,重霉头,重霉头啊!

    千钧一发。

    柳璃救场。

    柳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了楼来,见荆南的手即将扑到我挂着的手臂之上,一个瞬间,一个侧身滑移,抓了荆南的手,反手一撇,直接将荆南那狗熊一般的大身体拉开了几尺。

    她用的是小擒拿手的功夫,扣住了荆南的手,顺势下滑,就要扣他的脉门,想要降服荆南。

    荆南搂着的两个女子一声惊呼,已经脱出了他的怀抱,被甩在了一侧。

    这只狗熊也不是什么弱者,功夫底子不差,柳璃顺势扣他脉门的一瞬间,他也使出小擒拿手的‘后手先至’,一个翻身,想要反扣柳璃的脉门。

第三章 荆南镇北(下)

    柳璃一个急转,手中的香炉猛的砸在了地上,右手一转,一招柳叶门的跌打擒拿功夫使了出来,一招‘指东打西’,伸手并食指中指对准荆南的右手手腕上的‘曲泽’‘少海’两处大穴,猛的点了过去,想要袭其着力点,以便挣脱自己的左手。

    荆南见状,一招‘探水月’的脚上功夫使了出去,伸脚转踢柳璃下盘。

    柳璃下盘眼看就要被荆南踢中,加上她的手被荆南扣住,如此一来,中招之后,势必倒地,眼疾手快,柳璃在荆南的脚将要踢中她的脚的时候,手上招数未老,急忙变招,将‘指东打西’直接改为了‘借石翻山’,伸手抓住荆南的手腕,五指微微一运力,借着挣脱之势,一个侧位后空翻,挣脱了荆南的束缚,腾开了丈许。

    柳璃脱身,期间不着间隙,腿一抬,一招“连环三踢”,对着荆南踢了过去。

    荆南身为镇北大将军,体格雄健,大盘子脸上满布络腮胡子,身宽近三尺,高八尺,比起我来,看上去大了一个体积,用狗熊形容他再为不过。

    荆南也握紧双拳,一如虎扑,两相交锋。

    “柳兄弟,住手,他是镇北大将军,不可冒犯!”

    几个回合下来,柳璃身形瘦小一些,极为灵活,占了不少优势,荆南体格庞大,但也久经沙场,应对能力不弱。起初之斗,两相持平,耗之愈久,柳璃渐占上风。

    闻我喝止,柳璃身形一退,已然落在两丈之外。

    双方脸上怒意未消,柳璃哪里管得他是不是镇北将军,也不道歉,反倒走到了我身旁,问道:“将军,你有没有被他伤着?需不需要我……?”

    我摇了摇头,示意她噤声,回道:“我没事,荆将军只是醉意未消,不觉失了手,切不可鲁莽。”

    这时候,周围的一些人见有人斗殴,早已散开了去,远远的围在周围看热闹。

    我见荆南也没有再动手的意思,于是拱手道:“管教不严,多有冒犯,还望荆将军恕罪,待我伤势稍好,择日定当登门致歉。”

    荆南闻言,知道长久耗将下去,必定不是柳璃对手,冷哼了一声,转头大步跨出门,去了,两个小厮也跟着离开。

    老鸨自对话中,早识得双方身份,也不敢派人镇压肇事者,见荆南离开,算是松了一口气。

    我二人也不便久留,放下锭银子在方桌上,转身离开。

    出了天香楼,回驿站路上。

    “可有发现?”

    柳璃摇了摇头,道:“没见着人影。”

    也罢,没见着便罢了。我皱了皱眉头,李老道没找着,倒是遇上了荆南这只刺猬,险些扎了手。

    “我们回去收拾东西,立马准备南回,恐这荆南今天吃了亏,不会善罢甘休,一定还会再来闹事,何况这霍城又是他的地盘之内,我们还是避之则宜。”

    柳璃闻言,问道:“那李老道……?”

    我皱了皱眉,道:“不急,待我伤好些,再作打算。”

    回了驿站,柳璃和慕影打点行囊,雇了几辆马车,带上骆驼和两只寒鸦,匆忙南回。

    我和骆驼一人一轿,两个姑娘一轿,两前一后,出了霍城,一路南回。

    一日车程。

    北岭关外,乱木林中。

    雪有些熙熙攘攘的飘着,周围的树也都落了叶子,换上了点点雪装。

    马车骤停,不远处的山坳背上,一个面无表情的人,抱着剑,似乎等了我们很久了。

第四章 柳絮飘飘

    天色渐暗,初冬的雪一下起来就不会停,洋洋洒洒地开始铺满深秋,大有要将这一片肃杀掩埋之意。

    车夫勒马而停,虽是暮晚,我早已看清楚了那突兀的石头上,迎着风雪一动不动的人样。

    不是季无虚又是何人!

    雪落地见化,好在这北岭关外多为石子铺成的官道,化了的雪,也溶不成泥泞。

    我们的马车已经出了凉州城几十里的路程,这里已经接近凉州边界,荒郊野岭,细雪纷纷,正是杀人埋尸的好所在。

    看来李老道是故意引我们到天香楼的,他知道荆南在,他也知道荆南的脾气,他不知道的,可能是我的伤势。

    我们从天香楼出去的时候,他或许已经知道了。

    知道了我伤得比较重,不能动武。

    季无虚是来灭口的。

    慕影和柳璃一身内里云雁细锦衣,外著弹花暗纹锦服,外加一条白色鹤氅,打扮都差不多。

    她二人见马车骤停,立马出了车棚,出到了马车外。

    我也躬身出了马车,站在马后面的车夫面前的木板前,看着远处的季无虚。

    影儿转身从车内拿出了自己弓弩,脱了鹤氅,纵身一跃,几个箭步,已经来了最前面,站在我一侧的空地上,拔弩架箭,看着远处的人。

    柳璃也复如是,只是她的武器是两面三尖刀。

    我的手还用白绫挂在胸前,伤势只渐好,却不能动弹。

    我站在车上,看着远处的季无虚,心道不好,恐怕今日真的要命绝于此了。

    李老道,这个老狐狸!做事简直到了让人畏惧的地步,他没有直接派季无虚来杀我,而是借荆南之机,先摸索了我是不是真的受了重伤之后才动手,可以说是步步为营,不打无准备之战了,如此老谋深算,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我受了伤,自然没有能力动手,柳璃的武功逊色于我,就算影儿用暗弩相助,对上季无虚这种级别的高手,恐也是枉然。

    季无虚的剑招,我早已领教过,这一次,我清楚的感到,我将死在这里。

    几个打杂的车夫一开始并没有觉得可怕,依旧侍立在马车周围,看着眼前的事态发展。

    直到几刻钟之后,我们的前后都出现了几个人影,几个手持褐色大旗的人影。

    不多时,他们后面出现了一群活着的尸体,缓缓的扑了过来,我们被包抄在了中间,是蚀骨蚕毒行尸!

    当初李老道在假扮赵谦的时候,就在那座大墓里养过毒尸!

    想不到这老狐狸竟然还有这么多毒尸!这是哪里?是凉州边界了!我相信单凭李老道和季无虚的本事,应该还不足以养这么多的行尸,毕竟‘赵谦’现在被全城通缉,李老道也没有理由继续用这个身份,囤居在休屠王的墓内。那座休屠王的墓,听虞千仁说过,也早就被荆南发现,命人封了庙里的墓口,里面已经没有了可以利用的东西,算是一座死墓了。

    唯一的解释就是李老道身后还有什么十分强大而我们又不知道的势力存在。

    难道荆南也和李老道有关系?难道荆南也是听命于李老道?想到早上荆南挑衅我,我越来越觉得这两个人有关系,难道虞千仁说的封了的休屠墓是假话?抑或是荆南只是做戏给虞幕府看?

    又是一连串的疑惑萦绕着我。

    几个车夫见情况不妙,急忙抽身像着北岭关那边逃走,结果便是被几个引来行尸的武者杀死,迅速被行尸啃食。

    这些武者引来行尸之后,便凭着敏捷的身手,腾空跃出尸圈,站到了季无虚的身后。

    放眼望去,行尸少说也有上百人,一场恶斗在所难免。

    季无虚和那些武者都暂时没有动手的打算,看来他们是要利用这些行尸,先消耗我们的体力。

    慕影从一侧的马车匣子里抓了一把刀站在我的周围,一边不住的砍杀扑过来的那些行尸,一边用弩箭射杀扑向骆驼那辆马车的行尸。

    柳璃提着两面三尖刀,不住地挥舞着,她的刀法大开大合,确实适合于沙场围杀突围,对付这些行尸也是如此。

    我在她二人的掩护下,已经走到了骆驼所在的马车,这样一来,她二人就不用分神驱赶两边的行尸。

    骆驼所在的马车车棚前,我接过慕影递给我的一把马刀,用尚且能够微微活动的左手,挥刀迎接着些许袭击过来的行尸。

    半个时辰的砍杀,周围已经是一片狼藉,垒垒尸首。

    柳璃和慕影身上已经溅上了数多血点,一番砍杀,身上略显凌乱。

    我举手将刀扔在了边,尝试着调息内息,试图运用内力。

    不远处。

    季无虚将怀中的剑轻轻一抛,身形一跃,暮雪中,长空一划,一声悦耳的宝剑出鞘的声音显得尤为刺耳。

    我站在马车车棚前,就这么挂着手臂,眼神宁静的看着那道身影从不远处的突石坳口扑了过来,行如鬼魅。

    柳璃见季无虚扑了过来,丝毫没有犹豫,握着倾长的刀柄,提刀,脚上运力,早已对扑了过去,慕影见状,轻身跨跃,不住的在周围的乱石垛子上来回奔走,握好了弩箭,随时准备偷袭季无虚。

    刀光剑影,映着白雪纷飞。

    季无虚的剑快而凌冽,时如风扶柳,时如燕衔泥,‘望月’,‘飞烟’,招式依旧那般清丽而杀意十足。

    柳璃的眼神始终盯着季无虚的剑,‘横刀立马’‘铺天盖地’‘长歌当哭’,每一招柳叶刀法,都是攻招,面对季无虚,每一招都被柳璃硬生生的使成了防招,因为她只能勉强接住季无虚的剑,二人一攻一守,一前一后,已经斗了十几个回合。

    慕影的暗弩时不时的对着季无虚一箭,季无虚轻描淡写就避开了。

    那几个引尸的武者已经拔出了腰间的刀,三个攻击慕影而去,两个对着我扑了过来。

    “小心!”

    “将军!小心!”

    柳璃和慕影同时叫了出来,她二人都在担心我的安危。

    慕影对付几个简单的武者还是不在话下,她凭借着一身不俗的轻功,在林间几个跨跃,抑或是在浮凸的岩石间几个穿梭,也就是多费了几只弩箭的时间,摆平了那三个武者。

    季无虚一招“燎天”,斜上而劈,柳璃一分神提醒我,失了防守,眼看就要被季无虚刺中,千钧一发之际,只得一个后仰,跃出丈许,头上的发髻却被季无虚劈开了去,轻于柳絮重于雪,几缕青丝在雪中飘摇,缓缓落地。

    柳璃披散着头发,第一时间却是向着我扑了过来,为了救我。

    我见两个武者扑了过来,顾不得经脉再损坏的风险,真气暗运,使出了一套不算高深的拳法,接了两个武者三招。

    “唰”的一声。

    我一个侧身避刀,无奈内力一运,内息不足,震坏了已经损伤了经脉,一口真气逆袭,一口鲜血吐出。

    左肩又被那武者砍出了一道寸深的刀痕,一时间鲜血上涌,湿了衣襟。

    “噗”

    “噗”...

    慕影的弩箭杀了一个,柳璃的刀穿胸一个,两个武者就此一命呜呼。

    柳璃扶着我,这样一来,我左右都是伤,只得斜靠着马车前。

    “柳璃!小心!”

    季无虚,已经挥剑冲到面前,眼看剑就要刺入柳璃后背心。

    穿胸而出,剑尖跃然我的眼前,我已经想到柳璃的死亡,于是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我不想看见柳璃死在我的眼前。

    “铛、铛、铛......”

    无数枚柳叶镖自一侧向着季无虚飞去,季无虚收剑,猛的回防,将数枚柳叶镖依次击落在地。

    所幸的是,我想到的恐惧并没有发生,是柳三青到了!

    好在临行之前,柳璃说柳三青在凉州南面的兰州,两者相距不远,为了安全起见,所以走之前飞鸽传书,让柳三青接应我们。

    柳三青接到了柳璃上午发出去的飞鸽传书,一路北上,终于在生死关头,赶到了北岭关。

    我缓缓睁开眼睛,柳璃一脸焦急的看着我,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全然不在意自己的生死。

    看着眼前的傻姑娘,我长叹了一口气微微一笑,安慰道:“我没事,你也小心。”

    柳璃见我尚且活着,转悲为喜,直接扑在了我的怀里。

    我内息全乱左手中刀,右手又是挂着的伤臂,无可奈何的看着埋头在我怀里啜泣着的姑娘,心间很不是滋味。

    几个瞬息之后,柳璃擦着眼泪,抬起头看着我,一脸委屈。

    我本想帮她理一理散乱了的鬓发,无奈两只手都已经不能抬起来了,只得咳嗽了两声,将口内的鲜血吐了出去,看着她道:“傻姑娘,我没事。”

    柳璃傻傻的点了点头,转身提刀,去帮助柳三青去了。

    慕影也赶了过来,关切的探勘我伤势,骆驼焦急的匍匐出了车棚,褪开了门帘,焦急的待在后面看着。

    我支起身子任由他们动作,靠着车棚的门栏,眼神的余光瞟过柳璃提刀的身影。

    嫣儿的笑容在我心间一瞬划过,看着柳璃转身坦然赴战的背影,我不觉湿润了眼眶,傻姑娘,你这又是何必?李靖此生,注定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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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回南养伤(上)

    季无虚的剑有条不紊的迎接着柳三青的柳叶镖,节节后退,柳璃提刀再次向着他冲了过去。

    柳三青见柳璃冲过去,收了柳叶镖,静待时机出镖。

    柳璃一招‘铺天盖地’落下,季无虚提剑橫拦,两相交击,一剑猛退,已经跃开了十几丈开外。

    季无虚见已经没有再进攻的可能,急忙抽身猛退,消失在了暗夜中的茫茫雪野里。

    兰州,靖远县。

    初雪已经覆盖了整个靖远县,周围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

    为了让我二人安静养伤,柳三青特意找了一个安静的小旅馆给我们住下。

    靖远县已经离霍城已有上八百里之遥,为了躲避季无虚的打扰,这几日柳三青的商队几乎是马不停蹄的连夜奔走,直到至此方歇息。

    为了有个照应,我和骆驼都被安置在了一间屋子里。

    卧榻分居两侧,中间是一个锦绣屏风。

    柳三青平日里看上去像是一个种地的农夫,倒是这经起商来,确实一身的锦衣华服,确如一个有板有样的商人。

    只是不知道他经商的能力如何。骆驼对于医术只是略有涉及,算不上精通,只能说是会而已。

    柳三青却是一个实打实精通医术的人这些日子以来,都是由柳三青亲自替我们配药养伤的。

    清晨,侍儿来替我们加了炕下的柴火,有加了屋子中间的香炉碳,方才关门离开。

    柳三青带着两个随侍,拿着一盒熬制好了的药膏,扣门进了屋子,准备替我们换药。

    由于骆驼的脚伤严重,两腿直至大腿根部,男女有别,女子不便居于屋中,慕影和柳璃便出去了。

    柳三青替骆驼换了包裹两腿的药,骆驼道谢之后,安然而待。

    柳三青转而来我这里,准备替我换药安伤。

    我支起身子来,一侧的两个随侍急忙走了过来将我的衣服解开脱了下来。

    我的一只手乃是被公孙卿的吸食导致的伤痕,内力却是走火入魔,伤了内脉,左手却是被那些行刺的武者伤了一刀,口子不大,没有右手的伤严重。

    但那日我又强行运功,导致了内息又乱了许多,一身的内伤倒是严重了不少。

    我虽是镇南大将军,曾经打上过鼎湖山柳叶门,但是由于这些年来柳璃的缘故,导致了我和柳叶门的关系有些熟悉。

    柳叶门的老门主见南平之后,南边在王爷的治理之下,百姓安居乐业,歌舞升平,倒也心存感激之意,安心的归隐在了鼎湖山上,至于柳叶门的一门用度开支均有柳三系的商行供给。

    柳璃和我之交,倒让我一个镇南将军和一个曾经的南边江湖门派有了交集。

    最熟悉的莫过于柳三青和柳璃,一是因为柳璃的缘故,二是因为当初柳三青也败在了我的手下的缘故,柳三青对我没有一丝敌意,相反确照顾有加。

    随着衣服的脱下,我一身健硕的肌肉和身上青色的纹身露了出来,柳三青替我剪开了右手的绷带,小心翼翼的刮下了上面敷着的药膏,又替我敷上新的药膏,左手亦然。

    左手不是全臂受伤,除了有些行动不便之外,尚且能够小范围的活动,举箸提笔可行,对我的生活起居影响不算大。

    柳三青:“将军你的皮外伤愈合的很好,只是内息还需要一门上好的心法来调理,单凭我们运功替你疗伤只能缓住伤势,不能根治。”

    一边的两个随侍替我穿好衣服,柳三青整理好药匣子。

    我闻言致谢道:“多谢柳兄关照。”

    柳三青:“将军客气了,你既是璃儿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客套之话倒是多余了,我知道将军对嫣儿姑娘情意深重,也不求将军能娶璃儿,只盼将军能待璃儿好些,这丫头的性子就是这般,一旦认定了,十头牛也拉不回头,性子倔得不行。”

    我还没有回答,倒是柳璃和慕影在门外已经听到了我们的对话,柳璃一把推门进来,一脸微有怒意,娇喝道:“哎呀,哥,你说些什么呢!”

    柳三青呵呵一笑,不在言语,只眼神颇有意味的看着柳璃,柳璃被看着有些脸红,一时间直气得轻轻躲了躲脚,“哥,你...你...”

    柳三青道:“好了好了,我不说了。”继而收了药匣子,轻放在一边的案几上,又命人收了中间那道屏风,大家都聚在了一起。

    案几在侧,中间安置了一张方桌,几个椅子,不多时,几个酒楼的侍儿端了些滋补的参汤和粥送了过来,供我们食用。

    影儿替骆驼盛了一碗,柳璃替我盛了一碗,我起身来到了桌前,本柳璃打算喂我食物,但我既然已经起了身,这些日子,左手的伤又好了许多,所以自己拿着汤勺舀着粥入口。

    柳三青吃了几口碗里的粥,皱眉问道:“不知将军在这茫茫北边得罪什么人,竟然遭人追杀?”

    我闻言,皱了皱眉头,心道:我这遍地去寻找古墓,虽不是行盗窃之事,却也不是什么明面上的事情,终究不可四处传扬,倘若传了出去,什么镇南大将军四处盗取天下大墓,落人诟病,恐于王爷名声有损,日后若是出了什么事情,被人参奏王爷管教不严,命镇南将军盗墓云云,恐王爷受株连之罪。柳三青既然这般问了,就说明柳璃什么事情也没有告诉柳三青。

    我正色回道:“柳兄说得对,我们确实得罪了凉州郡守赵谦,也就是前日放榜追捕的叛逆,只因骆驼在这凉州例行公事,不巧得罪了其人,所以才有我们前些日子所发生的事情,想必你也听说了。只是不知道这赵谦是什么来历,竟然能在叛逃之中,还能派人来追杀我们?”

    柳三青闻言,道:“那日我们赶到你们遇险的地方,从那些武者和地上的行尸着装来看,应该是最近几年江湖上的一个隐秘的门派的人,那个和璃儿一战的剑术高手应该是季无虚。”

    我点了点头,回道:“正是江湖上有名的剑狂——季无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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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回南养伤(中)

    “我听手底下的说过,这个门派好像是一个十分隐秘的门派,分支遍布,明面上没有他们的踪迹,江湖上没有特立的宗派名称,不知道他们领头是何人,只是江湖传闻有些盗墓贼见过他们的身影,至于缘由,却不得而知,想不到连曾经橫扫五大剑派的季无虚也会为他们效力。”

    我听柳三青说完,皱了皱眉头,心道难怪当初我会在茂陵地下见过季无虚。到底是何种门派会私底下遍地寻找大墓,难道他们会是和八卦门一般的盗墓一派?若果是真的的话,这个盗墓派的能力也太大了一点,青城派的李老道,剑狂季无虚,显然都不是泛泛之辈。

    我对着柳三青摇了摇头,道:“我极少涉猎江湖,倒是不知江湖上还会有这种门派的存在,也许是我和骆驼在凉州打乱他们的计划,所以引来了报复,只是不知道他们还会不会派人反扑我们。”我自然不会告诉柳三青我们去过腾格里的种种,听了柳三青的话,我暗自猜测这个李老道所在门派,既然能养蚀骨蚕尸,恐怕私底下还有其他更令人愤怒的事情,恐怕也真的是一个大型的私底下盗墓的门派,至于他们的目的,可能也不是为了求财。

    毕竟李老道和季无虚在天洛需要的树种,当初我们都以为树种可以让人长生,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们的可能寻找到的也是能长生的东西。

    柳三青点了点头,道:“将军说得有道理,既如此,不如我们连夜赶路,早些回了南边为好,至少我们在南还极少听说有他们的活动的身影。”

    慕影闻言,道:“这样最好不过,将军和骆驼都有伤在身,倘若季无虚真的带人再来追杀我们,恐怕我们也没有能力招架,倒不如回去把伤养好之后再做图谋。”

    用完早饭,柳三青便安排好了马车我们便跟着柳三青一路南回。

    六日车程,九日水程。

    奔波了大半个月,我们从兰州南下,一路穿过雪原,直到雪势渐少,眼前的南边柔和的水乡风景缓缓替代了莽莽苍苍的北边的雪景。

    腊月初一,小寒。

    南边虽然没有北边的雪景,但是冷下来的气候,依旧能让人感觉到丝丝寒意,河水一改往日的活泼,像个姑娘一样恬静地睡着。原野上的树木都凋落叶子,光秃秃的,显得有些荒凉,周围的稻田里只余下了那些收割过后,即将颓废的稻桩。

    四野里都是一片清丽的蜡黄,偶有一些常青的树木,在宁静里流淌着丝丝翠绿,收割了的稻田一侧,湖泊里渔民正在忙碌着打捞冬鱼,准备着春节的到来。

    过了几个安静祥和美丽的小镇,我们到了永州城。

    永州。

    细柳依依,翠松傲立,或有水溪绕路,或有青湖盘楼,我们一行一路穿过了城里的几道大街,终于回到了我的府上。

    镇南大将军府。

    契阔重回,将军府前的两只大石头狮子像是在欢迎我的回来。

    小甲和灵音早已带了回信给老官家,说是我们今日便要到家。

    老管家早已安排了丫鬟和侍儿们打扫干净了,远远的见到我们一行人回来,早有丫鬟回府里禀报老管家。

    两个守门的小厮急忙推开了大门,老管家躬身迎了出来,后面是一群迎接我们的丫鬟和杂役。

    影儿替我掀开了轿帘,几个轿夫按下轿子,我从轿子里走了出来,老管家急忙走了过来扶着。

    “恭迎将军回府。”

    我双手受伤,不能挥手免礼,只得对老管家道:“黎叔,都说了多少次了,每次我回来,不用这么多人迎接。”

    黎叔笑呵呵道:“平安的回了就好,下次不会,下次不会了。”

    看着黎叔的笑容,我心里略感温暖了许多,黎叔跟着我已经数年了,我不在府里的日子,全都由黎叔打点上下,有时候,黎叔就像我逝去的父亲一般和蔼,他对我照顾,就像照顾他的儿子一般,毫无保留的关怀,这让我一回到府里,就感到无比的心安。

    黎叔吩咐几个杂役帮忙,打点了柳三青众人的行礼,均给他们安排了客房,这些日子多亏了他们。

    我让黎叔吩咐厨房去永州花语楼点了一桌好菜送过来,今日我要在我的府里为他们洗尘。

    黎叔吩咐几个小厮急急忙忙的出门去了。

    这时候的天色已经接近于暮晚,柳三青的商队也都经过黎叔的安排,均歇下了,各有各的营计。

    我的将军府乃是随王爷南征之后,皇上御赐的府邸,面积庞大,接纳几十上百个客人,倒是绰绰有余。

    我让黎叔安顿好了骆驼和柳三青柳璃等人,我便带着慕影,吩咐府里的轿夫,一路向主城而去。之前有王爷派虞幕府北上助我,我南归回来,首要之事,便是要去王爷府上拜会,身上虽有伤,总不能等着镇南王亲自来探视我一个辅臣吧,这于礼不合。

    我们一行轿入了主城,穿过青石板铺就的大道,到了镇南王府门口。

    我吩咐随侍小厮上前递了官呈,镇南王府的门童转身去了,不多时,镇南王府门开,我们随轿而入,过了穿廊花园,方才下了轿。

    王爷带着虞幕府已经迎接了出来。

    锦缎束腰,丝绦结鬓,一身凤鸾华服,身形如虎如狼,一张国字大脸,正气傲然,无奈上了年纪,眉间鬓角,颇有霜意。

    “靖儿,你这孩子总算回来了,引得老夫一阵好盼,听幕府说你受了伤,我可是担忧得很哪!”王爷走了过来,看着我裹着白纱布的手臂,眼神里全是关切之意。

    我见王爷迎接,急忙跪了下去,躬身道:“靖儿拜见王爷,多谢王爷挂怀。”

    王爷没等我跪下去,急忙伸手扶了过来,将我扶了起来,伸手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做了一个请的的手势,继续道:“来,屋里去坐坐,告诉老夫,你这次去凉州可有什么收获?”

    影儿和虞幕府跟在我们身后,我随着王爷到了主堂之内。

    王爷坐了上首,我坐了右位,侍儿们已经端上了茶水,影儿和虞千仁坐在下首,分居两侧。

    我一脸的失落之意,摇了摇头,对着王爷道:“靖儿此行又是所获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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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回南养伤(下)

    王爷知道我对嫣儿痴情,所以我一直未娶,然我一直南来北往的寻找起死回生之药,每在一个地方捅出篓子,王爷总会派人替我扫清障碍,此大恩大德,我铭记在心,家师自南平之后便云游四海去了,所以我常和王爷在一起,黎叔不涉官场,像个慈祥的父亲,只希望我能安康便好。而王爷却是稳驻南边,乃是当朝王爷,我曾为他立下赫赫军功,他对我的关怀又是一种情感。

    南平之后,我听了鼎湖山柳叶门门主的建议,希望王爷善待南疆百姓,王爷听谏,如今的南疆却也被王爷治理得很好,至于王爷有没有并世称王的意思,我却是不知道的,至少现在不知道。

    你言我语,一场寒暄之后,王爷留饭,我不便推辞,便在镇南王府用了晚饭,至夜方回。

    我回去的时候,柳璃,影儿他们已经用过了饭,这些天一路奔波,大家都显得十分疲惫,所以多数人都早早的睡下了。

    “黎叔,你帮我温一壶酒吧,我想在院子里坐坐。”

    黎叔闻言,转身去了,我命令两个侍儿替我抬了一张太师椅在院子里,就着安静的月色,享受着这时的安宁。

    侍儿小思担心我在院子着凉,替我搬了一个烤火炉在身侧,又替我准备了一个暖手的香炉拿着。

    不多时,黎叔的为我温的酒送了过来。

    黎叔担心我身上的伤,所以想一直在我身边陪着,我嘱咐他自己下去休息,我想一个人安静安静。

    我已经很久没有在瓦顶上看过月亮了,今夜的月很淡,不是很园,像镰刀一般在浩渺的星空挂着。

    我身上有伤,又不能运功,只得在这园子里看看月色了。

    偌大的一个将军府邸,却只有我一个孤孤单单的人活着,我和嫣儿两家人都在当初张家的谋划当中殆尽,虽然张家被我灭门,但是我的家人却回不来了。

    我不是一个慈善的人,虽有怜悯之心,但也不是什么人都会怜悯,家仇国恨,绝不容情。

    算不上大英雄,也算不上什么坏人,我只是一个人,有着实实在在情感的人。

    夜深,浊酒下肚,隔日回终南。

    次日,我一路随着柳三青的商队继续南下,终南山和鼎湖山相距不远,我准备顺路回终南山。

    我让骆驼留在了府里养伤,以便他好了之后,和黎叔一起替我打点将军府。

    慕影则需要一路保护我上终南山,慕影不是住在府里,也不是要住在终南山,她的行踪,我从来都不去干涉,毕竟他是慕阳的妹妹,不是慕阳,我没有过多的权力去要求她,她能在她哥哥走后,还一心一意的帮助我下墓已经很不错了。

    清晨,轿子里慕影逗着小甲和灵音,我安静的看着窗外,心里冥想着嫣儿的样子,因为我又要回终南山了。

    到了分路分路口,鼎湖山向东南,终南山在正南方,柳璃坚持要和影儿一起送我回终南山,我没有拒绝。

    我看到路口柳三青无可奈何的摇着脑袋目送我们远走。

    终南山顶,师门台下,师门谢别柳璃,送走影儿。

    柳璃拉着慕影的手,非要这丫头下次我要远行的时候定要告诉她,慕影看了看我,我点头同意,慕影露出得意的欢笑。

    两个人都各留了一只鸽子给我,嘱咐我需要的时候,就信鸽传书给她两,我点了点头。

    师姐拿着手中的扫帚,穿着道袍从漫长的台阶上缓步走将下来,像极了一个打柴归家的村姑。

    我看着这个一身道袍打扮,手里拿着一把扫帚的女子,轻声喊了出来。

    “师姐。”

    师姐看了看我身后站着的两个女子,眼神里透露出一丝感激之意,慕影和柳璃她都是见过的,因为她两已经不是第一次送我回山了。

    “多谢二位姑娘将这傻小子送回来。”

    慕影摆了摆手,道:“应该的,将军身上的伤还需要治疗,就有劳无华师姐了。”

    师姐的名字就叫无华,有无的无,繁华的华。师姐并不很漂亮,但一身素洁的打扮,极尽平凡,确也无华。

    师姐闻言,摆了摆手,便扶着我向山门走去。

    无华师姐并没有要邀请她两上去喝杯素茶的意思,她不喜欢有人拜山,也不喜欢有人打扰她清修,她就是这样一个性子很冷的女子,除了对师门的人会表现出关怀之外,她似乎对其他的任何人都是只有冷漠,她虽然不是季无虚,但我也没有见过师姐笑过,抑或是哭过,她很平静,总有一种让人看上去就感到安宁魅力。

    我转头目送柳璃和慕影转身离开,柳璃再三回眸,眼里透着一丝丝不舍,终于还是渐行渐远。

    终南山顶积雪,周围全是白茫茫的一片,倒不是因为冬季的来临,只是因为终南山顶过高,终年积雪而已。

    上千阶的台阶,师姐搀扶着我,一步一步的走到山门口。

    朱漆大门微开,门上的牌匾上被师父用锋利的剑挥舞出了两个凌冽的大字‘缥缈’。

    师父真名我们从来都不知道,只知道他被称为缥缈道人,就连镇南王爷都得尊称他为‘缥缈仙师’,师父神机妙算,总会在南征最关键的时刻为我们出谋划策,进而一击得胜,甚至连人称算无遗的虞幕府虞万思都不敢同他老人家叫板。

    可是南征结束后,师父便去云游四海去了,只留下师姐留守缥缈阁。

    师姐在师门清修,除了习武健身之外,便是学医,师姐也不济世,只是单纯的学医,在我看来,师姐的医术绝不是一般泛泛之辈能比拟的,师姐的医术该是比柳璃的哥哥柳三青高出了不少,骆驼的医术便是我从玲珑阁带了基本师姐的笔记给他所学的。

    师姐扶我到了内堂,让我自行先去休息一会儿,待他扫地完了之后再替我医治。

    师姐的的思维里,只要你受伤没有死,她就不会第一时间替你医治,她需要忙完手中的事情,她才会给你治疗。

    我走到南阁的茶房里,自己倒了一杯师姐泡的苦茶,顾自的品着,等着师姐扫完地,替我把脉治疗。

    看着阁里的一草一木,我又想起了当年师父救我和嫣儿的时候,第一次来这里,便是师姐出手给我们治疗的伤,记忆犹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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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缥缈疗伤(上)

    透过茶房的窗户可以隐隐看到埋在雪下的连绵不绝的远山,峰峦层层叠叠,都现在寒冬里里显得尤为安静。

    我站到窗户面前,看着眼下的万丈深渊,心情颇为舒畅,峭壁上偶有一两株苍松被雪掩埋,再往下就是深不见的白茫茫一片了,恍如置身琼楼仙台。

    “傻小子,过来坐下。”

    师姐快四十的年纪了,可能是她无尘念清修的缘故,看上去却还是那么年轻。

    天冷,受了伤的我是熬不住的,师姐替我搬来了一个暖火炉子,安置在茶房中间,师姐一年四季都只有那么几套薄薄的道姑服,修为上来了,她不在意冷热,如此寒冷的山上,我这一生貂绒裹袄和她比起来确实臃肿了许多。

    我看着师姐哀怨的眼神,轻轻笑道:“师姐,我这次差点死了。”

    师姐走到北侧的小案几边,就着左首的椅子坐了,将一边的软米布袋垫子挪了出来,放在右首桌角边,准备替我诊脉。

    “那么怎么活着回来了?死了倒好,省得我操心。”

    师姐嘴上骂着,却依旧皱着眉头,把手搭上了我的脉搏为我诊脉,脸上的担心之意溢于言表。

    即便我已经是三十几的壮汉了,师姐还是习惯骂我傻小子,比起将军府,师父终南缥缈阁更像是我的家。

    一股温和的真气顺着我的‘内关’穴转‘曲泽’而去,沿着手少阳三焦经脉走了一个周天而回,再至‘内关’而散,我知道师姐的诊脉功夫又精进了许多,师父曾经说过,医术到了一定的境界,是可以通过真气在病人体内游走一圈的强弱来断定受伤的部位和伤势的。

    记得上次受伤,师姐还只是勉强可以用这种方式给我诊病,真气游走的速度也很慢,而方才师姐的一道真气已经快且准确的流走在了我的多处要穴。

    随着师姐的那道真气在她指尖,也就是我的手脉处消散,师姐收回手,撇着嘴,一脸的恼火,瞪了我两眼,方才说道:“这次怎么伤得这么严重?”

    我回道:“这次是被动下墓的,也不算是墓,要危险了许多。”

    师姐皱眉继续问道:“被动下墓?难道墓还有妖怪能把你拖下去不成,你这傻小子,就是不安分。”

    我看了看挂着的右手手臂笑道:“这次遇到的东西要厉害些,真的算可以是妖怪了,我们去了凉州北的腾格里大沙漠。师姐,我见到了蜃楼,师父玄黄典里记载的蜃楼。”

    师姐闻言,眼神里透过一丝光亮,似乎是在为我高兴,于是微笑着问道:“那么嫣儿姑娘有救了?”

    我闻言,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还是没有。”

    师姐听了之后,轻轻的叹了口气,问道:“你说的被动下墓,难道是被人抓进了大沙漠里?”师姐一边说,一边起身,又说道:“走,跟我去药房。”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师姐已经起身向西阁的药房去了。

    师父的缥缈阁规模宏大,一路上终南山,直到阁前路途遥远,也不知道当初是何人建造出来的如此庞大的格局的一片阁楼。

    六峰十二道,方圆数十里。

    整个偌大的一个缥缈阁,却没有其他人居住,只有我们,算上数年未归的师兄和师父。以及嫣儿,也只有五人。

    师父在南征结束后,云游四海未归,师兄无垢在嫣儿出事的那年也出去云游了,嫣儿还是在南州出事的时候,我才送她的尸首上阁的,师姐帮我把她安置在了后山的冰窟内,保她尸首不腐。

    师父和师兄不在,我又常常出门去替嫣儿找药,整个缥缈阁往往也就只有师姐一个人住着。

    师姐在药方里替我熬药,我坐在一侧,有意无意的看着师姐挂在墙上,抑或是盒子里的中药。

    “师姐,我这次确实是被人抓进的沙漠,师姐,你听说过剑狂季无虚吗?”

    师姐闻言,点了点头,不住的扇着熬药的火,一边问道:“怎么,是他抓你进的沙漠?以他的本事要拿住你恐怕还不够资格吧?”

    我回道:“不止他,他竟然不是一个特立独行的剑客,竟然是听命于一个会错骨易容术的老头子的,他们应该是隶属于一个门派的人。而且他们还养蚀骨蚕尸,回程的时候,我们还被他们追杀。”

    师姐闻言,顿了顿,有些担忧的看着我,“你怎么会得罪那些江湖上的人?”

    我道:“不是得罪,是他们找上了我。我被他们绑进了沙漠,而且遇到比之前所有遇到的东西都还要棘手的东西。”

    “说来听听。”师姐将熬好的药舀了出来,放在桌上待冷一些,再替我敷上。

    “得从入凉州说起,原来骆驼在凉州遇到的玉蝉,是有人设计引我们去的......”

    我开始告诉师姐我们所遇,师姐一边听着我的话,一边解开了我的右手绷带,小心翼翼的用一把匕首替我撬落手臂上干了的块状药膏。

    师姐听说说道天洛树种的时候,好奇的问道:“凉州的民谣说的是真的?真的有不死树种吗?有没有带回来?”

    我看着师姐好奇的表情,摆了摆手,“那树种活人吃了会变成全身长满藤蔓的怪树,而且吃了能活下来的几率很小。”

    “哎,可惜了。”师姐抓过一侧药膏,开始替我敷药,“那你有没有带回来的,给我一枚研究研究?”。

    “啊.....疼疼疼....”师姐的药一接触皮肤,我疼得呻吟了出来。

    师姐皱眉,没好气的道:“你之前手上敷着的药膏只能治疗你的皮外伤,你的右手运功过度,伤了血脉,必须要我这药回经络血,而且我手上的药现在根治不了你的内伤,再疼你得给我忍着,不要吵,我先替你上药,不要动。”

    我看着师姐脸色有些许怒意,急忙咬着牙,忍着痛,任由她慢慢的敷药。

    半个时辰下来,我的脸上全是疼出来的汗液。

    “好了,你先回你屋子去睡一觉,醒来再说,我先去后山给你采药。”

    我点了点头,手臂上的药效发作,犹如针扎,那里还睡着。

    “师姐,疼。”

    师姐瞥了我一眼,“疼就对了,忍着。”

    “这得疼多久啊?”我愁眉苦脸。

    “两个时辰。”

    师姐说完,伸手就在我的‘俞府’‘气户’‘周荣’三处大穴,运真气一点,我全身便不能动弹了,师姐继续道:“我点了你的穴,免得你疼得乱动,浪费我药膏,这两个时辰虽然有些疼,但是熬过去,你的经脉吸收了药性,会康复得更快些。”

    “师姐...我....”

    “啪...”我一个‘我’还没出口,师姐的手指又点在了我的哑穴上,只听师姐说道:“安静的疼。”

    看着师姐收拾了烤药的炉子,拿着她那把破扫帚又转身出门去扫雪去了。

    我心里暗骂:疼还不准人叫出来......真是过分啊,不是说让我回去睡觉么,明明就是让我在这里坐着疼啊。

第九章 缥缈疗伤(中)

    汗液发背沾衣,两颊涔涔,却不是我练功所致,全是手上师姐的药性所致,刺痛如斯。

    若不是师姐点了我的穴道,恐怕此时我已经直接撕开了自己手上的绷带,将那些药物尽数丢开了去。

    两个时辰已过,手上的疼痛渐渐的舒缓了下来,手臂上传来阵阵麻痒的感觉,虽然还有些灼烈,疼痛却是比药性刚开始发作的时候,好了许多了。

    师姐拿着她那标志性的扫帚走了进来,看着我一脸的汗,顺手解了我胸口的穴道。

    我深呼吸了口,直接瘫软在了椅子上,有气无力的骂道:“师姐...我还是你师弟吗?你这药也太狠了点吧...”

    师姐冷了我一眼,骂道:“谁叫你这次伤这么重回来?我的药不下狠一点,恐怕再晚十几天,你这胳膊都要废了,说吧,怎么搞的?”师姐将扫帚扔在了一边,继续道,“傻小子,你给我老实交代,你这身左手臂上的刀伤和右手皮外伤都是小伤,我替你把脉清楚的知道你小子是练功走火入魔了,走火入魔就罢了,捡了条命,竟然后面又试着运过功,我看你是真的嫌自己命长,要去陪嫣儿姑......”

    师姐话到此处,又咽了回去,我知道他是要骂我嫌命长,要下去陪嫣儿,但是又觉得不合适,所以闭口不言了。

    我回道:“师姐,又不是我故意要练功走火入魔的,因为当时情况紧急,你且容我给你细说。”

    “我这伤那是因为在沙漠里,陷入了一个即将灭亡的国度,我们遇到的正是当年替武帝求仙的公孙卿......”

    “公孙卿?不可能吧!说吧,这次又是什么诡异的尸体?毒尸?”

    “是活人!”

    师姐闻言,转头怔怔的看着我,因为我找了这么多年的药,从来没有遇到过可以活几百年的人,师姐惊讶也在所难免。

    “不是,活人,是活树。”

    “因为你说的树种?”

    “对。”我点了点头,然后将天洛的所遇全部都告诉了师姐。

    师姐听了之后,好奇树种的能力,竟然能让一个人维持生命活这么久,已经难能可贵了,她问我要树种,我只能摆摆手,回道:“能活着出来已经很不错了,楼临风手里的那枚种子被谢命捏碎了,其他的还在大巫师的棺材底下,那里还顾得上。这次可是我们遇到的最危险的一次了,能捡半条命回来,已经是大幸了。”

    我的体力都已经被疼痛耗尽,虚弱无力的躺在椅子上,话刚说完,抬眼一看,师姐又在熬药。

    我急忙喊道:“师姐,你不是又要给我上一次药吧,我这伤没死,估计也得被你这药疼死了。”

    师姐道:“你以为那药很好采是吧?你想再疼一次我也没法给你疼了,这次的药是养伤的,你手上的药只能用两个时辰。”

    我闻言,松了一口气,不疼了就好。

    师姐继续道:“你的伤是走火入魔导致内脉受损,尤其是手上的经脉几乎全部损伤,加上你二度运功,伤上加伤,是极为难治的,若不是那两个姑娘将你送回来,这天下能治好的你的恐怕没有几个人了。”

    师姐熬好了药又开始给我刮手上的药,准备敷养伤的药。

    “刚刚给你敷药治伤的药是我找了好久才找到的药引,等你这傻小子稍微好点,你可得给我多找些回来,否则这今年你别想再下山去。”

    “什么药引,这么难找?”我皱了皱眉头,什么药这么难找,还想葬送我一年的时间,师姐那性子能在这冰天雪地里呆个一年半载不下山,我可不行,我耐不住性子,从嫣儿走后,我便性子都已经安静了许多,有时候在冰窟里陪着嫣儿,都能呆个几天,但是要我在这雪山上呆一年,我确实有些难忍受。

    我也不可能一年四季都活在悲伤之中,至少下山喝酒钓鱼总是需要的。人活在阴暗之下久了,往往还是希望能见到一点点阳光的,就像我对嫣儿能活过来抱有的希望一样,有时候这丝阳光并是很明媚,但是总算还是一丝阳光。

    师姐替我包扎好了之后,回道:“这药引是赤鬣羚。”

    《六壬玄黄典》记:赤鬣羚,通体红毛,类羊似牛,非鹿非驴,人称四不像。常年生活在雪原,以红木古药青叶为食,极为罕见,其心风干之后,作为药引,乃是疗伤上品,尤其对经脉损毁具有神效......

    师父的玄黄典上记录的这些药疗为主的异兽,我不是记得很清楚,因为我常常下墓,所以对师父这本书上的墓穴里常见的较为了解。

    我一脸为难之色,“师姐,你上次找到的赤鬣羚是在哪里抓到的?”

    “三年多了,我才抓到过这么一只,唯一得到的一颗药引都被你用了,你这伤啊,还需要这么疼一次,所以一颗心我分了两次,你还得疼一次。”师姐摊了摊手,表示下次敷药,我要做好受罪的心理准备,继续道:“估计你在我的治疗下,不出两个月,你就能运功自己调息脉络了,功力大概能恢复四层左右,你的四层功力,已经足以应付后山的那些狼虫虎豹了,所以两个月之后,你就可以开始行动了。”

    我皱了皱眉头,问道:“后山?缥缈阁后山?凌云峰一带?”

    师姐瞪了我一眼,点了点头,骂道:“别想每次回来都消耗我的良药,你总得给我点回报,当然,只要你能给我你所说的那种天洛树种一枚,我可以免了你给我找回来一只赤鬣羚的条件。”

    我心里骂道:天洛树种!师姐可真是敢想啊,师姐这个药疯子,对医术这方面的研究确实有些痴迷,当初我们逃出来已经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了,哪里还有时间去帮楼临风送死,如果条件允许,我又怎么会不想带一两枚种子回来给她分析分析。

    “后山可是全是凌冽的山峰峭壁啊,师姐,我这有伤在身,你就不怕我落下深渊去了?”

    师姐操起一本厚厚典籍扔在了桌子上,道:“少给我耍嘴皮子,这么大个人了,也不害臊,你的本事我又不是不知道,连师父的凌音步都学会了,你还在在乎那点陡峭的山壁?咯,这是玄黄典,自己再看看赤鬣羚的生活习惯,今年你什么时候抓到一只,什么时候才可以下山。”

    师姐转身抄起她的扫帚又出去了,走的时候回身,说了一句:“给你烧的洗澡水就在偏厅,你这个样子,洗澡就免了,自己去用热水擦擦身上疼出来的汗水。房间里的被子和暖炉都给你备好了,自己洗完去睡,饿了的话桌子上有食物。”

    《六壬玄黄典》。

    我看着桌上拳头厚的这本厚重古朴的书,不得不佩服师父的厉害,师父的书里记载了蜃楼的真实出现地的位置距离,和我们遇到洛塔蜃楼对应的洛塔的距离差距不大,虽然没有原因的解释,却已经很令人惊奇了,简直不敢想象,难道师父都遇到过这些东西么?

    我用伤得不算重的左手拿起书回房去了,方才的一阵疼确实让人恐惧,天色也已经很暗了,我也该休养一下精神了。

    (备注:书里的人物和地点都是架空的,与真实不符,纯属虚构~)

第十章 缥缈疗伤(下)

    岁月静好,多想你笑容如初。

    嫣儿安静躺在冰窟的冰棺之中,合手腰间,双眸紧闭,像是睡着了的美人儿,依旧那么的动人心扉。

    两月的时间过得很快,我身上的皮外伤在师姐的调养下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只内伤尚且有五成没有完好,师姐的红鬣羚心只有一只,师姐本来预算的是用完就可以治好我的内伤,结果不遂人意,必须还要一只,这几日师姐在准备狩猎工具,想必过几天就要我去给他捕猎了。

    两个月的安静时光,我起初内伤严重,还不能在这冰窟里陪嫣儿太久,所以绝大部分时间是在缥缈阁的藏书玲珑阁里看书写字儿,分拣了一些于我有用的书籍来读读。

    到如今,内伤好了一半,方可抵御冰窟里的极寒,才能在这里多陪嫣儿一会儿。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开始习惯就这么看着安静睡着了的嫣儿,不想其他,就空洞的看着她,就感到心安。

    有时候,一看就是一天,或是两天,偶尔晃过神来,便转身离去。

    我相信,嫣儿她只是睡着了,只是睡得有些沉而已。

    轻轻按上了冰窟的门石机阔,我缓缓向着前山行去。

    我身上的皮外伤都已经好得七七八八,骆驼的伤该是已经好了。

    南征结束之后,骆驼便留守在了我的将军府上,替我打点军中一切事物,但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均是交由他来处理,王爷知道我的性子,所以副将事主业,王爷也没有责怪过我。而骆驼对我的忠心也从来没有改变过。

    骆驼的年纪也不小了,南征结束我便托人替他寻找一门婚事,无奈这几年他一直在随我奔波,没有安定过,婚事也就一拖再拖。

    他的父母年纪虽然不大,但是抱孙子的愿望确实天下父母共有的想法,我和他曾经去过定州他的老家,起初他们家境贫寒,他父母二人只能勉强维持日子。

    南征之后,安定了下来,我的俸禄不少,骆驼作为副将的俸禄也拨了下来,这才让他二老过上了安稳的殷实的日子,我曾吩咐他将二老接到永州将军府,无奈二老不愿背井离乡,所以坚定要住在定州,我吩咐黎叔给二老在城内购置了一套房子,又购了一些丫鬟伺候着,骆驼替我打点军中事务,我也常嘱咐他有空便常常回去看看二老。

    我在信里嘱咐这小子这次趁着伤好了之后,一定要讨一房媳妇,待我空些日子便回去喝他们的喜酒,也不知道这小子会怎么回我。

    我在书房内,轻轻挑开信鸽脚上的竹信桶,打开,纸上简略的写了他的伤已经好了,过几日便会上山来见我,至于婚事,全听我安排。

    诸多的事情确实还需要我二人商量一下,比如李老道和季无虚的身份问题,我曾飞鸽他,命他找人查询了,也不知道查的怎么样了,这次他上山来,可能便是要和我讨论这些东西。

    骆驼也老大不小了,跟着我这东奔西走的却也不是个办法,毕竟他还年轻,尚未婚配,倘若真的那天跟着我埋在了那座古墓之下,断了骆家的香火,我也于二老有愧,待我伤好了之后便下山给他安排一门婚事。

    正如是想之间,师姐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

    “骆驼又来了信了?”

    我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师姐又道:“怎么样,这小子的伤好了吗?”

    我道:“好的差不多了,不几日便会上山来问候。”

    师姐伸手一如往常的帮我号脉,观察我的内伤情况,笑着道:“上山来最好,你两个小子都去给我找赤鬣羚,最好能多捕几只,留着备用,这鬣羚肉也是大补之物,肥美滋润,你两个小子还可以饱一饱口福。”

    师姐虽是清修,却不是庙里的和尚一般不如荤腥,她并没有戒荤茹素的习惯,只是吃喝不讲究,能吃的便好,不刻意杀生,也不刻意养生,需而取之,无所作为的清修。

    “你这傻小子,我警告你,你这内脉是强行运用临虚剑指第四层蹦坏的,你这内伤只恢复五层左右,内伤没好的这段时间里,你小子休要动使用临虚剑指的想法,最好连星罗步也不用,这两门功夫都是极度消耗内力的,要是再崩坏了内脉,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你也只能残废了。”

    我皱了皱眉头,一脸纠结道:“师姐,你这又不让用这门功夫,也不让用那门功夫的,我还怎们去给你捉赤鬣羚?”

    师姐骂道:“阁里可不缺弓箭,再说了只是不让你用这两门耗费内力极强的功夫,又不是让你不用其他功夫,一般的轻功和擒拿手之类的,还不足以耗费内力到能够崩坏你的内脉的地步。”

    我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毕竟师姐替我疗了这么多次伤,帮她做一点事情,我还是极为乐意的。

    师姐的武功不弱,只是内力没有我的雄厚,我的内力传承于昆仑上人,尚未融合完全,根基不稳定,她的内力却是实打实修炼出来的,根基扎实,但是内力的深厚层度不及我,星罗步和临虚剑指是两门霸道极度消耗内力的功夫,所以师姐还达不到修炼的资格。

    但若打起来的话,我打不过师姐的,师姐主学的是一门叫做‘行针’的武功,是从针灸医理里面衍生出来的一门功夫,用针灸的针作为武器,千变万化,出针如暗器,师姐精通医理,人身大脉大穴,认得准确无误,运针射人死穴要脉,天下又要几人能做到。

    只是师姐不出山,与世无争,所以练了这门极为厉害的功夫也极少使用的。

    师姐替我号脉完毕,又运真气替我疗养内息,事毕,又顾自去扫雪去了。

    至此无话,后事如何,且看下文。

第十一章 险峰寻羚(上)

    云帘峰台眼边过,焚香静坐书斋痴。

    半哭半笑问寒暑,几丝风雪几丝思。(注【1】)

    几丝似有若无的青烟飘渺,闻着书斋沁人心脾的瑞雪寒香,心间愁绪点点,又是一个寒暑将逝,我思念的人儿,近在眼前,却似远在天边。

    遥想当年在乡间茶坊,说书人泡了清茶,一拍胸堂凛然说着铮铮铁骨无泪。

    无泪,真的无泪吗?

    ......

    我揉了揉湿润了的眼眶,收敛心神,盘膝静坐在的静心台上,内力一收,将一丝真气从丹田而起,运了一个小周天,细致的探视着自己的内伤。

    真气再入丹田,我深呼吸了一口气,心道师姐的药果然有效,内伤已经恢复了五层往上,我再次运起内劲,尝试着劈空一掌,虎虎生风。

    起身,也该出去走走了,就去后山凌云峰看看吧,毕竟赤鬣羚不是那么好找的,我先去熟悉一下地形,抓不到赤鬣羚,我的伤也好不完全,找赤鬣羚,不仅是为了还师姐一个人情,而是为了我自己。

    其实师姐多是在乎我的,也算不上还不还人情,师姐多是希望我能安分的呆在山上罢了。

    又是一夜冬雪渐止,院子里又垒砌了厚厚的积雪,花坛里几株苍松被厚雪压得沉甸甸的,像极了佝偻着背的睿智老人。

    几丝阳光透过门檐照射了进来,几声清脆的叩门声传了进来。

    师姐拿着扫帚从上阁琼楼推了门,走了出来,我在下阁的书斋门口站着。

    “傻小子,去开门。”

    我撇了撇嘴,揉了揉嘴角的胡子渣,满头青丝散了一肩,比起束发,我更喜欢这种随性的安然。

    “骆驼?”

    师姐摇了摇头,道:“骆驼这小子敲门的声音不是这般,他一般敲六下,三轻三重。”说完师姐又看了看我,“别想了,因为我们院子里一共五个人,你师父和你师兄回来都只敲五下门,而且轻重一样。”

    听着外面急促的敲门声,我皱了皱眉,心想莫不是这季无虚找上们来了。

    转念一想,应该不是,他们住在凉州,不至于为了杀我不远几千里来终南山吧?

    我松了门栓,轻轻拉开一道门缝,看见了一个落拓的书生站在门前。

    见他二十几的年纪,黑帽扣首,两耳垂肩,圆脸阔眉,细眼薄唇,一身裹着一件粗布大夹袄,两手挤在了自己的袖间,笑嘻嘻的看着我。

    我微微一怔,皱眉,心道难道又是来拜山的闲人?山腰的石界上不是刻有‘缥缈孤阁,不接闲人。’吗?

    “你是何人?何故拜山?”

    那书生见我傲立着看着他,他亦一时间挺胸直背,瞅了我几眼,回道:“晚生姬辰逸,终南山下安分人家,家母仙逝之后,三征七辟皆不就,近日心灰意冷,特上山来寻个清静。”

    我心下暗怒,喝道:“你个落榜书生,这天下何处庙宇清寺出不得家,你非得上缥缈阁来,缥缈阁不是和尚庙,概不接纳闲杂人等,速速离开。”

    那书生见我呵斥,吓得退了两步,并未离开。

    他思量了片刻之后,负手身后,在台阶前来回踱步几许,理论道:“此阁既修建在这茫茫终南山中,便是一户人家一般,我家住终南山下,我们便是毗邻,即是邻居,老邻居登造访,壮士岂有拒人于门外之理,还请壮士退了门,容我进去再与你细谈。”

    这落拓书生说完,又从袖间袍子里拿出了一沓银票,递了上来,笑道:“壮士,这是拜山薄礼,还望笑纳。”

    我并未接过那一沓银票,而是又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个落拓的书生,这书生一身粗布夹袄,身上毫无华贵气息,竟然能随随便便的拿出上千两银票,着实让人怀疑。

    细看之下,我才发现这书生那里是一个落拓书生,见他脖颈下夹袄里边该是雕花玉锦衣,再看他手间无老茧,绝非穷苦家的子嗣。

    我冷哼一声,再次呵斥道:“哼,你这小子,一身粗布衣物,内里却是锦缎,少来这里装穷胡闹,你这装个穷苦人家,也装得像样些,哪有出手就是上千两银票的穷苦书生?快滚下山去,否则别怪我无礼。”

    姬辰逸赔笑道:“壮士此言差矣,晚生虽然是落榜书生,却不是穷苦落榜书生,并无装穷之说。我只身一人上山拜山,乃是表示诚心之意,只因上山路途泥泞,身著破布夹袄,是为了遮蔽一路上的烂泥污秽,免得脏了内里的干净衣物。”

    我听了他的解释,再看他袖口颈间,确实无有意遮掩之意,笑道:“你这小子,清修,清修,清的便是世俗杂念,修得正是道家本心,你这连一点染污沾垢都受不得,还来清修,简直是笑话。”

    一时间被这家伙逗乐,呵呵一笑,我继续道:“你这小子不是那家富贾偷跑出来的混小子吧,滚回家去,休得胡闹。”

    我说罢,重重的关上了门,有这么个傻小子,一大早上山来脑子秀逗一阵,倒也乐呵,转身回书房去了。

    只听得门外又是一阵高谈阔论。

    “拙衣染泥,缁衣染泥,同是染,并无差别,我既然只是清修,修的是心,壮士又何故多是在意此等表象,哎哎哎,壮士,壮士,你怎么把门关了,且容我于你细说...你此言又差矣啊!”

    门外又是一阵急切的敲门声传来,我不再搭理,转身向着后山去了。

    师姐见我回了上阁,问道:“谁大清早的来敲门?”

    我回道:“一个有钱的傻小子,说是要来缥缈阁清修。”

    话未说完,又是一阵敲门之声,三轻三重六下,适才听师姐说了骆驼的敲门习惯,我了然,又听大门外一阵吵嚷之声,该是骆驼和那书生吵了起来。

    师姐皱了皱眉头,摆手叹气道:“骆驼也来了,今儿缥缈阁可算是十几年来最热闹的一次了。”

    我回身看着师姐笑了笑,又沿着石阶去下阁开门去。

    注【1】:诗名《相思遥》,时有即兴诗词几句,单句子未做标注,此处并非调寄卷首诗,故未表诗名。

第十二章 险峰寻羚(中)

    骆驼和那书生姬辰逸吵嚷之间,见我推门出来,拱手作揖,道:“将军。”

    我点了点头,轻声道:“进来吧,腿伤好了吗?”

    姬辰逸见骆驼进了门来,也想跟着进来。

    骆驼转身拦住,道:“你,下山去,不要在此胡闹了。”

    姬辰逸笑道:“这位兄台,你此言又差矣,我绝非来此胡闹的......”

    骆驼眉头深锁,早烦了这位此言差矣,于是转身便要合上门栓,不了那书生一个机灵,从一侧蹿了半截身子进来。

    骆驼眼疾手快,使出小擒拿手,一招‘沾衣送客’使了出去,想击退这书生,好关了门。

    姬辰逸看上去文弱,眼见骆驼的‘沾衣送客’的掌力就要打中他的胸口,却一个机灵,反手一扣,竟然也用出了小擒拿手。

    我微微一笑道:“原来还是个会武功的书生。”

    骆驼和他对了几个回合,这书生竟然略占上风,看来有些武功底子。

    我一招‘牧童扳笋’轻拉了一下骆驼,示意我来会会这厮。

    我左手一抬,也是一招小擒拿手的功夫,‘依日摘月’接过书生未老的一招小擒拿手的‘巨蟒缠柱’,对上了手。

    最开始在缥缈阁修习的武功便是小擒拿手,三十六式小擒拿手我早已了然于胸,融会贯通。

    这小子擒拿手使得不错,已然十分熟练了,可是对上我始终差那么些火候,三个回合,我将一招‘顺肘拿手’直接改成了分筋错骨指的指法,照着他的手背上的‘合谷’穴点了下去,书生吃疼,败下阵来,紧接着我一掌劲风扑他面门,将他逼了出门,他抽身后退,我顺手掩门。

    只听得姬辰逸在门外喝道:“你耍诈,小擒拿手一下变了招数,不按规矩来,开门,我们重来过。”

    骆驼在门内透过门缝看着外面怒意冲冲的那个臭小子,呵呵笑道:“下山的路就在你眼前,恕不远送。”

    我和骆驼有说有笑的简单议论了下这个姬辰逸,转身向着上阁去了。

    无华师姐已经将上阁的门前雪,扫出了一片空地,见了我身后跟着骆驼,停下了手中的活计,道:“骆驼,你脚上的伤好了吗?”

    骆驼回道:“多亏有无华师姐托慕影带回来的药,已经完全好了,这不,打点完了军中事务,所以上山来看看将军的伤势。”

    师姐闻言,笑道:“好了就好,好了就好啊,你两的弓箭我都给你们准备好了,等下用过饭,你们便去后山。”

    我闻言,满脸黑线,心道师姐还真不讲礼,如此直奔主题。

    骆驼不明觉厉,一脸的疑惑,我在一侧道:“师姐要求我们替她抓两只赤鬣羚。”

    骆驼闻言,拱手对着师姐道:“谨遵无华师姐安排。”

    师姐看着毕恭毕敬的骆驼,笑着点了点头,道:“比靖儿那傻小子懂事多了。”

    .......

    简单的用过饭,我和骆驼二人都换了一身劲装,佩弓按箭,向着后山去了。

    白茫茫的雪地上,两串脚印蔓延到了我们脚下,我们的眼前便是缥缈阁六峰十二道的最后一阁,太乙阁,出了太乙阁便是,后山雪峰,峰峦相连,蹉跎巍峨。

    “季无虚和李老道可有消息?”

    骆驼摇头道:“这两个月,我一直在派人打听他们是出自何门派,只查到了他们很有可能属于一个庞大的地下门派,好像是以盗墓为主的,这个门派隶属何人管辖,何人安排,却是一无所获。”

    “盗墓的?地下门派?”我皱了皱眉头,继续道:“当初李老道可是费劲心机要进天洛,要得是能长生的不死树种,我想这个门派恐怕不止盗墓那么简单。”

    骆驼道:“将军,你是说......”

    我心道看来都是为了长生,点了点头,骆驼会意,不再询问。

    我二人出了后门,我站在雪峰一隅,静静看着后山冰窟所在的位置,心里暗道:这些年的奔波,不仅是为了救活嫣儿,我也暗中派人查探了诸多门派,嫣儿的死因或许和李老道所在的庞大组织有所牵连,倘若嫣儿

    真的是被这个门派所害。不论这个组织后面有多大的力量,李靖此生无论如何也要灭了这个门派。

    凌云峰。

    凌云峰一带乃是终南山偏北的一个峰群,人迹罕至,参天的古木极少,却是满地耐寒的灌木丫枝,越往里面走,山路越是陡峭,直到深处群峰立如春笋。

    我和骆驼在山里绕了半天,连个獐子野兔的影子都没看到过,又哪里去找赤鬣羚。

    一日无话,空手而归。

    次日,又被师姐赶出去找赤鬣羚,师姐给了我二人数枚火折子,要我们在山里自生自灭一样,说是要在山里呆着,才有机会找到赤鬣羚。

    给火折子的意味很明显,要我二人在山里过夜,饿了自己去狩猎一般的野兽来当食物。

    三天的时间,我们在山里晃荡了整整三天,唯一猎到过的便是一只獐子,生火烤了,聊以充饥,又准备继续向着凌云峰腹地行去。

    “将军,你看那里!”骆驼啃了一口手里的獐子腿肉,似乎瞄到了什么东西,所以指着对面的山崖间,看着我嘟囔。

    我闻言看了过去,不远处洁白的雪地里,有些凌乱的蹄子印。

    我急忙奔了过去,仔细看了看那些蹄子的印,见方两寸,形状和玄黄典里面记载的赤鬣羚的脚印一般无二。

    “我们运气还不错,这脚印很有可能就是赤鬣羚留下的。”

    骆驼闻言,风卷残云的咀嚼了手里的獐子肉,抄起弓箭就跟了过来。

    我用一根棍子轻轻挑开地上的几处黑色的粪便,尚且有几丝余温,说明赤鬣羚来这里拉了屎之后,刚离开不久。

    我和骆驼急忙跟上这些零散的脚印,向着凌云峰腹地去了。

    骆驼瞅了瞅地上的脚印,道:“看这脚印,看样子还不止一只赤鬣羚。”

    我点点头,回道:“赤鬣羚心可是治疗内伤好东西,再来几只,我们也不嫌多。我们继续跟上,免得脚印被雪掩埋了。”

    在雪中我们行动不便,原本一个时辰的脚力就能到的地方,我们二人整整花了两个多时辰,才到了一处赤鬣羚脚印凌乱的地方。

第十三章 险峰寻羚(下)

    我处在一个山坳一侧,而那些赤鬣羚脚印所在的地方处于山坳的低洼之处,周围丛生着稀散的雪松,雪松掩映下,一侧有个三尺来高的洞穴。

    我和骆驼匍匐下身子,静待猎物的出现。

    静待半个时辰左右,终于,三只赤鬣羚缓缓的走了出来,两只大的一只小的。

    赤鬣羚是一种对周围极度敏感的动物,一旦周围有任何风吹草动,它们都会在第一时间躲起来,速度极快。

    我和骆驼的箭已经挂在弦上,只等出手。

    “骆驼,射!”

    我猛的起身,挽弓如满月,一箭射出。

    “嗖,嗖”

    两声箭响。

    我和骆驼的箭同时落了空,好在骆驼的箭是射向那只小的赤鬣羚,小的反应慢了一点,那只大的公赤鬣羚眼见幼崽要被射中,一个蹬腿,踹向了骆驼的箭。

    它的右腿被划过长空的箭带出来一道血痕,但是没有中箭。

    三只赤鬣羚受了惊吓,早已奔入了洞中。

    我和骆驼急忙起身扑了过去,骆驼几个扑腾,便将那遮挡住赤鬣羚洞口的枯草灌木刨开了去,露出雪地里一个黑幽幽的洞口。

    “将军,怎么办?”

    我看了看那个洞口,人只能匍匐进去,行动极为不便,只得放弃要进洞的打算。

    “骆驼,你守着,我去看看这附近还有没有其他的出口,说不定这几只赤鬣羚已经跑了。”

    骆驼闻言,拔出了腰间的佩刀,守在那里。

    我轻轻一跃,飞身运功而去,几个呼吸之间,站到了山坳的小坡峰顶的石头上,打量着周围的情况。

    赤鬣羚的速度极快,一旦打草惊蛇,要再捕捉它们就困难了。

    我正观察的时候,几声蹿出去的声音从南侧传来,三只赤鬣羚的身影,直接从一个大石头地下蹿了出去,向着一侧的谷里去了。

    好在雪大,加上那只公的赤鬣羚受了伤,让我们有迹可循。

    “骆驼,跟上,三只畜生向着南侧去了。”

    骆驼闻言,收了腰刀,跟着我的步伐走到南边的山谷里。

    凌云峰南侧乃是林立的陡峰,山石居多,松木极少,怪石嶙峋,山路又极为狭窄。

    我二人循着那赤鬣羚留下的血迹和脚印,一路小跑,直到山路渐末,两边的山崖越发的陡峭起来。

    俨然成了一线天的路势。

    我前骆驼后,我们行出了一里左右的路程,总算到了一个开阔一点的地方。

    周围是乱石嶙峋,我们仿佛置身在一个地窖之中,上空是交错的两个石峰,阳光透过石峰的缝隙照射进来,将一边崖口上的朵朵雪莲照射得晶莹剔透。

    “将军,是雪莲。”骆驼看了看周围的数量庞大的雪莲。

    我们竟然被赤鬣羚带了一个长满了雪莲的地方,雪莲作为药的修复能力虽然比不上药中极品的赤鬣羚,但也不是凡品,我心里暗叹,果然是灵物靠着灵物生啊,想不到这赤鬣羚真正的洞穴门口竟然长满了雪莲。

    我看着周围繁花铺陈,心道这等难以寻觅的疗伤圣药,竟然会在这里出现这么多。

    “骆驼,要不,咱们尝尝?”我看着骆驼满脸惊讶的表情,似乎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雪莲。

    骆驼闻言,不可思议的看着我:“吃?就这么吃吗?将军?”

    我点了点头,道:“虽然生吃雪莲有些暴殄天物,但是我现在很饿,这里这么多雪莲,咱们也不可能全部都给师姐搬回去,倒不如咱两先填填肚子。”

    说完,我顺手抓了一株拳头大小的雪莲,送入口中,咀嚼着花瓣的芳香,“嗯,上品!骆驼,你也吃!”

    骆驼心喜,也跟着开始抓雪莲来填肚子,我两吃了几十株开了的雪莲花,精神气好多了。

    雪莲本来就是极为昂贵的药物,有驱寒,壮阳,归血之效,好在师姐不在,倘若师姐在这里,哪里容得下我们这等胡吃雪莲的。

    我二人吃雪莲吃了个半饱,又摘取了一些成熟的雪莲放在了随身的布袋子里,准备留个拿回去给师姐做药,方才放过了这片雪莲地。

    就在这个方圆丈许的石峰间隙处,又是一个黑黝黝的洞口,血迹蔓延而去,想来赤鬣羚是钻进去了。

    八尺来高的黑山洞,我二人吹燃了火折子走了进去。

    我心道,这要是我两走了进去,才发现这是一个雪豹窝,那可得忙活一阵子了,转念又想:这赤鬣羚都敢进来,这里面应该没有吃肉的动物了吧。

    “骆驼,你拿着火折子,我来动手。”

    我们刚一迈进洞里,就听到了“哞哞哞”叫声,骆驼将火折子举起来一看,眼前全是赤鬣羚。

    我们被带进了赤鬣羚的老窝了,骆驼高兴的道:“好家伙,这一群,少说也有百十来只了。”

    “不对劲,骆驼,小心,它们似乎有要攻击我们的意味。”我看到眼前的赤鬣羚群并不恐慌,反倒是结成了一群,精壮的赤鬣羚站在前面,头上硕大的羚角在火光的照耀下,明晃晃的。

    骆驼闻言,看了看眼前的羚群,下意识的退了两步。

    “哞..哞.哞..”

    眼前的赤鬣羚发出厚重呼吸声,有开始进攻的意味。

    “将军,我们怎么办,退出去吗?还是将它们全部杀了?”

    我回道:“我们只是要捕捉一两只回去做药引,没有必要全杀了,看这样子,我们免不了一场恶战,我两一人随便抓一只就跑算了,等需要的时候,再来捕捉它们。”

    “骆驼,你先看清楚它们的位置,然后把火折子灭了,我们两人分别抓两侧最末端的一只,记住,动手要快,在它叫出声之前杀了它,然后你先出,我随后,一人一只,算是完成师姐给的任务了。”我又看了看中间那只领头雄壮的赤鬣羚,一脸不怀善意的瞪着我们,“一定记住,动作要快,熄灭火之后,它们瞧不见,我们顺手牵羊,要一掌毙命,否则没打死,它们叫了出来,周围的赤鬣羚便会群起而攻,我们可就吃不消了。”

    “动手!”

    洞内火一灭,两声闷哼,赤鬣羚群中一阵骚乱,我二人已经一人扛了一只赤鬣羚奔了出来。

    “走,回阁里,这两只肥家伙,可够我们吃一顿好的了!”

    我心下高兴,师姐要得一两只而已,我这给她找到了一大窝,还带回去无数雪莲,这三四天的餐风露宿倒也值了。

    缥缈上阁。

    我二人将寻找到赤鬣羚的地方告诉了师姐,心道下次我倘若再受了伤,也好省些力气。

    没承想师姐听了,一脸的不高兴,骂道:“两个蠢货,赤鬣羚可不是傻驴,洞穴被发现了之后,几乎会在一天之内,举群迁徙的,两个蠢货,好歹也多抓两只啊,蠢啊,真是蠢。”

    “不对啊,你这脉象怎么会这么稳定,老实交代,你吃了多少雪莲!”师姐看了看桌上的二十几株雪莲,然后迅速将替我号脉的手,直接抓住了我的耳朵,怒骂了出来,看来她从我的脉象里断定出了我吃了大量的雪莲。

    “我...师姐...你先放手...疼疼疼...没吃多少,就吃了个半饱...疼疼疼,放手..师姐...”

    ......

    (中间过渡段真的不好写,有些枯燥了,~还是求波收推吧~)

第十四章 落榜书生

    两只赤鬣羚,一只还用作我的内伤药引,一只留给师姐备用。

    骆驼自抓了赤鬣羚之后,便下山去了,又是一年年关将近,将军府中还有许多公案没有打理,需要他去替我处理一下。

    倒是我这个甩手掌柜当得清闲,这些年来确实辛苦了黎叔和骆驼。

    师姐说我们离开的几天,那个叫做姬辰逸的书生又来拜过一次山。

    而后几天,那小子又来过一次,依旧被我赶下山去了。

    我运息渡脉,探视内里,我的内伤又在师姐剧痛的药疗之下,好了三层左右,要想全部康复还需自己休养一段时日,师姐说好在我两吃了很多雪莲,起了作用,加快了身体的恢复。

    看着窗外的茫茫白雪,窗前两只寒鸦蜷缩依偎在了一起,双目炯炯的看着我,小甲和灵音在赤鬣羚肉的喂养之下,毛发更显得乌黑发亮。

    我站起身子,两个小家伙乖巧的扑腾了过来,落在了我伸出来的手臂上。

    师姐今天没有扫雪,反倒是在书斋研究她自己的医书,我带着小甲和灵音走了过去,轻轻叩了叩门沿。

    “师姐,我要回将军府过春节了,你要一并下山吗?”

    师姐摇了摇头,回道:“我都已经七年多没下过山了,不去,不去,你回去吧,记得按时派人给我送些新舂的米来就好。”

    我点了点头,深知师姐性子使然,不在多言,关门,转身,向着下阁而去。

    带着小甲和灵音,拉开山门,我阔步向着山下行去。

    下山之前,我已经飞鸽慕影过将军府来,她虽然是特立独行,但却每一个年关都是在将军府过的。

    也许慕影和我一样,在这世上,都已经没有亲人,在将军府过年关,或许只是想找一种寄托罢了。

    骆驼下山之前,我便吩咐他派人去将二老接过府来,大家一起在将军府过个热闹的年关。

    上千阶台阶,我自缥缈阁前向下而行。

    刚走到台阶的最下方,准备上了青石大道顺着下山的路行去,不远处却出现了一个往几日才见过的身影。

    一身粗布衣服裹袄,内里锦衣华服的那个书生。

    我抬手一挥,小甲和灵音自己飞开了去,那书生见了是我也觉得眼熟,站定。

    书生看了看我,认出了我。

    “是你!”

    “是我。”

    “那瘦高个叫你做将军?”

    “是。”

    书生皱了皱眉头,看我一身裹袄,算不上华贵,也谈不上落拓,于是笑道:“阁下难道姓将,名军?”

    我微微一笑,这种无聊的败家子,我懒得与之理论,于是道:“你也可以叫我将军。”

    书生表情略显惊讶,又噙着一丝疑惑,问道:“你要准备下山了?”

    我被他的表情逗乐,笑道:“怎么,不可以吗?”

    书生继续问道:“你不是缥缈阁的人?”

    我:“是。”

    书生撇了撇嘴,又问道:“那么你下山做什么?”

    我笑道:“回我自己府上过这年节。”

    书生闻言,又想问什么,但是又觉得不妥,便又要转身向着山上行去。

    我急忙喊住了他:“哎,那个鸡什么瘟疫的,你这臭小子,我告诉你,不准再去山上胡闹,走跟我一道下山去。”

    那书生闻言,转过身来,连连摇头,看着我说道:“将军啊将军,此言差矣,其一,我不是什么鸡瘟疫,晚生姓姬,名辰逸,辰乃时辰的辰,逸乃安逸的逸,家父替我取了此名便是希望我每个时辰都过的安逸。其二,我上山只是想找个清静的地方清修一段时间,聊以慰藉我落榜的沉痛心情,不是什么胡闹。”

    我笑着骂道:“这个混小子,你这隔三差五的就上山,看你这兴奋劲儿,哪有什么沉痛的心情,走,跟我下山去,该回哪儿回哪儿,休得在缥缈阁门前胡闹。”

    我说完便伸手要去拉他,他一个侧身,想躲开,结果轻身功夫不如我,被我抓了个正着。

    他眼见又上不成山了,于是无奈的又嘀咕道:“将军,你此言又差矣,都说了晚生不是混小子,有名有姓,叫做姬辰逸。”

    我回道:“好..好.好..姬辰逸,你跟我下山去,这年节将至,你不回去陪你父母亲人,成天嚷嚷清修,实乃不孝。”

    姬辰逸回道:“将军此言又差矣,晚生母亲仙逝已久,父亲常年在外经商,家里不过是一堆官家、丫鬟、侍儿,何来亲人之说,亦无不孝之谈。”

    我一时间被他反驳得无话可说,实在是说不过他,只得强硬的拉着他往山下走。

    “将军,将军,住手,住手,我自己走,我自己走,行了吧,求你别拉着我了。”

    姬辰逸一脸无可奈何,小声嘀咕道:“真是秀才遇到兵。”

    我呵呵笑道:“巧了,我就是兵。”

    “缥缈阁会收一个当兵的?你可别逗我,我可不信。”

    这书生一路跟着我,不断的嘀咕,嘟囔,顾自说个不停,我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顾自在前安静的走着,时有他想转身回去,我便以武力将之拉了回来,他的武功底子不错,像是江湖上某个名门正派的弟子。但是和我比起来还是差之甚远。

    如此反复几次,他知道今日上不得山了,只得怪怪的跟着我下山。

    四个时辰的脚程,我们到了半山左右,眼看天色渐晚,须得找个驿站落脚。

    好在这终南山半山已经不是很偏僻之地了,偶尔有几个村落,再有便是村头落脚的驿站。

    我二人缓步向着驿站行去。

    驿站的站帆布高挂,在晴朗的雪地里,安静的悬挂着。

    毕竟我们是在南边,终南山高,所以山顶常有积雪,而山腰的雪已经不似山顶那么浓厚了,树梢草地上,都只有那么浅浅的一层薄雪了。

    驿站的马厩里拴着几匹马,一边轿棚里停着两顶轿子。

    我们自山上下来,由远及近,早有店小二瞧在了眼里,急忙开门迎接了出来。

    除了店小二之外,还有一个衣着不俗的家丁打扮的人跟着奔了出来。

    那家丁抢在店小二之前,走到了我们的面前,对着姬辰逸恭敬道:“少爷,你又被赶下来了啊?”

    姬辰逸一脸无辜,看了我一眼,道:“这次还没到呢,就被赶下来了?”

    那家丁看了我一眼,问道:“少爷,难道这位便是那阁主?”

    姬辰逸点了点头。

    家丁见状恭敬的对我做了一揖,道:“见过高人!”

    我原以为这个家丁会叫几个人出来,非要我带姬辰逸入阁不可,没想到这家丁的涵养如此礼貌,难得一个富家子和其仆人不是欺善怕恶之辈。

    “高人算不上,亦非阁主。”

    我说完便顾自的进驿站去歇脚去了,没必要和这胡闹的小子继续纠缠,等过些时日,他顾自乏了便会离开终南山。

    我让店小二上了几份小菜,一斤牛肉,一壶酒,顾自吃了。

    姬辰逸却凑了过来,替我叫了一大桌子好酒好菜,说什么吃完了同我一道下山去,大有巴结之意,我也不拒绝,心道有吃的便吃了,反正这小子随手就是一沓银票,他家可不缺这点钱。

    听他和他的家丁嘀咕,原来这小子是家丁送至半山腰的,外面的轿子便是为他准备的,这个家丁乃是留守在驿站等他清修完毕,负责接送他下山的。

    他这一清修,可是带着十几个人跟着修,听那家丁说这驿站里可住了他们十几个下人,随时供他使唤。

    饭毕,已经日暮,我们便在驿站住了一宿,隔日清晨下的山。

    这小子脱了夹袄一身锦衣华服,倒也算得上是个俊俏的公子哥儿,只是眼神里始终脱不去那丝书生的气息。

    我也跟着他们轿子下山,几番接触之下,发现这小子除了有些啰嗦之外秉性不坏。

    这次回府我并没有飞鸽传书给黎叔我回去的具体日子,我不太喜欢他们操劳派人来接我,一个沙场悍将,没有那么娇贵。

    但是有轿子坐,我也没有还要顾自徒步的道理。

    到了山下,分道扬镳。

    一路上和姬辰逸这小子交谈不算高兴,也不算生气,这小子乃是终南山下一个大户人家,却也如他所说一般,他母亲早逝,父亲又不在家中,常年经商在外,自己又屡次求官不得,所以才想到要上缥缈阁清修。

    在他看来是清修,于我而言,却是胡闹。

    临别,我看他秉性不坏,一路上也乐善好施,是个清闲自在的人品,于是告诉他我住永州镇南将军府,倘若他不介意,可以到我府中去过年节。

    知道我是镇南大将军之后,他一脸惊讶,想到骆驼对我行礼一节之后,又脸色又变成了向往,转而我见他神色有盘算之意。

    他刚欲开口,我便开口道:“你这小子,一言一行全写在脸上,做个清静的闲人还好,做不得文官,那些个尔虞我诈你不适合,别老想着那些没用的,我可不会帮你举荐个一官半职。”

    他又皱了皱眉头,笑道:“那武官?”

    我呵呵一笑,道:“随我做个武侍还行。”

    哪知他点了点头,极为难得的没有‘此言差矣’,一脸高兴的道:“何时赴职?”

    我皱了皱眉,有些犹豫真的要收这个话唠书生在身边么,但见他一脸高兴,单纯无二,收做武侍也无害处,反正骆驼成天处理那些公案也繁忙,多个书生帮手,该是会轻松许多,便笑道:过了年节再说吧。

    我这话的意味,一是过了年节恐这小子又不想做官了,便不会再来烦我,所以含糊其辞,算是同意。

    姬辰逸倒是乐呵,拜别我之后,一路回去了,说是年节一定来将军府叨扰。

    我也没太在意这等小事,接了他送给我的一匹脚力,骑着向一侧的官道而去,两只寒鸦随行,也在午后,回到了镇南大将军府。

第十五章 爆竹声中

    腊月二十九。

    永州地处南疆,亦非山上,冬雪在整个冬天几乎是见不到,只有凋颓的枯枝败叶在冷风中瑟瑟发抖。

    我入了城中,便过了那些荒凉的山色,城中多种的是常青树类诸如竹柳之属,街道上也开始变得热闹起来。

    家家户户张灯结彩,门口也已经贴上了门联,一派热闹非凡的景象。

    卖货的一脸高兴,吆喝着:“卖扫帚、针线、木梳。”,卖菜的吆喝着:“萝卜、茄子、青菜...”。卖米的吆喝着:“今年新舂的新米,卖米咯”......

    街头巷尾偶有得了祭过灶王爷的饴糖的三尺小儿,乐呵呵的同新来的小伙伴分享着甘甜。

    常言道:‘一声两声百鬼惊,三声四声鬼巢倾。十声连百神道宁,八方上下皆和平。’,附近街道上的居民檐前堂后,早已备好柴火堆和无数节空心青竹,静等年三十一并烧爆。

    偶有婚娶之喜过街嚷道,路过孩童商贩争抢着落地的花银。

    ......

    回府。

    黎叔也在将军府上挂上了大红灯笼,贴了门联,院子里的小厮丫鬟们忙得不亦乐乎,黎叔和骆驼接我进了府内。

    早有黎叔、骆驼的家眷过来请安问好,我一一回礼之后,方才回了自己卧室。

    命侍儿找了一件不带连衣帽子的雕花锦衣,我换下一身污泥的便行装,又找了一件貂绒氅子披上,亦无事可做,便去了案房,简单的看察了一番骆驼处理过的公案,又去书房读了两卷闲余话集,不觉在案炉熏香的柔和之中,依着手肘,缓缓入了梦乡。

    梦乡梦乡,梦里回乡,又回到了儿时街头盗橘,邻里翻墙逗狗的时候,又回到了父亲母亲忙碌之余,给我买糖补衣的时候,又回到了和嫣儿溪边捉鱼,田里拔草的时候。......

    至晚间,有侍儿叩门传饭,方才醒了过来。

    起身,跟着去了。

    饭厅大堂之内,黎叔抱着孙子逗乐,一边的骆驼父母像是在嘀咕着什么,众人见我到来,都安静了下来,丫鬟侍儿分立两侧,其他众人都在一边的茶桌上坐着,见我到来都站了起来,等我先行入座。

    我看了一座的好菜,对着众人笑道:“大家不必拘礼都坐下吧。”

    待我入了上座,众人方才肯悉数坐下,黎叔叮嘱怀里抱着小孙子,不可嘈杂。

    我对着黎叔摆了摆手,正色道:“黎叔,将军府里又没有别人,不必拘礼。”

    黎叔闻言,呵呵笑着附和答应,做的却依旧不许他的孙儿胡闹。

    除夕。

    一阵阵噼噼啪啪的爆竹声响起,打破了酣眠人儿的美梦。

    我穿衣而起,侍儿已经备好了热水,面巾,两个丫鬟替我打理好衣带,我洗了脸出房门,院子里好不热闹。

    黎叔笑呵呵的拿着竹节正往火里扔,他的小孙儿正嚷嚷着问父母要糖吃。

    骆驼一家子,黎叔一家子,还有便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的慕影,大家都围着圆火坛坐着,一是为了烤火取暖,二是为了燃爆竹。

    众人见我从内院走了出来,都准备起身行礼,我摆了摆手表示免了,也不是第一年在府里热闹了,这些虚礼可有可无。

    慕影见我面色红润,知道我的伤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笑道:“将军,你身上的伤可是已经全好了?”

    我看着这丫头一身清丽的装束,心道这丫头平时一身劲装,看上去冷漠不近人情,倒是换了这一身,看上去养眼多了。

    我亦曾背地里问过影儿婚事的问题,试探性的问了她骆驼如何,无奈这丫头告诉我已经心有所属,所以想将之许给骆驼的打算落空。

    闻及影儿的话,我呵呵一笑,道:“自然是全好了。”

    慕影闻言,将自己的木凳子向着一边挪了挪,中间给我腾出了一个位置。

    我笑着坐了下去,同他们放了一阵爆竹取乐。

    至午间,日头出来,我的影子有问题,不便再在阳光下出现,所以回了房去,先是去了账房,嘱咐房账分出一些碎银子来,用来打赏一众侍儿、丫鬟、小厮。我自己也取了些零散的小额银票,用来给院子里的骆驼他们发过年赏银。

    下午略略听了几首黎叔从坊里请来的歌女弹了几首小曲儿,我便顾自的出门闲逛去了。

    府里请了戏班子,唱曲儿的,我要是常在那里呆着,他们碍于身份,也不便随意嗑瓜子、吃东西,玩得也不是很开心,所以我借口闲逛,府里随他们闹腾去,便出了门来。

    骆驼本要跟着我出门替我撑伞,我见他父母都在高兴地看着戏曲,便没有要他跟着,嘱咐他好好陪陪父母,共享天伦。

    不料刚出门,把油纸伞撑开,慕影便跟了出来。

    “将军,你要去哪儿?”

    看着身侧这个清丽的丫头,负手身后,哪还有在墓穴里半分英姿飒爽的样子,全然一副小家碧玉的打扮,我调笑道:“想不到影儿还有这么漂亮的时候,我可是要去青楼喝花酒,赌坊输银子的,你可别跟着我厮混。”

    慕影皱了皱眉头,骂道:“人家可是想到没人帮你撑伞,特意出来给你撑伞的,真是好心没好报,将军竟然取笑我。”

    我看着比我矮了一截的慕影,呵呵笑道:“你这丫头,替我撑伞?垫着脚尖么?免了吧,顾自去玩你的去。”

    我说完撑着伞便向着大街上行去。

    慕影急忙跟在身后,道:“府里也不好玩,将军,你又不会赌,自然不会去赌坊,钟情于嫣儿姑娘,更不可能去青楼,哼,你肯定是要去酒肆喝酒去,带上我吧,反正我也无聊得很。”

    我笑了笑也不拒绝,随她跟着,她哥哥走后,她也是一个人,喝点酒,消消心中的烦闷也是好的。

    周围的人们早已习惯了我艳阳天撑着伞出门,因为城里流传着我是患了疾病见不得阳光的谣传,所以大家都已经见怪不怪了,以至于大家都知道永州城里有个在阳光底下要撑伞的将军,甚至偶有两个商贩会上前来同我打声招呼,问声好的。

    柳璃和慕影交好,所以年后去拜山的事情便交给慕影去做。

    明日便是春节,府里要准备礼物去拜会王爷府上的,还得走访永州各地乡郡,会忙碌起来,所以趁着今日无事,我要好生休息一下。

    酒肆楼台,闲酌两杯,倒也是生活的一大乐趣。

    (怎么说呢,这一章还是鸡肋章节,食之无味,去之又可惜了,但是左思右想,去了之后会显得突兀,所以还是留着,算是一个人物的整合章节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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