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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子齐     新欢有点儿帅txt下载     新欢有点儿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80沈叶白结婚,一毛不拔

    秦如烟一手握着杯子,心中微微泛起苦涩。付明宇说他顿悟了,一切也都变得索然无味。

    “你这是打算回头是岸了吗?”

    付明宇又跟她喝了一个,微笑说:“说回头是岸过了,是不能再执迷不悟。过去那段日子,我应该给你带来不少困扰,你男朋友肯定也都非常忌惮我,想想也是,那段时间我就是傻了……”

    秦如烟打断他的话:“不是你傻了,傻的人是我。”她轻轻的感叹:“我真是傻透了啊,明明知道你不是真心……”

    她放下杯子,起身到阳台上去。

    这家餐厅的环境优雅,设计独特,几个包间仿照家庭设计,内有阳台。

    而且是露天的,方便喝酒时出来透气抽烟。

    秦如烟走过去,一阵凉风袭来,她抱紧自己站到栏杆前。

    只喝了两口酒,却感觉自己醉了,很多情绪在催发,张口欲出。

    付明宇看出她今天的情绪很不对劲儿,拿着大衣过来帮她披上。

    他还是笑着:“怎么啦?我哪句话说错了?是不是生我气了?”

    秦如烟摇了摇头:“没有,你哪句话都没说错,我也不是在生你的气。我是在气我自己。”她转过头来看着他:“我就是那么傻,明知道你不是真心的,早在我们分手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但是,当你再靠上来的时候,明明心有不安,也明明没有信心,还是忍不住贪恋,不停的想要刺探。心里想着,试探几次,你仍不退缩,或许就是真的了,我就可以放心的跟你在一起了……”

    为了这个,她不停的换男朋友,吵架的时候刻意给他打电话,体味他给的温情。聚会的时候也刻意叫上他,以为看到她与男友甜蜜互动,他会心生妒忌。如果他真的有心,就会将心中的不满说出来,哪怕“强取豪夺”,一个人想要得到,总有办法。

    这些小儿科的游戏被她玩遍了,付明宇的确被刺激到了,也时常苦恼,不然也不会成为朋友中的笑谈。提到付明宇,大家都会笑他:“哎,日理万机的付明宇还没搞定秦如烟吗?”

    想要刺激他,只要轻轻一提“秦如烟”三个字就成了,简直孽障。

    但即便如此,他也从来没让她得逞,哪怕一次正儿八经表露自己的真心,说他想跟她在一起,都未曾有过。

    都说付明宇对秦如烟有情,秦如烟却时常恍惚,付明宇喜欢的到底是她,还仅是“爱情”?他的感情倒像与旁人无关,只是他一个人的事的错觉。

    那样的深情款款,也不像冲她,更像是在缅怀一个人,或者一段其他的感情。

    秦如烟双手按在栏杆上:“一直以来,你觉得我很难追是不是?这些年,跟我在屁股后面,很累了吧?其实我更累,简直快累死了。其实不是我难追,是没自信,你太让人捉摸不定了,我不确定自己就能把握住你的心。但是,像其他女人那样玩一玩就算了,我根本做不到。我了解自己的心,现在已经沦陷如斯,我怕稍微再深入一点儿,就是绝地。到时候你潇洒的转身素离开了,而我根本没办法承受。”

    所以,不停的试探与验证就开始了。

    事实证明,这个男人真的是靠不住的,现在他就已经成抽身离开了。

    付明宇微微错愕,秦如烟的坦诚,让他心情复杂。

    没想到是这样哎,一个女人若即若离,游刃有余勾着他的魂魄,竟然是因为不自信?

    他攥紧拳头,默默的敲打栏杆凝视远望,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现在想一想,那时候的秦如烟的确挺刻意的。不管是跟男朋友闹别扭,还是秀恩。

    忽然感觉两个人的感情从来都不在一个点上,也不在一个方向上,都是兀自用劲儿,哪怕使出全力,结果又能如何?

    即便真的有交集,也是两股劲儿,像两股绳子,越缠越紧,也越转越别扭。

    “先进去吃饭吧,这里凉。”

    秦如烟见他只穿了毛衣,不敌冷风,转身回室内。

    该说的都说了,好像千古谜题解开了,接下去心情沉重,相顾无言。

    氛围别扭古怪的吃完一顿饭,付明宇说:“我送你回去吧。”

    秦如烟拒绝说:“不用,这里打车很方便。”她又唤了一声明宇,然后说:“我今天之所以跟你说那些话,是因为想通了一些事情。越是害怕,越想验证,最后得到的,必然是自己害怕得到的结果。验证的结果往往让人噩梦成真。一直以来,我就是这么不自信,因为条件相差甚远,比我条件好的女人实在太多了,总是担心哪一天你就被哪个女人拐走了。”

    付明宇微微蹙眉:“别这样说,每个人都各有所长,我从不觉得自己比你强在哪里。”

    这样坦然的秦如烟,像一只利箭,生了一种决绝。

    付明宇想起先前两人一直错位的纠葛,再想到自己不太纯粹的用心,不禁觉得愧疚。

    歉意的话不等出口,只能秦如烟说:“我承认自己的恐惧,不是想就此放弃。相反,与其这样颤巍巍的,想得到又不敢得到,莫不如勇敢的偿试。如果日后你真离开了,就当我们没有缘分。但努力过,比较不容易后悔,你说是不是?”

    付明宇茫然了。

    如果是以前,秦如烟能主动提出这样的请求,他肯定会欣然答应。

    现在却不行了。

    “如烟,我们的事情彼此再考虑考虑吧。你明知我是什么样的人,听你这样一说,我对自己都没有信心了。”

    秦如烟神色暗淡下来,她说:“那好吧,给你三天的时间考虑。三天后,不管怎么样,都告诉我答案好吗?”

    付明宇点点头:“好吧。”

    从餐厅离开后,付明宇驾着跑车在大马路上飞驰。

    车头像子弹一样,仿佛只有高速,才能穿透心头厚重的烦闷。

    付明宇想到什么,掏出手机会给傅清浅打电话。

    一直没有人接听,铃声响完后,自己挂断了。

    付明宇看了眼暗淡的屏幕,更烦躁了。

    他知道傅清浅已经开始上班了,那家工作室的规模还不小,在夏城也是小有名气。

    付明宇直接导航导过去。

    不请自来,助理笑吟吟的将他挡在门口:“先生,不好意思,没有预约,不能见我们傅老师,她现在在接待来访者。”

    付明宇俊秀的眉目一蹙:“我们是一家子,我见她还用预约吗?”

    “您是?”助理打量他。

    “你告诉她我是付明宇。”

    助理听他的姓氏,也以为是傅清浅的傅,看来真是一家子。她请付明宇到沙发上坐。

    “傅先生,您先等一等吧,还有十几分钟咨询就结束了。”

    付明宇说:“好。”

    助理帮他倒了一杯茶水。

    付明宇环顾四周,打量傅清浅的工作环境。地方不是很大,但是,简洁干净,有一种小资的怡情在里面。

    十几分钟很快就过去了。

    傅清浅送来访者到门口。

    助理马上走过去,将人送出去前,对傅清浅说:“傅老师,来了位傅先生,说是你的一家子。”

    “一家子?”她家在明城,夏城哪来的一家子?

    不等傅清浅想下去,付明宇已经从沙发上站起身:“是我。”

    傅清浅好笑:“付明宇,好个一家子,你怎么来了?”

    付明宇走过来抱怨:“想见一下你大咨询师容易吗?多少天前我想见你,就被沈叶白左拦右阻。刚刚十万火急打你电话也没人接,没办法,我只能找到你工作室来了。”

    他走近来打量傅清浅,工作时傅清浅,他还是第一次见过。和平时有些不同,首先穿着打扮上就很讲究,略微松垮的短款毛衣,毛呢阔腿长裤,满屏都是长大腿,标标准准的九头身。妆容很淡,长发披散,低调贤淑,举手投足却透着股慵懒气息。

    这是完全自信的表现,这个女人最煜煜生辉的时候,是在工作时。

    傅清浅请他进去:“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

    付明宇坐到刚刚来访者坐过的地方,无奈的叹了口气:“我啊,没有什么出息,还是为情所困。”

    傅清浅给他倒了一杯水,毫不客气的说:“你什么时候是真的为情所困,困住你的,其实就是你自己。”

    她说话行云流水,却一针见血。

    付明宇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迷恋这种被她狠狠扎一针的感觉,疼并爽快着。

    不然闷突突的一堆情绪,剪不断,理还乱,一股脑堵在胸口,憋闷的时候想死的心都有了。

    付明宇端正了一下坐姿:“来,让你的抨击再猛烈些。说说你为什么觉得我是自讨苦吃。”

    傅清浅坐到他对面的椅子上。

    “倒不是觉得你是自讨苦吃,只是,自己的心意,没有人比自己更清楚。对一个人即便是几种情感交织在一起的,想要弄清楚也不是不可能。就问你自己跟她在一起时的感觉,快不快乐,自不自在,总能感觉到吧?想到生活在一起,是否心怀期许。如果是,那就是爱情了。如果不是,何去何从就要另行考虑了。还有,就是问你自己两个人在一起,你更注重哪种感情。有的人一生只想嫁给爱情。但是,有的人却觉得维系婚姻的关键在于其他。就看你在乎的是什么了。”

    付明宇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不说话,他是个注重浓郁情感的人。

    类似的感情他在秦如烟的身上感受过,所以,这也是他踌躇不定,难以抉择的原因。

    只是担心,那种厚重的情谊和爱情无关,不足以支撑两个人生活在一起一辈子。

    “我怕我选择了,最后发现自己看重的是爱情。”

    “为什么有这样的担忧?难道现在你已经觉得不是爱情了?”

    付明宇摇头:“不好说,你知道她身上有我妈的影子,一直以来让我难以割舍。”

    傅清浅微笑:“如果真的只是因为你母亲,反倒容易割舍,有时间不妨多去你母亲的墓碑前跟她聊聊在。心结打开了,你母亲的那一部分就不会再困扰你。剩下的,就比较容易理清。”

    付明宇微微一震:“我没有想到这个。”

    傅清浅喝了一口水,她有些不可思议:“看你不像是个很难做选择的人啊,为什么这件事上有那么多的困扰?”

    就连秦如烟都说,他是个花花公子。这样的人怎么会在爱情上委曲求全。即便不能明确区分对秦如烟是什么感情。但是,只要不确定是百分之百的爱情,这样的人可能就已经放手了。

    付明宇看着她,如果是别人,他可能不会这样推心置腹:“我想,这一回我这样婆婆妈妈,可能是出于贪婪。”

    “贪婪?”傅清浅不解的看着他。

    付明宇说:“如果我对我哪怕有一半,或者三分之一爱情的话,我也想自己会选择她。”

    这回换傅清浅惊诧了,原来不是真正的迷惘。说到底还是想抓住母亲的影子。如果他对秦如烟有可以支撑着走下去的感情,哪怕那份感情不如人,那他也宁愿选择他。加上他母亲的那一份,这份感情就厚重了,是他一直期待的。

    傅清浅肯定说:“既然如此,还是要跟你母亲多‘聊一聊’。之后再去亲身感受一下,你对秦如烟的到底是什么?”

    “如果最后确定不是爱情,会不会伤害到她?她说自己很害怕,也很不自信。”

    “可她有冒险精神。”

    “冒险精神?”有时听傅清浅说话,像听禅语。

    傅清浅说:“秦如烟远比你想象中的要勇敢得多。”不然秦如烟就不会拉她去喝咖啡了。她接着又说:“我还有来访者,必须要下逐客令了。”

    哦,难怪说话语速那么快,原来是想速战速决。

    付明宇站起身说:“晚上一起吃饭吧。”

    傅清浅嘿嘿一笑:“祝贺我吧,晚上我要和沈叶白去试婚纱。”

    付明宇一脸吃惊,只觉得快。

    “真上了沈叶白的贼船?”

    傅清浅说:“记得准备红包。”

    付明宇哼声:“沈叶白结婚,一毛不拔。“

181不结婚就来不及了

    门板打开,付明宇哼哼唧唧的走出来。

    助理是个可人儿,站起身说:“傅先生,要回去了吗?”

    付明宇委屈的说:“你们傅老师开始下逐客令了,不走能行吗。”

    助理哧哧地笑了声,心里揣测付明宇和傅清浅的关系。

    傅清浅在身后说:“你别无理取闹了,我要不是要开始工作了,你在这里坐一下午也没人管你。”

    付明宇回过头来,看着她笑。

    他接着说:“跟你开玩笑呢,改天一起喝一杯,我给你打电话。”

    傅清浅应承说:“好啊,休息日一般都可以。”

    付明宇点了点头,又对助理说:“谢谢你的茶水。”他拎着车钥匙晃出去了。

    傅清浅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直到付明宇走过拐角,消失不见。

    这个男人风流倜傥,谁会相信他是为情所困?

    看来秦如烟也终于鼓足勇气了,不管结果怎样,都要努力一次试试看。

    付明宇从傅清浅工作室里出来,先不急着离开,他倚到车身上点着一根烟。

    冬天的冷空气中,烟雾都仿佛凝固着的。付明宇盯着那一团缓慢扩散的白雾,心里总像塞着一团棉花,软软的,胀胀的,仔细分辨,又说不出的感觉。

    他用力吸了几口,将指尖的烟掐灭,拉开车门坐进去。

    车子很快在一阵轰鸣声中离开。

    接到付明宇的电话时,沈叶白刚到沈家老宅。车子停下,他拆开安全带,靠在椅背上问他:“明宇,有事?”

    付明宇说:“你和傅清浅不是要结婚了,日子定了吗?”

    沈叶白说:“我刚到老宅,正要跟我妈商量这件事。”

    付明宇微微错愕,没想到沈叶白结婚这样早,更没想到会这么轻易。

    之前他和安悦如的婚都已经订了,夏城的一对金童玉女,以为真能修成正果的。结果几经周折,现在安悦如人都已经不在了。回头去想,浑然如梦。

    惊天动地的沈叶白,没想到换了一个人,就如此轻易地收了他的骨头。

    付明宇轻轻感叹说:“看来那句话说得没错啊,姻缘天注定。”

    “你哪来的感慨?”

    沈叶白问他。

    付明宇听筒里笑了声,刻意调侃自己说:“我的情劫不就一个秦如烟嘛,还能哪里生的感慨。”

    沈叶白敏锐得叫人心惊:“我怎么感觉秦如烟已经困不住你了呢。”

    付明宇心脏狂跳两下,他倒换了一只手拿电话,说:“秦如烟是困不住我,现在重点不是我妈嘛。”

    提到付明宇的妈妈了,沈叶白不好再开他玩笑。

    “行了,不跟你瞎扯了,我要进去了,我妈还在等我。”

    付明宇说:“进去吧,给阿姨带好。还有……祝贺你。”

    “谢了。”

    沈叶白挂了电话。

    下车往厅内走。

    尹青提前半小时接到他的电话了,这会儿在客厅内等他。

    除了她,还有沈流云,她纯粹是好奇,等在这里看热闹。

    就在沈叶白进来之前,她还在跟尹青说:“真不可思议,我哥竟然会结婚。”

    尹青轻斥她:“你哥怎么就不会结婚?难道他还单身一辈子吗?”

    沈流云解释说:“妈,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太惊讶了,他多讨厌的一个人啊,竟然真有人嫁给他……”看尹青脸色要变,她又马上改口:“不,我说错了,是他性格诡异,阴晴不定,竟然可以和一个女人走进婚姻的殿堂,从此平平静静的过日子?”

    光是傅清浅住进沈叶白的家里,就够让人震惊了。

    以前沈叶白没有搬出沈家老宅的时候,他的领地也从不允许别人随便进入。

    尹青抱怨的时候,也说他就是自闭呢。

    后来沈叶白搬去了自己的公寓,他们更少踏入了,以前就连他谈女朋友,都不带到家里去。傅清浅出现之后,竟然对她大开方便之门。

    沈流云咂咂舌:“诡异啊,我其实很难想象跟我哥过日子什么样。”

    她不是没动过一探究竟的念头,想问傅清浅,他们日常怎么生活的?平时互动吗?他那个哥哥不是不食人间烟火,能像平常男人那样相处吗?

    各种各样的疑问,只是苦于没有机会问出来。

    尹青不听她胡言乱语:“没事你回房间去吧。”

    沈流云赖在那里不肯走。

    直到沈叶白进来,她高兴的欢呼:“新郎官回来了。”

    尹青瞪了她一眼。

    沈叶白懒得理会她,唤了一声:“妈。”坐到沙发上。

    尹青让阿姨去泡茶。

    她端正了姿态,问沈叶白:“你在电话里说,晚上打算去试婚纱,不觉得太早了吗?你和傅清浅的事,两家还一点儿没有商量,订婚的事也没说,现在你订哪门了的婚纱?”

    而且尹青也不觉得跟傅家人有什么好商量的,沈家的条件就在那里摆着,况且沈叶白早就把他一半的身价承诺给了傅清浅,他们傅家还想再提点儿什么条件的话,那岂不是狮子大开口?

    就算沈家不会在儿子结婚的事情上斤斤计较,但是,尹青也不希望找一门不知天高地厚的亲家。

    沈叶白大长腿自然交叠,靠到沙发上说:“现在我不是过来跟你商量了,清浅说他们家那边好说,她的事情自己可以作主。而我的意思是,既然想在一起了,订婚和结婚没必要间隔太长时间吧,早点儿办利索了,大家都省心”

    尹青看他猴急的样子,还是有些气不过,以前帮他张罗婚事的时候,从不见他积极过,左挠右阻,现在却恨不得把中间的一切过程都省略过去,直接跟傅清浅过日子。

    “我不是要阻拦你们结婚,既然你已经铁了心,非她不可,我也懒得再管你的闲事。但是,结婚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沈家还要脸面。况且,沈家就你一个儿子,总不能马马虎虎了事。让外人看着会怎么想?他们肯定会说,是我瞧不上傅清浅的出身,私心里不满意,才草草办了你们的婚事。”尹青态度坚决:“不行,简简单单的肯定不行,我受不了旁人背后对我们沈家指指点点。”

    沈叶白仍旧牵着嘴角笑:“我也没打算简简单单,像你说的,媳妇又不是偷来的,我一辈子就结这么一次婚,犯得着偷偷摸摸,简简单单么。我只是想把日子提前,不要拖太长时间。”

    沈流云一边听着,忍不住插话:“反正你们现在也住在一起,早一点儿晚一点儿有什么关系。现在又不是你几天见不到她。”

    沈叶白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小孩子别插嘴。”

    “谁是小孩子?”沈流云不满反问。

    尹青助阵说:“流云说得有道理,你们现在也是住在一起,至于结婚和订婚的时间,我要郑重选个日子。”

    沈叶白说:“日子你可以选,但是,我希望是在年前。”

    “为什么这么急?”

    沈叶白挑了挑眉:“我怕等她肚子大了,穿婚纱不体面。”

    客厅内一时静寂,几秒钟的时间没人说话。

    太震惊了。

    沈流云下意识张圆了嘴巴,心想,傅清浅怀孕了?

    尹青反应了一下:“你的意思是,傅清浅怀孕了?你们怎么那么不注意?”

    沈叶白似是而非的一个笑,像个混账小子。

    “这种事情,怎么能保证一直注意,不出问题?”

    尹青气得偏了下头,当着沈流云的面她也不好多说别的。

    也懒得再跟沈叶白商讨下去了,被他气个半死。

    “行了,行了,你赶紧回去吧,问问傅清浅她家那边怎么办,早点儿把事订下来。”

    不然到时候挺个大肚子,人前人后的,的确不好看。

    沈叶白一脸璀璨的笑意:“那好,回去我跟她商量一下。”

    沈叶白给傅清浅打电话的时候,她那边的工作也结束了,正准备收拾东西下班。

    出来时,顺便去林景笙的办公室看了看,还是锁着。

    傅清浅又给他打了一通电话,这回通了,只是没人接听。

    忙了整整一个下午,饥肠辘辘,两人先约好了吃饭。

    傅清浅驾车去餐厅。

    沈叶白早到了,在停车场等她。靠在车门上,远远看着,修长玉立。

    傅清浅停下车,快步朝他走过去。

    “站在这里多冷,怎么不进去等?”

    沈叶白穿着一件纯黑色的长款大衣,开着扣子,露出里面的西装套装,傅清浅觉得做每一行的,都有独属那一行的共性,而沈叶白的身上,也透着银行家特有的风范。

    她一走近,就被沈叶白拉到怀里,一敞大衣,将她包裹进去。

    “刚来,就等等你。”沈叶白问她:“冷不冷?”

    傅清浅说:“不冷。”离得那样近,他身上的香水味在凛冽空气的作中下变得异常清新。

    沈叶白听她说不冷,便不急着进去,他仍靠在车身上,这会儿傅清浅的身体也砸在他的身上。

    他说:”结婚的事,我已经跟我妈说好了,她也同意了,婚期就定在年前。你回头跟家里人通个电话,看看他们有什么特别的要求,一起提出来,早点儿满足他们,好把你娶进门。”

    傅清浅的心情微微激荡,“你妈真的同意了?你怎么说服她的?”虽然觉得尹青不会再反对他们的事,但是,这么仓促的定下婚期,她应该会不太高兴。

    沈叶白似笑非笑的凑近她耳畔说:“我告诉她,再晚就来不及了。”

    傅清浅狐疑:“为什么会来不及?”

    沈叶白低低的嗓音响起说:”我说你肚子大了,穿婚纱不好看,我妈要脸面,我们结婚,她肯定希望处处完美。”

    傅清浅听完一惊,抬手拍打他:“你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有了?”

    沈叶白抓住她的手,指腹按压她的掌心。

    “老实点儿,不然今晚怀上,也不迟。”

    傅清浅耳朵里一股冷热交替的气流,痒得她不断后退。

    “行了,别闹了,去吃饭吧。”

    沈叶白树起身子:”好吧,吃完去试婚纱,我已经跟店里的人约好了。设计师新出的款式,你先去挑,挑出几个满意的,再量身订做。只是现在再不做,必须手工作完成的,到我们结婚怕会很赶。”

    其实一切都挺急的,到过年本来就没有多长时间。可是,一场婚礼即便有两个月的时间准备,也觉得时间紧迫。

    傅清浅都不知道沈叶白为什么这样急,说结婚,一刻都不想耽搁。

    弄得真好像他们是奉子成婚似的。

    晚饭简单吃过,两人直接去了店里。

    经理亲自等在店里,见沈叶白和傅清浅进来,热切的迎上去:“沈先生,傅小姐,你们好,这边请。”

    这家店是夏城名流的聚集地,礼服和婚纱都出自知名设计师之手,而且,很多都是独一无二的单品,不怕撞山,倍受推崇。

    只是价格昂贵,有的时候测量还要到国外去。

    经理说,“沈先生,这是跟您在电话里说过的,店里有几套本季的新品,二位看看是否有满意的。如果不满意,再从设计图中挑选,我们再另行赶制。”

    沈叶白点点头,叫经理带着傅清浅去挑选。

    他先去一边接电话了。

    傅清浅跟着经理进来,里面都是些当季的新品,婚纱礼服,华丽异常。

    经理挑出一件,问她:”傅小姐,您看看这件怎么样?”

    洁白的婚纱,细节非常出挑,抹胸设计,腰间的细碎钻石都是被一颗一颗手工缝制上去的,像挽银河于腰间。

    傅清浅捧在手中,只觉得华丽。

    经理笑着说:“您身材好,气质也佳,穿上看看效果吧。”

    傅清浅被她带去试衣间。

    脱下衣服,再将繁琐的婚纱换上,层层叠叠,如果不是有店员在一旁帮忙,一个人真的很难穿上。

    换衣服的时候,帘子拉开一道缝隙,沈叶白闪身走了进来,顺手又将帘子拉严。

    婚纱扯到一半,傅清浅大半个身子还裸露在外,见沈叶白进来,不由得一阵尴尬:“你怎么进来了?我还没有穿好。”

    沈叶白一双眼大方的在她身上流连,理所应当:“我自己的老婆,不能看么。“

    经理和店员都在,傅清浅更尴尬了。

182沈叶白脱不了干系

    大家都像没听到,若无其事的帮傅清浅把婚纱穿戴好。

    店员半蹲半跪的帮她把下摆铺展开,层层叠叠,似一堆白雪。

    傅清浅挺直身子站在那里,抹胸设计,露出雪白的天鹅颈子,再佩戴思上一串钻石项链就好了,不然就显得有些空。

    腰身那里有些松垮,累赘的钻石沉甸甸的,傅清浅按胸口,甚至担心衣服会滑落下去。

    不等她说,沈叶白直接表态:“不好看,换掉吧。”

    傅清浅看向他:“你是不是也觉得腰部设计太繁琐华丽了?不如简洁一些好?”

    沈叶白眯着眸子,淡淡说:“腰那里没什么问题,胸口太暴露了。”他侧首对经理说:“不要抹胸设计的。”

    经理笑了笑说:“好,我再拿另外两款让傅小姐试试看。”

    她叫上店员去帮忙。

    人一离开,傅清浅抱怨说:“你太直男癌了。”现在婚纱抹胸设计很平常,他一个大男人却说太暴露。

    “不然呢?让别人看光了,你才满意?”沈叶白一边问着,一边走近来手指挑开她胸口的衣料,像个男流氓一样目光往里探,邪魅的坏笑已经从嘴角溢出来。“从这个角度看去,风光无限好。”

    傅清浅骂他:“臭流氓。”他个子高,轻轻一低头,自然一览无余。

    沈叶白笑着:“我看是理所应当,让别人看去,才叫郁闷。”

    傅清浅平心而论:“款式还是不错,只是腰身那里稍微有点儿宽。”

    沈叶白说:“下面堆砌得太厉害,我都怀疑婚礼当天,我不抱着你,你会不会被脚底下这一堆绊倒。”

    傅清浅“噗嗤”一声笑起来:“要是被设计师听到你的评论,他估计要哭了。”

    “他听不到。”

    帘子外面响起手机铃声。

    傅清浅反应过来:“我的电话。”

    她拖着裙摆向外走,从沙发的皮包里翻出电话。

    是林景笙打过来的,他终于有反应了。

    傅清浅提着裙摆到一边接听:“景笙,你怎么了?今天怎么突然请假,身体不舒服吗?”

    林景笙说:“不是身体的问题。”他接着问她:“你现在跟谁在一起呢?”

    傅清浅回答说:“沈叶白。”

    她回头看了一眼,沈叶白已经坐到沙发上翻看杂志了,低着头,修指一页一页的翻过去,注意力完全不在她这里。

    听筒里,林景笙的声音急迫:“能单独跟你说几句话吗?”

    傅清浅说:“你说吧,只有我一个人听得到。”

    林景笙低低的说:“我查到一些事情,是关于宋楚的。”

    傅清浅的心脏莫明加速,她握着电话的手指紧了紧:“什么事?”

    “原来,宋楚出车祸前,除了正在收购维亚,他暗中还在谋划另外一个收购计划,当时,他最大的竟争对手是凌云资产。”

    傅清浅有些发懵,凌云资产,那是什么?

    林景笙已经在听筒里解答了她的疑问:“凌云资产,就是凌峰资产集团的前身,沈叶白从国外回来继承家业后,完成一次成功的收购案之后,将扩大的凌云资产改变了凌峰资产集团。”

    傅清浅嗓音发干:“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林景笙非常肯定的告诉她:“就在宋楚意外去世之后。”

    傅清浅的脑袋“轰”一下,仿佛一颗响雷在她的脑子里炸开了。

    如果按照林景笙说的,凌云资产就是在宋楚去世之后,完成了一次巨大的收购,才改成凌峰资产集团。那么,那次成功的收购,是不是就是宋楚暗中计划的那次收购?

    宋楚死后,凌云资产的障碍解除了,收购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安悦如的话像魔咒一样,再次响彻脑海。

    “你以为沈叶白的手就是干净的吗?罪孽深重的人只有我一个吗?傅清浅,你太天真了。”

    但是,如果宋楚的死真的跟沈叶白有关,而他又明确知道她和宋楚的关系,为什么还要娶她为妻呢?

    沈叶白不是不知道她对宋楚的死有多在乎,他那样擅于洞察人心的一个人,肯定知道她对安家做的那些事,多半是为了帮宋楚报仇。

    如果沈家真的跟宋楚的死有关,他把自己留在身边不是傻了?

    傅清浅下意识摇头:“不可能……”不可能,宋楚的死一定跟沈叶白没有关系。

    她一边想要否认,而另一边又仿佛对这个猜测深信不疑。那种深信,是发自心底的,终于拿到证据佐证之后,她一面不可思议,一面又因为拿到了确凿的证据,一颗悬浮不定的心落了地。

    傅清浅才猛然发现,其实从听了安悦如的话,她一直就是充满怀疑的,根本没办法彻底催眠自己,相信一切与沈叶白无关。

    这种怀疑只是被她硬生生的按了下去,不能怀疑,想要相信……于是,所有疑惑就变成了她的潜意识。意识紧密防备的时候,坚决不允许它出来。

    所以,即将和沈叶白结婚的这段时间,她才会频繁做那些恐怖的梦。

    就是她的潜意识在提醒她,对这个即将托付终身的男人充满怀疑,她是没办法真的死心塌地的。

    她的心没有一刻是真的安宁。

    傅清浅开始用力的啃咬手指。

    “浅浅……”一只手落在她的肩头,电话里林景笙也同时唤她:“清浅……”

    两个声音重合。

    傅清浅猛地抬眸,窗子上模糊地映着漆黑的影儿,除了她的,还有另外一个,从通亮的室内向外看,鬼魅一般。

    傅清浅蓦然回首,同时将手里的电话挂断。

    “叶白……”她有些惊慌失措的问他:“怎么了?”

    沈叶白眯了眯桃花眸子,疑惑的看着她:“你怎么了?经理唤了你几声了,谁的电话这么入神,竟然听不到。”

    傅清浅努力控制自己的慌张情绪,面色微微发白的说:“是林景笙打来的电话,他今天请假没去上班,打电话也一直没人接,还以为出了什么不得了大事。”

    沈叶白蹙了下眉头:“说完了就去里面试婚纱吧。”

    傅清浅说:“已经说完了。”

    她重新把手机放进包里,拖着一身沉重的婚纱去试衣间。

    经理和店员每人手上抱着一件婚纱,搭眼一看,都是那样光彩夺目。

    手工缝制的妆饰,闪烁着耀眼的光辉,一缝制就是一大圈,如系银河在身上。

    傅清浅被晃得头昏目眩,从来没觉得雪白的颜色竟然这样晃眼。刺激着她的眼瞳,紧张,不适,渐渐的,唇齿都开始发干,她看着这样洁白的颜色,竟有了不适反应。

    很想推到一边,转身就走。

    她昏眩得厉害。

    但是,林景笙分明在听筒里嘱咐过了,告诉她不要轻举妄动。

    傅清浅强忍着,走上断头台似的走过去。

    经理将手里的婚纱暂时放到店员手中,帮她把身上的婚纱脱下去。

    至始至终,沈叶白漆黑如墨的眸子定定的盯紧傅清浅。

    不等经理帮傅清浅将身上的那套婚纱脱下去,沈叶白突然说:“算了,今天先不试了,改天再试吧。”他告诉傅清浅:“穿上衣服走吧。”

    他到外面去等她了。

    傅清浅恍惚抬眸,沈叶白已经走开了。

    经理是见过世面的,突来的变故,她仍笑着说:“沈先生真疼你,他是看你太累了。”

    透过试衣间内的穿衣镜,傅清浅看到自己脸色发白,一副疲惫至极的模样。

    知道要立刻把这副神色抹去,不然,一切都要被沈叶白看穿了。

    调整了一下情绪,傅清浅换好衣服出来。

    拿上包说:“我们走吧。”出去前,她对经理和店员抱歉的点点头:“今晚实在太麻烦你们了。”

    沈叶白站在门口抽烟,等她说完话,叼着烟一声不吭的离开。

    直到上了车,他才将烟掐灭,降下一点儿车窗丢到窗外去。

    傅清浅坐在副驾驶上,默默的系好安全带。

    知道即便有很多的巧合,也不能一下认定宋楚的死就和沈叶白有关。

    毕竟安悦如的居心不良她是早就知道的,万一是有意离间呢?就算安悦如已经不在了,也仍旧见不得他们好过。

    即便到了现在,傅清浅的意识层面仍执拗着想保有一丝侥幸。

    傅清浅望着窗外,心烦意乱的想着。

    沈叶白已经驾车驶上主干道,突然冷冷的问她:“你到底什么意思,接个电话反悔了吗?”

    傅清浅心惊地望向他:“什么?”

    沈叶白明显不悦,他冷冷的看着她说:”回去照照自己是什么表情,是林景笙告诉你不要嫁给我是吧?所以,你就动摇了?”

    “我没有动摇,林景笙也没劝我不要嫁给你,你想多了。”

    沈叶白捏紧方向盘,不再说话。车子猛然提速,快得像要飞起来了。

    傅清浅的心脏一下提了上来。

    回到家后,明显看出沈叶白不高兴了。

    下车后,他大步向前,把傅清浅甩在身后,进门按开所有大灯,钥匙“哗啦”一声扔到茶几上,默不作声的上楼去了。其间所有动作都发出巨大响动。

    傅清浅没有跟着他立刻上楼。

    她坐在沙发上,让混乱不堪的思绪慢慢平静下来。林景笙告诉她的消息实在太突然了,真像一枚炸弹在她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空投下来。从婚纱店到现在,根本没有冷却下来,心里仍旧是沸腾的。

    傅清浅坐了几分钟,起身去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端着杯子去露天阳台上站着。

    冬季的晚风肆意吹拂,划割脸庞。

    沸腾的心潮却终于慢慢冷静下来。

    傅清浅喝下一杯水后回室内,她放下杯子上楼。

    沈叶白已经洗完澡了,穿着家服务从浴室中走出来,他的头发还在滴水,顺着发梢落在肩头。

    傅清浅一上楼就看到他。

    她深知这个男人是莫测危险的,早在最开始接近他的时候,她就有这样的感知,这认知或许一刻未曾改变过,就扎根在她的心底深处。但是,傅清浅又不能否认,这个男人太有魅惑性了,就像有毒的罂粟,你明明知道这样的违禁品碰不得,却仍抑制不住的去喜欢,被迷惑。

    等傅清浅想明白的时候,已经从身后抱住了他,她一双手臂紧紧缠住他的腰身。

    沈叶白显然没想到,他明显怔了下。

    没有回头:“你干嘛?想讨好吗?没门。”

    傅清浅侧脸压在他的脊背上,闷着嗓音问他:“这样不行,那怎么样才能讨好你?”

    沈叶白拆开她的手臂说:“不用你讨好。”

    他去吹头发了。

    傅清浅站在原地看了他一会儿,心里酸涩到极至,以至于眼眶中胀满又酸又涩的东西,她用力吸了一下鼻子,感觉有什么美好的东西即将崩塌了,只觉得难过。

    到现在她还能感觉到婚纱穿在身上时的感觉,雪白的,层层层叠叠,她望着镜中的自己,有些不可思议,竟是这样明艳。

    林景笙的电话偏在今晚打来,犹如谶语一般。

    沈叶白没吹干,就扔下吹风机上床睡觉了。

    心里又烦又乱,傅清浅太反常了,从接完林景笙的电话开始。而她此刻傻了一样站在那里看着他,让他脊背发麻。

    他受不了那样的注视,干脆躺到床上背对她。

    傅清浅只简单洗漱了一下,爬到床上后,再度从身后揽紧他。

    这种感觉很奇妙,一切幻象打碎前,就宁愿相信它是真的。

    “沈叶白,叶白,,”

    傅清浅唤了他几声,沈叶白才终于应声:”嗯?”

    “你是真想娶我吧?”

    半晌,沈叶白低低的反问:”你说呢?”

    傅清浅紧靠着他的脊背不说话了。

    须臾,沈叶白猛地翻过身来,捧着她的脸颊用力亲吻。

    傅清浅的牙齿被他撞了一下,她轻轻呼了声,他捧着她,更用力了,整个身体压了上来。

    傅清浅微微闭上眼睛,隔绝眼前的光亮,感官反倒更加敏感强烈起来。

    一大早,林景笙就接到了沈叶白的电话。

    林景笙一点儿不觉得意外,就算沈叶白不知道他和傅清浅通话的内容,而且,他也不相信傅清浅会傻到将他们说的话告诉他。但是,以沈叶白一向霸道的行事风格,还是会给他打电话。

183你娶我的目的是什么

    因为这层笃定,林景笙的声音也变得沉稳有力:“沈总一早打电话,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想说吧?”

    沈叶白坐在车里,傅清浅驾着车先他一步离开了。他透过挡风玻璃静静凝视,声音冷淡:“见一面吧。”

    “现在吗?”

    沈叶白已经将地址报给他。

    他接着挂了电话,把手机往前一扔,不慎撞到了挡风玻璃,发出“砰”的一声响动。

    沈叶白不去理会,直接发动引擎。

    林景笙正准备去上班,接到沈叶白的电话,改变了目地的。

    沈叶白先他一步抵达。

    林景笙推门进去的时候,西装革履的沈叶白靠在沙发上,完全一副商界贵胄的模样。脸上的不悦非常明显,神色清峻,让下颌线紧绷的沈叶白看起来,更加凌厉逼人。

    想来他在公司,就是这样威慑手下一众老将的,不然小小年纪,光有业绩,没点儿自持老成的威严,也很难掌控一个集团。

    林景笙笑着迎视,相比沈叶白放松很多。

    他神色自在的问他:“沈总一大早不用去公司上班吗?”

    沈叶白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直接问他:“你喝什么?”

    林景笙打量了一下整体环境,确定这是一家酒吧,他还不知道有这么早开门的酒吧。只是这个时间点,除了他们,就再没有其他人了。

    林景笙摇了摇头说:“不用,一会儿还要回工作室上班。”

    沈叶白不再勉强他,他兀自端起酒杯抿压。

    林景笙下意识注视着他握着高脚杯子的手指,白皙修长,骨节分明,一切都那样美好又凌厉。

    沈叶白眯着狭长眼眸,开门见山:“林先生对我和傅清浅的婚事有意见么?”

    林景笙迎接他的目光,坦然说:“我不允许她受到任何的伤害。如果沈总真的能给她幸福,我当然愿意祝福你们。只是,你拍着良心讲,你真的可以给她幸福吗?”

    林景笙的视线锁紧他,瞬间如一张密实的大网罩了下来。

    沈叶白看了他两秒钟,“哗”一下冷笑出声,即便林景笙一个大男人也不得不承认,沈叶白的这个笑非常嚣张,也非常有魅力,只是讽刺的意味明显。

    沈叶白问他:“你的不允,是凭什么?”

    林景笙怔了下,他很快说:“我和傅清浅是多年的好朋友,而且,我也答应过宋楚会照顾她。”

    沈叶白问他:“你们再多年的友情,及得上我们几个月来的耳鬓厮磨吗?”眼见林景笙的脸色难堪起来,他慢条斯理的又说:“而且,那个宋楚已经是过去式了,从此傅清浅的生命里,只有我一个人。他的那些嘱托,你大可以不用再当一回事。我跟他不同,我的女人,从不需要别人帮忙照顾。”

    听到这里,林景笙不禁恼火,沈叶白在诋毁他的同时,也在侮辱宋楚。

    “沈总做人做事一向这么霸道,且不讲道理吗?”

    沈叶白身体微微前倾:“那你告诉我,自私的爱情面前,怎么讲道理?你是那种宽容大度的人吗?”

    他脸上的讽刺更明显了。

    林景笙点点头:“沈总说得没错,爱情的确是自私的,很多时候没有道理可言。但是,光有爱没有用,还要有让对方幸福的能力。沈总觉得自己硬性的将她拉到你的世界里,真的能给她幸福吗?还是你的目的本来就是为了摧毁她?”

    沈叶白眸光一滞。

    林景笙又说:“到底是想给她幸福,还是摧毁她,我相信沈总心里比谁都清楚……”

    早晨的阳光很好,透亮,清澈。

    傅清浅无心欣赏,下车后,急步走进工作室。林景笙的助理也是刚刚到,大外套还没有脱下去,见傅清浅走过来,打招呼说:“傅老师,早上好。”

    傅清浅问她:“林景笙来了吗?”

    助理说:“林老师之前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说要稍晚些过来。”

    又推迟上班的时间?

    傅清浅心事重重的点了点头,走出两步,又说:“一会儿林景笙过来,让他过去找我。”

    助理马上说:“好的,傅老师。”

    傅清浅回到办公室,脱掉大衣扔到一旁的沙发上,她直奔办公桌,从抽屉里拿出那个日常记录梦境的本子。

    打开后,几日来鲜血琳琳的场景再度浮现眼前。

    其实每一个细节她都仔细推敲过了,但是,今天早晨再看,突然又感觉有了其他的解读方式。

    傅清浅闭上眼睛,靠到椅背上仔细回顾。

    灵魂穿梭,仿佛重新回到梦中,那个滚烫的午后,她抱着课本走出来,穿过盛夏浓密的石榴林……盛夏!

    傅清浅猛地坐直身子,如梦初醒一般。对,没错,是盛夏,从宿舍走出来时,空气滚烫,是她对夏城的盛夏最深刻的感知。

    在梦里她也清楚的知晓,时处夏天,可是,夏天的石榴树上怎么还会有花呢?

    傅清浅闭了闭眼睛,她记得梦里满树的石榴花,夹杂在浓密的树叶间。浅浅的红色,一簇一簇的,娇艳的程度堪比桃花。

    为什么她会感觉像桃花呢?

    那些花又让她联想到什么?

    傅清浅大脑陷入沉思,整个人坐在办公椅上,石化了一般。

    直到办公室的门板被人叩响。

    傅清浅错愕抬眸,大脑中所有的联想一下便中断了,前方原本闪现的一点儿光亮,也彻底湮灭,陷进黑暗。

    功亏一篑,傅清浅懊恼的皱了下眉头,把本子收起来。

    “进来。”

    门板打开,林景笙走了进来。

    “听说你找我。”

    他身材高大,立在傅清浅办公桌前。

    此时的林景笙隐隐让傅清浅感觉憋闷,候鸟的到来,可以标识着春天的来临。

    但是,林景笙是来帮她面对现实的,许是害怕太过残酷,傅清浅竟然想要逃避。

    很快又把这个想法否定了,知道根本没办法回避。人的疑虑其实从来不是别人传导过来的,而是心底深处原本就有的。

    “你坐下啊。”傅清浅问他:“喝茶,还是咖啡?”

    林景笙说:“都不喝。你叫我来,是想问我电话里说的那些事的真实可靠程度吗?”

    傅清浅看着他不说话。

    林景笙告诉她:“千真万确,那些东西都不难查到,凌峰资产集团的前身,去网上就能搜索到。至于金融圈那些大动作,即便是几年前的,想查清楚也都非常容易。只是,所有事情的联系,到底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却要靠我们用理智去判断了。”

    傅清浅靠在办公桌上,抠着边缘的一双手在暗暗用力。她的心里又开始波涛汹涌了。

    控制了一下声线,才说:“其实所有时间线你都查过了是不是?也核对过了,沈叶白携壮志归来,取得成功,在金融圈名声大噪的那场收购,就是宋楚暗中谋划的那场收购。而……沈叶白做那一些,都是在宋楚车祸去世之后?”

    话到此处,傅清浅的声音还是忍不住的微微颤抖。

    林景笙抬眸看她:“调查的详细资料我已经发到你的邮箱了,上面的时间点你可以核对一下。”他默了一下又说:“其实我一直迟疑,要不要将这件事情告诉你。我知道如果说出来,你和沈叶白之间就会产生嫌隙,甚至可能没办法再继续走下去。但是,不告诉你的话,我会一直心神不宁,怕你走上的是一条毁灭的道路。我从不觉得沈叶白是个简单的男人,所以,我也不确定他是否别有用心。”

    不要说林景笙,就连傅清浅自己都不确定了。

    有时她觉得沈叶白是爱她的,可是,很多时候她看不透他。

    在沈叶白的身上有太多未解之谜,时常让她心有不安。

    现在这种不安,反倒因为她对沈叶白的用心,不断加剧。

    林景笙离开后,傅清浅打开电脑,查看里面的文件。

    她触及鼠标的手指微微颤抖。

    眼睛望向屏幕的时候,有一刻的茫然,几秒钟后,聚焦成功,才彻底看清上面的字。

    林景笙说得不错,一切的时间点都有着完美的衔接。

    当时傅清浅的脑中只有一个想法,自作聪明的安家,是否被当枪使唤了?

    这样的念想一出,傅清浅全身更加酸软无力。

    上午的预约被取消了,傅清浅深知现在的自己没办法正常工作。

    她拿上包从工作室里出来。

    临近中午,阳光更加刺目。冬季的阳光即便绚烂无比,仿佛也是病态的惨白。

    傅清浅戴上太阳镜,厌恶的将森森的白光抹去。

    她驾着车在大马路上奔跑,这个时间点的道路并不拥挤。她漫无目的的开着,停下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凌峰资产大厦的广场前。

    傅清浅紧紧的握着方向盘,眼睛湿漉漉的,她现在很愤慨,有一种强烈的冲动,就是冲上去目不转睛的盯紧沈叶白的眼睛,问他:“宋楚的死是不是跟你有关?你娶我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真的无关爱情吗?”

    傅清浅的眼睛湿透了,她吸了吸鼻子,还是有一滴眼泪落了下来,被她飞快的抬手抹去。

    如果一切答案都是肯定的,那太残忍了。

    即便都是些虚妄的海市蜃楼,现在碎去,也太迟了。

    这个冬季的中午,傅清浅坐在车里抑制不住的嚎啕大哭。哀兵必胜,她知道自己不见得会输,却注定不会好过。

    等她下车的时候,情绪已经恢复平静。

    傅清浅踩着高跟鞋,通过前台的时候,工作人员马上认出了她。

    沈叶白几次在公众场合高调示爱,现在不认识傅清浅的人在少数。尤其凌峰资产集团的员工,哪个会不识老板娘的面目?

    “傅小姐,您好,您给沈总打过电话了吗?”

    傅清浅停下步子:“需要预约吗?”

    前台小姐连忙摇头:“不是,沈总在开会,您现在上去估计还没有结束,不然我先给秘书打通电话问问?”

    傅清浅知道公司有规定,不是所有人都能随随便便上去。

    她说:”你打吧。”

    电话接通,说了两句很快又挂断了。

    “傅小姐,沈总马上散会了,秘书这就下来接您。”

    须臾,傅清浅和秘书搭乘总裁专用电梯扶摇直上。

    到现在,她出现在沈叶白的世界里,还是享有最高的礼遇。想到这里,傅清浅的心里不由又生出悲哀。

    秘书请她到沈叶白的办公室里等候。

    大约十几分钟,沈叶白从外面进来。

    出现在公司,他便自然而生多出一种克制与严谨的气息,收了邪魅之气,给人的感觉都不一样了。

    沈叶白一进来,问她:“不是在上班,怎么突然跑过来了?”

    是啊,她突然跑过来为了什么?

    傅清浅已经有些说不清自己的初衷了。

    她勉强笑了下:“中午想和你一起吃午饭啊。”

    沈叶白若有所思的看着她:“想我了?”

    “好像有点儿。”

    沈叶白苦笑,告诉她:”坐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忙完手头的事。”

    他坐到他的办公桌前,打开电脑,很快进入工作状态。

    傅清浅坐在沙发上看着他。

    一股一股的酸气往上冒,煮沸了似的。

    傅清浅低下头,不再看他。

    好在沈叶白没用多久就结束了手头的工作。

    他关合电脑,站起身说:“走吧,去外面吃。”

    傅清浅拿上手包,跟着他一起下楼。

    全凌峰资产的人都知道两人即将结婚,一走一过,吸收无数羡慕的眼光,像尹青常讽刺她的那样,飞上枝头做凤凰,多少女人的梦啊。

    沈叶白问她:“吃什么?”

    傅清浅”啊“了一声,看向他。

    沈叶白转过身来,定定的看着她,俊眉不由自主的蹙起说:”到底在想什么?怎么心不在焉的?”他将手按到她的肩膀上:”跟我离这么近,还不足吸引你的注意力吗?“

    傅清浅抬眸看着他。

    中午的日光洒在沈叶白的身上,照耀着他漆黑蓬松的发线,额发的缝隙间他的狭长眼眸微微眯着。

    傅清浅盯着他的眼睛,心头猛地一震。

    她知道为什么梦里她会觉得那些石榴花像桃花了,因为沈叶白最俱标识性的,就是那双狭而长的桃花眸子,眼角微微上翘,明艳异常。

    所以,梦里的那个人,不是宋楚,也不是林景笙,而是沈叶白!

184预示梦

    在傅清浅的感觉中,他一直就有桃花的艳滟,所以,她才会把那些石榴花想象成桃花。一定包含着特殊的意义,不然没有道理,毕竟两种花相差甚远。

    而站在她面前的那个人,脸被摭去大半,傅清浅最开始觉得是宋楚,是因为他隐约的长相,后来又觉得是林景笙,是因为那晚之前恰巧得到林景笙要离开的消息,就以为同她来道别的人,应该指的是林景笙。

    现在看来,全错了。

    长得像宋楚的人,是沈叶白。而之所以又让她想到林景笙,是为了指示她想到林景笙的离开。梦在传达一种信息的时候,本来就是很多隐晦信息的组合,要通过领悟每一个细小情节所要传递的意思,才能读取它的全貌。

    所以,通过一系列的联想,那个梦传达给她的,就应该是沈叶白要离开了。

    是个预示梦。

    同时也是源于她心底的不确定,正因为她潜意识中也觉得宋楚的死和沈叶白有关系,如果这样,那她和沈叶白就没办法在一起。

    于是,在沈叶白提出去试婚纱之后,潜意识中的分离就跳脱出来了,它在暗暗的提醒着她。

    提醒她这个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傅清浅呼吸急促,目光慌乱地的注视着他。

    同时抓住他按在她肩头的手臂,手指用力,指甲似要抠进他的肉里去了。

    沈叶白发现她的异样,问她:“怎么了?浅浅。”

    傅清浅神色悲怆,肢体有些不听使唤,机械的钳制住沈叶白的手臂一再用力。

    沈叶白感觉到她的手指,乃至全身都在微微颤抖。知道这是一个人情绪激烈的表现,而且,很显然,傅清浅现在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才导致她的身体一瞬间出现僵化反应。

    沈叶白的心脏一阵紧缩,用力的将她拉到怀里抱紧。

    午休时间,大厦的广场前来来回回,不时有人经过。

    不敢盯着一直看,匆匆一瞥之后,忍不住微笑,工作中一向严谨的沈叶白,到底还是年轻气盛,爱情面前和其他男人没有任何区别。

    傅清浅一张脸埋在他的胸口,呼吸堵塞,心脏更是胀痛得厉害。

    她不得不承认,从沈叶白向她求婚开始,她就一定程度的开始焦虑,夜里的乱梦越来越多。

    尤其接到林景笙的电话,得到那些信息之后,她的焦灼情绪仿佛被彻底激发出来了,到了一个濒临崩溃的边缘。

    做为一名心理咨询师,傅清浅很清楚是为什么。

    越是激烈复杂的情绪,越需要及时疏导。如果反其道而行,被紧紧按压进心底深处,企图忽略不计,最后的结果就是,等它一旦被引爆,便威力无穷。

    傅清浅隐隐觉得自己就要达到那种程度了,上去之前,她在车里嚎啕大哭就是失控的表现。太不可思议了,她本来不是那种无法掌控情绪的人。

    一点儿危险的信号在傅清浅的头脑中闪现,那种熟悉的,可怕的感觉要来了。出于本能,傅清浅紧紧钳制住沈叶白,有一刻手指僵麻,松软不下,手指抽筋似的,想放开他都不可能。

    这会儿被沈叶白抱在怀里,慢慢的,激烈的情绪软化下来。

    傅清浅理智回笼,微微喘着粗气,从他怀里退出来。

    她勉强的扯出笑:“看来我真的被你惯坏啦,才上了两天班就神经敏感。刚刚突然想到一个梦,脑子里一下就空白了,你突然按上我的肩膀吓了我一跳。”她疲惫软弱的抚了一把额头,冬日的晌午,有光,但是,不暖,她却出了一脑门子的汗。不由轻轻的感叹:“我看我真的是魔怔了。”

    沈叶白若有所思的看着她,须臾:“觉得压力大,就把工作辞了吧,你那一行做久了,不是什么好事。”

    很多咨询师的前身,本来就是心理疾病的患者。被人拯救之后,又来拯救别人。即便一些正常的,在接待来访者的时候,也要使自己融进对方的情绪中。重点就是,有的时候进得去,却不见得出得来。

    时间久了,心里负重太多,难保不会垮掉。

    沈叶白真的不认为一个有着严重抑郁症病史的人,适合承接别人的心理问题。

    他好看的眼睛眯起来,神色复杂的审视她。

    傅清浅手指攥紧,脸上的笑容更加轻松愉悦了:“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只是休息的时间太久了,节奏有些跟不上是真的。不时脑子里就闪现来访者的问题,看来真的是业务生疏了。”她接着又说:“不然算了,你回公司的餐厅去吃吧。晚上我早点儿回家,给你做好吃的。”

    沈叶白表现出不悦:“一脸勉强,看着也没的确胃口,你回工作室吧。”他接着又问:“用不用我送你?”

    “不用,我开车来的。”

    和沈叶白分别后,傅清浅去提车。停车场在右边,她向左边走出几步,意识到方向错了,又转了回去。

    沈叶白明眼看她颠三倒四的走来走去,他只是静默的站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

    直到傅清浅的车子开离自己的视线,他才转身回大厦。

    沈叶白没有去餐厅,上楼后,他直接回到办公室打开电脑,在浏览器中搜索“抑郁症”几个字。

    傅清浅开了一会儿,将车打到路边停下。

    喘息了几秒钟,她从包里摸出一根烟点上。

    烟气冒出来的时候,她用掌心难耐的按着眼眶,今天她的情绪波动就像坐过山车一样,已经有些超出她的把控了。

    吸了两口烟,傅清浅将额头抵到方向盘上,提着一口气,不敢用力喘息。

    她很知道为什么。

    到了现在,有些东西只要轻轻一下,就能将她整个人击得粉碎。

    一整天的时间,傅清浅都不在状态。

    下午提早从工作室里出来,途经林景笙的办公室,看到门板关着。

    她问助理:“有来访者?”

    助理笑着说:“哪是,沈流云来啦,林老师最拿她没办法了。”

    傅清浅表示明了,径直走出工作室。

    沈流云是来让林景笙兑现承诺的。

    “你说过要请我吃饭的,大叔,你不能赖账。”

    林景笙微笑,他也没想赖账。除了兑现承诺,还还想额外补偿,接下去,他可能会更加“纵容”沈流云一些。这种奇怪的想法在头脑中一掠而过,多少有些莫明其妙,林景笙也没有多想。

    他将笔记本电脑装起来,说:“你想吃什么,我就请你吃什么。”

    沈流云暗搓搓的:“天这么冷,吃火锅吧,再喝点儿小酒,暖乎乎的回家睡觉。哇,想想就没爆了。”

    林景笙打消她的念头:“喝酒就算了。”他又不是没见过她喝醉的样子,想想就觉得头疼。

    沈流云不满的抗拒了一下,马上又妥协了:“那好吧,光吃饭。”

    她坐在沙发上乖乖的等林景笙收拾东西。

    从工作室里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林景笙去提车。

    沈流云站在路边等他,头发披散着,戴着一顶针织帽子,顶端毛茸茸的一团,和她脚上的毛毛鞋交相辉映。

    青春逼人的女孩子,真是穿什么都好看。

    林景笙停下车,等她上来。

    两人还是去了上次去的那家重庆火锅店。

    傅清浅回来的路上顺便买了食材。

    回到家后,她同先去换了衣服,然后马上开始做饭。

    节奏非常紧凑,一点儿空闲的时间都不给自己留下。她一边煮着饭,一边又去楼上收能用机洗的脏衣服。找了一圈,实在没有什么可洗的,就干脆把床单和被罩都扯了下来,拿到楼下清洗。

    只是不想停下来,仿佛一停下来,头脑中的很多想法就冒出来了。以她现在的自控能力,只怕没办法自处。

    滚筒洗衣机转个不停,轰隆隆的。

    厨房里热气腾腾,锅里的粥快煮好了,晚上要炒的菜都已洗净切好。只等沈叶白进门,就开火炒菜。

    几个小时不停的忙碌,让傅清浅的手脚酸痛。

    坐到沙发上的时候,感觉更明显了。之前的确有些用力过猛,但是,忙碌比静下来的感觉要好。

    沈叶白的房子太大了,只要一停下来,整个空间就马上静寂下来了。

    空荡荡的,灯光璀璨又寂寥,呼吸都像有了回声。

    傅清浅看了眼时间,给沈叶白打电话。

    响了几声,他的声音传出来:“浅浅……”

    傅清浅问他:“你快到家了吗?饭已经做好了。”

    听筒那边说:“忘了告诉你,我今晚加班,不回去吃饭了,你自己先吃吧。”

    傅清浅怔了下,说:“那好吧,回来慢点儿开车。”

    “知道了,再见。”

    沈叶白挂了电话。

    傅清浅将手机放到茶几上。

    起身去厨房将火关掉。

    粥香弥漫,但是,她一点儿饿意也没有。

    阳台上洗衣机发出提示音。

    傅清浅走过去,床单被罩已经洗好了,她拿出来晾上。

    之后没有接着返回室内,站在阳台上看远处的万家灯火。

    光色十分璀璨,如万千珠海。

    即便如此,也没能抵消冬季的半点儿寒意。阳台上的风冷极了,抽打脸庞,很快如锋芒穿透衣衫。

    听说过几天还要降温,最冷要达到零下十几度。今年夏城的天气有些反常,雪下得大,下得早,温度也是忽高忽低。

    流感一波一波的袭来,每一次的浪潮都异常猛烈。

    傅清浅立在那里,不知道是不是太冷了的缘故,说不出的万念俱灰。

    真的,此时此刻她就是这样的感觉。

    甚至想到纵身一跃,会轻松很多。

    这样的念头一出,把傅清浅吓坏了。她连忙转身回室内,离阳台那里远远的。

    怎么能有这样的念想呢。

    傅清浅吸了一下有些冻木的鼻子,远离风险一样,快速去了楼上。

    有些药她一直备着,因为抑郁症这种病是精神上的癌症,没办法完全治愈。

    已经很久没有服用过了,回到卧室,傅清浅从行李箱的隔层里翻出来,吃了一粒才缩到床上。

    吃饱了,人就会变得异常满足。

    从饭店里一出来,沈流云就兴奋得想唱歌。

    她坦诚的说:“大叔,我现在高歌一曲,你会不会觉得很丢脸?”

    林景笙哼声:“不丢脸才怪。”

    沈流云说:“那你现在先离我远一点儿,装作不认识我。”

    “你非唱不可吗?”

    “那当然。”沈流云理所应当:“难过了就哭泣,高兴的时候就大声歌唱,一直是我活着的宗旨。”

    林景笙觉得这个时代,像沈流云这种活法的人不多了。看着挺傻气的,但是,细想想,是难得。

    他说:“你唱吧,只要不是太难听,不要人的命就行。”

    沈流云嘿嘿直笑。

    开口唱的是《向天再借五百年》,小姑娘爆发力却不小,唱到那句“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的时候,撕心裂肺,林景笙杀了她的心思都有了。

    恨不得让她现在就消失不见。

    路过的人都在笑。

    林景笙拉了拉她:“好了,好了,唱两句得了。”

    沈流云唱得还是很来劲,林景笙就用一只手直接捂住了她的嘴,然后往车上拖。

    沈流云挣扎反抗,被按到副驾驶上又忍不住的哈哈大笑。

    林景笙反应过来,她是刻意的,刻意闹他玩的。

    “让我丢脸你很开心是不是?自己不觉得丢人吗?”

    沈流云将脸一扬:“人活着,重在开心嘛。怎么会丢人?”

    林景笙笑了声:“你的人生觉悟很多人达不到。”

    “那是因为你们都活得太过有板有眼了,人其实不用那么绷着的,时间久了不累死才怪。”

    林景笙发动车子送她回去。

    在沈家老宅外面停下来。

    沈流云拆掉安全带:“大叔,谢谢你送我回来,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林景笙说:“好,回去早点儿休息。”

    沈流云下了车,已经说过再见,走出几步又回头:“大叔,我还有话要说。”

    林景笙关合窗子的手顿住,抬起头问她:“什么话?”

    沈流云大声说:“你留下来,我好高兴。我想感谢全世界啊,你不走,真的是太好啦。一想到随时都能见到你,我每天都感觉生活充满希望。大叔,我真的是越来越喜欢你啦。”

    林景笙微微一怔,须臾:“好了,别闹了,快回去吧。”

    他关上车窗快速离开。

    傅清浅靠边床头,被子裹了很久,身体终于暖和过来了。

    药里有催眠的成份,眼皮发沉,她躺到床上准备睡觉。

    沈流云的电话突然打来了。

    接通后,问她:“清浅姐,你是不是跟我哥在老宅附近的酒窖?”

    傅清浅眼皮沉沉的,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说:“没有啊,我在家里睡觉,你哥在加班。”

    沈流云狐疑出声:“怎么可能,他的酒窖亮着灯,我分明看到有两个人影,一男一女走进去啦。”

    她和沈叶白再不济,也是二十几年的兄妹了,她哥的轮廓她会不认得?

    那个女人高挑,纤细,远远看着,她就以为是傅清浅。

    傅清浅蓦然睁开眼睛。

    沈叶白不是在加班吗?

    沈流云说:“我过去看看那两个人是谁。”

    傅清浅连忙说:“你别去了,他忙完了,带朋友去看看他的收藏品有什么意外的,这么冷,又这么晚了,你快回去吧。”

    冷风不断往衣领里灌,的确挺冷的。

    沈流云说:“那好吧,我回家了,回头你自己问问吧。”

    “晚安。”

    傅清浅握着手机,困得少了一点儿。

    她眯眼躺在床上,心里乱轰轰的。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渐渐睡着了。

    沈叶白临近半夜才回来。

185以为她是情敌上门吗

    药力的作用,傅清浅睡得很沉,并没有听到他进来。

    她也是在猛然惊醒后,一睁眼,面前一张脸,正凑近了打量她。

    傅清浅被吓得本能尖叫,短暂的时间内根本看不清是谁。

    “啊啊……”

    她缩进被子里的身体瑟瑟发抖。

    沈叶白压下身,把她抱到怀里:“不要怕,我是沈叶白……”他轻轻的拍打她:“不要害怕,没事了。”

    傅清浅听到他的声音,心里仍旧慌乱异常,她从被子里探出头来,额发湿透了,脸色苍白,床头灯的照射下毫无血色。

    沈叶白进来后,就一直坐在床边观察她。即便睡着了,她闭合的眼珠仍在不停打转,秀眉紧锁,面部表情慌张痛苦,笃定她在做噩梦。

    面部扭曲一阵扭曲后,傅清浅蓦然睁开了眼睛,直直的盯着他开始尖叫。

    整个过程,看得沈叶白也有些心慌意乱。

    傅清浅探出头后,他伸手把她湿淋淋的额发拔到一边,捞起她抱到怀里。

    “好了,没事了,刚刚只是作噩梦。”

    傅清浅的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无意识轻啜,仿佛是睡梦中延伸出来的悲怆情绪。

    她当然知道自己作了噩梦,而且,傅清浅很清楚,就要噩梦成真了!

    她还有些惊心动魄的回不了神。

    过了很长时间,傅清浅从沈叶白的怀里退出身,“帮我倒杯水吧,谢谢。”

    沈叶白去给她倒水。

    再回卧室,傅清浅已经将大灯关上了。原本最喜欢的淡白宝光,竟刺得她眼瞳不适,皑皑白雪一样苍凉。

    为了稳定心神,傅清浅只开了一盏床头灯。

    沈叶白进来的时候,她靠在床头揉眼眶。

    “来,喝水。”

    沈叶白把水杯递给她。

    傅清浅捧着杯子,一口灌下去。

    沈叶白拿回杯子,放到床头柜上,接着坐到床沿问她:“作了什么梦?”

    “俱体说不清楚,感觉自己被困住了,无论如何脱不了身。”傅清浅问他:“刚回来吗?几点了?”看他连衣服还没有换,身上有淡淡的酒香,不是太浓烈。

    傅清浅筋疲力尽,就干脆没有问。

    沈叶白淡淡的“嗯”了声,“我去洗澡,你接着睡吧。”

    傅清浅重新躺回到床上。

    沈叶白拿着衣服去浴室。

    梦里的情景再清析不过,她的确被困住了,在一口深井里,本来已经非常可怕。身旁还有一只白色透明的恶鬼缠绕着她。

    傅清浅惊恐的想要逃离,却怎么也逃不出去。梦里惊恐万分,声嘶力竭,醒来也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

    她闭上眼睛,再重复那个可怕的梦境,绝望一点一点的将她包裹起来,像密不透风的塑料薄膜,慢慢被困死其中的惊惧与窒息。

    傅清浅听着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知道再不做点儿什么,一切就都来不及了。

    沈叶白洗完澡出来,头发已经在浴室里吹干了。钻到被子里,凑近了看她眼睫毛还在微微的颤动,他便直接凑过去抱紧她。

    两个人的身体紧密的贴在一起,就连身上的香气都很相近。

    傅清浅闭着眼睛没有睁开,她太累了,也没有心情,身体沉甸甸的,像压着一块大石头。

    而喝了酒的男人明显有一点儿兴奋,能感觉到他的需求跟渴望。

    傅清浅的翻了个身,干脆背对他。

    沈叶白的身体顺着她身体折合的曲线弯曲,两人反倒更贴近了。

    他环绕她的大手探进去,触及皮肤很温暖。

    但偏偏没有往常一样的电流通过。

    傅清浅甚至有些烦躁:“别闹了,快睡觉吧,我好累。”

    她把他的手扯出来扔到一边。

    沈叶白静静的注视了她一会儿,翻过身去背对她,在他看来傅清浅不是累,是烦躁。

    沈叶白难得起了一个大早,没有吃早饭,接了一个电话就提早出门了。

    走前傅清浅还没有起床,躺在床上不想动弹,听沈叶白打好领带,走过来跟她说:“我上班去了。”

    她有力无力的“嗯”了声,整个脑袋缩进被子里,还是冷。

    直到上班的时间快到了,傅清浅抓过手机看了一眼。

    撑着床面起身。

    早饭没有吃,收拾妥当后就直接出门了。

    工作室门口,林景笙看到她吓了一跳。

    “身体不舒服吗?脸色那么难看。”

    傅清浅有气无力:“是有点儿不舒服。”

    早晨的时候身体有点儿发冷,出门前刻意穿了很多衣服,坐在车上还是觉得忽冷忽热。

    林景笙的手已经伸了过来,触碰她的额头,傅清浅下意识想要闪躲,他说:“别动。”瞪了她一眼,几秒钟后放下说:“你发烧了。”

    傅清浅迷迷糊糊的想,可能是昨天晚上站在阳台上的时间太久了。

    “不要紧,吃两片退烧药就好了。”

    林景笙不放心:“请假吧,你这样怎么上班。”

    傅清浅今年的体质明显不如往年了,时不时就感冒发烧,以前一年到头也生不了一次梦。

    “不用,才上几天班,我就这事那事的,实在没有脸再请假了。”

    说着,她已经往里面走。

    林景笙无奈的跟进来,嘱咐她:“吃上感冒药,多喝热水,如果实在撑不住,就去医院吧。”

    傅清浅应了声。

    “知道了。”

    上午勉强接待了两个来访者,为了不影响下午的工作,中午休息的时间一到,傅清浅嘱咐助理几句,从工作室里出来。

    感觉烧得更厉害了,她要到附近的诊所去打一针。

    小诊所的环境相对较差,输液室的被子略微发黄,好在还有一张空床,另外一个输完液的人刚离开。

    诊所的医生询问了一下症状,确定是感冒,配好药后,让护士拿去帮她打上。

    傅清浅被烧得酸软无力,坐都坐不住,也不管床上是否干净,就直接躺到上面。

    就打针的那一会儿,她竟然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最后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

    林景笙问她:“你在哪里?”

    傅清浅睡了一觉,精神了一点儿说:“在诊所打针。”

    “哪个诊所?我过去。”

    傅清浅抬头看到这一袋药已经打完了,急着叫护士换药,她说了句:“很快就打完了,你不用过来。”

    说完挂了电话,单手将输液管关合,隔绝空气。

    护士拿着药过来,核对了一下名字给她换上。

    傅清浅感觉退烧了,靠在床头用手机搜索几年前金融圈发生的几件大事。

    包括凌峰资产集团前身的详细内容。

    事关凌峰资产集团近几年来发生的大事网上罗列清析,还有专门关于沈叶白的网页介绍,这个在傅清浅看来,有起床气,生活和工作中判若两人的男人,却实实在在的是个公众人物,沈叶白在金融界的影响力,只怕一点儿不比那些一线大腕在影视圈的地位差。

    想到沈叶白了,傅清浅就开始胸口发闷,心脏有明显的不适反应。

    她不敢用力喘息,知道这里的空气中密集了无数的病毒因子。

    傅清浅最后扫了一眼网页,百度上的沈叶白眉目端正冷艳,穿着玄黑色的西装,气息凌厉精锐,一副纵横家的模样。这样的沈叶白一定会有很多小姑娘迷恋。

    她将手机屏幕按合。

    五味陈杂的闭上眼睛。

    输完液从诊所里出来,傅清浅改变了主意,没有直接回工作室。

    车子驶向另外一条街,最后在“语笑嫣然”酒庄前停了下来。

    她不是一个宽容大度的女人,男朋友谎称自己加班,结果却和另外一个女人在一起这种事,她是不能容忍的。

    但是,现在明显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真正决定她和沈叶白是否可以在一起的,明明另有其他。

    怒火中烧的傅清浅,像其他所有被嫉妒火焰烫烧的女人一样,理智暂时退居一边。

    看到门上的牌子,她已经推门下来,并踩着高跟鞋义无反顾的走了进去。

    店员礼貌热情:“欢迎光临,里面请。”

    傅清浅一进来,打量室内的环境。室内的光线略微暗沉,但是,能清析看到墙壁上一排排的酒架,还有几个大个儿的橡木桶,以为是装饰,走近几步,发现也是起到酒架的作用,里面罗列着一满桶的葡萄酒。

    很有品味的酒庄,和外面那些乌烟瘴气的酒吧比起来,堪称高雅。

    再有那么漂亮的一个女老板,难怪门庭若市,很多客人都喜欢。

    店员看她站立不动,问她:“您想买什么酒吗?”

    傅清浅不答反问:“你们老板在吗?”

    店员点点头:“我们老板也是刚过来。”

    “请她出来一下吧,我们认识的。”

    傅清浅挑了一个空位坐下。

    江语然风姿绰约走出来,看到是傅清浅,吃了一惊:“傅小姐,竟然是你。”

    傅清浅暗暗的打量她,笑着说:“叶白极力推荐,说这里环境优雅,是喝酒的好地方,所以,过来看看。”

    江语然忍不住侧首:“沈叶白也来了吗?”

    她笑盈盈的。

    小女人眼中的期待非常明显,一眼就看得出来。

    傅清浅只能让她扫兴了:“只有我一个人,沈叶白没过来。”

    江语然意识到什么,表情略微尴尬。但很快又恢复了好看的笑容:“傅小姐有中意的,想喝的葡萄酒吗?”

    傅清浅坦然说:“我对葡萄酒不了解,江小姐推荐一款吧。”

    江语然说:“那你等一等,我去拿。”

    傅清浅坐在那里等候,这种心情很复杂,来这里做什么呢?打也不能打,骂也不能骂。来向江语然示威吗?

    不过和沈叶白一起去了一趟酒窖……想到这里,又卡住了。到底是不是江语然还不知道,一切仅是揣测。

    太鲁莽了,爱情面前,人的智商果然会被拉得无限低。

    傅清浅已经有些后悔来这里了。

    恰巧手中的电话响起来,是林景笙打来的,傅清浅起身去外面接听。

    刚才一直在想事情,没有注意到江语然已经走过来了,猛然起身向外走的时候,不慎撞到她的手臂。

    江语然身姿不稳,手中的醒酒器和杯子掉到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傅清浅微微错愕,反应过来连忙说:“对不起……”

    江语然摆手说:“没事,没事。”她慌然的低下身去拾破碎的醒酒器,避免液体蔓延得更远。结果尖锐的碎片划破了手指,她疼得惊呼出声。

    傅清浅下意识伸手拉她,想问她:“怎么了?”

    那手刚一触及,手臂被人用力攥紧,下一秒便狠狠的甩了出去。

    “傅清浅,你胡闹什么?”

    傅清浅穿着高跟鞋,一时身体失衡,腰身重重的撞在桌角。她疼得皱起眉头,抬眸看到怒气冲冲的沈叶白,因为吃惊,所有痛苦的表情都凝固住了。

    刚从外面进来的沈叶白带了一股森然的冷气,再配上他冷淡的神色,更有了“雪上加霜”的效果,他仿佛对傅清浅会出现在这里非常不满,只是暂时不理会她,伸手拉起江语然,问她:“你没事吧?”

    看到江语然在吸吮手指上的血迹,他蹙了下眉头:“去医院包扎一下吧,别感染了。”

    江语然笑着说:“不要紧,不大的一个口子。”她虽然这样说,血液却涓涓直流。

    场面吓人,反倒衬得人异常可爱。

    傅清浅看着的时候,就这样觉得。

    沈叶白看着她一脸冷漠,忽然问她:“你满意了?”

    傅清浅眯了眯眼:“我满意什么?”

    就算江语然是因为她才受的伤,那她也不是故意的。

    来的时候的确满腹情绪,但也绝对不算打上门来的。

    江语然来回看了两人一眼,忙拉着沈叶白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我自己不小心没拿住,拾碎片的时候又扎到了手,跟傅小姐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哎呀,是我自己太笨了。”

    沈叶白问她:“有急救箱吗?先简单包扎一下去医院吧。”

    江语然说:“有的。”

    她让店员去拿,碘酒处理了一下,先拿纱布缠上,然后穿好外套去医院。

    傅清浅一直觉得沈叶白是冷漠心肠,至少对安悦如的时候是这样,便以为他就是那样的一个人。现在看来,他的热情要看对方是谁。

186说在乎有那么难吗

    跟安悦如比起来,江语然要可爱得多,光是长相,江语然就是无害的,玲珑剔透,一点儿凌厉的气焰都没有。而且,她和沈叶白有相同的爱好,都对葡萄酒深有研究。对于沈叶白这样一个有梦想,却深刻压制的人,江语然出现,简直如同他的缪斯女神。极易一见如故。

    本来傅清浅心中还有迟疑,但是,看着眼前的一幕,让人很难不这样觉得。

    沈叶白亲自送江语然去医院。

    傅清浅抓起手包准备离开,酒庄内客人的目光让人感觉尴尬。

    沈叶白转首看向她:“你伤了人打算就这么离开吗?”

    江语然苦着脸,又要解释。

    沈叶白一个眼神阻却她的话,那意思像是不需要为傅清浅的罪行开脱似的。

    傅清浅有些头脑昏眩,不知是气的,还是身体本就不舒服的缘故。

    她脸色发白:“不然呢?你要将我就地正法?还是欲打入十八层地狱?”

    沈叶白闻言,顿时变得非常恼火:“你这是什么态度?无理取闹还有理了是吧?”

    无理取闹……傅清浅冷笑一声,沈叶白对她的人品还真是了如指掌,她才想着自己小肚鸡肠,遭遇背叛绝不估息,不等讨伐,他就将她看透彻了。

    江语然拉了拉沈叶白的衣袖:“你别大吼大叫啦,真的不关傅小姐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

    傅清浅盯着她的小动作,再听她一口一个“傅小姐”,仿佛那两人才是正牌的男女朋友,一口气堵在心口。

    她冷冷抬眸:“沈总不是担心江小姐,确定要在这里吵下去,不先去医院?”

    沈叶白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单薄的嘴唇微微抿紧。

    傅清浅先他们一步向外走,途径沈叶白的时候,单手插进他右侧大衣的口袋里,沈叶白有将钥匙装进右侧口袋的习惯。看吧,和一个人朝夕相处的时间久了,连细微的动作都知晓。

    抑制心底的悲哀,傅清浅出来后将车解锁,主动充当司机。沈叶白的跑车性能好,这么紧迫的时刻当然要开他的车。

    傅清浅讽刺的想过,已经坐到驾驶座上,手包刻意往副驾驶座上一扔。

    她的小动作沈叶白全看在眼里。

    他关上后座的车门,转到副驾驶上,拿起她的手包往后面一扔,坐了下来。

    傅清浅没有看他,已经发动车子开走了。

    一路上车厢内没人说话,只有傅清浅包里的电话响了又响,一定是林景笙打来的,他很担心她。

    冬季的夏城,两侧树木干枯,少了那些盎然的生机勃勃,往昔繁华的街边店铺都显得萧条很多。

    傅清浅将车子开得很快,脑子里想些其他的时候,注意力不在开车上,脚上的油门便会不知不觉的加深,车速高到自己都不留意。

    沈叶白眯着桃花眸子侧首,傅清浅神色木然的盯紧前方,握着方向盘的双手有些机械,总觉得她的心思不在开车上。

    很快抵达医院停车场,傅清浅停下车,面无表情的说:“你们上去吧,我在这里等。”

    沈叶白看她。

    傅清浅说:“放心吧,我不会畏罪潜逃的。”

    沈叶白俊眉微蹙。

    江语然很明事理的说:“傅小姐,不是你的错,我会跟他解释清楚的。”

    傅清浅扭过头,从口袋里摸索出一根烟叼到嘴上,根本不理她。

    江语然有些尴尬。

    同时冷漠疏离的傅清浅,气场强大到她不敢“轻举妄动”。

    沈叶白最熟悉傅清浅这个鬼样子了,他伸手抽掉她嘴里的烟,揉碎进掌心里下车。

    车厢内空落下来。

    傅清浅透过挡风玻璃,看沈叶白和江语然进了门诊大楼。

    她的头有些痛,才降下去的温度好像又高上来了。

    傅清浅摸了一把额头,她也有些明辨不清。

    靠在椅背上昏昏欲睡,忽然想到还没给林景笙回电话,从椅子的缝隙中探过身去,拿过后座的手包,掏出手机回拔。

    林景笙声音急迫:“怎么不接电话,不是说很快就回来了,现在在哪里?”

    傅清浅谎称:“针早就打完了,觉得肚子饿,出来吃点儿东西再回去。”

    林景笙放心一点儿,问她:“现在感觉怎么样?”

    傅清浅痛苦得只差呻吟,刻意打起精神说:“好多了。”

    “那就好,你吃吧。”

    挂断电话,傅清浅重新靠到椅背上。

    大约半个小时,副驾驶的门打开,穿着长款大衣的沈叶白坐了进来,他抽出衣摆,系好安全带说:“走吧。”

    傅清浅回头看了一眼,没动弹,问他:“江语然呢?”

    沈叶白直接转过身来,冷冷的注视着她:“我对她负责到底你才满意是不是?”

    傅清浅好笑:“什么叫我才满意,不是只有那样做,沈总才满意吗?”

    沈叶白抿着唇,一侧腮边在动,他在狠狠咬自己的后牙槽,恨不得将傅清浅这一脸的假笑涂抹去。

    “今天这个局面难道不是你造成的吗?你去‘语笑嫣然’是为了什么?别告诉我,你上班上到一半突然兴致来了,想要喝酒。”

    光是她酒量不行,对酒不热衷是一方面。即便喜欢喝酒,她也不会抽那个时间去喝,工作的时候她和来访者都是面对面的,稍喝一点儿酒就会被对方闻到,一个对工作尽职尽责的人,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所以,到底是为了什么?

    沈叶白想听到最诚实的回答。

    傅清浅梗着脑袋,她觉得受到了辱没。

    “我为什么就不能突然想要喝酒?兴致一起,过来喝一杯怎么了?开店不就是为了迎接客人,沈总不也是那里的常客嘛。还是,江语然跟你说了什么?”

    “江语然什么也没说,是沈流云……她问我昨晚跟谁在一起,她说昨晚也给你打了电话,你分明知道昨天夜里我带着一个女人去了酒窖。既然好奇,昨晚我回去的时候你怎么不问,为什么突然跑到江语然那里去?你分明怀疑昨晚的人是她,故意去‘语笑嫣然’找她的晦气。”

    傅清浅不可思议,按照沈叶白的想法,她就是因为愤慨,所以刻意去“语笑嫣然”找江语然的麻烦,不仅打碎了醒酒器和杯子,还将江语然的手指划伤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傅清浅咬牙切齿:“沈叶白,你混蛋。”

    她伸手打他,怒火已经烧到脑子了。

    傅清浅气乎乎的说:“是啊,我的确是去找她麻烦的,但是,我没想过只是划伤她的手指这样简单。我是多么心狠手辣的人你是知道的,遇到我无法容忍的事情,对方一定别想好过。以前我和安悦如斗的时候,你不是见识过了。所以,我的真正目的是,就算不能要了她的命,至少也要刮花她的脸,只是沈总来得太快了,让我实在没机会下手。”

    沈叶白眼神晦暗的盯紧她,说不出什么表情:“昨晚你跟我闹脾气,也是因为这件事?”

    傅清浅眸光一闪,昨晚本就心情复杂,睡下的时候,又作了让她忧心忡忡的梦。但是,不能否认临睡前沈流云的那通电话让她心情低落。

    坦诚说,心里酸溜溜的并不好受,她对江语然这个女人一直就颇为忌惮。

    只是从未冷静的想过为什么。

    沈叶白拉了她一下:“问你话呢,昨晚为什么不让碰?”

    傅清浅暴跳如雷:“沈叶白,你要不要脸?”

    他谎称自己加班,实际上却是和其他的女人去欣赏他的那些艺术品,反过头来还理直气壮的问她为什么拒绝和他亲热。

    “谁会想侍候你,去找江语然啊,让她满足你……”

    “说什么混账话?!”沈叶白身体猛地前倾,修指扳住她的脸颊用力啃咬。

    傅清浅的嘴唇很快就又痛又麻,她呜呜的抗拒推搡。

    最后沈叶白惩处性的咬破她的嘴唇,一时间铁锈般的咸腥之气漫入口腔。

    沈叶白像个邪恶的吸血鬼,既残酷,又满足。

    他放开她,低低的喘着气说:“心里有气为什么不第一时间问我?憋在心里生闷气,你是存心怄我吗?”

    “去喝一杯酒,已经引来沈总的滔天怒火,再气势汹汹的质问,是想被沈总扫地出门吗?”

    “傻么。”沈叶白重重的叹了口气:“说在乎就那么难吗?难道你真的不知道几天来我在气什么?”

    傅清浅愣怔的抬眸。

    “你在气什么?”

    沈叶白想到了什么,目光微不可寻的颤抖了一下,他转过身去,不再直视她的眼睛说:“试婚纱的那天晚上你的情绪就不对头,我能感觉到。你心不在焉的样子,倒像是后悔要跟我结婚了。跟林景笙的电话有关是不是?他跟你说了什么?”

    他又猛地看了过来。

    这回换傅清浅惶恐了,原来沈叶白这两天的反常情绪是因为那一晚。但是,无论如何两人对话的内容她都不能告诉他。

    “没说什么特别的事情,只是简单的聊了一下当天的工作,那晚是我太累了。”

    沈叶白淡淡的眯着眸子,他显然不信,“他向你表白了?而你发现朝夕相处这么多年,心里也不是一点儿没有他,所以,你迟疑了。”

    傅清浅连忙否定说:“怎么可能,这些年我一直把林景笙当朋友。但凡我们之间有一点儿可能,早就已经在一起了,也不会等到今天。”

    沈叶白默默地看了她须臾,转过头去,也没说信或者不信。

    坐在那里只觉得消沉,仿佛整个人瞬间沉顿下去了,一沉到底,无声无息。

    傅清浅在他身上嗅到了一种忧郁。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忧郁情绪,是他用深沉也掩盖不住的,被傅清浅敏锐的捕捉到了。

    为了转移自己的矛盾心绪,傅清浅刻意问他:“昨晚不是说在加班吗?为什么会出现在酒窖?”

    沈叶白低低的清了一下嗓子,仿佛微微的缓了一下神说:“早说好了要参加一个盲品局,要拿一瓶好酒给她,一直忘记了,昨晚她打电话提醒我,说急着用,加班结束后,就去酒窖帮她拿了一瓶。”

    “那之前呢?你为什么又出现在语笑嫣然?”

    沈叶白钩起一侧嘴角,笑了:“付明宇约我啊,不然呢?你以为我去私会江语然?”

    他的笑又邪又魅,仿佛真的会心一笑,但是,傅清浅盯紧他的眼睛,还是隐隐洞察到忧郁。

    这种忧郁会感染人似的,让看着的人心神不宁。

    傅清浅垂下眸子,不再看他,只是负气的说:“不信你真的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开始江语然或许真的对你没有多少吸引力,毕竟美女你沈总见多了。但是,见识到江语然在葡萄酒方面深刻的造诣后,你敢说自己没有一点儿吃惊和震撼?”

    沈叶白不答反问:“林景笙在心理咨询方面技艺精湛吗?”

    傅清浅说:“当然,他算我的半个导师。”

    “那你对他有感觉吗?”

    傅清浅侧首,转来转去,又转回来了,沈叶白竟然套她。

    如果回答没感觉,那他和江语然就不证自清了。如果说有,那他肯定揪住之前的问题不肯罢休。

    傅清浅没有回答他,直接去他的大衣口袋里摸索。

    沈叶白抓住她的手:“干什么?”

    傅清浅已经把他的手机握在手里,“给付明宇发信息啊,问问他到了没有。”

    沈叶白似笑非笑:“你觉得我在骗你?”

    傅清浅说:“是不是骗我,问问我就知道了。”

    医生包扎的时候,江方喻就站在一边。

    据医生说口子很深,已经见骨头了,就算愈合了,也会留下一道疤痕。

    江方喻知道江语然最怕疼了,看她皱着眉头,眼泪都挤出来了,他忍不住说:“是不是特别委屈啊?想不想扳回一局?”

    江语然泪眼蒙蒙的说:“是我自己不小心划伤的,怎么扳回一局啊?”

    江方喻说:“行了,就别掩饰了,你对沈叶白的心思,别人不知道,我这个做哥哥的还不知道吗?”他稍稍弯下身子,凑近问:“用不用我帮你得到他啊?”

    “人家都快结婚了,你怎么得到?”

    江方喻自得的说:“这还不容易,一个驱逐,一个离开,不就彻底一拍两散了。”

187不是良人

    真的太具诱惑性了,就像那些引人犯罪的邪恶念头,做坏事的人不见得就是对性质认识不清,他们知道好坏,是不是罪恶滔天或者十恶不赦。只是,出于对罪恶的无法抗拒,头脑发热,哪怕豁出命去。

    江语然尚有一丝理智,她摇了摇头驱散他:“你走开了,别跟我在这里胡言乱语。爱情是可以用算计得到的吗?”

    已经包扎好了,两人搭电梯下楼取药。

    江语然对自己哥哥的人品表示质疑,“你就是太能算计了,一点儿真心没有,所以,连一个像样的,能娶回家里做老婆的女人都找不到。”

    江方喻哼笑:“妹妹哎,你实在太天真了。你觉得自己的哥哥没有真心,沈叶白就有吗?我告诉你,天底下没有人比他更能算计,他对傅清浅是真情还是假义,很快就知道了。”

    江语然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你这话什么意思?沈叶白和傅清浅的感情公认的很好,你怎么会觉得他是虚情假意?”

    江方喻以一个过来人的口吻告诉她:“我的傻妹妹,野心勃勃的男人倾尽整个生命,都在成就自己的抱负。情感在利益面前,实在太微不足道了。”

    江语然掩饰不住自己的惊讶,她知道自己的哥哥就是这一类人,算计太多,所以,喜欢的人不会娶回家,而娶回家的人注定不会投注多少感情。难道沈叶白也是那样的男人吗?

    他看上去,明明一往情深的啊。

    付明宇很快回过信息,催问他:“我早到了,你怎么还没到?”

    傅清浅看了眼,把手机还给沈叶白。

    沈叶白漆黑眸底积蕴着笑,嘴角一咧:“这回满意了吧?”

    傅清浅还是死鸭子嘴硬:“我有什么满意不满意的。”

    沈叶白收起电话,双手又来捧她的脸颊。

    细细的打量她说:“什么女人啊,怎么那么轴呢。在乎也不说在乎,生气也不说生气,指望我猜,要猜到什么时候?”

    傅清浅抬眸。

    听他又说:“想闹你就去闹啊,闹得越剧烈我越高兴,就怕你不声不响,满不在乎,才真正的让我心里发堵,气不打一出来。如果你昨晚理直气壮的让我交代清楚,也犯不着我再对你气势汹汹了。”他修长的身体前倾,额头抵上她的:“这些道理你到底什么时候能懂?”

    沈叶白的话就像大珠小珠落玉盘那样,噼里啪啦响彻傅清浅的心田。她无比震惊的看着他,离得这样近,他长长的睫毛仿佛要扫到她的了。

    傅清浅觉得眼前发花,呼吸慢慢变得急促。

    沈叶白却突然感觉到异样,他退开一点儿,疑惑的说:“你是不是在发烧?头怎么那么烫?”

    又用额头试了试,顿时冷下脸:“傻了么,自己发烧都感觉不到?”

    沈叶白从副驾驶的位子上跳下去,过来驱逐她:“走,去楼上看看。”

    傅清浅扒着座椅不动弹:“不用,真的不用,就是有点儿感冒,我已经去看过了,也打过针了,再打针就死了。”

    “什么时候打过针了?”

    傅清浅回答:“就去‘语笑嫣然’之前,我是打完针直接拐到那里去的。”

    沈叶白还是拉她:“到后面去,我来开车。回家睡觉去吧,请不下假,那个破班就干脆别上了。”

    傅清浅执拗说:“不行。”

    沈叶白冷冷眯着眼:“不听话我揍你啊。”

    傅清浅心情复杂的看了他一眼,到后面去。

    沈叶白告诉她躺下,他的大衣接着从前排丢了过来。

    熟悉入骨的香水味,一股脑砸在她的脸上,还带着他的温度,干净清爽,傅清浅覆在下面的脸颊顿时湿润了,她有些抑制不住的泪流满面。

    傅清浅连忙翻了一个身,面朝座椅躺着,沈叶白的大衣很长,一直盖过头顶。

    越是呼吸着他的气息,她的眼泪流动得就越肆意。

    傅清浅惊恐的抓着他的大衣,过于感伤,容易流泪,都不是好现象。

    这不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激烈情绪。

    傅清浅蜷缩在那里,忍不住瑟瑟发抖。

    付明宇接到沈叶白的电话,说傅清浅发烧,他不过去了。

    听罢,他跳了起来:“怎么发烧了?哪家医院?我过去看看。”

    沈叶白说:“没去医院,我送她回家了。”他接着问:“你是想说秦如烟的事?改天吧。”

    恰到其份的一盆冷水泼下来,付明宇冷静了,坐回原处。

    “没什么事,就是找你喝杯酒,先去照顾清浅吧。”

    他挂了电话。

    窗外车流如织,原本明晃的太阳一路西沉,光色渐渐暗淡,笼罩苍白灰暗的夏城,越发死气沉沉。

    半下午的时候下起了清雪,很单薄的雪片,在冷风中飞舞旋转,最后落到地上,也是无尽凉薄的样子。

    这种天气最冷了,还不如恶狠狠的下一场大雪。

    付明宇整个下午坐在“语笑嫣然”酒庄里,喝了几杯葡萄酒,出来的时候飘乎乎的,身体却暖透了。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付明宇不用看,也知道是秦如烟打来的,约定的时间到了。

    答案或许早就了然于胸,只是,说出来免不了又是一场决别。

    从小到大,一场又一场的分离,让付明宇心生厌倦。

    电话响了好一会儿,他才接起来。

    “我马上过去。”

    收起电话后,付明宇系好安全带,拐上大路加速前进。

    车身带起的风,卷起地上的雪花,一路的风花雪月。

    半生往复,都仿佛浮现脑海。

    直到路口被执勤的交警拦下。

    示意付明宇下车后,指了一下标识:“路段限速你没看到吗?”

    交警拿出测酒仪让付明宇吹。

    付明宇看了对方一眼,乖乖吹了下。

    交警有些愤怒:“酒驾还超速,你的驾照拿出来看看。”

    其实付明宇的驾照已经被扣了,半年的期限还没有过。

    他坦诚说:“没有驾照。”

    赶上快过年了,在严打,全城都加紧了防范和纠察力度。

    一旦查到,就绝不轻饶。

    偏偏付明宇两次犯的都是一样的错误,酒驾还超速,这回没有驾照,更是罪加一等。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他了。

    秦如烟等不到人,打他的电话也一直没人接。担心出什么事,就辗转着打给付明宇的其他朋友,仔细了解才知道,付明宇被交警逮住了,这回免不了要被拘留一段时间,而且,车也被没收了。

    付明宇认罪态度良好,被拘留也毫无怨言。他甚至笑嘻嘻的说:“能回家过年就行。”

    一个老交警最看不过他们这些痞里痞气的富家公子哥,什么事都跟闹着玩一样,哪里知道什么人间疾苦。还当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吗?

    他语气很冲:“别嘻皮笑脸的,你的问题很严重,能不能回家过年还有一说。就你们这种人,不知给执法带来多少麻烦,还想着回家过年?先把你自己的问题想明白吧。”

    付明宇乐观得没话说,“我没说今年,明年能回去过年也行啊。”

    老交警看他的皮样,厉声道:“严肃点儿。”

    付明宇神色讪讪,坐直一点儿身体不说话了。

    老实交代,竟被说成不严肃?

    傅清浅被沈叶白强行带回家里。

    回工作室不可能了,躺到床上之后,傅清浅给林景笙打电话。

    “景笙,今天下午我不回工作室了,又烧上来啦,回家准备睡觉了。”

    林景笙也说:“早叫你回去休息的,你不听话。实在不行,还是去医院吧。”

    “我知道了,你不用担心。”

    沈叶白端着水杯上来,卧室门外听到傅清浅和林景笙在打电话,他停在那里,盯着杯子里微微晃动的水波。

    像受了某种暗示,他的手指慢慢拢紧之后,端着杯子的那条手臂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沈叶白企图用另外一只手来控制这一只手,却仿佛电流漫过全身,震颤之后就是碎裂的崩塌,完整的身体在心里裂开纹理,撕裂的疼痛遍布开来。

    沈叶白隐约听到自己骨胳裂开的声音,这是不可能的,但是,声音那样明显,让他没有办法忽略。

    这种肢体的分裂,在他的意识中非常清析,他就是觉得自己像被肢解了似的,难求一个完整。

    “砰!”

    杯子落到地上摔碎了。

    傅清浅的声音很快传来:“怎么了?”

    沈叶白痛苦的低吟,为了听起来正常,他将声音压低:“杯子不小心掉了,你别过来,碎片扎脚……”

    傅清浅坐在床上向外看。

    沈叶白已经急切的下楼去了,估计去拿东西打扫了。

    这边电话已经打完了,身体实在很不舒服,傅清浅缩进被子里,将自己裹紧,很快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

    客厅里没有开灯,窗外灯光映射进来的微光,稀疏的散落一地。

    沈叶白出门去了。

    傅清浅将客厅里的灯打开。

    口干舌燥,她去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

    烧好像退了,不适感不似先前强烈。

    傅清浅坐到沙发上,漫不经心的想心事。

    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吓了她一跳。

    拿在手里,看到是个陌生号码,傅清浅有人电话来访,于是接了起来。

    “喂,你好。”

    听筒里的男声笑吟吟的:“傅小姐,你好,我是江方喻,你还记得我吗?”

    江方喻……这个男人她当然记得,之前企图贿赂过她,如果不是他,搬倒安家还没有那样容易。

    傅清浅淡淡说:“方先生,你好,有事吗?”

    江方喻问她:“傅小姐方便出来见个面吗?”

    傅清浅即便不了解江方喻的人品,也知道这种人该敬而远之。

    “不好意思,我身体不大舒服,不方便出门。”

    江方喻执意:“几句话的工夫,不会占用傅小姐太多时间。”他接着又说:“我保证,说完之后,会让傅小姐感到不虚此行。有助于傅小姐多维度的认识沈叶白。”

    好奇是每个人的天性。

    傅清浅也不例外。

    尤其还是关于沈叶白的,虽然傅清浅笃定不会是什么好话,但是,好奇心仍旧驱使着她赴约。

    她在私心里比谁都更想看清沈叶白,因为只有看清了他,何去何从,她才能够做出不违背心意的选择。

    最后傅清浅应承下来。

    她去楼上换过衣服,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出门。

    江方喻一看傅清浅推门进来,便饶富兴味儿的眯起眼睛,他在这个女人的手里吃过亏,到现在想起来还是“回味无穷”。

    细想想,这么奸诈的女人跟沈叶白算是天生一对。

    奈何她遇到的是沈叶白,那样的人,哪有什么真心可言?

    江方喻文质彬彬:“傅小姐想喝点儿什么?”

    傅清浅说:“白水吧,我在吃药,不方便喝酒。”

    江方喻也不勉强,就让服务生给她端了一杯清水过来。

    明明不怀好意,行为举止倒从容优雅,可见方家的教养。

    傅清浅打量过他,问他:“江先生约我出来,到底想说什么?”

    江方喻微笑:“傅小姐病着,我却大动干戈的将人叫出来,当然得说点儿傅小姐不知道,却又感兴趣的事了,不然怎么对得起傅小姐。”

    傅小姐盯着他,只觉得这个男人虚头巴脑,比他妹妹还讨厌。

    “江先生说话一向这么冠冕堂皇,假模假样吗?”

    江方喻闻言,愣了一下,接着哈哈大笑:“你还真是直爽得可爱,连我都要忍不住喜欢了。”

    傅清浅故意面无表情的曲解:“江先生是打算挖沈叶白的墙角吗?”

    江方喻敛了笑,开始一本正经:“你和沈叶白还真有几分相像,都是嘴巴恶毒。不过,即便如此,你们也不是同一类人。如果我说沈叶白不是可托付终身的良人,你信不信?”

    傅清浅也不说自己信或者不信,直接问他:“江先生这么做,是想大发善心,避免我失足吗?”她冷笑一声:“我真不觉得一个三番两次耍手段背后攻击对手的人,会是什么正人君子,既然如此,这个人说的话,也就没什么可信度了。”

    江方喻不骄不躁:”女人还真是口是心非啊,如果傅小姐不是心存疑虑,今晚就不会赴我的约了。你一定是心里先有顾虑,才会跑来听我信口开河。”

188虚情假意的沈叶白

    傅清浅心里震惊,江方喻说得没错,如果不是她本来就有不解的迷惑,便根本不会有这份寻找蛛丝马迹的迫切心情。江方喻这种居心叵测的人约她,她也干脆不会理会。

    说到底还是好奇,想要出来看看他会说什么。

    而这样的心思,江方喻一眼就看出来了。

    都不是简单的人物,傅清浅暗暗打起精神,觉得要小心应对。

    她对江方喻的这番话不发表任何意见,静默地等着他说下去。

    江方喻严肃的脸颜又松弛下来,和缓的微笑。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吓到就不好了。

    他喝了一口酒说:“听说你们要结婚了,既然如此,你对沈叶白现在每天的行动应该了如指掌吧?”

    “你是说他的工作吗?”鉴于之前的事,傅清浅的脸上露出一丝讽刺说:“如果江先生又是让我帮忙刺探什么商业机密,还是算了。我对他的工作并不感兴趣是一方面,所以,根本不会去了解他工作的详细内容。另一方面,我是由心觉得,如果江先生不相信自己的能力,没有信心可以胜过沈叶白,那就索性不要去分食一盘肉。不然每次都惦记着旁门左道的取胜办法,累心不说,风险也会很大,是不是?”

    江方喻眉目僵持,好几秒钟做不出什么任何反应,这个女人太毒辣了,揭短到这个程度,如同在床上的时候,被一个女人指着说:“你不行!”,再凌云的斗志都没有了,雄风瞬间萎靡,简直是对一个男人最大的辱没。

    最后,他勉强动了一下嘴角:“跟沈叶白对接过的女人,果然会被磨砺得刀锋雪亮。”

    傅清浅对他粗鄙的话表示不悦。

    江方喻反倒愉悦了一点儿,他恢复之前的潇洒说:“眼下收购详瑞集团,我和沈叶白的确厮杀得如火如荼,但也都是各凭本事,我也没打算再让傅小姐帮我窃取什么机密。只是,如果回头傅小姐自己愿意助我一臂之力,那就另当别论了……现在我想要说的,不是商业上的较量,单纯是为了傅小姐的幸福,或者说,为了我妹妹江语然的幸福……”

    傅清浅捧着杯子的手一顿,满是疑惑的看着他。什么收购详瑞集团?沈叶白正在打一场收购战吗?为什么朝夕相处,她却一点儿风声都没有得到?

    日常相处中,沈叶白不仅没有说,就是时间的安排上,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繁忙与紧迫,大多时候按时上下班,偶尔的加班,跟平时没有什么差别,绝不像有大动作的样子。

    还是说,又是江方喻在信口胡诌?

    江方喻看傅清浅半晌没有反应,以为她的默然是不屑。

    不曾走近傅清浅内心的人,光看她的外表,冷淡疏离,便以为内心强大。

    “傅小姐觉得我是在信口雌黄?”

    傅清浅抬眸,他俱体说了什么?好像说到了他的妹妹江语然,但后面的话她没有听清楚,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沈叶白收购详瑞集团的这件事上了。

    “我只是好奇,江先生真正想表达的意思。”

    江方喻认定了眼前女人心里的强大,他正了一下西装前襟说:“其实每一次有大动作的时候,工作量都是极具爆发性的,这段时间的压力之大可想而知。即便沈叶白那种被业界称作天赋异禀的人,也不例外。我不知道你怎么定义一个人的重要性,做为一个男人,我所谓的看重,是喝醉酒的时候会想起这个人,疲惫的时候想看到他,亦或者压力大的时候可以作为同倾吐的对象。我想除了我,大多数男人也都跟我一个样。”

    傅清浅有些不耐烦:“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在沈叶白的眼中,我妹妹可能是更好的选择。换一个角度而言,沈叶白对傅小姐,或许远没你想象的那么真心。”

    傅清浅为之一震,最蛊惑心神的办法,就是说中对方原本就在乎的一件事,或者心里不觉得在乎,但潜意识中一直耿耿于怀。

    傅清浅已经有些惴惴不安,他为什么这样说?说出这样的话总该有依据的吧?

    空穴来风怎么可能达到他的目的。

    所以,傅清浅不知道他是真的知道什么,还是,瞎猫碰到死耗子了,恰巧说到能挑起她敏感度的事。

    傅清浅喝了一口清水,滋润喉咙:“看不出江先生是这么闲暇的一个人,竟然如此关心我们凡尘中的痴男怨女。”

    哎,这个女人讲话实在太刻薄难听了,江方喻苦笑:“其他人我不关心,我只关心自己的妹妹。嫣然是我们江家人的眼珠子,从小被疼爱着长大,我绝不允许任何人欺负她。”

    “江先生是因为江小姐划破手指的事,来找我兴师问罪吗?”

    “那倒不是,我所谓的伤害,是感情上的伤害。我妹妹虽然见多识广,但是,感情上单纯得跟一张白纸似的。让我忧心的是,她最近跟沈叶白走得很近……”

    江方喻看了傅清浅一眼,继而说:“沈叶白这段日子不知是压力大,还是怎么,时常找我妹妹喝酒,两人共同出席场合,也被我不止一次撞到。我承认,沈叶白是个非常有魅力的男人,让女人很难抗拒,尤其我妹妹那种涉世不深的女孩子,只怕他一个眼神,或者一句撩拨的话,就能让她扑通一声掉进去,无法自拔,我看嫣然就快到了那种程度。说实话,我不认可沈叶白的人品,更不觉得他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傅小姐能不能驾驭得了他,我不知道,但是,我妹妹那种单纯的女孩子,跟他在一起,一定会受到伤害,这是我不想看到的。傅小姐不是要和沈叶白结婚了,我只是来提个醒,同时也希望傅小姐能让沈叶白收收心,不要再去招惹嫣然了。到时闹得满城风雨,两家人都不好看。”

    傅清浅听了这些话,忽然说不出的恼火。那种理智冲出围栏,想要破口大骂的冲动被她忍住了。

    她只是声音冷淡:“江先生真的是因为担心自己的妹妹吗?”

    江方喻挑眉:“除了这个,当然也是要提醒一下傅小姐,像上次那样为沈叶白做那些事,不值得,他的真心,真的有待考究。”

    傅清浅顿时笑出声来:“你说这些话,是因为我手中握有沈叶白一半的身家吧?如果我现在抽走那一部分资金,沈叶白就顿时一败涂地,到时候你就能坐享渔翁之利了。说什么为了你妹妹,江先生的做法,在我看来,比花钱收买我,还要不入格调。”

    江方喻顿时脸色难看,尴尬得握紧手里的杯子。

    傅清浅心直口快,也是因为心里烦乱到极至。她抓起手包站起身,“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如果江小姐真的像江先生说的那么魅力非凡,而沈叶白也喜欢她的话,那我愿意成全他们。”

    傅清浅从酒吧里出来。

    想想之前那一番话,与其说是在刺破江方喻的叵测居心,不如说是为了让自己心安,量出的一张最厚实的底牌。

    她手持沈叶白厚重的身家,不管当时是出于何种目的,都已经经由律师公正。沈叶白不敢轻易背叛她的,不然他正在进行的收购,都极有可能功亏一篑……想到这里,傅清浅蓦然心惊的收住步子。

    可是,沈叶白严丝合缝,并没有将收购详瑞集团的事情告诉她。即便每天生活在一起,他仍旧守口如瓶。

    他这样做的原因是什么呢?

    也是因为她的手上攥着他一半的身家,怕稍有差池,计划就会一败涂地吗?

    如果真是这样,只能说明他不信任她,甚至对她充满防备。

    真心爱一个人的表现之一就是相信对方,如果沈叶白既不相信她,也不放心她,那他对她的爱,就值得怀疑。

    如果不爱,沈叶白为什么又要娶她呢?

    这个困扰她的,历久弥新的问题又来了。

    瞬间占满傅清浅的整个脑海,太幸福的时候,觉得虚幻,会想。太恐惧的时候,丧失安全感,更会想。

    关于沈叶白为什么会娶她,傅清浅从开始一直思考到现在。或许一些不确定从始至终都深扎在她的心底里,到了某个点上,就会触及。

    傅清浅渐渐懂得尹青所谓的挤进另外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世界里的疾苦了,获得再多,都没办法让自己的心得到安宁。质疑得久了,连自我的价值感都沦丧了。

    不光她是尹青的过去,这样下去,尹青不见得就不是她的未来。

    傅清浅站在冷风肆意,车流如织的喧闹街头,大脑一阵恍惚,短暂的时间迷失方向,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

    直到走出来的江方喻问她:“没有开车吗?我送你。”

    傅清浅才骤然反应过来:“谢谢,我自己开了车。”

    她转身向酒吧停车场去。

    江方喻唤住她:“傅小姐,不管你觉得我今晚说那些话的目的是什么。但是,有一点我可以肯定,就是沈叶白不是个有真感情的人。”

    傅清浅回眸:“谢谢江先生的提醒,做为回报,我也提醒你,立于不败之地的真正法门是靠实力,绝非一昧的投机取巧。”

    江方喻冷笑:“谢谢傅小姐提醒。”

    傅清浅驾车回去的路上心乱如麻。身体和心里的双重不适,一度折磨得她筋疲力尽。

    开到家的时候,整个人虚脱了似的。靠在椅背上想所有的一切。

    偏大脑乱糟糟的,一样也想不清楚。

    最后脑袋要爆炸了,头又疼了起来,傅清浅抬起手背触碰额头,该死,又发烧了。

    她奄奄一息的叹气。

    车厢内的手机铃声蓦然响了起来。

    傅清浅一个激灵,看到来电显示后,脊背冷汗涔涔。

    “叶白……”

    沈叶白问她:“怎么不在家,去哪里了?”

    傅清浅说:“不太舒服,去买退烧药了。”她接着又说:“马上就回去了。”

    沈叶白说:“好的,我等你。”

    挂断电话后,傅清浅坐在那里,不想动弹。

    该以何种面目面对他?

    傅清浅觉得搬过来和沈叶白一起居住,就是一个错误。关键时刻一点儿隐藏的余地都没有,她恨不得现在就昏死过去。

    车厢内冷静了几分钟,还是拖着沉重的步子上楼。

    好在她发烧感冒,神色可以很颓丧,也可以很难过。

    傅清浅一进门,毫不掩饰的一脸疲惫,她是真的感觉累极了。

    进来脱掉鞋子说:“好难受,我去楼上睡了。”看到沈叶白还穿着笔挺服帖的硬领衬衣,纯黑色的,一丝压抑的感觉都没有,衬着他白皙面庞,反倒平添一缕魅惑。妖精一样的男人,的确有让人一眼沦陷的本事。傅清浅问他:“你也是才回来吗?”

    沈叶白已经朝她走过来,拦在她的去路上,任她往自己的怀里撞。他一抬手,已经抱住了她。

    “嗯,刚回来,去跑付明宇的事了,他下午无证驾驶被查了。”

    傅清浅惊讶抬眸:“现在怎么样了?”

    “这回比较麻烦,他赶的风头不对。找人问问看吧。”沈叶白抬手试探她的体温:“又发烧了吗?”

    果然滚烫。

    沈叶白帮她脱掉大衣,让她去楼上卧室里躺着。

    “我去给你倒水吃药。”

    傅清浅上楼时,途径沈叶白的书房,门板开着一道缝隙,透亮的灯光射出来。在一起生活了这么长时间,傅清浅从未进过沈叶白的书房,算是私人禁地吧,她也从来不感兴趣。

    但是,这一刻傅清浅忽然蠢蠢欲动。

    楼梯上响起了脚步声。

    傅清浅直接回卧室。

    沈叶白很快端着水杯进来,手里拿着感冒药,问她:”你买的退烧药呢?”

    傅清浅神色一怔,谎说:“在车里已经吃过了。”她光把感冒药吃了下去,接着躺到床上。

    沈叶白转身说:“睡吧,晚上要还是不退烧,我们就去医院。”

    他帮她把被子盖好,知道她睡觉的时候讨厌开着大灯,就去把卧室灯关掉。

    傅清浅缩在被子里,鼻子已经酸透了,这样的沈叶白,会是虚情假意的沈叶白吗?

189我能干什么,我喜欢你啊

    秦如烟等到半夜,才得到确切消息,说付明宇违章被抓了。问题比较麻烦,拘留的可能性比较大。

    付家虽然人脉很广,付明宇也有朋友说得上话,但是,毕竟是第二次了,又赶在严打的风口浪尖,想一点儿不接受惩罚是不可能的。

    不然被有心人拿来大做文章,结果会更麻烦。

    听说付明宇认罪态度良好,表明了愿意接受一切处罚。电话挂断前,朋友还打笑说:“明宇就是清平日子过久了,觉得这样特刺激吧。”

    秦如烟了解了事情的全部脉络后,终于放心了一点儿。

    那种紧张的心情一过,顿时像泄气的皮球,其他一些更软弱的情绪泛上来了。

    秦如烟坐在沙发上,不由感觉怅然若失。

    这一天的到来,紧张不安,尤其临近傍晚的时候,神经更是绷紧得厉害。仿佛在等一场裁决。结果可能幸福得上天,也可能一落千丈。

    秦如烟越发相信能量守恒,先前挥霍了多少,后面因为匮乏,就会有多少的担忧和痛苦。

    她该珍惜付明宇对她热切的那段时光的,哪怕他不先表白,趁他热情在的时候,她也应该率先把那层窗户纸捅破。

    相互刺激的游戏太幼稚,也太消耗热情了。

    现在好了,后知后觉的想要极力挽留的时候,却明显感觉到了热情的消散。

    当付明宇疲惫的时候,她的恐惧一股脑的涌了上来,才发现自己想得到的心情有多迫切。是不是长久,能不能永远拥有,已经不在考虑的范围内了。比起眼前的得失,能走多远反倒变得不再重要。

    惊慌得只想抓住,哪怕只是当下,秦如烟知道现在她不能没有付明宇。

    只要一想到这个男人要离开她了,以后的生活不说形同陌路,却再不相干,她就忍不住的心绞痛。

    同时后悔之前浪费的那些好时光。

    傅清浅晚上睡得不好,吃了感冒药,出了一身汗,夜里口干舌燥。

    迷迷糊糊的从床上坐起来,室内亮着床头灯,昏黄的,好似月光。

    她恍惚的缓了一下神,扭头看到睡着的沈叶白。

    侧身躺着,身体微微蜷缩,睡颜非常安静,不知是不是在作梦,性感的薄唇轻轻抿着。

    傅清浅有些不受控制的凑近,盯着沈叶白熟睡的样子看,安静,美好,是这个男人最最无害的时候。傅清浅伸出手指,想要临摹他的眉眼轮廓,快要触及的时候,手指蓦然停了下来。

    咫尺间,只是静静的看着。

    她细微的呼吸喷薄在他的脸上,与他清浅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没有惊动沈叶白,傅清浅轻手轻脚的下床。

    去楼下找水喝的时候,经过沈叶白的书房,那间房似有魔力,吸引着她。

    傅清浅走过去时,停下步子看了两秒钟,才到楼下去。

    傅清浅灌下一大杯温水。肺腑中灼热的感觉才略微缓解了一些。

    她颓丧的坐到沙发上,今年的体质实在太弱了,每一场流感都躲不过去。

    知道身体的病变多半缘于精神,傅清浅搓了一下眼睛,清楚意识到心理承受的重压。

    再回到楼上,沈叶白还是醒来了。

    迷离的睁着桃花眸子,声音沙哑的问她:“怎么起来了?是不是感冒加重了?又发烧了?”

    傅清浅一钻到被子里,沈叶白伸手拭探她的体温。

    傅清浅扯着他的手说:“没事,我去喝了一杯水。”

    “真的不要紧?”沈叶白把她拉近了问。

    “嗯,没事,睡吧。”

    “那你也快睡。”

    沈叶白伸手拥抱住她,气息吹在她的后脖颈上,很快又睡着了。

    早晨起来仍旧非常难耐。

    傅清浅没像往常一样早早爬起来做早餐,她请了一个小时的假,准备去工作室前,先去诊所打一针。

    起床后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就打算出门。

    沈叶白不放心,皱着眉头问她:“你确定自己可以?”

    傅清浅吸着鼻子说:“不要紧,已经不发烧了,只是有点儿鼻塞,打两天针就彻底好了。”

    沈叶白曲指弹她的额头:“傻了吧,我的意思是那种小诊所靠谱吗?去大医院打吧。”

    “有什么不靠谱的,感冒而已,又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傅清浅催促沈叶白说:“还要回公司吃早餐,你快走吧。”

    沈叶白穿好鞋子:“我送你吧。”

    “不用,我自己开车更方便,下午要实在不舒服,还能早回来。”傅清浅帮他整了一下衣襟,穿着浅灰色大衣的沈叶白,完全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

    沈叶白说:“那好吧,路上注意安全,身体不舒服给我打电话。”

    他出门去公司了。

    傅清浅穿好羽绒服后准备下楼,手机响起提示音,她从口袋里摸出来。

    林景笙接连发来几张照片。

    他的电话很快跟着打来了,接通后问她:“到底怎么回事啊?”

    傅清浅点击共放后,退出通话页面。视线仍旧停留在那几张图片上。

    她的声音顿时发涩:“你从哪里弄来的照片?”

    林景笙说:“你没看今天的新闻吗?我从网上复制给你的啊,难道你还不知道?”

    傅清浅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她,她的视线紧紧盯着那几张照片,长焦距拉出的镜头,画面非常清析,像惯常拥抱她时的那样,沈叶白低着头,下巴沉在女人的肩膀上,松散的额发垂落,摭住他的眼睛及小半张脸。仿佛大半个身体的重量都砸到了对方的身上。

    身体纤细的江语然支撑着他,侧脸枕在他的胸口,双手环抱住他。

    另外两张是两人相拥,上了沈叶白的车。

    最后一张透过挡风玻璃,江语然凑过去,是亲吻还是在说悄悄话,有些看不清楚。

    但是,足以说明两人的亲密。

    好朋友也绝对到不了这种程度,一定是恋人才会有的亲昵。

    于是,有关沈叶白新恋情的新闻纷纷出炉,占据了各大报纸的头版头条。

    噱头太足了。

    才求婚成功不久的沈叶白,前几天还有人看到他带着傅清浅去试婚纱,没几日就劈腿江语然了。

    加之江语然的身份,也加据了整件事的戏剧性。

    新闻一经报导,舆论一片哗然。

    多少因为沈叶白和傅清浅的恋情,而相信童话故事的人,也被现实一棒打醒了。

    爱情终归成了游戏!

    就连傅清浅自己也这样觉得。

    林景笙等不来她的回答,又问:“是不是沈叶白昨晚喝多了?不然应该不至于……”

    傅清浅打断他的话说:“我知道了,景笙,回头再说吧。”

    她挂了电话。

    不等出门又转了回来。

    坐到沙发上,整个人说不出的心慌意乱。

    她知道昨晚沈叶白没有喝酒,她在他的身上没有闻出一丝酒气。

    除此之外,沈叶白还谎说昨晚他在为付明宇的事情奔波,实际上他去见了江语然。

    到底哪个说法才是真的呢?

    就在昨天,她已经完全相信他的清白了。

    现在傅清浅想,他是真的清白?还是仅是为了让她相信他是清白的?

    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傅清浅握着电话的手指越攥越紧,她的心脏也收缩成一团。

    问题兜兜转转,画了一个圆后,仿佛终于有了解释。

    当然是为了那一半的身家!

    他所有的浓情蜜意,都是为了稳住她。

    林景笙的电话又打来了,傅清浅没有接,直接按断了。

    一探究竟的心思又在蠢蠢欲动。

    傅清浅拿着手机上楼,她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钥匙,是昨晚起床喝水时,从沈叶白的钥匙扣上摘下来的。

    此时她拿出来,插进他书房的钥匙孔里。

    门锁很快被打开了。

    傅清浅拧着门把手进入。

    沈叶白的书房收拾得整齐干净,办公桌上所有文件摆放齐整的放到一边。

    文件和书籍都放在书架上,书架非常大,占了整整一面墙壁。

    傅清浅的目光从那些书籍上一排排的扫过去,最里面的几格是盛放文件袋的地方。

    她抽出一个文件袋打开,貌似是对其他公司做的调查。

    应该是他以前收购时用到的,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所有公司暗中都会搞这种肖小。

    傅清浅装好后,放回去,又陆续抽出其他的文件来看。

    最后发现那些文件的袋子上其实都标有时间,是按照年份分类的。

    傅清浅的大脑急速转动,手指略过的时候,下意识在某个年份停了下来。

    先是维亚的详细调查资料。

    再抽出一份,看到首页的几行字句,傅清浅的手指一松,文件散落一地。

    她连忙蹲下身去捡,如同拾起自己破碎的心跳。

    是有关宋楚的详细资料,从他毕业的院校,到他在夏城的居住地址,人际交往,生活动态……通通都显示得非常清楚。

    看到最后,傅清浅的手指颤抖,眼睛里涨满泪花。

    除了宋楚,还有她。

    早在几年前,做为宋楚的女朋友,沈叶白就已经找人调查过她了。

    不管她和宋楚的关系,还是她的生长环境,他都早就了解过了。

    原来,她出现在他的生活中,并非偶然。这一点从一开始沈叶白就知道了。

    从安少凡跳楼自杀,林景笙代她找上门的时候,沈叶白就该清楚的知道,他的一个“老熟人”找上门来了。

    他明明什么都知道,在沈叶白的面前,她就是个透明人,他却还配合着她的表演容纳了她。

    不管她接近他的真实目的是什么,在沈叶白看来,都该是不简单的吧?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还要将自己放到身边呢?

    傅清浅眼泪流得更汹涌了,几滴眼泪落在纸上,将文件都打湿了。

    忽然间体力不支,她猛地跌坐在地上。

    身边的电话骤然响了起来。

    傅清浅吓得一个激灵,看到来电显示后,她的脸色煞白。

    是沈叶白。

    傅清浅几乎心惊肉跳的接起来:“喂,叶白……”

    她极力控制,一出口,声音还是微微颤抖。

    沈叶白问她:“你在哪里?有些事我想跟你解释一下。”

    傅清浅狠狠的咬了一下唇畔,血液都出来了。她吸食着自己腥咸的血液,迫使自己冷静,清醒。

    “有什么话晚上回去再说吧,我准备先回工作室,上午有来访者……”

    沈叶白打断她的话,问她:“你在哪里?”

    傅清浅说:“我已经到工作室了。”

    “是吗?”

    声音在听筒内外响起来。

    傅清浅怔了下,顿时反应过来什么,蓦然侧首。

    书房门口,沈叶白握着手机,站在那里目色阴郁地看着她。

    傅清浅惊得手机自掌心脱落。

    沈叶白定定的看了她几秒钟,收起手机走过来,蹲下身后,将地上的文件一页一页的拾起来,他的动作缓慢而优雅,离得那样近,傅清浅低头,看到他唇边钩出的笑,他同时漫条斯理的说:“你怎么那么不安份?平静的过日子不好吗?为什么非得来洞察我的秘密,有些事知道了远比不知道的要好。你说,现在我们该怎么心平气和的继续相处下去?”

    他抬起头来看着她,一脸魅惑众生的笑意。

    傅清浅却看得毛骨悚然,她怕得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这样的沈叶白简直同魔鬼无异。

    她惨白着脸说:“原来你早就调查过我了,从我一开始出现,你就知道我是谁,也猜到了我的目的是不是?你为什么不拆穿我?”

    沈叶白抬起一只手来摸抚她的脸颊:“你的脸怎么那么白?害怕我吗?”他哗一下就笑了:“我又不会把你吃了,你怕什么,我那么疼你。”

    傅清浅的脸蛋被他的指腹掐得生疼,她猛地躲开他,仿止他的碰触。

    沈叶白也不恼,还是一脸邪魅的笑意,极富耐心的说:“生活那么无聊,你想玩游戏,那我就陪你玩吧。”

    傅清浅不可思议:“沈叶白,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能干什么,我喜欢你啊。”

    在这一切发生之前,傅清浅还会相信,但是,现在她彻底不信了。

    从沈叶白口中说出的喜欢,只会让她感到惊心。

    她从地上爬起来,想要迅速的逃离这里。

    沈叶白伸手拉住她:“想去哪里?”

190乖乖做沈太太(一更)

    傅清浅稳定心神说:“出去冷静一下,现在这个心情,我们根本没办法聊。”

    沈叶白拉着她的手没放开,“你不是想冷静,你是想摧垮我。”他微笑着说:“我太了解你了,你这个有仇必报的女人,怎么能让我好过,你是打算跟我一拍两散,抽走那些巨额财富,让我的收购瞬间塌陷是不是。”

    傅清浅心底寒凉,她努力的想要抽回手臂,可是,动了几下没能得逞,他攥得太紧了。

    她停下动作看着他:“你说的什么意思?什么收购?我不知道。”

    沈叶白告诉她:“你别装了,你见过江方喻,会不知道我现在私底下在做什么。”他另一只手挑起她的下巴,俊颜微微凑近,盯紧她:“好奇害死猫,不要洞察那些跟你不相干的事,乖乖做沈太太不好吗?”

    傅清浅顿时厌恶的拔开他的手。

    “你让我怎么安心做沈太太?从始至终你都在骗我,沈叶白,你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我完全看不懂你。”

    沈叶白眸光微微一滞,他垂下眼睑,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微笑:“我对你的用心,你感觉不到吗?”

    傅清浅原本惊恐,听到他说的话,突然讽刺的笑出声来:“用心?你所谓的用心就是专心致志的陪我玩游戏吗?”

    像猫和老鼠那样,当然她是老鼠,在被吃掉之前,被不停的戏耍。

    沈叶白说:“随你怎样说吧,从现在开始,你不适合再上班了,婚期我马上会向媒体宣布,你就等着跟我结婚好了。”

    “你向媒体宣布我们的婚期,是为了掩盖这次的丑闻吧?如果我没猜错,今早的新闻,直接影响了你的股票和收购,对不对?”

    所以,他必须立刻给公众一个态度,平息舆论激起的浪潮,才能保证收购的平稳进行。

    更重要的是,他要捆绑住她,不然离开的不是一个沈太太的人选,而是一笔支撑他收购成功的巨大财富。

    太卑鄙了。

    傅清浅说:“我不想嫁给你了,我要离开这里。”

    沈叶白紧紧钳制住她:“我说了,你现在哪里都不能去,只能待在这里,等着和我结婚。”

    “凭什么?你是想囚禁我吗?”

    沈叶白竟然钩起一侧唇角来笑:“答对了。”他一伸手,猝不及防的从她手里抽出手机:“这个东西短时间内你也不再需要了,省着被一些不相干的人打扰,影响你做沈太太的心情。”

    傅清浅跳起来:“沈叶白,你把手机还给我,你不要太过份。”

    沈叶白冷冷道:“再过份的事情我都做得出,你最好听话。”怕吓到她似的,他又来轻声哄骗她:“浅浅,做我的新娘不好吗?有身份,有财富,重要的是,你不是爱我?”

    傅清浅嫌恶的推拒,肺腑中竟有了呕吐的不适感,那种反胃的冲动一时间非常强烈,傅清浅压制着,脸色更是一阵惨白。

    “你滚开。”

    她一定要离开。

    傅清浅挣脱他向外走。

    沈叶白用力一拉,已经将她带到怀里抱紧。

    他的呼吸喷薄在她的脸上,那样熟悉,却如滚烫的蒸汽灼伤她。

    沈叶白眼中复杂深邃的情绪一闪而过,他声音低沉:“不要抗拒,嫁给我不好吗?”

    傅清浅要崩溃了,她用力的拍打,推拒,尖声嘶吼:“沈叶白,你放开,我是不会嫁给你的。”

    沈叶白含恨似的看了她一眼,蓦然低下头来亲吻她。

    他唇齿用力,吮得她嘴唇发麻。

    傅清浅更恶心了。

    她直接干呕出声。

    这个举动显然刺激到了沈叶白。

    他放开她,狠戾的眯着桃花眸子:“我竟然让你厌恶,恶心?傅清浅,你对我就这点儿真心吗?”

    沈叶白一扬手,将她的手机狠狠的摔到地板上,屏幕眼见碎裂了。他拖着傅清浅的手腕去卧室。气息中透出的狠戾叫人害怕。

    傅清浅心里生出巨大恐惧,身体向后用力。

    沈叶白拉了两下,干脆转身,拦腰抱起她。

    傅清浅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由得满身抗拒。

    沈叶白还穿着笔挺的大衣和西装,完全上班时的行头,那些价格昂贵的衣料被傅清浅攥在手掌心里。

    “沈叶白,你放开我,放开啊……”

    沈叶白冷笑:“放开你?这辈子休想。”

    他的大衣和西装外套,都被他直接扔到了地板上。

    傅清浅爬起来,已经要跳到床下。

    又被他紧紧钳制住。

    这一回她彻底逃脱不了了。

    沈叶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得逞的笑意,也是充满魅力的。

    就像那只得意的猫,戏耍够了,露出尖锐的牙齿。

    林景笙握着手机心神不宁。

    他打傅清浅的电话,先前只是打通了,被拒接了。

    后来再打,语音就开始提示无法接通。

    林景笙坐到椅子上,担心傅清浅会出什么事情。

    后悔直接将那些照片发给傅清浅了,当时太震惊了,几乎想也不想。

    没有考虑到傅清浅的精神是否负担得起。

    助理敲门进来,提醒他来访者快过来了。

    林景笙猛地站起身,抓过衣架上的外套说:“给来访者打电话,上午的咨询取消吧,损失我会赔给他。”

    他匆匆忙忙的出门。

    助理唤他:“哎,林老师……”

    不等说完,林景笙已经没影了。

    路上林景笙不停拔打傅清浅的电话,语音仍旧提示无法接通。

    心慌到极至。

    那种感觉就像溺水的人,在眼前剧烈扑腾,下一秒就沉到水面之下不见了,连涟漪都慢慢的不可见……

    林景笙狠狠的敲击方向盘,他到底做了什么样的蠢事。

    脚下的油门一再加大,车速提到最快。

    沈叶白居住的小区他是知道的,只是不清楚俱体在哪一栋,哪一户。

    汽车驶到小区外面停下。

    林景笙跳下车,跟严谨的门卫交涉,企图探听到业主的一点儿消息,或者让他进去看一下。

    对方严防死守,态度激烈。

    僵持不下的时候,小区大门徐徐打开。

    线型流畅的跑车开出来后,打到路边停下。

    林景笙侧首,只见沈叶白从车上下来。

    正式的西装三件套,仪表风流,他懒洋洋的眯着眼问:“林先生怎么在这里?”

    林景笙若有所思的看着他,走近之后说:“我来看看傅清浅,她没事吧?”

    沈叶白说:“她发烧了,我让她在家休息,不要去上班了。林先生正好帮她请个假。”

    林景笙说:“她的电话打不通,我能上去看看她吗?”

    沈叶白直接说:“不方便,她已经睡了,你请回吧。”他抬腕看了下时间说:“我还赶着回公司。”

    林景笙再没理由逗留下去了,他向小区内看了眼,也只得上车离开。

    回去的路上,他仔细斟酌,难过一定会非常难过,但是,她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室内一摊凌乱,被褥一直拖到地板上,枕头也被扔得东一只,西一只的。

    傅清浅蜷缩在床上,海藻般的长发肆意披散。

    沈叶白怒火消散。

    很快他换了干净整洁的衣服,重新回公司上班了。

    直到沈叶白离开,傅清浅猛地惊醒过来,起身下床。

    身体不等站直,就迅速萎缩回去了。

    傅清浅弯下腰适应了一下。捞起沈叶白的衬衣套上后直奔书房。

    地上的手机已经被收走了。

    傅清浅赤着脚下楼,房门和窗户紧锁,她真的被囚禁在这里了。

    沈叶白的家里没有座机,她和外面的世界彻底断了联系。

    愤怒与绝望,让傅清浅的眼睛憋得通红。

    有一个瞬间,她失去了理智似的,用力敲打房门,可是,沈叶白住的是独门独户,室内密封很好,隔音效果一流,任她喊破喉咙也没人发现得了。

    很快的,傅清浅身体仅存的力气都耗没了。

    她顺着门板滑落,跌坐到地板上隐忍啜泣,眼泪一行行,还是跟断线的珠子一样往下落。

    从没想过会是这样,仿佛撞进一个死胡同里,一点儿再撞出去的办法都没有了。

    傅清浅知道,这次跟任何一次的痛彻心扉都不一样。如同肋骨被抽了去,她再没了以往的坚韧和无畏。

    绝望的潮水扑面而来,一时间傅清浅真有了憋闷窒息的感觉。

    她张着嘴巴痛哭流涕,声音悲怆巨大。

    不知哭了多久,突如其来集聚胸口的情绪终于疏散了一些。

    或许是哭得时间太久了,傅清浅只觉得嘴唇和面皮都是僵麻的,失去了知觉一般,得得嗦嗦。

    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她撑着地面勉强站起身,慢腾腾的往楼上去。

    也不管床上的被褥沾了污渍有多脏,傅清浅懒得更换,直接缩到床上。

    大脑迷迷糊糊的,就跟昏迷了一样。

    尹青的电话不断打来,沈叶白拗不过她,终于接了起来。

    “喂,妈……”

    尹青劈头盖脸的问他:“今天早晨的新闻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是一直心心念念要娶傅清浅吗,现在你们就要结婚了,你又搞出这种事来,你到底想怎么样?”

    沈叶白有些不耐烦的说:“我没想怎么样,你就当我是一时糊涂好了。我和傅清浅婚事不会变,今天我就要确定婚期,公诸于众。”

    “你以为这样就能彻底弥补绯闻造成的效应吗?背后还是不知有多少人对你和沈家指指点点。你爸活到那么大的年纪,一点儿丑闻都没有传出过,他的作风一直端正,我不想沈家的名声毁在你身上。”尹青气呼呼的,又问他:“傅清浅一定知道了吧,她怎么说?”

    沈叶白说:“她的情绪我已经安抚住了,她没有什么想法。”

    尹青根本不相信:“真的?”傅清浅记仇,刚烈的性情她又不是没有见识过。

    “不然呢?到了这个时候,你觉得她会跟我一拍两散吗?”

    尹青还一直以为傅清浅怀孕了,她想了下说:“现在她肚子里有了你的孩子,不能受到强烈的刺激。不然很容易发生风险。”她又说:“傅清浅的电话怎么打不通,我要跟她聊聊。”

191傅清浅的孩子没了(二更)

    沈叶白淡淡说:“你不用跟她聊,今天她的身体有点儿不舒服,我让她关机在家里睡觉了。”

    “哪里不舒服?是不是被早晨的新闻气到了?”

    “好了,妈,我还有事,这件事过后再说。”

    沈叶白直接挂了电话。

    尹青想再说话,发现通话已经结束了。她气得攥紧手机,坐到沙发上:“实在不像话。”

    沈流云急着问她:“我哥怎么说?他跟那个江语然到底什么关系?他不会真出轨了吧?”

    尹青心烦意乱:“他什么也没说,就说当他是一时糊涂。”

    沈流云惊呼:“妈呀,那完蛋了,他都说自己是一时糊涂了,那就是承认他和江语然有一腿了,他一个要结婚的人,怎么能这样呢?”

    “你不要乱说,事情到底怎么样,还都不清楚呢。”

    沈流云愤慨的站起身:“这还不清楚?他们在一起的画面被记者拍到了,现在他自己又承认自己糊涂,那不就表明了他出轨江语然了吗?”

    尹青皱了一下眉头,她自己也郁闷。所以,努力往好的方面想。

    “记者的话怎么能信,他们最喜欢造谣生事了。回头听你哥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行了,妈,你就不要再袒护他了。现在他已经坏透了,你再纵容下去,他会更混蛋。”

    沈流云气势汹汹的,沈叶白的做法实在让她不屑。

    才回到房间,林景笙的电话就打来了。

    也是问傅清浅,他问:“你能联系上傅清浅吗?或者可以去看一看她,我听你哥说,她今天身体不舒服。”

    沈流云郁闷说:“之前我妈刚给我哥打过电话,他说清浅姐不舒服在家里休息。可是,他不让我妈过去。”

    林景笙一声不吭,沈流云知道他担心的不得了。

    安慰他说:“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我想清浅姐难免要跟我哥怄怄气。可能正在气头上,所以不想跟外人联系,不然这种事情她怎么说?说在乎还是不在乎呢,我们女人很难说的。所以,给她一点儿时间,等她慢慢消气。至于我哥,他自己犯了错误,总不会理直气壮吧,他不会将清浅姐怎么样的。”

    林景笙语意不明的“嗯”了声。

    很多事情他都知道,亦比谁都看得通透。

    现在他最担心的,就是事情的走向。

    所以,急切的想知道傅清浅怎么想。

    不然想从沈叶白那里探究到一点儿东西,太难了。那个男人从上到下都是铠甲,除非他主动缴械投降,不然谁也别想刺破他。

    林景笙缓了一下神说:“谢谢你流云,接下去还请你帮忙留意一下。”

    沈流云说:“我知道,我跟你一样,也不想清浅姐受到伤害。”

    结束通话,沈流云兀自惆怅,真的羡慕傅清浅,不管何时,都有林景笙这样一个男人不离不弃的关心她。她也好想有这么一个人,一辈子守在自己身边。

    却又知道爱情不能强取豪夺,一定要是以真情换真心,不然,也很难有这种脉脉含情的感觉。

    沈叶白的速度很快,早晨新闻才出,临近中午的时候,他就对外招开了记者招待会。

    出现那种画面的理由当然是喝醉了酒,如果是清醒的时候做出的那种事,就天理不容了。

    他声称自己和傅清浅的感情稳定,处于持续升温的状态。

    而且,他们已经将婚期订在下个月二号。

    记者听到,一片哗然。从今天算起,到下个月二号,总共二十天的时间。

    有记者问:“时间这么仓促,是傅小姐已经怀孕了吗?”

    沈叶白淡笑不语,有些问题答,有些问题不答,张弛有度。

    他在媒介面前的风范一向良好。

    今天镁光灯下,亦如璀璨星辰。

    最后沈叶白为绯闻造成的不良影响,向公众道歉。

    事情做到这一步,已经相当圆满。

    他在工作人员的维护下,从招待会现场离开。

    一步入电梯,沈叶白宛如雕刻的容颜迅速冷淡下来。犹如疾风扫过,一点儿之前的春意盎然都没有了。

    连惯常噙在唇角的那点儿玩世不恭也不见了,只有过份凌厉的脸部线条,冷峻异常。

    秘书站在一边,一句话也不敢说。

    沈叶白不发脾气的时候也是阴郁不明的,情绪糟糕的时候,就更恐怖了。

    这么好看的男人,却一点儿不适何做幻想的对象。

    只是不晓得跟他在一起朝夕相处的女人,怎么受得了他。

    傅清浅最后是被疼醒的。

    她痛苦的睁开眼睛,头发湿漉漉的粘在脸上,身体蜷缩成一团。痛苦的呻吟不时从嘴里溢出来。

    傅清浅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中午的时候醒来一次,就感觉自己在发高烧,那时候身体也非常不舒服,小腹嘶嘶啦啦的疼个没完。

    她蜷紧了身体,没有下床找药吃。

    这会儿整个人被疼醒了,肚子撕拧着,一股一股的热流从身下流淌出来。

    傅清浅撑着床面坐起身,看到床上一大片血迹,睡裤也被染得通红。

    她惊得轻呼出声,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之前还以为是沈叶白的动作狠戾造成的,身体被重重的劈开,整个过程疼得她直抽冷气,身体不自知的想要缩成一团,却被他霸道的伸展开,将她摊平在他的身下。

    一点儿不允许她退缩,更不允她闪躲,只能硬生生的承受。

    到了最后,傅清浅甚至有些麻木了,只感觉他剧烈的动作。

    等沈叶白离开,她去洗手间的时候,就发现有血迹渗出。

    那时没有多想。

    现在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了。

    傅清浅本能的下床往楼下去,求生的意念很强,不是为她自己。

    她完全忘了自己被囚禁起来了。

    身体的疼痛非常强烈,下楼的时候,腿脚一软,不慎摔倒后,整个人顺着楼梯滚落下去。

    沈叶白打开门,就看到这惊心的一幕。

    “浅浅……”

    他大步跑过去,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将人翻转过来,不由一阵心惊,傅清浅脸色惨白,毫无血色,眼风下移,看到她身下的血迹后,沈叶白狠狠怔了下,骤然眯紧的桃花眸子立刻汇集成一股风暴。

    他不可遏制的暴怒:“傅清浅!你好狠的心,竟然用这种方式报复我,你……杀了我的孩子……”

    沈叶白愤怒的嘶吼,他绝美的双目赤红。

    他攥着她的手指一再收紧,恨不得将她的骨头捏碎。

    沈叶白的胸膛剧烈起伏,喘息时气息粗重。

    傅清浅真的怀孕了!她竟然只字不提!

    傅清浅疼得身型佝偻,白色长毛地毯被她身下的血液染红了,触目惊心。

    沈叶白以为她故意用这种方式结束了孩子的性命……傅清浅惨白的脸上渗出笑。

    沈叶白看到了,愤恨的想要掐死她,他的大手只要稍稍用力,她纤细的脖颈都会被他拧断。

    他手指抽搐,最后还是掏出电话,拔打了急救电话。

    傅清浅被送到医院抢救。

    沈叶白的大衣上沾满了血迹,他坐在走廊上的椅子上等候。

    垂着头,不知哪里吹出来的冷风,他的全身都冷透了。

    医生已经劈头盖脸的骂过他了,是个老医生,得知傅清浅在发烧后,就训斥过他了,高烧很容易导致流产,责备他一个做丈夫的粗心。问寻之后,知道早晨他们才有过夫妻生活,老医生终于忍不住骂人:“你怎么做丈夫的?知不知道这个时候有多危险?产检的时候,医生没有告诉过你们吗?年轻人一点儿不懂得节制。你这是在要人命!”

    沈叶白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第一次被人骂,一声也不吭的。

    他什么都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傅清浅竟真的怀孕了。

192傅清浅的剧烈反击(一更)

    等他知道的时候,孩子已经没了。

    沈叶白交叉相握的手指越收越紧,紧到骨关节要断开了。

    极力隐忍,他的肩膀,乃至身体都在微微发抖。

    沈叶白的头垂得更低了,丝毫看不到他脸上的情绪。

    医院走廊死一样的沉寂,慢慢的,只有他沉重呼吸的粗喘声。

    呼哧呼哧,一下一下,宛如垂危之人努力的做着心脏复苏。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的大门打开。

    沈叶白弹跳似的从椅子上站起身,他站在那里紧紧盯着床上的傅清浅。

    失血过多,她的脸像白纸一样,嘴唇也是毫无血色。蓬松的长发被汗水粘成一缕一缕的,胡乱的散落在床上,那样惊悚的一幕,仿佛恐怖电影中被凶杀的女尸。

    沈叶白心脏抽搐,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只眸光一眨不眨的凝视着她。

    医护人员看了他一眼,帮着把傅清浅推去病房。

    一个医生走过来说:“孩子没了,病人大出血,身体非常虚弱,需要好好调养……”

    沈叶白费力的听着,眼前景致由远及近,一阵阵的晃动。

    最后不等医生说完,他拔开医生,径直往走廊一端的楼梯间走去。

    医生愣了下,无奈的摇了摇头。

    其他医护人员也很是不屑,定是孩子没了,在闹脾气。

    看长相很年轻啊,所以说,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自私。孩子意外没了可以再要,对自己的妻子不管不问,还一腔怨气,就实在太冷漠了。这个时候最应该关注的,难道不是女人的情绪吗?

    这样一想,所有医护人员顿时对傅清浅生出同情。

    看来是家庭地位不高啊,不然怎么会一点儿不被关爱。

    沈叶白离开后,医护人员推着傅清浅去病房,将她安顿下。

    麻药的劲儿还没有过,傅清浅躺在床上半梦半醒

    一个护士轻轻在她耳畔说:“你休息一下吧。”

    傅清浅甚至没有吭声的力气,她的头向一侧歪着,正好面对窗子。

    有细碎的微光映入眼帘,已经是半夜了。

    室内的白织灯很亮,在她看来,白茫茫的,就似一片荒凉的雪原。

    傅清浅虚弱的眯着眼睛,闭实的时候还在想,孩子没了……

    那个没来及给她一丝惊喜的小生命,流星一样,瞬间在她的生命中逝去了。

    眼泪不可遏制的顺着眼角往下淌,气力微弱的傅清浅,胸口抽搐似的起伏不定,每一下都让她全身绷紧,身下仍有血液在输出。

    没有多久,她的意识就陷入迷幻,再度昏睡过去了。

    睡吧,睡醒了就不疼了,不难过了。

    身体轻飘起来,涣散的意识让疼痛暂时麻痹。她时不时的轻啜一声,亦是非常轻微。

    沈叶白进来时,傅清浅已经进入了昏迷状态,一滴泪挂在腮边,枕头一侧湿透了。

    他站在床边无声无息的注视着她,慢慢伸出手来触碰她的脸颊。

    刚刚身体中那种支离破碎的感觉又来了,他过电一样猛地缩回手。

    漆黑深邃的眸子里布满悲怆,浓重如阴云一般,坠着整个天空斜压下来,让看着的人憋闷窒息,透不过气。

    仿佛再久一点儿,就要溺毙其中。

    沈叶白用一只手按压着自己另外一只胳膊,就像压下心中所有爱恨怨憎。

    却抵挡不住身体上的分崩离析。

    沈叶白最后看了傅清浅一眼,诀别似的转身离开。

    出来后,他告诉看护,回去帮傅清浅拿换洗的衣服,让她好好看着她。

    沈叶白驾车在城市夜晚的道路上穿梭,如同穿透所有流光,朝着一个暗黑的,没有尽头的深渊滑去。心灰意冷,如同死灰。

    他不会再回头了。

    明知自己没有回头路可以走。

    家里仿佛还残留着血腥味,沈叶白一开门进来,就被呛得肺腑难受。

    勉强压下的情绪又泛下来了,他刻意不去想那个小生命,不去想他出生后,会是怎样的粉嫩玉琢,抱在怀里会不会有浓浓的奶香味儿,也不去想长大之后,他会像他,还是想她……这些他通通都不去想。

    却不知,当他努力将这一个个的幻想屏蔽掉的时候,就已经自然而然的在头脑中掠过一遍。

    尤其回到卧室,看到床上的血迹后,又是一场良心上的谴责与厮杀。

    沈叶白怔愣的看着,被褥都是浅颜色的,所以,血迹触目狰狞。看得人心惊肉跳。

    她不是从楼梯上滚落下去的时候才大出血的,早在床上的时候,她就已经开始流血了……

    沈叶白双手掩面,半晌沉寂得一声不发。

    医生说的没错,是他在要人的命。

    早晨的时候,他只顾愤怒,一点儿怜惜之意都没有。每一下都又狠又重……他就是想要她的命的。

    傅清浅痛苦的呻吟当时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回想起来,每一声都是尖锐的,直刺心头。

    沈叶白坐在床沿,一直临近天亮。

    手机急促的想起来。

    是工作号,沈叶白看了一眼,接起来:“喂。”

    听筒中声音急迫:“沈总,不好了,傅小姐请求法院将一部分资金冻结了,万豪宣布现金收购,我们凌峰资产彻底没有机会了……”

    沈叶白狠狠怔了下。

    傅清浅的骨子里果然有一股狠劲儿,有仇必报,而且,一点儿亏也不肯吃。

    即便生命垂危的时候,他短暂离开的这两个小时,她就展开了迅猛的反击,其目的就是要他一败涂地。

    沈叶白凄苦的冷笑已经溢出唇畔。

    知道这还没有完,傅清浅向公方申请冻结属于她的那部份资金,肯定有它的前提条件。

    沈叶白挂断电话后,上网查询,果然,傅清浅同他决裂的声明已经发出来了。

    遭遇背叛,导致流产,两人断绝一切关系……

    出手当真是又狠又快。

    这个女人,不管你让她变得多么萎靡不振,除非要了她的命,不然稍有一丝气力,她就会拼尽全力的反扑。

    这个黎明来临的时候,世界变得一片混乱,沈叶白努力铸就的高台,摇摇欲坠,随时可能塌陷。

    更让人惊讶的人,一对恋人反目,对决眨眼白热化。

    沈叶白的手机成了热线,不停有电话打进来。

    尹青刚刚得到消息的时候,天旋地转,整个人差点儿晕倒。

    好在阿姨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尹青被扶到沙发上坐好,头还晕沉沉的,不等缓过劲儿来,就急迫的给沈叶白打电话,语音不是提示占线,就无人接听。

    “为什么不接电话,这可怎么办啊。”尹青握着电话的手颤抖。

    沈流云也看到消息了,现在已经天下大乱啦。

    她问尹青:“到底怎么回事?清浅姐发声明说孩子流产了,她也和我哥决裂啦,到底怎么回事啊?”

    尹青脸色难看:“我怎么知道,昨天打电话不是还说没事,怎么一个晚上,天都要塌了。”

    沈家的孙子没了,沈叶白还面临破产,不是天要塌下来了,是什么?

    沈流云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心想,中间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我哥的电话还打不通吗?不然问问清浅姐……”

    “傅清浅的电话从昨天开始就一直打不通。”

    沈流云想了下:“流产肯定在医院,打电话问一下吧。”

    昨晚傅清浅就医的医院都已经沦陷了,要了解情况的记者一股脑跑去医院,连正常的就医都受到了影响。

    医院的工作人员一致对外,声称病人的情况不能透露。对记者的任何问题都一问三不知。

    而傅清浅早在天亮之前,就从医院里转移了。

    就在沈叶白离开后不久,受着某种意念的驱使,她从昏厥中醒了过来,听看护说沈叶白回家拿衣服去了,知道时间不多,她向看护借了电话,打给林景笙后,从医院里逃了出来。

193神来之笔(二更)

    尹青实在没办法了,找不到傅清浅,沈叶白又一直不肯接电话。

    她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知道两人不是简单的拌嘴分手,不然无论如何也闹不到这种程度。她知道傅清浅爱沈叶白,虽然她次次出口凌厉,质疑傅清浅的真心,但是,同为女人,她想傅清浅或许也只是嘴巴上凌厉。

    傅清浅做那些事情,只是为了迫使她接纳她,事实不就真的如此了吗。

    尹青也是在被傅清浅设计着,把心里沉积的往事说出来,骤然轻松,如放下一块巨石的时候,才渐渐领悟到傅清浅的用心。

    知道傅清浅不仅聪明,而且有手段,看破不说破,逼她自己就犯。能一定程度上抵消人的抗拒,达到相对较好的效果。

    尹青理解了傅清浅的意图后,还有点儿感谢她。不然也不会同意沈叶白跟她结婚。

    可是,眼下闹得翻天覆地,不可开交,尹青笃定问题不小。

    只是,两个人都联系不上,所有疑惑卡在那里,得不到解答。

    尹青被堵塞得心里难受。

    她要去公司找沈叶白。

    被沈流云拦了下来。

    “你不要去添乱了,听说公司也出了问题,我想他现在一定焦头烂额,等他完忙了给你打电话吧。”

    尹青听到这里,心里又是“咯噔”一下,因为傅清浅突然抽走了一大笔资金,沈叶白正面临破产,之后可能还要背负巨额债务。

    这是真的要毁到傅清浅手里吗?

    尹青哆嗦着说:“莫非傅清浅不是真心,她是真的冲着那些钱来的?”

    像她当初劝阻沈叶白时说的那样?

    沈流云不是小孩子了,家里突然遭遇这样大的危机,她不可能一点儿感觉没有,心里也是乱糟糟的,担心的不得了。

    但是,她相信傅清浅一定有她的苦衷。她不可能是来骗钱的,也不会平白无故将沈叶白置于这种境地。

    她安慰尹青说:“好了,妈,在真相大白之前,我们先不要乱猜了,你赶紧吃上药回卧室休息一下吧,我打听一下情况,再跟你说。”

    尹青半生沉浮,此刻真觉得天要塌下来了。

    她早没了支撑的力气,筋疲力尽。叹了口气说:“好吧,我先去躺一会儿,联系上你哥或者傅清浅了,马上跟我说。”

    沈流云点点头,叫阿姨把人扶进去。

    客厅内安静下来,沈流云握着手机想了下,给林景笙打电话。

    接通后,她直接问他:“大叔,清浅姐是不是在你哪里?”

    “你为什么这么问?”林景笙声音沉顿。

    沈流云说:“我们都联系不上清浅姐了,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一定异常担心。如果你也联系不上她的话,肯定早就打来电话来问情况了。所以,我笃定她一定跟你在一起。”

    林景笙惊讶沈流云的敏锐,她大大咧咧的,却并非没有脑子。相反,在大事上,沈流云从来都不糊涂。

    林景笙也不想骗她,他说:“她的确在我这里。”

    沈流云眼睛里突然雾气腾腾的,她控制自己的声音,问他:“她怎么样了?”

    林景笙说:“糟透了。她流产大出血,险些丧命,现在还在半昏迷状态,要休养一段时间了。”

    沈流云惊得张大嘴巴,“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流产?我哥动手打她了吗?”

    她第一时间动这个念头,是觉得如果不是极度的痛彻心扉,傅清浅不会出这么重的手,想要沈叶白一败涂地。

    林景笙只说:“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我从医院将她带出来不久,她就昏迷了,到现在还没有醒。”

    “她一定很难过,做到这种程度,我想她比我哥还要痛心。”

    林景笙不说话了,他回头看了一眼。傅清浅躺在那里睡着,一点儿生气都没有。

    沈流云又说:“接下去打算怎么办?闹到这种程度,我觉得她和我哥很难再冰释前嫌了。”

    林景笙说:“根本就不能再冰释前嫌,我会带着她离开。”

    这回换成沈流云不说话了。

    到底还是离开。

    她知道这一走,他们都不可能再回来了。这辈子她都可能再见不到他了。

    不舍的感觉满满的堆在胸口,又没办法说出来。

    沈流云的眼眶湿透了,泪水悄无声息的滑落。她轻轻的吸了一下鼻子,声音仍旧清脆的说:“嗯,带她走吧,留在这里太痛苦了。而且……我也希望你能幸福。”

    林景笙面对这个剔透洁净的女孩子时,总是不由得自惭形愧。

    她是那么高尚无暇,衬得他们这些凡类丑陋卑微,低入尘埃。

    林景笙就想,这个女孩儿以后是要上天堂的,而他注定下地狱。

    所以,这一生能遇到这么一个女孩儿,哪怕被短暂的喜欢过,也是一种洗礼了。以后的人生,他会为生命前半段的罪恶忏悔。

    林景笙轻笑一声说:“你也是,一定要幸福。你这么善良的女孩子,将来一定会遇到良人,像你一样纯粹干净,一心一意的对你好。”

    沈流云吸着气,她不要什么良人,也不要别人对她好。

    “大叔……”她有满腔话语要说,最后轻轻一哽,只说:“走之前要来跟我告别,不要无声无息的消失掉。”

    林景笙说:“我知道。”

    当面道别,即便再难过,留给人的伤害,也要远比无声无息的消失掉小得多。

    挂断电话后,沈流云彻底抑制不住的痛哭流涕,她捂着嘴,快步回房间,将房门反锁住。

    林景笙心里的滋味不好受,他握着电话发了一会儿怔,转身走过来。

    傅清浅还在睡着,一时半会儿只怕醒不过来。

    他伸手将她凌乱的额发抹到一边。

    前半生她历经的苦难实在太多了,他要彻底带她脱离苦海。

    不管宋楚留给她的,还是沈叶白留给她的,将通通舍弃给夏城。

    林景笙催眠似的在她耳畔说;“睡吧,醒来就都好了。”

    傅清浅睡梦中听到这样的话,轻轻感叹。

    一切真的能够好起来吗?

    在她发表声明,抽回那一笔巨资的时候,她就想过了。

    这个支离破碎的世界,已然没办法再拼接完整。即便有那个可能,她也没有力气了。

    比起现实的残酷淋漓,和麻药过后,身体上不时传来的痛触,傅清浅觉得,梦里才是最好的归处。

    睡着了就好了啊。

    睡着了就再感觉不到痛了。

    不管身体,还是心里。

    林景笙听到她轻轻的叹了口气。

    凌峰资产的整个收购团队在打一场生死攸关的大仗。

    失败了,不仅整个凌峰资产灰飞烟灭,沈叶白想东山再起,也不太可能了。

    沈叶白从早晨来到公司,就一直招开紧急会议。

    会议持续了整整一天。

    午饭是秘书叫了外卖送进去的,高强度的沈叶白都没有吃,其他人更是不敢吃。

    直到冷透了,秘书又全部拿来出扔掉。

    等到散会的时候,一直以“拼命”著称的投资银行家们,也都要虚脱了似的。

    疲惫的时候,人最想做的就是沉默,也是火气最大的时候。

    沈叶白上楼的时候一直板着脸,性感薄唇抿成一条线。

    秘书问他:“沈总,需不需要帮你叫点儿吃的?”

    沈叶白目不斜视的进办公室,声音冷淡:“不需要。”

    他一副铁打的模样,还是三九天的熟铁敲打成的,分外冷硬。

    光看沈叶白美艳的外表,谁能想到,这是一个实打实的硬汉。

    沈叶白回到办公室,将手机开机,短信提示纷涌而至,他都视而不见,抬手扔到办公桌上。

    从昨天早晨醒来,到现在一点儿觉没有睡过,两天一夜的时间,他的眼角都红了。嫣然好看,又像狠狠的哭过。

    沈叶白揉捏眉骨,站在落地窗前,目视整个不夜城。

    脚下是他征战得来的一切荣耀,没有人能够轻易的夺走它。

    睡了整整一天一夜,傅清浅终于醒过来了。

    睁开眼睛,时间混沌。

    身体沉重,软绵无力。她撑着床面坐起身。

    林景笙坐在椅子上眯了会儿,听到响动马上惊醒过来了。

    他两大步走过来:“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傅清浅的气色还完全没有恢复,唇色发白,起了一层干皮。

    她动了动嘴说:“我想喝水。”

    林景笙说:“我去给你倒。”

    他去兑了一杯温水给她,告诉她:“慢点儿喝。我给你炖了汤,不知道你什么时候醒来,就一直煮着。喝完水,我端一碗来给你喝。”

    傅清浅一点儿食欲都没有,她就像被抽去了骨头一样,时时刻刻想往下瘫。

    她把杯子递给林景笙:“我不想吃东西,让我再睡一会儿。”

    林景笙耐心的哄她说:“吃完了再睡,你不能一点儿东西不吃,医生说你的身体需要调养,哪怕只是先喝碗汤。等着,先不要睡。”

    他去厨房给汤加热了。

    傅清浅躺在床上,微微扭头,看到窗棱上鼎盛的日光。不知道现在外面的世界怎么样了,风云变迁,一定不是之前看到的样子了吧?

    此时,房门猛地被推开,刚刚出去的林景笙又折了回来。

    傅清浅听到响动回过头,就见林景笙略微惊讶慌张的站在那里,他一只手里紧紧攥着电话。傅清浅问他:“怎么了?”

    林景笙嘴唇动了动,艰涩的发出声音:“尚万倾其所有为凌峰资产提供资金援助,还有维亚,现在沈叶白提出更高的价格现金收购,逼对方清仓……”

    傅清浅的眼前一片黑暗,片刻的时间不能呼吸。

    须臾,她不可思议的喃喃:“所以,一败涂地的是详瑞。”

    林景笙说:“江方喻一定想不到,沈叶白能在短时间内获得这么一大笔的资金援助。”

    不要说江方喻,任何一个人都想不到。

    所以,沈叶白根本不是凭一时之力,早在刘义之出事的时候,沈叶白就跟刘思良对接过不止一次。刘义之后来招供那是他的事。但是,先前刘思良肯定感念沈叶白的恩情,长子的命足以换取一个承诺,况且,跟沈叶白合作,成就巅峰事业,从来不会吃亏。

    除了那些既得利益,刘家长子锒铛入狱,刘思良年迈体弱,等待刘家后继有人之前,沈叶白无疑会是尚万最坚固的靠山。

    刘思良的软肋素来被沈叶白拿捏得很准。

    傅清浅转过头去,一滴眼泪顺着眼角静静滑落。她望着窗外金灿的明日,就在想啊,当她下定决心摧毁沈叶白的时候,是准备同他一起沉沦,一起下地狱的……可是,残酷的现实将她的这点儿意念都摧残掉了,她的全身都泛起寒凉。

    自始自终,不过一个局,而她只是沈叶白手下的一颗棋子。

    傅清浅终于完全顿悟过来了,沈叶白不是被爱冲昏了头脑,将自己置于危险境地。他是故意铤而走险!

    每一场收购,都不是空穴来风,是反复斟酌,蓄谋已久的结果。他知道手里那些巨额资产,对他有多致命的作用。

    又怎么可能拿一半身家犯险。

    沈叶白做事素来严谨,现在既然要花心力稳住她,当初就干脆不会让这样的风险存在。

    岂不知这看似最为冒险的一个举动,恰是沈叶白的神来之笔。

    傅清浅几乎要大笑出声,为沈叶白叫绝了。

    只是,才张开嘴,眼里的泪花便不断的涌出。

    林景笙在后身犹豫的说:“沈叶白说她想见你,之后放你离开。”

    傅清浅吸紧鼻子,半晌,声音极轻:“好啊。”

194在我的世界里彻底消失(一更)

    林景笙还是有些不放心:“你的精神可以吗?能应付得来吗?”

    “不要紧。”

    到了现在,傅清浅心中的疑问需要沈叶白来解,解开了,她也就彻底死心了吧。

    林景笙迟疑着走了出去。

    没过多久,房门再度打开,有人走了进来。

    那人很快走到床边站定。

    傅清浅仍旧面向窗子的方向躺着,她知道是谁进来了,空气中弥漫的冷香叫她心惊。

    沈叶白身上的香水味和外面的凛冽空气混合而成的味道。

    傅清浅转过头来。

    沈叶白眯着桃花眸子定定的注视着她。看到她转过头来了,他脸上露出一贯邪魅的笑意。

    “我想我该来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我和江方喻的这一仗谁胜谁负还都不好说,即使胜出,也会非常吃力,这些都是你的功劳。”

    这样讽刺,傅清浅冷眼凝视着他:“沈总从来都有化腐朽为神奇的本事,用不着任何人帮忙,所有人在你这里,都只是棋子。”

    沈叶白拉着一张椅子坐到床前。

    “你觉得我是在利用你?”

    傅清浅上扬的声音有一点儿嘶哑:“难道不是吗?你熟悉江方喻的手段,也了解我的性情。你任江方喻发布你和江语然亲近的新闻,是为了刺激我,你知道我在感情上患得患失,容易不安和被激怒,就用那些事刺激我的神经迫使我做出下一个动作。你对着媒体宣布婚期,是让江方喻觉得你慌了,急着补就。再加上我后来做的事,才能让江方喻误以为时机已经成熟,放心的做出大的举动。给你一举歼灭他的机会。在医院,你是刻意留给我机会逃跑的吧,不然我怎么发表声明,怎么帮你麻痹对手呢?”

    沈叶白眯了眯好看的桃花眸子,“这次的收购不说成就我的事业巅峰,却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重要,我当然会用尽一切办法来增加它的胜算。”

    傅清浅攥紧拳头,情绪慢慢变得激动:“所以,你承诺给我一半的身家,就是为了这个风险,是风险也是机会,现在不就证明了。”她怎么忘记了,沈叶白最喜欢铤而走险了,她不是没有见识过。

    沈叶白略微不耐烦:“如果你对我是真心的,乖乖留在我身边,不去动那笔钱,就没有今天你所谓的算计。你还不知道我是真的爱你吗,对媒体宣布婚期,是迷惑江方喻不假,我也是真的想娶你。”

    傅清浅的厌恶脱口而出:“卑鄙!沈叶白,你真的太自大,太霸道了!”她的眼睛里涨满泪水,本就苍白的脸颊,更是一点儿血色都没有了。“你所谓的爱是什么?你给我那笔钱,根本不是用来表示你的真心,而是为了试探我的真心。你做出那些事,逼我做出应激反应,就是看我是否真的会背弃你。但是,不管我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你,你的既得利益都不会受到丝毫损害。要么,我百毒不侵的守在你身旁,等你收购成功,跟你一起坐享繁华。不然就活该变成你攀上高峰的垫脚石。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试探和算计,会让我变得体无完肤?你以为感情是这样得来的吗?在你心里,我永远没办法跟你的事业相提并论。”

    沈叶白微微一怔,他盯着她,仿佛是根深蒂固的认知,他很快眉目冷硬:“感情真的会比财富更靠得住吗?”

    傅清浅错愕的看着他,她很快讽笑出声:“一直以来只以为我是那个感情上患得患失的人,其实真正不自信的人,是你。”

    沈叶白被她的话语激怒了,他凌厉的抿起唇角。

    须臾:“你非要这么咄咄逼人吗?我已经说了,我是爱你的,这还不够?你非要纠结那些过程吗?”

    傅清浅慢慢喘息,平抚自己剧烈的心痛,她真正看透他了。不能立刻死心,却止不住的心凉。

    她从床上坐起来:“其实那一笔巨额财富,也不是你真正的一半身家对不对?”她早就说过的,没有人知道沈叶白到底有多少钱,他承诺给她的,不过是个象征性的数字。

    沈叶白烦躁的站起身:“傅清浅,有时我真希望你是个傻的,脑子不用这么灵光。那些钱还不足以让你花一辈子吗?况且,跟我结婚,你得到的远不止那些。”

    傅清浅的脸上绽出一个和缓的微笑,笑意不达眼底。

    “够了,怎么会不够用。以后的生活就算什么都不做,也足够肆意挥霍一辈子的了。所以,谢谢沈总的慷慨大方。这些报酬,我收下了。”

    沈叶白听来却是绝别。

    “你真的要走?如果我不放你走,你觉得你能离开夏城吗?”

    傅清浅红着眼眸,和他怒目而视,她一字一句:“活着走不了,就死着离开。”

    沈叶白神色一恍,面上的狠戾都散了,顿时说不出的忧郁。

    他知道她做得出,什么都做得出。

    沈叶白绝望的眯了眯眼,倾身凑近了问她:“如果没有后来的这个反转,我真的一败涂地了,你会怎么?真的可以欢天喜地的看着吗?”

    傅清浅极力隐忍,眼眶还是一下湿透。她微微的别过脸去,不去碰触他灼热的气息。

    她说:“我是打算从高处一跃而下的。可是,现在看来,我怎么配?”怎么配陪着他去死。

    沈叶白直起身子,漆黑的眸子若有所思的盯着她。

    半晌:“离开夏城,日后别再让我看到你,不然就算打断你的腿,也能将你囚禁在身边。”

    他转身出了卧室。

    傅清浅坐在那里,嗅着室内的清香,恍然一梦。

    沈叶白真的来过吗?

    还只是她做过的一场梦。

    刚刚蓄力而发,已经用完了所有气力。这一秒身体瘫软的跌回到床上,震荡得眼泪直流。

    傅清浅盖好被子,再度转首,目视窗子的方向,一点儿不发出声音。

    她紧紧的咬着唇,血珠子顺着嘴角往下淌。让原本发白的嘴唇终于有了一点儿艳丽妖娆的颜色。

    她盯紧那些发白的光圈,瞳孔渐渐涣散。明晃晃的阳光,变成了一圈又一圈的巨大光晕,轻快的,向着高空和远方发散而去。

    傅清浅仿佛又看到了那些融入天空和大雪中的气球,随着风,肆意的徜徉飞舞着。

    她曾一度觉得自己拥有了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幸福,有那么几个午夜梦回,她睁眼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颜,他的呼吸,他的眉眼轮廓,都仿佛融化进了她的心窝里。就因为太昂贵了,太珍视了,太喜欢了,才觉得不是真的。

    如果不是心心念念,想一直攥紧在手中,又怎会害怕失去呢?

    没有真正爱过的人,永远不会懂得。

    可是,那些鼓动着她的心脏,患得患失的幸福,就像那些色彩斑斓的气球一样,飞走了。

    只剩下漫天的飞雪,花白的,像扩散的光圈一样。

    傅清浅迷迷糊糊的,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想象。

    林景笙送走了沈叶白再进来,傅清浅已经睡着了。

    脸上都是泪,嘴角的血痕更是触目惊心。

    林景笙抬手用指腹轻轻的帮她抹去。

    睡梦中,傅清浅发出难耐的梦呓:“疼……”

    到底是哪里疼呢?

    一定是心脏吧。

    沈流云打去“语笑嫣然”的时候非常突然。

    店员打开门,客气礼貌的将她迎进去。

    就只见戴着毛茸茸的针织帽子,穿着大毛领派克服和牛仔裤,雪地靴的小姑娘直奔酒架而去,以为她去挑选什么酒了,没想到她抽出酒架上的那些酒,一瓶一瓶的往地下贯,每一瓶价格昂贵的葡萄酒就应声开花,瓶子稀碎,艳红的液体惊悚的在地上蔓延。

    店员吓得尖叫,将其他客人也都惊到了。

    已经有人过来拉扯沈流云,阻止她手上的动作。

    沈流云极度愤怒,全身的力道也变大了,她只手推开拉扯她的女人,另一只脚抬起来,踹到男店员的腿上。

    又得空转身抽出两瓶,死劲儿往地上一摔。

    她怒吼着:“把你们老板叫出来。”

    不用店员叫,江语然已经闻声跑出来了。

    “到底怎么回事?”她看到满地的碎玻璃,和一直蜿蜒的红色液体,刺激眼瞳。

    江语然吃惊的看向闹事的女孩儿:“你要干什么?”

    她一下没有认出沈流云。

    要师出有名是不是?

    沈流云报上自己的大名:“我叫沈流云,沈叶白的妹妹,今天我就是故意砸场子,来收拾你这只小狐狸精。”

    她的语速快,动作也快。

    说着,沈流云已经撕打上去,扯江语然漂亮的头发和衣服,又在她漂亮的脸蛋上刮划。

    “勾引沈叶白,害得傅清浅流产,看我今天不抓花你的脸……”

    别说江语然,就是那些店员和客人,也没见过这样的阵势。

    慌了一会儿,大家马上过来拉开沈流云。

    沈流云打红眼了,被架着胳膊拖去一边,还不停的伸腿踢她。

    看不出她一个小姑娘战斗力这么强悍。

    店员要报警,最后被江语然阻止了。

    但总要有人来协调解决这件事。

    沈叶白根本不接电话。

    最后恰巧有人给沈流云打来电话,听声音沉稳关切,店员就直接将他叫来了。

    林景笙一推门进来,就看到酒庄内一片狼藉,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酒气,液体将地板都浸透了,而店内的客人已经被提前驱散。

    沈流云坐在椅子上哭,林景笙侧首看到她,心一下提了上来:“你们是不是打她了?”

    他大步走到沈流云面前,低头检查她的脸,看看有没有明显的伤痕。

    店员无语,还有这么护犊子的。

    “不是我们打了她,是她打了我们老板。把我们老板的脸和手臂都抓伤了。”

    不等林景笙问她怎么回事,沈流云闻声,抬头大叫:“抓伤了又怎么样,我还要打死她呢。”

    店员指着她给林景笙示意,看到了吧,多猖狂的小姑娘。

    林景笙叫沈流云不要说话了,他转身问:“你们老板呢?”

    店员说:“在办公室里处理伤口。”

    林景笙说:“把她叫出来一下吧,看看这件事怎么了结。”

    店员进去叫江语然,没一会儿,从里面出来说:“我们老板说这事算了,让你带着她离开吧,只是以后别再来闹了。不然就得报警了。”他们几个人开始着手打扫一地狼藉。那些鲜红的液体,真的快赶上血液值钱了。

    林景笙拉着沈流云出来。

    出了店门还是跟她确认:“确定没吃到什么亏吧?”

    沈流云吸着鼻子:“没有,他们一下都没打到我,不然我就跟他们拼了。”

    林景笙忍俊不禁:“那快上车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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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欢有点儿帅介绍:
傅清浅深爱的男友宋楚在一场车祸中去世了,几年后,在她的生命里又出现了一个酷似宋楚的男人,沈叶白。
她控制不住自己飞蛾扑火一样扑向他。
一张桃花面,满身灵韵骨,比女人还妖艳的沈叶白听闻自己被当成了替身。
他一把捏紧她的下颌,冷冷道:“从此旧爱是我,新欢是我,活着是我,死了是我,通通都得是我!”新欢有点儿帅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新欢有点儿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新欢有点儿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