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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子齐     新欢有点儿帅txt下载     新欢有点儿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06沈叶白,你背我(二更)

    最开始傅清浅还小心翼翼,不敢动他室内的摆设,东西哪里拿哪里放,怕让他产生不适感。

    后来发现沈叶白并不在意,而且出入的次数多了,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

    过去的时候,会帮他填充冰箱。有时帮他做好了吃的,用保鲜膜包起来,放进冰箱里。繁忙的沈叶白什么时候回来,拿微波炉加热一下就可以直接吃。

    但是,有的时候沈叶白太忙了,不等吃,食物就已经过了保质期。

    傅清浅帮他扔掉后,再做新的备份。

    好算焦躁的生活里有了事情可做。

    傅清浅宁愿脑子里放一份购物清单,也不想空闲下来,想家里的事。

    一天之内范秋艳的第六个电话了。

    傅清清也打了两个,傅清浅没有接,她就发短信来斥责她。

    觉得威力不够,还刻意附上小桐的照片。

    傅清浅看一眼,心脏抽搐。可怜的精灵,这才多少天的时间,精神迅速萎靡,瘦得皮包骨头不说,头发也剃掉了,穿着宽大的病服躺在床上,嘴上戴着口罩,一双黑乎乎的眼睛透过屏幕和傅清浅对视。傅清浅心口抽疼的时候,头脑中响起孩子唤她时的那声:“小姨……”

    手机骤然从掌中脱落,傅清浅双手覆面,抑制不住的眼眶温热。

    为什么他们要这么残忍,以一个孩子的性命相要挟!将他的生死系在她的身上,仿佛只要她的心肠稍冷漠一点儿,他就只能与这个来了不久的人世阔别。

    手机在地板上雀跃跳动,响了好一会儿,傅清浅控制抽搐的声音接起来。

    一接起来,她就失控了:“你们到底想怎么样?非逼死我才甘心是不是?我警告你们,休想!你们谁也不要妄想……”

    “小姨,是我,桐桐……”听筒里一个稚嫩微弱的声音:“姥姥出去了,我偷偷给你打电话。我听他们说了,你不拿钱,我就得死了……小姨,你不要听他们的话,他们在吓唬你。我能坚持住,昨天到今天我就没有发烧,也没有呕吐,我想,我一定快好了……”

    傅清浅两腿酸软,跌坐在地板上,无声的张大嘴巴,泪如滂沱雨下。

    她揪紧自己胸口的衣料,快透不过气了。想到几年前,自己绝望的游移在天台上,也是希望有人可以拉她一把。每一个濒临绝境的人,都希望能有一只援手。

    只有这么小的孩子,才会天真的以为病魔和死神都没那么可怕,其实他们离自己很远。他们意识不到死亡对他们的意义。他们那么努力的爬出娘胎,甚至比那更小的时候,就使劲踢打练就一身的力气,急不可耐的想要出来,出来看看这个世界……

    怕是死了,也不知道这个世界它有多残忍吧。

    傅清浅咬紧舌头,嗅到了铁锈的咸腥味,她逼迫自己挤出笑:“小桐……你说的没错,你快好起来了……一定可以挺过来的是不是?”

    她声音嘶哑,不晓得是在问一个孩子,还是她自己。

    电话早就挂断了,傅清浅一直抱着脑袋坐在地板上。

    室内已经黑了,朦胧的月色透进来,室内所有的家具装饰都被罩了一层黑纱。

    太窒息憋闷了,家里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傅清浅撑着茶几站起身,抓上手提包出门。

    夜晚最热靡的就属酒吧了。

    秋夜的凉意浸不透厚重的人群,人多的地方,温度也就高。

    傅清浅冷漠的走进来,直接坐到吧台前要酒喝。

    调酒师将手里一杯色彩缤纷的酒端给她:“美女,偿偿这个喜不喜欢。”

    傅清浅看也未看,抬手直接灌了下去。

    胸中的火焰终于被浇熄了一点儿,但是,还不够。她又伸手要了一杯。

    调酒师提醒她:“这个酒有后劲儿,您还是慢点儿喝。”

    傅清浅难过地撑着额头,有些听不进别人的话。

    她的冷漠心肠根本不敌家人的狂轰滥炸,她们才不会任她逍遥法外,一定会竭尽所能逼疯她。

    第二杯酒又被她喝下去了。

    相比第一杯,这次的感觉火辣辣的。

    “这样喝,不要命了吗?”

    身边一道温柔的男声提醒她。

    来这种地方,永远不乏搭讪的。

    傅清浅站起身就要换地方。

    对方很绅士的唤了声:“傅小姐……”他笑笑说:“我不是想搭讪的登徒子。”

    傅清浅收住步伐,抬起眸子看他。

    完全陌生的一张脸,但他却认得她。

    对方见她望过来,自我介绍说:“你好,傅小姐,我叫江方喻。”

    说着,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傅清浅。

    傅清浅扫了一眼,掌心朝下,按在吧台上。她直说:“我不认识你,找我有事吗?”

    江方喻笑容可掬:“突然出现,的确有些冒昧。但是,我是诚心想跟傅清浅谈笔交易,不知道傅小姐有没有兴趣。”

    “没兴趣。”

    傅清浅不傻,她就一个普通的心理咨询师,因为安少凡的死,还带了黑历史。如果对方想聘请她做心理疏导,没必要闹这个阵仗。她知道自己的价值远不值那些。

    “傅小姐先别急着拒绝,先听我把话说完。”江方喻同时为两人叫了酒,一杯推给傅清浅,一杯松松的握于指掌,“我知道傅小姐和沈总的关系,恕我冒昧问一句,沈总有没有承诺过要娶傅小姐?”

    傅清浅相当厌烦:“这个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男子莞尔一笑:“抱歉。”表示歉意,又不肯悔改,他仍说:“如果沈总没明确表示过要娶傅小姐,我建议傅小姐多为自己的将来打算。靠男人不如靠自己,如果傅小姐同意跟我做一笔交易,我将给傅小姐五百万做为酬劳。”

    五百万?

    傅清浅不能说自己听了这个惊人的数字,心里丝毫波澜未起。

    但是,理智告诉她,天下不会平白掉馅饼。

    她淡淡的看了男人一眼。

    江方喻微笑,继续叠加砝码:“一千万呢?”

    傅清浅微微直起身子,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坐下去了。

    她不是那种精神乃至物质都富足到,对金钱无动于衷的地步。她知道交易一定包含背叛沈叶白的成份,她不是完全做不得,因为他的确未给他明确的承诺,沈家对她也完全不接纳。更要命的是,她心里一群贪婪的恶魔已经开始复苏,蠢蠢欲动,如果有一笔钱,小桐就有救了……多么可怕的诱惑力。而且她喝了酒,酒精的作用在发酵,她的头脑已经开始迷幻不听使唤。

    傅清浅攥起手掌,慌忙打开包,拿出现金放到吧台上,当作酒钱。她态度坚决的说:“对不起,你的交易我不感兴趣。”

    江方喻伸手拉住她:“傅小姐,你先别急着走,我们再商量一下,价码不满意你可以自己开。”

    傅清浅回头盯着他的手:“你不放开,我就喊人了。”

    这里不是乱七八糟的酒吧,有女客人遭到调戏和强迫,酒吧一定会出动人手来管。

    江方喻犹豫的将手放开。

    傅清浅拎着包快速离开。

    一出来,她就直接进了一辆出租车。本来是报了家里的地址,走到半路,又想给沈叶白打电话。快三天没有看到他了吧?

    傅清浅握着电话,觉得是有一点儿想他。

    反应过来的时候,电话已经拔出去了。

    “浅浅。有事?”沈叶白嗓音慵懒。

    傅清浅说:“我喝酒了,你来接我吧。”

    “在哪里?”

    傅清浅侧首看了一眼,将路边站牌报给她,她接着让司机靠边停车。

    出租车很快开走了。

    傅清浅走到站牌前的椅子上坐下,酒的后劲儿完全上来了。

    她的大脑发麻,四肢也有些不听使唤了。

    但是,那一千万的价码却很清析的在她的头脑中游移,人性是贪婪的,这话一点儿不假。

    傅清浅想,如果她有了那一千万……做什么好呢?

    给小桐一部分换骨髓,然后和傅家所有的人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跟沈叶白也是,她将带着那笔钱逃到天涯海角去……

    “想什么呢?傻望着天空。”

    沈叶白出现了。

    傅清浅望着他棱角分明的一张脸,迷迷糊糊的说:“逃跑啊。”

    “逃到哪里去?”他低下头问她。

    傅清浅说:“天涯海角。”跟他四目相对,仿佛“扑通”一下跌进他艳丽的桃花眸子中去了,唔,还有什么天涯海角,傅清浅伸手揽上他的脖颈:“不走了,什么打马天涯啊,你又不去。”

    沈叶白盯着她迷离的目光,知道她喝多了,酒品不好,就喜欢信口开河。他捏了捏她的脸:“跟谁喝的?”

    “我自己。”

    沈叶白拉起她:“出息的你,走吧,回家睡觉。”

    傅清浅扯着他:“沈叶白,你背着我。”

    沈叶白回头看她。

    她又在口袋里摸索:“我有钱,给你钱,你背我。”

    沈叶白微微好笑:“你有多少钱啊,我看看。”

    傅清浅掏出一个一元硬币来,按到他的掌心里说:“给你,背我好不好?”

    沈叶白忍俊不禁:“这么多,要找给你吗?”

    傅清浅很傻很天真:“不用啦。”

    沈叶白笑了声,真的蹲下身来。

    傅清浅趴到他的后背上,揽着他的脖子,她的眼泪要流下来了。很少有人背她,小的时候,走路走累了,或者生病了,爸爸妈妈也从来不背她。姐姐也是,没有人疼惜她。后来有了宋楚,就时常背她。可是,没有多久,宋楚也不在了。

    她吸着鼻子说:“我真的想要逃走的。”

    沈叶白耐心的问她:“我在这里,你想逃到哪里去啊?”

    傅清浅摇头,她不知道。

    沈叶白一手拉开车门。

    傅清浅满是抗拒:“我不坐车,我会吐的,你背着我吧,你收了我的钱。”

    沈叶白哭笑不得。

    “那你让我背你去哪儿?”

    傅清浅说:“哪里都好,不回家。”

    沈叶白一整天的时间都在开会,中午简单吃的外卖,晚饭没有吃,陷在办公椅里想要休息一会儿。傅清浅的电话就打来了。她虽然不胖,但是,整体重量不低。沈叶白背着,沿着街道,走得非常缓慢。

    傅清浅爬在他的背上也不安份,先是奋力伸手想要摘下天上的星星。

    沈叶白威胁她:“再乱动,你就掉下去了。”

    她才安份一点儿。但是,没一会儿,她又开始唱歌。

    咿咿呀呀的,歌不像歌,调不成调,喝醉的傅清浅智力倒退二十年不止,完年回到了童年时代。

    沈叶白想,这或许也是一种补足吧,童年不快乐,长大了就要努力补给那时的自己。

    让二十几岁的她,看起来像个疯丫头。

    沈叶白抿着唇,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也不阻止她。只是怕她掉下来,行走的速度放得很慢。

    路人频频侧目。

    沈叶白置之不理。

    傅清浅只欢快了一会儿,趴在他的背上,很快就没声音了。

    沈叶白轻轻的唤了她几声,确定她已经睡着了。

107遭遇陷害

    他停下步子,距离他停车的地点已经很远了。别看傅清浅喝醉了,照样糊弄不了她,一往回走她就觉察出来了,拍打他的背。

    沈叶白又不得不转回来,接着往前走。

    打车回去取车吧,怕中间折腾的次数太多,傅清浅就醒来了。

    沈叶白想了想,还是决定背着她往回走。

    人这一辈子,再精明的一个人,也总有头脑不清的时候。

    沈叶白背着傅清浅不知走了多少里地,怕她掉下来,要保持身体下弯,没多久就腰酸背痛。

    好在傅清浅睡得很安稳,紧紧揽着他的脖颈,侧脸枕在他的脊背上。她做梦都没想过,有一天竟能在一个男人的背上呼呼大睡。

    沈叶白将她放到车上的时候,一双腿酸透了。他时常健身,但跟背一个人是两股劲儿。沈叶白舒展筋骨的时候,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很多毛头小子都不会做的傻事。背着一个一米七多的女人,满大街晃悠,而且一晃就是两三个小时。

    一般的爸爸哄女儿睡觉,也不会这样吧?

    公司那边打了两通电话来了,沈叶白其间没腾出手接,这会儿他抽了一根烟放松,给对方回过去。

    “沈总,刘总要的计划书已经做好了,给他快递过去,还是……”

    沈叶白打断他的话说:“我去公司拿上。”

    他掐灭手里的烟,发动车子去公司。

    抵达的时候,对方已经在楼下等了。看到沈叶白的车开过来,连忙跑过去,把一个牛皮纸袋给他:“沈总,给您。”

    沈叶白接过来扔到副驾驶上。他还有闲情打笑:“刘思良那只老狐狸,平时精明的跟什么似的,关键时刻脑子竟然跟不上。”

    窗外的人跟着笑起来:“他是年纪太大了,精力跟不上,尚万那么大的场子难撑。”

    沈叶白扯动嘴角。

    车窗关上后,他驾车往回走。

    直到停车场,沈叶白寻思着怎么把傅清浅弄上去。回头看了她一眼,竟然发现她醒过来了。

    沈叶白说:“正好,不然还要花费力体把你扛上去。”

    傅清浅揉着隐隐发胀的脑袋,还是困。她靠在那里不想动弹:“这是哪里?”

    “我家。”沈叶白伸手拉她:“快起来吧,上去睡。”

    傅清浅哼哼:“我在这里睡。”

    “晚上冻不死你。”沈叶白下车,先拿上副驾驶上的文件夹,然后拎着外套过来披到傅清浅的身上:“快走。”

    傅清浅迷迷糊糊的被他拉着上楼。

    “你今晚不用加班吗?”

    沈叶白平静说:“拜你所赐,可以在家睡几个小时了。”

    电梯门打开,他拉着傅清浅进入。

    “一个人怎么喝这么多酒?”

    傅清浅说:“我就喝了两杯。”那个调酒师当时就说后劲儿大,但她没想到这么大。

    沈叶白好笑:“你这破酒量。”接着又问:“怎么知道给我打电话?”

    傅清浅打了一个哈欠,又要睡了,她将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上:“不然给谁打电话?”

    沈叶白心满意足的揉了揉她的脑袋,抬手将人揽到怀里,让她靠在他的身上睡。

    进门后,傅清浅甚至不想洗漱。

    沈叶白拉着她:“懒猪,去洗脸刷牙,小心长蛀牙。”他有点儿饿,要去冰箱里找吃的。问她:“你要不要吃?”

    傅清浅摇摇头,半死不活的去洗手间。简单洗漱一下就出来了,见沈叶白在用微波炉加热食物,她就直接去他的卧室睡了。

    沈叶白在看文件,一直没听到她出来的动静。等了一会儿,不放心,去洗手间看了眼没人。再回卧室,只见她整个人深陷在他的大床里,用他平时盖的被子将自己裹成一团,完全霸占了他的床呼呼大睡。

    沈叶白有些哭笑不得,过去摸了摸她的额头,看是否有汗。

    想帮她把被子拉开一点儿,傅清浅死死抱着。

    “走开。”

    沈叶白凑近了:“想热死吗?来,掀开一点儿。”

    傅清浅闭着眼睛:“不要你管。”

    沈叶白苦笑一声,低头咬她。

    一下将傅清浅惊醒了,她睁着眼睛与他对视。

    沈叶白似笑非笑的看了她几秒钟,身体前倾拥紧她。

    真想她啊。

    这样拥在怀里的感觉好极了。

    不想下去吃饭了……

    万籁俱寂的午夜,只有人细碎的呼吸。

    悠长的叹息似从遥远的梦境里发出来。

    迷迷糊糊睡了一觉,天就已经亮了。

    傅清浅早早起床。

    微波炉里的食物昨晚加热好了,沈叶白没有吃。

    傅清浅拿出来,又重新做了早餐。

    等沈叶白迷离着眼睛出来,厨房内有声响,走近了往里一看,傅清浅在里面忙碌。

    他懒洋洋的问:“是传说中的田螺姑娘吗?”

    傅清浅回头看了他一眼:“快去洗漱准备吃早饭。”

    早晨起来的沈叶白和一天任何时候的他都不同,精神萎靡,神情沮丧,一副全世界都欠他钱的模样。他没有去洗漱,慢腾腾的走过来,从身后揽住傅清浅后,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就不再动弹。

    傅清浅忙了一会儿,动动肩膀,身后人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傅清浅怀疑沈叶白又睡着了,她连着唤了他几声:“沈叶白,沈叶白……”

    半晌,他才哼声说:“不要连名带姓的唤我,好像老师在点名。”

    傅清浅“噗嗤”一声笑起来:“沈同学,上学要迟到了。”

    沈叶白懒洋洋的:“要真是上学,我就逃课了。”上班不行。

    他有些气急败坏的挺直身子:“为什么晚上不是二十四小时。”

    傅清浅笑着说:“就算四十八小时,起床的时候你依旧这个样子。”

    沈叶白眯着桃花眸子:“你不要讲话啦。”

    “好,我不说话,你去洗澡。”

    沈叶白满是抗拒的去洗漱,好算淋浴之后,整个人精神起来。再换上衣服,西装革履,总算又一副事业有成的精英摸样了。

    傅清浅已经将早餐摆上桌。

    有粥和小笼包,爽口小菜也是她现调制的。

    傅清浅的手艺没得说。

    沈叶白觉得自己的胃要被她抓牢了,吃一口粥,糯米香味弥漫齿间,哪里是外面的早餐能比的。

    他“唔”了一声,表示满足。

    “真的好吃。”接着又说:“只是以后别大早晨起来忙活了,多睡会儿,早餐可以随便吃。”

    傅清浅看着他:“你每天加班那么辛苦,难得可以好好吃顿早餐,怎么能马虎了事。”

    沈叶白抬起眸子,眼底有笑。

    “我都想要把你娶回家了。”

    傅清浅明显一愣,他在开玩笑吧?一定是在说笑。一秒钟的时间,她就将它的真实性否决了。只是,以前即便开玩笑,沈叶白也没说过这样的话。看来互相进驻对方领地这段时间,真的比之前亲近不少。

    她不动声色:“赶紧吃吧,上班来不及了。”

    沈叶白抬腕看时间。

    时间真的快到了,早晨有会,耽误不得。而且去公司的路上还要打拐去一下尚万,把东西交给刘思良。想到这里,沈叶白转首看了一眼茶几,昨晚看过的文件就摊在那里。

    他加快速度吃完早餐,去茶几上将文件收起来装到文件夹里。

    “我去上班了,吃完你不要急着走,去楼上补一觉。”

    傅清浅问他:“晚上按时下班吗?”

    “说不准,看情况。”沈叶白大步走过来,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我去上班了。”

    傅清浅说:“好,慢点儿开车。”她送他到门口。

    看他进了电梯,才折返回来。

    很奇妙的一种感觉,傅清浅品味了一下,有点儿飘飘然。

    真正有了恋爱的感觉,日常互动自然甜蜜。

    不像以前,觉得沈叶白过于阴晴不定,同他相处,时而还是心存畏惧。

    现在基本不会了,做什么,说什么,都能随心所欲。就算将他惹毛了,也不觉得害怕,稍微说两句好话就能蒙混过关。

    沈叶白其实很好哄,只要不呛毛,基本没有问题。

    傅清浅重新坐回到餐桌前,漫条斯理将早餐吃饭。之后整理厨房,彻底收拾好的时候,九点多了。

    秋日的阳光照进客厅,这个时候就看出空间大的好处了。

    开阔的视野,明亮的空间,人的心情也能跟着慢慢舒展一些。

    傅清浅不急着去补觉,站在窗前看风景。

    站在这个位置,能将半个夏城尽收眼底,江水如白链蜿蜒,一切都是清风和绚的样子。

    身上越来越暖,整个人沐浴进阳光里。初来乍到时的冷清,再感觉不到了。

    傅清浅微微眯着眼睛,再度有了岁月静好的错觉。

    这样的时光,突然想拥有一辈子。

    手机铃声响起来。

    傅清浅回过神去接听。

    “你好,明宇,有事吗?”

    付明宇直言:“你上次给我布置的那道题有答案了,我自己消化了几天,还是想跟你聊一聊。”

    傅清浅反应了一下,想明白是什么问题。

    本来打算安静一会儿去睡的,既然付明宇约她,傅清浅只好拿上包出门。

    付明宇在茶楼等她。

    一步入,茶香四溢,有了提神的功效。

    付明宇等她坐下说:“我和叶白经常来这里喝茶,他那个人就特别喜欢喝茶,对茶也很有研究。”

    傅清浅很意外:“是吗,我以为他只对红酒有研究。”

    “那你真是小瞧他了,他那个人表面混世魔王,实则饱读诗书,他自己不外露而已。”

    付明宇把泡好的茶水给她倒上。

    傅清浅说:“谢谢。”她继而又道:“我还真是不知道。”

    “接触得时间久了,就慢慢了解了。”付明宇靠到椅子上,忧愁的叹了口气。

    傅清浅问他:“电话里不是说要聊聊?”

    付明宇喝了口茶水,放下杯子说:“我想到秦如烟吸引我的是什么了,初见的时候,她一头笔直长发,鹅蛋脸型,跟印象中的我妈很像。”

    “印象中?”傅清浅发出疑惑。

    付明宇点点头:“就是印象中,而且,还是我小时候的印象。我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死于一场疾病,走得很急,从发现到离开,短短半个月的时间。”他垂下眸子,低声说:“我心理上还没接受这个事实,她就突然离开了。根本缓不过神,只觉得不是真的……”

    他喉结动了动,端起杯子大口喝水,喝了几口又放下。

    “当时没有觉得很难过,后来的生活也是。虽然我妈生前跟我很亲近,我也很依赖她,但是,没了她,发现地球依旧转动。我的生活很快平静下来,貌似也没有太大的改变。若非得说有什么改变,就是少了一个管束,我更自由放肆了。我爸工作忙啊,从小到大他不怎么管我,不管学习还是生活,他都不太有时间过问。反倒是我妈,活着的时候盯得很紧,后来她走了,枷锁一下子解除了。你说,对于我这样一个喜欢无拘无束的男孩子,是不是等同一件乐事?”

    他在问傅清浅,但是,傅清浅并未感觉到多少欢乐。

    她只问:“后来呢?”

    付明宇轻松的说:“后来就是我的生活果然自在了很多,只要不把天捅破,其他一切都是无所畏惧。一直到现在,我都生活得非常自在洒脱,哪像沈叶白,整天背负着无数的期望与重担。想想都累。”

    傅清浅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水,看着他:“如果你的生活真像你说得那么无拘无束,轻松自在,你也不用在另一个人身上寻找‘枷锁’的影子了,今天更不用约我出来。说到底是你一直怀念那种束缚,在你心里,那或许根本不是束缚,而是仅有的关心和爱护。这些年,没有人管你,一定让你觉得很孤单吧?你很思念自己的母亲对不对?在你想清楚自己喜欢秦如烟的原因之后,所有积蕴的情感全部爆发出来了,它们超过了你的想象和承受能力,所以,今天你才想要找我聊一聊?”

    付明宇惊怔的看了她两秒钟,迅速低下头,他眼眶里的湿气泛上来了。他想,自己的眼眶一定已经红了。

    傅清浅的声音再度响起:“思念母亲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尤其早早就失去母亲的孩子,这个遗憾烙在心里,不管长到多大,都很难抚平。我理解你的心情。”

    付明宇捏了捏酸涩的眼眶,如果是其他人,他一定会难为情的。但是,傅清浅不会,仿佛从来没有人这么贴近他的内心。她能准确无误的找到他的伤口,并伸出手来抚慰,不震撼是假的。

    “是啊,在意识到这个问题后,这些天我的生活被思念吞没了。那种难过,比我妈去世的时候还要强烈,有过之而无不及。”

    傅清浅给他举了一个例子:“现在哪个地区发生自然灾害,我们心理咨询师都会义务去到灾区,为那里的民众做心理疏导。那些因为失去亲人,痛哭流涕的,在我们看来是最好的。哪怕是伤心欲绝,过去之后总能慢慢的好起来。反倒那些失去亲人,情绪稳定,还能帮助大家做救援工作的,这种人就比较麻烦。他们日后出现心理问题的概率非常大。伤痛其实谁都有,及时发散很重要。不然积蕴在心里,长年累月,越积越重,等有一天无法负荷,爆发出来的时候,就是大问题了。”

    付明宇瞬间理解了她的话。

    他觉得一点儿不假,这么多年,他隐忍漠视的哀伤,突然正视的时候,竟如山洪海啸向他袭来。

    他坦然说:“我真的很痛苦。”

    傅清浅说:“痛苦也不要回避,情绪发散出来就好了。如果觉得自己没办法应对,可以去找专业人士聊一聊。”

    “所以我就给你打电话了。”

    傅清浅说:“找我不行,我们太熟了,帮你疏通的疗效不如专业的咨询师效果好。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帮你推荐一个。”

    付明宇说:“你低估了自己的能力,你对我的帮助比我自己想象中都要大得多。”

    如果悲伤是颗定时炸弹的话,是傅清浅帮他拆除的,至少没有让它在他的生命中彻底爆炸。

    从茶楼里出来,已经中午了。

    困意完全上来了,尤其被头顶上暖烘烘的阳光一晒,就更觉得困了。

    这里离沈叶白的家里更近,傅清浅开着车,不假思索开去那里。

    进门踢掉鞋子,就直接去卧室睡了。

    喝了一肚子茶水也无济于事,傅清浅拥着被子,很快睡熟过去。

    越睡越暖和,越沉。

    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是做了梦,有人抓着她的手臂用力将她扯了起来,太粗暴了,傅清浅下意识惊呼:“疼。”

    身体被急速拉近,沈叶白愤怒的脸颜近在眼前。

    傅清浅看清他后,整个人清醒过来。

    “叶白?怎么了?”

    “怎么了?你还有脸问?”沈叶白阴冷的眸子盯紧她,他手上的力道更大了,一字一句:“傅清浅,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亏我这么信任你。”

    傅清浅的手腕要被捏断了,她疼得脊背佝偻,惊醒得太突然了,她的大脑仍旧不听使唤。

    她吸着冷气说:“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什么吃里扒外……”

    “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嗯?你以为别人永远不知道你的把戏吗?昨天我拿回来的文件你偷看过了,不仅如此,你还把它转手卖给了别人。”

    “没有,我根本没看过那些东西……”傅清浅下意识辩解。

    沈叶白蓦地甩开她,同时一张锋利的卡片划过她的脸颊。

    傅清浅感觉到了尖锐的疼意,拾起来看,是昨晚江方喻给她的名牌。当时她喝多了,手里抓的什么根本就不知道,最后都一股脑装到手包里去了。

    沈叶白说:“在你沙发上的包里找到的,昨晚有人见到你和江方喻在酒吧里喝酒。傅清浅,你好重的心机,原来你早有预谋……”

    傅清浅慌了,她拉着沈叶白的手臂想解释,说她根本没有拿江方喻一分钱,只听沈叶白又说:“早在得知你外甥的病时,你就计划好了,要从我手里搞到一笔钱。怕我洞悉真相,你故意匆匆带我离开。直到江方喻找到你,你终于发现了来钱的机会。难怪昨晚你喝醉了,口口声声想要逃跑……”

    “我根本没拿钱,如果文件的内容泄露出去了,你怎么敢说不是别人做的?”

    沈叶白讽刺的笑出声:“这份文件从被制订到交到刘总手上,一共只有我们三个人。我们都是利益的相关人,会傻到把机密泄露出去,让自己损失惨重?”

    有机会接触到文件的外人只有她。

    傅清浅醒来的时候,的确看到那些东西散落在茶几上。

    她开始手脚发冷。

    只听沈叶白又说:“还说你没拿到钱?你外甥的手术费用一下子凑齐了,还是以你的名义打过去的,你一下子哪来的那么多钱?”

107许是流年不利

    傅清浅张了张嘴,脖颈像被一只大手扼紧,她急促喘息,呼息还是渐渐被阻断了。

    怎么可能?

    就在昨天,因为小桐的手术费,家里人还在对她狂轰滥炸,企图用各种尖锐的话语刺痛她冰冷的心扉,今天小桐那昂贵的手术费用就凑齐了?

    这不可能!

    傅清浅下意识摇了摇头,她慌张的跳下床,脚底滑了一下,脚踝发出清脆的响声。她忍着疼痛,抓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拔了出去。

    范秋艳愉悦的声音很快传了出来:“清浅,我就知道你这个当小姨的不会真的不管小桐的死活,钱已经收到了,是从沈叶白那里弄来的吧……”

    傅清浅绝望的闭了下眼睛,她握紧手机,脸色惨白的望向沈叶白,唇齿讷讷:“我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不知道?”沈叶白愤慨的逼近,修指捏紧她胸口的衣料,傅清浅几乎被整个提了起来,他气得双目发红:“你知道为了这场收购,多少人不休不眠,付诸多少努力吗?因为你,所有付出都功亏一篑了。傅清浅,为了钱,你还真是不择手段。”

    他嫌恶的松开她。

    傅清浅站立不稳,脚踝一阵剧痛,整个人狼狈地跌坐到了地板上。

    沈叶白凛冽的声音同时在头顶炸开:“滚!滚出去,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傅清浅的额头上生了层细密的汗,她抬起头来看着他,她的脸更白了。

    “叶白,你听我说……”

    现在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在沈叶白看来都是在卖力演戏。一个薄情寡义的女人,能有多少真心可言?

    沈叶白终于忍无可忍,拖着傅清浅的手臂直接将人扔到门外,连同她的包一起,也被丢了出来。

    门板重重关合,那种轰然关闭时的响动,震得傅清浅精神恍惚。仿佛刚刚在眼前关闭的,是一道希望之门,门那边有清澈温暖的阳光,密集高耸的楼群,还有宛如白链的江水……一切都是那样叫人眼眩,带着诱惑的光。

    就在傅清浅以为它已经完全打开迎接容纳她的时候,却被突然驱逐出境,门板也重重关合了。

    真像一场梦啊,所有想过的事情,一觉醒来都实现了。只是,同别人的梦想成真不同,她作的,是一场让人毛骨悚然的噩梦。

    一觉醒来,冷汗涔涔。

    傅清浅抬起手背抹了把汗湿的额头,伸手抓过她的手包。里面的东西散落出来了,被她一样一样的装进去。

    她搭电梯下楼,脚上没有穿鞋子。

    傅清浅盯着电梯壁里,冷漠哀伤的一张脸,她竟然没有哭。

    去停车场的时候,每走一步,都是钻心刺骨的疼意,像小人鱼走在刀尖上。

    仿佛每一个不顾一切的女孩儿,都要受到这样的惩处。

    是命运捉弄,笑她痴傻。

    傅清浅坐到驾驶座上,才发现脚踝已经肿得很大,皮被撑得极薄,发光发亮。

    一定是伤到筋骨了!

    傅清浅知道,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了的。

    她摸索出烟盒,想抽一根烟缓解疼痛,执烟的手不停打颤,尤其点火的时候,那手抖得更厉害了,完全不听使唤。

    傅清浅急得喉咙酸痛,这种感觉像极了小时候,自己做一件能力范围之外的事情,怎么也做不到。可是,没有人管她,只能由她自己来做。慢慢就急哭了,泪眼模糊,很快眼泪簌簌而下。

    此时的傅清浅就是。

    她终于忍不住靠到椅背上嚎啕大哭。

    她气急败坏的揉碎手里的烟,烟丝落了一身,狭小的车厢内还是盈满了淡淡的烟草味儿。

    傅清浅不知哭了多久,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在沈叶白将她拉起来的时候,天就已经蒙蒙黑了,她竟然睡了那样冗长的一觉。

    傅清浅抽纸巾擦拭水渍的时候就想,如果永远不醒来多好。

    此时的地下出库静悄悄的,橙黄色的灯光散布在每一个空置的车位上,透过挡风玻璃看出去,好似下了一场金黄急雨。

    傅清浅发动引擎,赤脚踩上油门的时候,脚踝更疼了。

    沈叶白动作很快,她背叛了他,他就不给她留有一丝余地。他在报纸上公然宣布和傅清浅解除关系。

    他们没有婚约在身,按说一般的男女朋友分手,完全不用着如此大费周章。

    沈叶白这样做的目的无非就是想公然表示:“傅清浅这个女人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了。所有意图残害她的妖魔鬼怪尽管出手。

    他就是要不费用一兵一卒的惩处她,让她为自己的“恶行”付出惨重的代价。

    尽管傅清浅深知自己什么也没做。

    但是,不会有人相信她。

    一切都太天衣无缝了,每一个齿轮都咬得紧紧的。从文件制定,到沈叶白交给刘思良,总共就经过了三个人的手。每个人都是直接的利益相关人,就算凌峰资产的整个收购团队,也都是签过保密协议的,而且,他们有很强的职业操手。

    有机会接触到那份文件的外人,就只有傅清浅。她刚好喝醉酒,又刚好被沈叶白背回家……傅清浅有很多机会接触到那份文件。

    就在那一晚,同样有收购意愿的江方喻找过她。有酒吧的监控录相为证,容不得她狡辩。

    更致命的是,过了那一晚,小桐的手术费用就有了着落。

    不是她所为,还会有谁?

    难怪沈叶白不肯听她解释。

    傅清浅隐隐记得自己“酒后吐真言”的时候还声称自己要逃跑。这话听在沈叶白的耳中,当时或许不觉得有什么。在发生那些事情之后,他肯定会想,如果不是做了亏心事,她为什么想逃?

    业界里的人都知道,沈叶白最痛恨的就是有人背叛他。

    现在傅清浅好死不死,犯了他的大忌,沈叶白肯定不会轻易饶恕她。

    傅清浅前一晚回到家,就直接躺到床上去了,衣服也没有脱。

    许是之前睡多了,她一整晚的时间都在失眠,抱着被子,翻来覆去。用力思索所有的事情,想到最后,头疼欲裂。

    中午明晃晃的太阳照进来,阳光洒到床上,刺激着她的眼瞳。

    傅清浅的头脑昏眩得厉害,她迷迷糊糊的,一边觉得大脑混沌不清,一边又死不瞑目的睁着眼睛。她想,若是能踏踏实实的睡一觉,或许就会舒服很多。

    可是,几年前那种深陷迷惘,不能自拔的感觉好像又来了。

    傅清浅抓过手机,才想到昨天进家门的时候已经将手机关机了。

    难怪那样安静,静得她心慌意乱。

    傅清浅坐起来,将手机开机。

    未接来电的短信提示不断涌来。

    除了林景笙,还有付明宇的,不是没有人关心她。反倒是傅家人,没有一个打来。

    傅清浅盯着手机愣神的时候,电话又响了。

    她心中苦涩,刹那间唇齿也开始泛酸,无声的抿了抿唇。张口,声音沙哑:“喂,明宇……”

    付明宇叹了口气:“姑奶奶,可算开机了。你现在在哪里?”

    傅清浅口干舌燥,额头上却不停的出冷汗,她擦了一下,低声说:“我在家里。”

    付明宇惊诧:“我刚从你家楼上下来,敲门怎么没人开?”

    “我没听到。”傅清浅想,她可能迷迷糊糊睡了一觉。

    付明宇马上说:“我上去,你给我开门。”

    傅清浅下床的时候才发现,天,那脚已经肿成猪脚了。

    一晚上加一上午的时间,她竟然没觉出疼。

    拖鞋完全不能穿了,她光着脚,一蹦一跳的走到门口,从卧室到客厅短短的一段路程,更是出了一身虚汗。

    付明宇上来的很快,看到傅清浅惊讶道:“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见傅清浅单手扶着门框,他下意识低头,看到她肿得不成样子的一只脚后,更是吃了一惊:“脚怎么了?”

    傅清浅说:“不小心崴了一下。”本来要请他进来。

    但是,付明宇下一秒已经将她拦腰抱起。

    “这样还不去医院,想残废吗?”

    傅清浅抓起玄关的钥匙,被付明宇抱着下楼。

    她知道现在的世界什么样,从沈叶白同她决裂的那一刻开始,不说与全世界为敌,至少她在夏城的根基算失去了。

    沈叶白有能力让她留在夏城,也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将她驱除。

    只是,没想到这种时候还有人肯关心她。

    傅清浅喉咙那里堵满了情绪,怕自己一张口,热泪盈眶。

    她低着头不说话。

    直到付明宇放下她,自己也坐到车上,问她:“从昨天到今天,心里一定不好受吧?”

    看到沈叶白的声明,他惊讶坏了。

    本来坐在餐厅里吃早餐,一口食物没咽利索,扔下报纸给沈叶白打电话。

    听出沈叶白已经气疯了。

    也是,每一次收购都是一次没有硝烟的战争,时常损伤惨重。尤其这次,全力以赴也不能保证就能成功。尚万收购维亚的同时,维亚也在联合其他投资公司对尚万进行反收购。

    现在因为这么一个出入,所有努力功亏一篑。

    所有头脑风暴汇集的结果,和几天不休不眠的心血,就这样暴露在对手的眼皮子底下,迅速蒸发殆尽。想再改变战略战术都难了。

    沈叶白那一干人,看着一副西装革履,投资银行家的标配模样,放到战场上,都是铁血铮铮的汉子。

    最让沈叶白痛心疾首的是,这次的纰漏出现在他的身上。这是让他最不能谅解自己的地方,肯定要承担所有失败带来的恶果。

    付明宇听完,也是有点儿无话可说。

    虽然他觉得这事不见得真是傅清浅做的。

    但是,沈叶白在气头上,而且要给公司一个交代,已经让他焦头烂额。这会儿叫他平息怒火,冷静思考,几乎不可能。

    傅清浅说:“不要紧,置于这种境地,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一个人如果生来多灾多难,慢慢也能变得习惯。

    付明宇叹口气:“好好的,谁会想到出这种事。你不要太忧心,等叶白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就会意识到冤枉你了。”

    傅清浅侧首:“你真觉得我是冤枉的吗?在所有证据都指向我的时候,你是真觉得我不会做?还是因为我先前帮过你,你私心里想要袒护?”

    付明宇愣了一下。

    傅清浅就知道,强大的证据面前,很难让人相信她是清白的。

    所以,就算沈叶白冷静下来,也不见得就能还她清白。

    况且,她也许等不到那一刻了。

    付明宇为自己刚刚的迟疑懊恼,他说:“我相信你的人品。”

    傅清浅笑了下:“谢谢。”

    付明宇带她去医,医生检查之后,诊断为错位。

    不需要做手术,但是,要将骨头正过来,不然时间久了,就会变得很麻烦。

    碰巧有一个老医生会正骨,今天又刚好坐班。

    他看了傅清浅一眼,告诉她:“有点儿疼,不过正过来就好啦。”

    傅清浅点点头。

    付明宇看她原本纤细的脚踝肿成馒头了,又想那老医生要硬生生的把她错位的骨头扳正过来,有些于心不忍,扭过头不敢看。

    正骨的时候倒是很快,老医生手上一用力,一个巧劲儿就好了。

    傅清浅疼得还是吸了口气,可是,没发出声音。

    老医生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又给她开了消炎去肿的药,告诉她回去冰敷几次,很快就能好起来。

    出来的时候,傅清浅没用付明宇抱。

    “我自己走吧,你扶我一下就行。”

    付明宇想了想,去医院借了一把轮椅。推过来,告诉她:“坐上去。”

    傅清浅说:“谢谢。”

    回去的路上,林景笙的电话又打来了。

    傅清浅故作平静的接起来,扭头看向窗外说:“怎么了,景笙?”

    “这话该我问你,怎么了?沈叶白发的那则声明什么意思?为什么沈流云说跟商业机密有关?”

    傅清浅头一歪,靠在车窗上,阳光一照,她有些困奄奄的。

    “你不是一直希望我离开夏城,我想,真的快要离开了。”

    那样累。

    昨晚一整晚不睡的疲惫全涌上来了,眼皮重得撑不开。

    林景笙说:“你离开,我不反对,但是,你总要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吧?”

    傅清浅说:“就沈流云跟你说的那样,沈叶白重要的文件被泄密了,所有证据都指向我。”

    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等付明宇转首看时,她已经靠在那里睡着了。

    歪着身子,脸颊贴在车窗上,日光照在她的脸上,越发显得苍白憔悴。尤其额前几缕散发垂落,那种狼狈,猛地揪痛了付明宇的心脏。

    他抿紧唇,几次想伸手将她的额头拔开,最后咬咬牙控制住了。

    付明宇握着方向盘,盯紧前方路况。

    第一次见她,是在医院的走廊里,她赤脚前行。现在她又没有穿鞋子,依旧一身挫败,伤痕累累。

    付明宇想象不到,一个女人到底要多坚韧,才能在这种反复的历练中百折不挠。

    他想,她一定很累了吧。

    凌峰资产集团上午联合尚万的高层和收购团队一起开会。

    沈叶白业务上从来意气风发,甚至横行霸道的人,这次在会议上,对着所有人深深的鞠了一躬,检讨了自己的错误,并且承诺会竭尽所能挽回所有损失。

    虽然会议开始前,所有参会人员对会议的内容也都非常明朗。

    但是,沈叶白那一鞠躬,还是让所有人为之震撼。

    会议室氛围肃杀沉重。

    跟败仗归来,主帅受罚真的没有什么区别。

    会议持续了三个多小时。

    结束后,沈叶白率先推开会议室的大门走出来。

    秘书跟在身后。

    沈叶白说:“你上去吧。”

    他没有回办公室,而是直接搭乘电梯下楼。

108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

    前台看到沈叶白出来,谨慎的跟他打招呼。都知道公司出事了,高层们来上班的时候个个黑着脸。职员们私底下议论纷纷,虽然不太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都知道今天做事一定要小心谨慎。千万不要触及任何一个领导的霉头,不然殃及池鱼,可能连工作都保不住了。

    沈叶白表情冷淡的走了出去。

    只见厅外浓烈的日光,也没能融化温暖他一张绝美容颜。

    以往的沈叶白不说时时刻刻微笑,但是,整个人春风得意。

    他大步去了停车场。

    很快,沈叶白日常开的跑车流星一样从大厦前的广场上划了过去。

    那晚他一点儿防备都没有,不然文件不会随便扔在茶几上。即便他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也很少做这种鲁莽的事情。

    实在太放松了,所有神经都松弛下来,毫不设防……

    结果不说万劫不复,却是损失惨重。

    比起巨额损失,更让人难耐的,是背叛。

    付明宇把车开到楼下,不动弹了。也没有叫醒傅清浅,给她盖了一件外套,到车外去抽烟。

    好在风和日丽,车厢内正好舒服。

    付明宇靠在车身上沉思。最后累了,就干脆坐到小区内的花坛上。

    他最不耐晒了,本来皮肤挺白皙的,稍微一晒,就变暗淡了。

    付明宇搓着脸上明晃晃的日光,想去车上拿防晒,又担心惊动傅清浅。

    看她一副很疲惫的样子,就猜她昨晚肯定整晚没睡。

    付明宇叹了口气,谁都有遇到难事的时候。他最难解的问题,傅清浅都帮她解决了。她一个女人,在夏城无依无靠,现在碰到麻烦事了,他总不能视而不见。

    想到什么,付明宇掏出电话打出去。

    很快,一辆车子开了过来,店员模样打扮的人从上面搬下几双鞋子,问他:“付少,您看看哪双合适?”

    各种风格的鞋子,在他眼前依次排开。店员让付明宇做远择。

    小区内有推着孩子晒太阳的大妈不明所以,对着斟酌的付明宇说:“小伙子,小区里面不让摆摊卖东西。”

    付明宇咧嘴笑笑:“大妈,这鞋二十块钱一双,您要吗?”

    大妈瞅了眼,咂咂舌说:“小伙子,就你这个品味,在这里摆到天黑也卖不出去一双。”

    年轻店员抿着嘴笑。

    这些都是国际品牌,大妈明显不识货。

    店员说:“阿姨,您快去看孩子吧,买了您就上当了。”

    大妈得意洋洋;“我就知道这些鞋不值钱。”转身时叨念:“这些二道贩子。”

    付明宇从里面挑出两双平底的,舒服的。在他看来,傅清浅那种魔鬼身材的女人根本不用穿高跟鞋。

    拿起两双,又觉得人家跑这么大老远从店里搬过来不容易,于是又顺手捡了两双。

    店员喜笑颜开,这个月的奖金不成问题了。

    收好钱后,告诉付明宇有什么需要尽管打电话,然后驾车离开。

    傅清浅一醒来,车门下面就整齐的摆着几双鞋子。

    付明宇说:“都送你,先选一双穿着上楼。”

    傅清浅才意识到自己至今还光着脚,十分不雅,她缩了缩脚说:“出来的时候太急了,其实不需要的,我家里有很多鞋子。”

    这些鞋她看一眼就知道是哪家的鞋,价格不斐,一个季度去拿一双都觉得肉疼。

    付明宇说:“给你就拿着,不然放我手里谁穿?都浪费了。”

    其实他想说,初见你的时候就光着脚,今天又是。他想到那句光脚不怕穿鞋的,听起来的确无畏,可是,想一想就不免让人心疼。

    一个赤脚走过荆棘的女人,稍微睡上一觉,仿佛就满血复活了。对一个女人来说,这种疗愈的方式实在太廉价了,一看就是个从小到大鲜少得到呵护和慰藉的人,自强不息,遇到天大的难事,睡一觉就好了,像小时候难过的时候家人给一块糖,含在嘴里甜滋滋的,就什么事都忘记了。

    付明宇难过的不得了,他蹲下身,拿了一双运动鞋说:“先穿这个,其余的我帮你抱上去。”他闷着头说:“以后再急的事情都要想着穿鞋,不能再光脚走路了。早听老人说过女孩子的脚底不宜受凉,你不知道吗?”

    傅清浅笑笑说:“我妈粗枝大叶的,她很少跟我说这些。”

    她的笑里充满苦涩。

    爱是最细腻的东西,奈何她们没有。

    另一只脚仍旧不太敢用力,但是,比之前好太多了,傅清浅在付明宇稍微的掺扶下,就顺利的走进了电梯。她按着键子等候,付明宇飞速的返回到车上,将几个鞋盒抱进来。

    傅清浅说:“我给你钱吧。”

    付明宇的脸被挡住了:“提钱不是见外了。”

    “那也不行,这些鞋太贵重了。我不能白拿,给钱不行,换成其他东西吧。”

    付明宇想了下,努力的露出一侧脸说:“回头我想想用什么东西抵,想好了再告诉你。”

    傅清浅还是不放心:“如果想不好,那我就只能给你钱了。”

    “钱的事以后再说。”

    进门后,付明宇把鞋盒帮她摆在玄关,至于之后要被放到哪里,就由傅清浅自己决定了。

    傅清浅请他进来喝杯茶。

    付明宇看她腿脚不利索,就说:“算了,改天再喝吧,我先回去了。”

    傅清浅一脸歉意:“今天实在太谢谢你了,耽误你那么长时间,最后我还在你车里睡着了,害得你走不成。”

    “没事,反正我每天都闲得要命。有事情随时给我打电话……”

    “好的,你慢走,明宇。”

    付明宇离开了。

    傅清浅关上房门,整个空间静寂下来。窗外太阳西沉,金色的余晖散落进来。满室辉煌,却倍显寂寥。

    傅清浅坐到沙发上,定定望着窗口的方向,想将窗帘拉紧,摭住满眼细碎的光茫。

    想想忍不住了。

    她去冰箱里拿出冰块敷脚。

    范秋艳其实最会正骨了,他们老家将这种骨头错节叫错环。小孩子很容易发生这种事情,有的时候被大人拉着的劲儿不对,孩子疼得哇哇大叫,手臂不敢动了。找范秋艳端一下,立刻就能好起来。

    傅清浅动了动,除了肿得厉害,不如之前那么疼了。

    她将包好的冰块按到皮肤上,尖锐的凉意刺激着皮肤,滋滋的,滴水石穿的威力。

    到现在傅清浅还没有给家里人打一通电话,昨晚在沈叶白的住处,她突然将通话捏断,范秋艳也没觉出异样再打过来。

    她们拿到了钱就消停很多。

    傅清浅低着头,那些冰化成水后,顺着脚踝流下来。

    天一点一点的黑下去。

    起风了。

    夜风将阳台的帘子吹得哗啦啦作响。

    傅清浅被吵得心烦意乱,去将阳台的窗子关上。走到客厅,室内骤然一黑。

    所有的灯都熄灭了。

    傅清浅站在那里适应光色。

    能看清一点儿时候,她去按动开关,试过几个确定停电了。

    没等想出哪里出了问题,门外响起砰砰的砸门声。

    傅清浅被突如其来的响动一惊,站在那里没敢动弹。

    门外剧烈的砸门之后,就是各种怪叫怪笑声,仿佛几个醉汉在她的门外恶作剧。

    这样大的响声,隔壁邻居没有出来阻止,可能不在家。

    经历过常远的事情,傅清浅再不敢轻易的开门。就算真是几个误走错门的醉汉,开了门一样很麻烦。再加上突如其来停电了,让她也有其他的担忧。

    傅清浅想到什么,连忙去卧室拿手机。

    行走太快,不小心撞到了茶几上,小腿骨折断似的疼起来。

    傅清浅本能地弯下身子,抱住自己的腿,眼泪都出来了。

    外在惊恐的尖叫声,疯笑声依旧,门外好似一群妖魔鬼怪在盘旋。

    傅清浅陷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恐惧迅速包裹全身。

    她咬紧牙关站起身,坚持去拿手机。

    第一个想法就是报警,一定不是简单的恶作剧。

    她知道自己陷进怎么样的漩涡中去了。

    电话接通后,问了她详细的地址。

    傅清浅握着电话到客厅里等待,外边还是非常吵闹。

    各种奇怪的尖叫,男人们大声说着浑话,不时门板传来“砰砰砰”的响动。

    这种感觉太恐怖了,未知的外面世界,眼前又是一片漆黑,那扇门再不是牢不可破,它仿佛随时会被砸开。这是种残酷的心理摧残和打压,会把惊悚和恐惧灌进人的血液里,输导全身,让每一根神经紧绷,直至到达一定程度后,猛然断裂,人也会随之崩溃。

    就因为傅清浅自己是心理咨询师,她深谙此道,懂得其中危险。努力避免侵袭,却发现现在的自己做不到了,她根本没办法冷静下来,好好的为自己进行心理建树。

    疲惫,失落,恐惧,早将她的意志吞噬了。

    傅清浅抓紧手机,瑟瑟发抖等待救援。

    担心警员到达之前,那扇门轰然倒塌……

    时间非常缓慢,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吵杂的声音止息了。

    静寂几分钟之后,又是一阵敲门声。

    傅清浅的心脏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只听外面有人喊:“警察。”

    傅清浅盼到救星一样,从猫眼中确认了一下,打开门。

    “你们终于来了。”

    一个警员问她:“具体什么情况?”

    傅清浅说:“就在你们过来之前,我家门外聚集了好多人,好像喝醉了酒,不仅胡言乱语,发出怪叫声,还不停用力砸我的门。严重侵扰了我的生活……”

    警员一脸疑惑的看着她:“这里哪有什么人?你不会听错了吧?确定看到有很多人在你家门口闹吗?大概几个人?”

    傅清浅摇头:“我太害怕了,没敢过来看。”

    警员去敲隔壁的门。

    竟奇怪的有人开门,老邻居一脸详和,问他们有什么事。

    警员量明身份,问他:“刚刚你听到有人在这里闹腾吗,大喊大叫,还敲你们家邻居的门?”

    老人疑惑的睁大眼睛:“没有啊。”他反倒怀疑起自己来,转身问老伴:“难道我耳朵真的不中用了……”

    他们又去楼下向其他住户了解情况,都说没有听到任何响动。

    一个警员寻问傅清浅的职业。

    傅清浅回答说:“心理咨询师。”

    对方神色古怪了然,仿佛已经知道问题所在。他怀疑心理咨询师也有一定的心理问题。

    “你幻听了吧?”

    傅清浅愤慨:“你们怎么能这么说话?我知道你们怀疑我是精神病,但是,我告诉你们,真的有问题,你看我室内的灯也全暗了……”

    另一个警员开口:“你是因为停电了,很害怕才报的警?”

    他们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去查看这里的总闸。发现傅清浅家只是跳闸了。

    再回来,他有些面色不善:“用电超负荷了吧?以后再因为这种小事,编造谎言报警,我们可要对你采取拘留处份了,这次先警告。这么大的人了,有点儿素质,报警是随随便便任你闹着玩的吗……”

    傅清浅惊魂未定,又被两个警员劈头盖脸的训斥,心情荡到谷底。

    回到室内,她将满屋子的灯打开。

    还是觉得惊恐。

    傅清浅回到卧室,关紧门后直接躺到床上。她抱着被子想,睡着就不害怕了……

    着火了,通天的火光将漆黑的夜晚照得一片通明,傅清浅看到玻璃被火苗映得通红,她就像置身一个发烫的红盒子里,那种感觉本来就叫她害怕。

    室内很快聚集满了浓烟,呛得人透不过气来了。

    傅清浅跳下床,拧开卧室门向外跑,也不知道大火是从哪里烧起来的,只觉得四周的大火都在往她的身上蔓延。

    她慌慌张张跑到门外。

    “着火了,着火了……”

    整栋楼里静悄悄的,一点儿声音也没有,所有住户仿佛都睡熟了,静寂的程度又好像一栋空楼,除了她根本没有别人。

    基本常识傅清浅是有的,着火的时候不能搭乘电梯。

    她直接去楼梯间,注意到自己又是光着脚。

    可是,都顾不上了,她拼命的往下跑,她有一种错觉,这栋楼马上就要塌了。她一边跑一边喊:“着火了……着火了……”

    还是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除了她奔跑时,剧烈喘息的声音,就再没有其他声音了。

    那种静寂近似诡异,傅清浅像闯进了异时空。

    终于跑到楼下,小区内也是静无一人。

    回头,整栋大楼都已经被大火吞噬掉了。

    傅清浅跳上自己的车,快速离开。

    她头脑中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快速逃离这个诡异的小区,去个有人的地方。

    车子原本行驶在日常会走的主干路上,但是,走着走着,窗外的一切都发生了变化,林立的高楼大厦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荒凉的原野。仍旧是黑天,她能看到乱坟岗里飘浮的鬼火。

    傅清浅吓坏了,她深踩油门,加快速度。

    只见车子腾空飞起,直冲眼前的断崖而去。

    傅清浅拥着被子坐起身。

    睡衣湿透了,额发湿哒哒的黏连在一起。

    她喘着气,扭头看向窗外。

    晨光雀跃,新的一天开始了。

    傅清浅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去外面找水喝。

    梦里的场景她还记得,着火了,车子被她一路不停的开向了悬崖。

    大火表示她被焦灼的情绪包围着。同时四周的火苗不断向她蔓延,预示着,还有更焦躁的东西在向她靠拢,直至将她烧成灰烬。而汽车开进悬崖,表示她的情绪就要不受控制的走向毁灭。

    傅清浅空腹灌下一大杯水。

    她愣了一会儿神,放下杯子去洗澡。

    很快换好衣服出门。

    “啊!”

    拉开门的一刹,随着一声惊悚的惨叫,傅清浅听到身体里“砰”的一声,那根绷紧的神经终于扯断了。

    她泪眼婆娑蹲到地上,捂住停止跳动的胸口,一边抽气,一边哽咽着掉泪。

    天花板上悬挂的纸人还在微微晃动,悬浮的双脚不时碰到傅清浅的发顶。

    是从哪家寿衣店买来的,雪白的脸蛋上,两抹圆圆的红胭脂,还被做成了笑脸,一点红唇吓得人七魂六魄都没了。

    傅清浅真的要崩溃了,她蹲在地上好一会儿,才勉强站起身。

    身体还是颤抖的,双手冰凉入骨。

    她不敢碰那个纸人,但是,也不能就任她吊在门口,要是邻居家的老人或者孩子出来,一定会被吓死。

    傅清浅硬着头皮将那个上吊的纸人扯下来,装到黑色袋子里提着下楼。

    她几乎哭着做完这些事,意识完全混乱了,头脑不清,心跳紊乱。有那么一段时间,傅清浅感觉自己就像一个重症的心脏病患者,随时有猝死的可能。

    这一系列的心理攻势就要将她摧毁了。

    路口傅清浅的车被交警拦下来的时候。

    傅清浅双手紧紧捏着方向盘,像个僵尸一样挺直身子坐在那里,也忘了下车。

    交警敲了两下车窗,主动将门打开。

    就看到里面的女人双目僵直,喘着粗气,惨白的脸上泪水纵横。

    “你没事吧?”

    交警明显被她的状态惊了一下。

    傅清浅听到人声,看到男子身上的制服和肩头的徽章,才终于慢慢恢复人气。

    她终于不再僵持,握到酸痛的手指动了动,抬起来抹了一把湿漉漉的眼睛说:“我也不知道我的车是怎么回事,一出来就被涂抹成这样了,我还没来得及报警。”

    交警唤她下来。

    傅清浅又不得再一次观摩自己的车。

    雪白的车身被红色油漆涂抹得面目全非,车窗上也写着威胁恐吓的字眼。

    交警说:“就算来不及报警,也不能开上路,这样容易引起围观,很容易出事故的。”

    傅清浅茫然的点头。

    交警看她神色木讷,问她:“你真的没事吗?”

    傅清浅说:“没事,不然车你们先开走吧,我要去办点儿事。”

    交涉之后,暂时将她的车扣留了。

    等傅清浅腾出时间开去修理。

    她打车去了凌峰资产。

    傅清浅知道沈叶白日常喜欢将车停在哪里,她去附近等他。

    看了一眼时间,猜测他快来了。

    果然,没过几分钟,沈叶白的车子映入眼帘,他炫技似的将车停好。

    下车看到傅清浅,怔了下,桃花眸子接着冷淡的眯起来。

    傅清浅提着包大步朝他走近:“沈总,我们聊一聊。”

    沈叶白盯着她的脸,两天的时间,她就一副惨淡模样,看脸色和她深陷的眼窝就知道她过得不好。

    “我们没什么好聊的。”眼风刀尖一样在她发青的皮肤上略过:“让开,不要挡路。”

    “沈总……”

    傅清浅伸手拉住他。

    沈叶白嫌弃的拔开她的手,仿佛她的碰触能沾染晦气。

    他像掸落灰尘一样弹开她。

    傅清浅强忍着心里的难过,哑声说:“我只是想留在夏城,只要留在这里,我保证一辈子不出现在你面前……”

    沈叶白讽刺的钩唇:“留你在这里做什么?兴风作浪吗?你不是要逃到天涯海角去,有了那么多钱,不走还等什么?”

    傅清浅轻轻哽了下,怕别人发现似的,她连忙吞咽,再出口,还是有了难掩的哭腔。

    “不管你信不信,我都没拿到那笔钱……”不仅如此,现在她手里已经一点儿钱都没有了,离开夏城,她能到哪里去?

    原来不知不觉,她已经被斡旋到无路可走的地步。

    真正的举步维艰。

    以前是不想走,现在是走不得……

    沈叶白显然不再相信她,他冷漠的盯紧她:“现在就承受不住了?一切不过刚刚开始。欠下的,总要还回来是不是?而且,要加倍偿还!”

    顿时,傅清浅的脸色更难看了。

    她知道沈叶白是什么样的人,他所谓的加倍奉还又到哪种程度,她不是没有见识过。当时也曾心惊胆战,想到日后如果他惩处的人是自己……没想到这一天竟真的到来了。

    “叶白……”

    傅清浅几乎不受控制的从胸腔里挤出这一声。

    沈叶白像根本没有听到她的呼唤,头也不回的往大厦里走去。

    傅清浅迎着朝阳站在那里,此时的阳光并不灼热,她却微微昏眩。

    上班高峰期来了,大厦前人来人往,傅清浅深知自己是凌峰资产痛恨的人,她拖着步子离开,走到路边的时候,身体被猛然撞了下,手里的包眨眼不翼而飞。

    反应过来是遭遇抢劫。

    傅清浅喊了一声:“抢包……”

    本来有要见义勇为的男青年,只是,看到傅清浅的脸后,立刻选择视而不见。

    即便对泄密的事情一无所知,可是,看到这是沈叶白公然解除关系的女人,谁还敢向她伸出援手,去得罪沈叶白?

    大家一致选择漠视。

    傅清浅追了一会儿,男人跑得太快了,七拐八拐,很快没入到人群里去了。而傅清浅一个不慎,摔倒在地。

    胳膊肘儿蹭掉了一大块皮,她掀开衣袖检查,血淋淋的一片。

    已经说不出哪里疼了,只觉得火辣辣的。

    伤口是,喉咙是,心里面更是。

    口鼻喉满是酸涩,傅清浅微不可寻的瘪了瘪嘴。

    这一刻她唯一的感触,就是如果是小时候就好了,难过就肆无忌惮的哭出来。

    哪怕当街也不要紧。

    可是,现在不行。

    纤细的鞋跟和秀气的小腿呈现眼前,同时一道女声在头顶响起:“傅清浅,没想到你这么狼狈。”

    眼泪本来含在眼眶,听到声音,看到那双堪比利器的鞋跟后,傅清浅收敛情绪,站起身,已换成一脸冷漠:“安小姐是来看我笑话的吗?可是,你没有听说过,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这句话吗?”

    安悦如最佩服傅清浅这一点,不过,没有沈叶白的势气,她也不过就是死鸭子嘴硬。

    她讽笑着回敬:“原来你也知道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这句话啊?当初你得意的时候,我不是没有劝过你,在沈叶白面前要好自为知,哪料你就是得意忘形,结果落得今天这个田地。”

109我可能要离开了(二更)

    傅清浅站在那里,状似真的无从反驳。先前在看守所,敢对安悦如放狠话,是因为还有赌赢的余地。现在貌似真的一点儿都没有了。

    不过一天两夜的时间,她就已经萌生退意。实在太痛苦了,这样的日子再持续下去,只怕她会疯掉。

    “所有的事情是不是你做的?”傅清浅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她急切的想要知道答案。

    安悦如微微颌首,露出雪白优雅的颈项。

    她漫条斯理的引诱她:“想知道答案跟我来。”

    傅清浅跟着安悦如上车,她明知这个时候跟她凑近,只会招来无边的讽刺,安悦如早等着将那些扎心的话回馈给她。

    但是,人是种好奇的生物。傅清浅想,就当让她想死个明白吧。

    安悦如带她去了一家咖啡馆。正是上班的时间,里面没有什么人。

    安悦如点了自己爱喝的咖啡,接着温柔和煦的问她:“你想喝什么?”

    那样子,任谁也看不出她们是一对你死我活的宿敌,倒像两个旗鼓相当的好闺蜜。

    傅清浅说:“我喝清水就好。”

    安悦如再次露出讽刺的微笑:“怕夜里失眠吗?”

    “你怎么知道我会失眠?”

    安悦如哼声:“看你的脸色就知道了,眼睛跟熊猫差不多。”她丢给傅清浅一个“你自找的”眼神,又说:“你以为沈叶白是真的爱你吗?也不看看自己有什么值得他动心的地方,对着一个没有真心的男人,却妄想麻雀变凤凰,今天这样的下场是早晚的。”

    想到在医院时,傅清浅得意洋洋的警告,安悦如瞬间生出报复的快感。

    没了沈叶白的庇护,这个女人随她怎么践踏。

    傅清浅眯着眼:“你这样是在替我悔不当初吗?”

    安悦如盯紧她:“的确是,我已经不止一次给你指明方向了,可是,通往天堂的道路你不走,偏偏要往地狱跑,那我就没办法了。”

    “所以,你承认这一切的事情都是你暗中捣得鬼?”

    安悦如只说:“随你怎么想,你也可以把自己脆弱的感情怪到我的头上。不过,傅清浅,我真的非常非常恶心你,一天也见不得你在夏城呆下去。”

    傅清浅抑制不住的激动,她放在桌子上的手指微微攥紧,说话时身体前倾:“安悦如,你实在太可怕了,你这样恶毒的女人,根本不配得到幸福。”

    安悦如即刻凌厉的盯紧她,但转眼又恢复平静。

    “就算不是我,沈叶白也一样不能容忍你。谁让你做了背信弃义的事情,落得今天这个下场,完全是你自找的。识趣的,我劝你早早滚蛋。不然,我的耐心尽了,可能真的会送你上西天。”

    她悠悠的喝了一口咖啡说:“别指望谁还能再出来袒护你,是去是留,好好用用脑子想清楚。”

    安悦如拿上包起身。

    傅清浅突然叫住她:“安悦如,你这么极力驱逐我,一定不单因为安少凡吧?你是不是还有其他的目的?”

    安悦如转身看了她一眼。

    “不管什么原因,想活着,就立刻在夏城消失。”

    她踩着高跟鞋离开了。

    傅清浅怔愣的坐在那里。

    短短一个早晨的时间,仿佛所有不幸都经历了。

    傅清浅转首看向窗外,秋光将夏城装缀得金碧辉煌。

    原本多么美好的城市啊,初来乍到,被它的繁华迷花了眼。那时候就想啊,一定要好好学习,努力奋斗,以后在这个城市结婚生子,有一个自己的家。就再也不用回到那个晦涩的小城市了,更不用和那样一群灰头土脸的人朝夕相处。

    一直以来,傅清浅已经多么努力了,到头来,夏城还是容不下她。

    傅清浅想,她真的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这样薄情的夏城,承载着无数妖魔鬼怪,哪有她的立足之地?

    口袋里的电话响起来。

    傅清浅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还有唯一的一样东西没被抢走。

    她接起来:“景笙……”

    林景笙问她:“你在哪里?”

    傅清浅将咖啡馆的地址告诉他,她示弱的说:“你过来接我吧。”

    走不动了,也不想走了。

    林景笙说:“好,等我。”

    他来得很快。

    傅清浅坐在路边等他。

    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眯了眯眼睛说:“你可算来了。”

    林景笙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脸色怎么那么难看,不舒服?车呢?”

    傅清浅说:“去你车上说吧。”

    林景笙将人拉起来。

    傅清浅坐到副驾驶上,车子启动的时候,她已经脱掉鞋子,把自己缩到了座椅上。

    跟林景笙很熟悉了,他知道她有哪些坏毛病。包括心情极度沮丧时,缩成一团抱紧自己。

    林景笙问她:“到底怎么了?你的车呢?”

    傅清浅没有回答他,她说:“前不久看过一篇文章,描述一个女孩儿一天内的沮丧经历,先是家里停电,没吃上早餐,出门时邻居家的小狗把裙子弄脏了,上班打卡迟到一分钟,扣了五十块。一到公司就得知升职加薪的机会被别人抢去了,接着接到重要客户的信息,说取消订单。正食不咽时,又接到亲人病重的电话,随后心爱的男人声称自己要结婚了。多么沮丧的一天,下班拖着疲惫的身体,因为住的地方偏僻,出租车拒载,女孩儿穿着高跟鞋步行回去,脚上磨出了血泡……”

    林景笙侧首看了她一眼:“然后呢?”

    傅清浅低低说:“然后她感觉自己要崩溃了,但是,命运很快发生了转机。同小区的司机师傅开车过来,免费捎带。车上心爱的男人向她求婚,一起去看她病重的家人。大客户因为欣赏她日常的工作态度,高薪聘请她。她一回到家,邻居说帮她把跳了的电闸扳上去了,就连那只小狗都在门内向她摇尾巴。跟这个女孩儿一样,我从早晨到现在,经历了许多不幸的事情,而且每一件都远比她的惊心动魄。可是,不一样的是,我等不到运气转好的那一刻了。”

    林景笙紧张的不得了:“你怎么想的?”

    傅清浅说:“我可能必须要离开了。”

110沈叶白,我们都看错了你(一更)

    林景笙不说话了,虽然这一直是他希望的,但是,傅清浅以这样的方式离开,让他感觉伤怀。

    他知道傅清浅使出了全身解数想要留在夏城,这几乎成了她的一个执念,屡劝不听,今天突然说出想要离开的话,一定是她这两天经历了非常难耐的事。

    将她原本顽劣的意念都摧毁了,更不要说心理上的折磨。

    林景笙不敢深想。

    车子已经停下。

    林景笙说:“下去吧。”

    助理不在。

    林景笙打开办公室的门请她进入。

    傅清浅一进入,就直接坐到了那张单人沙发上,那是为有心理困扰的来访者专门准备的。

    长手长脚的傅清浅往里面一陷,更加显得单薄修长。她像一根面条似的,软绵没有力气,头往靠背上一搭,手臂垂下来,肤色苍白,一点儿生命力都没有的样子,看着竟有点儿可怕。

    林景笙说:“要不要跟我聊一聊?”

    他在日常工作中,也能起到督导的作用。

    但是,傅清浅此时遇到的,不是一个咨询师的困扰。

    她说:“不用了,给我一支烟吧。”

    林景笙抽出一根递给她,又帮她点燃。

    傅清浅接过烟后,又恢复到了刚刚的姿态。

    没有生息,没有气力,她颓在那里,只有指间的烟在袅袅的冒着烟气。

    让林景笙想到祭祀时的香,他觉得很不吉利,所以,心里异常不舒服起来。

    他狠狠的吸了两口烟,没有吐出来,就咽下去了。喉咙火辣:“昨天你的电话打不通,通了没说两句就挂断了,光是听沈流云说,一知半解的,也没闹明白怎么回事。你倒是说说啊,怎么了?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傅清浅歪在那里没有动弹,她说:“沈叶白很重要的资料被泄密了,他怀疑是我做的。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

    “怀疑你总要有证据吧?”

    “重点就是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我。”百口莫辩。

    现在满夏城的恶人对她万箭齐发,傅清浅自以为的金钢不坏之身,已是千疮百孔。

    林景笙不可思议的说:“那一定是有人刻意陷害,为的就是离间你和沈叶白。”

    傅清浅讷讷:“还有其他更重要的目的,我不过是个牺牲的附属品。”

    林景笙惊讶的看着她。

    傅清浅又不动弹了,好一会儿,她嗓音平静的低低说:“比起最开始,张开双臂欢迎我的夏城,如今的夏城宛如一座炼狱,如果我不离开,它就要将我融化得骨血都不剩。它于很多富贵人士来说,是座人间天堂,但是,于我这样卑微的草芥蝼蚁,它始终是残忍的,又何谈立足之地……”

    她手指间的烟已经烧了半截,青色的烟气呈笔直的状态。

    说到最后,她的嗓音略微嘶哑:“真的该离开了,不然能怎么办呢?”

    傅清浅说这番话的时候,沈流云就站在门口看着她。

    沈流云忽然觉得很难过,每次看到傅清浅,都楚楚生风的,觉得她很有女侠风范。其实她很佩服那些雷厉风行的女白领,她们能干,独立,魅惑,像行走于世的女妖精。

    可是,今天最刺激她的,就是傅清浅那一截雪白的皓腕,和被血迹染红的衣袖。显然林景笙也注意到了,抓起傅清浅的胳膊,问她:“怎么回事?”

    就在这个时候,沈流云默默的转身离开。

    她从来到走,都没人留意到她。

    傅清浅看样子都有些神智不清了,她半躺半坐在那里,更像在迷迷糊糊的讲胡话。而林景笙一直背对门口的方向,望着傅清浅。

    沈流云想,林景笙一定心疼坏了。

    想到这里,她的心脏也是没由来的一阵揪紧。

    她招来出租车,直接去了凌峰资产集团。

    就算是沈家的千金,总裁的亲妹妹,沈流云也几乎从不去公司。她没有兴趣,更没有野心。她宁愿开一家有温度的甜品店,也不来这种看似收入不斐,却人吃人的地方上班。

    沈流云一来,就对前台说:“我要见沈叶白。”

    长相甜美的前台问她:“您有预约吗?”

    沈流云心里有气:“见他还要预约吗?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

    她又拿出手机给沈叶白拔了一遍,还是关机。

    就在这个时候,前台已经认出她,她忙说:“对不起,沈小姐,我没有认出您。我们沈总在开会,我给他的秘书打个电话。”

    说着前台马上拔号码。

    说了两句,挂断。

    “沈小姐,请您搭沈总的专用电梯上楼吧。”她跑过去亲自帮沈流云按开电梯。

    沈叶白的秘书在那一头等着。

    沈流云一上去,秘书请她到办公室里坐:“沈总在开会,很快就结束了,您先坐着等一会儿。”

    秘书很快又给她端了一杯咖啡进来。

    沈流云死看不上沈叶白的这些做派,手下人都训练得跟机器人差不多。

    面面俱到,永远面带微笑。

    沈流云就不信,她们来大姨妈的时候不烦躁?不难受吗?

    就装吧。

    等待的过程,沈流云满办公室的转悠。

    她报复性的把沈叶白的文件夹子搞乱,把他价值不斐的钢笔丢进了垃圾桶,转到窗前的时候,她拿出嘴里的口香糖,用指腹按到了玻璃上。

    背后已经传出开门声。

    沈流云忙坐到沙发上去。

    果然,沈叶白推门进来,俊颜冷淡,没有一丝表情:“你跑过来干嘛?”

    他周身冷气泛滥,应该是开会的时候发过脾气。

    沈流云其实有点儿害怕,但是,想到可怜的傅清浅,她顿时又幻化成了正义的使者,鼓起勇气:“哥,你到底想怎么样?非要将人逼死才甘心吗?”

    沈叶白微微眯起桃花眸子:“我逼死谁了?”

    “傅清浅啊。”沈流云上前一步:“你查清楚了吗?确定就是她做的?我觉得不像,她现在可怜得要命,明显是被冤枉的,你为什么就不相信她?”

    沈叶白本来已经拿起一个文件夹子,听她这样说,“啪”一声摔到了办公桌上。

    “你什么时候看到她很可怜了?”

    沈流云认真回答:“就在我来之前,在林景笙的办公室里。她躺在椅子上,沮丧得不成样子,跟我平时见到的傅清浅简直判若两人。”她吸了口气,表示惊悚:“我乍一看到她,脸色苍白,毫无生气,以为是个死人呢……”

    沈叶白讽刺的冷笑出声:“我的亲妹妹,她的演技可以去拿奥斯卡,你呢?跑龙套人家都嫌你做作。你说她可怜?不想想人家是不是刻意表演给你看。我告诉你,那个林景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两个联合起来骗你这个傻白甜。以后离那个林景笙远点儿。”

    沈流云争辩:“你少乱说了,他们根本不知道我去,我每次过去都是搞突袭。而且,我当时就站在办公室外面,根本没进去,他们压根不知道我在那里。”

    沈叶白说:“那是你自己觉得,行了,你别在这里胡闹了,回家去吧,我要工作。”

    他根本听不进她的话,不管她说什么,他都觉得她是感情用事,无理取闹。

    他坐到办公椅上,开始低头看文件了。

    沈流云气呼呼的走过去,双手猛力按在他的桌子上,吸引他的注意力:“我告诉你,傅清浅要走了,她说相对她初来乍到,那个张开双臂迎接她的夏城,现在的夏城像座人间炼狱,融得她骨血都不剩了……”

    沈流云看到沈叶白执文件的手微微一滞,长睫也停止颤动。

    她愤慨得又说:“我能感觉到,她是真的难过,也是真的绝望。如果真像你想象的那样,她拿了巨款,把秘密卖给别人。那她干嘛不拿着那笔钱走得远远的?如果她真是那么丧良心的女人,她现在难道不该是春风得意吗?

    哥,我们生在这样的家庭,尤其你,天资聪颖,小小年纪就身居高位,你觉得一切繁华荣耀都是理所应当的。越是拥有的人,越不贪婪,因为生活已经趋于饱满。但是,我们并不能就因此怨怼那些哪怕真的心怀贪念的人,很多人,真的是因为从不拥有,所以,才会努力的想要得到。像傅清浅他们这些从外地来的女孩儿,想要在夏城站稳脚跟,有多么的艰难,他们可能是拼尽了全力,才只是得到了我们所拥有的一丝凤毛麟角。而有些人,连这一丝丝都得不到,最后只能沮丧的离开。那个让他们满怀期望的城市,残忍的拒绝了他们,那是种怎样的心灰意冷,你想过吗?

    我的一个朋友说她的终极梦想就是在夏城买一栋属于自己的房子,当时我惊讶了,只是一个房呀,为什么要说得这么夸张。其实一点儿也不夸张,对于很多人来说,一栋房子要花费一生的气力。现在我的那个朋友早就离开夏城了,只因为看不到希望。如果有一百万放到你的面前,你肯定是看也不看一眼,可是,对那些穿不暖吃不饱的人来说呢?

    哥,你告诉我,什么叫诱惑?老天最开始赐予人东西时,就是不平等的,我们这些拥有得多的人,又凭什么以上帝的姿态制裁众生呢?他们又不是真的蝼蚁。

    你实在太残忍,太冷漠了。如果人没有冷暖和人情味儿,就算再聪明能干又怎么样呢?不就是一台赚钱的机器。你和那些唯利是图,全身铜臭的商人,有什么分别?”

    沈流云越说越激动,最后眼眶都湿润了。

    沈叶白低着头,额发轻轻的垂落,看不到他的表情。

    他修指紧紧捏着文件夹的边缘。

    须臾,他说:“说完了就出去。”

    沈流云问他:“我说这么多,你真的一点儿都无动于衷吗?”

    沈叶白抬起头,俊颜惯常的冷漠:“她的死活跟我有什么关系?”

    沈流云的眼睛彻底红了,她定定的注视着沈叶白:“你实在太让我失望了,我看错了你,傅清浅更加看错了你。”

    她气得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抬手抹眼泪。

    她将他的办公室门摔出巨大的响动。

    秘书听到声音有些慌了,看到沈流云哭着出来,就猜到兄妹两人吵架了。

    她不敢多说别的,默默送沈流云进电梯,说:“沈小姐,您慢走。”

    沈流云别过脸去不看她,她讨厌这里的每一个人。

    从大厦里出来后,沈流云给林景笙打电话。

    接通后,她就问他:“大叔,你为什么不带着傅清浅离开这里呢?夏城这么不好,而她现在又生活得这么辛苦,你们为什么不走?”

    她劈头盖脸就是几个问题。

    而且,林景笙听出沈流云哭了,他忙问她:“你怎么了?哭了?”

    沈流云没有回答,她吸着鼻子说:“我哥不是个好人,他不值得任何女人托付,我知道你喜欢傅清浅,既然那么痛苦,你带着她离开啊。以你们的能力没必要非留在夏城,去哪个城市都一样可以生活得很好。”虽然她有点儿会不得,也说不出来到底舍不得什么,但是,她就是见不惯自己的哥哥这么欺负人。

111秘密到底是怎样泄露的(二更)

    林景笙回头看了一眼,连忙握着电话出去。傅清浅陷在椅子里好像睡着了,她的精神有些说不出的萎靡,刚才说着说着话就没声音了,林景笙等了一会儿再看,就发现她闭着眼睛躺在那里。

    但是,听到沈流云这样说,还是慌得想要避及。

    出了办公室,他问:“你为什么说我喜欢傅清浅?”

    沈流云说;“你半梦半醒的时候,喊的是傅清浅的名字,我就猜你喜欢她。不过,你放心啦,我不是大嘴巴,你要是不想说,我不会告诉她的。”

    她说出的话,林景笙倒是从不质疑,这个女孩儿耿直得可爱,很难找到了。

    对着她,他也不想隐瞒,说:“是啊,我喜欢她。但是,她的心里没有我。”

    傅清浅对他的那些好,绝大多数是因为感恩,这一点林景笙很清楚。

    “喜欢就去追啊,就算她心里没有你,只要你一直对她好,慢慢的,她就会喜欢上你了。”

    沈流云坚定的说,她想不明白,怎么会有女人不喜欢林景笙呢?

    林景笙无奈的笑笑:“你还小,以后就知道成年人之间的感情,没有那样简单了。”

    如果因为对她好一点儿,傅清浅就会喜欢他,那么,他们早该在一起了。

    之所以还保持着如初的关系,就是因为走不进彼此的心里去。

    沈流云嘟囔:“你不要再把我当小孩子了,我什么都懂……”

    林景笙不跟她讨论感情,在他心里就是将她当小孩子看。问她:“你是不是跟你哥吵架了?”不然怎么会哭?

    提到沈叶白了,沈流云气鼓鼓的说:“他冥顽不灵,又不讲道理,不要让傅清浅跟他在一起了。他那种人注定要单身一辈子的,太自私。”

    “你去说服他了?”

    沈流云沉默了一下说:“刚刚我去过你那里,听到了你和傅清浅的话,我觉得她很可怜……”

    林景笙微微一怔:“刚才没看到你。”他接着又说:“你哥不会听你的,不要因为这些事情跟他吵了。”

    沈叶白是商人,商人有商人的特质。而沈流云这样单纯的女孩儿,是很难想明白这些事的。

    沈流云咬唇:“傅清浅是不是真的要走了?”

    “可能吧。”

    “走了也好,留在这里这么痛苦。她可以回家去啊。”

    林景笙想,回到老家她会更痛苦。

    天大地大,哪有这个女人的容身之所呢?

    先前一直劝她离开的时候,从不觉得,现在突然她要走了,却忽然觉得,她先前的执拗不是一点儿道理没有。她死赖在这里,至少还因为对这个城市有那么点儿熟悉。

    等林景笙打完电话再回办公室,傅清浅已经不见了。

    沙发空在那里,她的出现仿佛只是一个幻觉。

    一个梦魇的工夫,清醒了,人也不见了。

    安悦如神经绷紧了几天,也有夜不能寐的时候,这两天终于春风得意,得到缓解。

    尤其见过傅清浅之后,整个人的好心情更是锦上添花。

    想到该是兑现承诺的时候了,她坐在那里想了一会儿,给刘义之打电话。

    “晚上一起吃饭吧?”

    刘义之欣然应邀。

    “好啊。”

    安悦如觉得去餐厅不妥,想想说:“直接来我家吧,不要太早。”

    刘义之说:“知道了。”

    他不敢忤逆安悦如的说法,这个女人的每一句话于他都像圣旨般神圣。

    安悦如此次宴请也算隆重,虽然是在家里,可是,叫的是夏城最贵的西餐厅的晚宴。他们家本来是不送外卖的,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办到的。

    刘义之见过场面的人,吃一口就知道是哪家的牛排。

    鲜嫩有汁,口感非常棒。

    再配上安悦如珍藏的红酒,美滋滋的,只觉得快乐似神仙。

    刘义之笑着说:“今天的待遇让我受宠若惊啊。”

    从学生时代开始,他就有事没事的往安悦如的身边凑。多数时候是拿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

    不管初中,还是高中,甚至到了大学,安悦如都稳坐校花宝座。而且成绩优秀,多才多艺,追求她的人数不胜数,排成队,能围着夏城绕一圈。

    安悦如的眼光高得很,追求她的人里,没几个能入她的眼。

    同学们又都知道她性情高冷,所以,识相的反倒不去碰那个钉子。

    偏偏刘义之就是那个不识相的,十几年的时间不说如影随形,却从来没在安悦如的生命里彻底消失过。

    不管她拿多冷的脸对他,也不管她说多重的话。他笑嘻嘻,贱兮兮的,就是让她拿他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安悦如不傻,知道刘义之虽然有那么多不可取之处,可是,对她是真心实意的好。

    不然他也不会冒着那么大的风险从刘思良那里偷来计划书给她,让她既得以有机会保住维亚,又成功离间了傅清浅和沈叶白。

    即便知道刘义之这样做,不是毫无所求。但是,他那点儿夙愿同她的既得利益比起来,实在又算不得什么了。

    灯光下,安悦如带笑的脸蛋发着光,她举起杯子说:“干一杯吧,如果没有你,维亚这艘大船还不知会开到哪里去。”

    毕竟发起收购的是沈叶白,别看沈叶白长得白白净净,玉面生花,好说话的时候,一副白面小生的模样。却都知道他动起真格的,便即刻化身阎罗王。

    如果没有这样的威力,开始的时候刘思良也不会瞄准这么一个资历不算最深的毛头小子。就是因为看准他的魄力,而维亚这种实力雄厚的大公司,战略上需要速战速决,不能给它喘息的机会,不然就会反咬一口。

    那些行事稳健的老投资人反倒不具备这样的勇气,因为风险太大,稍有差池,全军覆没。

    就像现在的沈叶白……

    但是,如果不是洞悉了他们全部的策略,维亚想反击非常困难。

    这就要归功于刘义之了。

    不然她根本不知道还有那样一份文件存在,汇集了沈叶白团队的头脑风暴,同样也是他们维亚的命脉所在。

    刘义之喝了一点儿酒,又加上室内的温度高,人的心情好,他的脸红扑扑的。

    “当时看我爸那么珍视那份文件,拿回家的时候还刻意嘱咐家里人不要动,直接拿到书房去了,我就猜到有问题了。没想到真的能帮到你……”

    他发光的眼睛盯着安悦如。

    安悦如在那之前给过他暗示,若他可以从刘思良那里窥探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给她,他们的关系或许可以更进一步。

    刘义之心中渴望,就顺着她的意图去寻找了。

    不负所望。

    虽然开始安悦如的确有诱惑的成份在里面,给刘义之灌了一点儿迷魂药,可是,现在被她这样盯紧,还是让她多少有些不适。

    她喝下一口酒说:“你放心吧,因为你,维亚保住了。我们维亚也不会对你们尚万做出什么不利举动。”

    这一点刘义之倒不担心。

    他知道维亚吞不下尚万,就算维亚真有那样的实力,沈叶白收购失败了,总不能再腆着脸让维亚对尚万反收购成功吧?

    他对沈叶白的能力还是有那么点儿认可的。

    刘义之有自己的想法,能同时保证尚万集团和维亚集团独立存在,是最好的结果了。不然就像刘思良说的,他们刘家从此和安家势不两立,他和安悦如也彻底完了。

    尚万和维亚联合,也不是说只有吞下一方这一个法子。

    如果将来两个掌舵人结合在一起了,是不是两个集团也能合为一家?

    想到这里,刘义之已经有些急不可耐。

    杯子里的酒他一点儿也喝不下了,其实酒劲儿有些上来了,已经足够兴奋。

    安悦如看出了他的意图,虽然自己承诺过的,但是,真到了关键时刻,还是有一点儿排斥。

    毕竟刘义之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光是发生关系,也让她有点儿不舒服。

    可是,过河拆桥不明智,现在她还没到大获全胜的时候,接下去还有很多用得到刘义之的地方。

    这样一想,安悦如脱掉身上的披肩,主动过去抱住他。

    “我们去卧室吧。”

112沈总,再也不见(三更)

    傅清浅已经开始张罗卖房子了,还有车,修好之后,她直接委托店家帮她联系卖了吧。

    买的时候不过十几万,自己开了两年,再转手也不能期待卖多少。

    只是,现在她身无分文,要去一个陌生的城市重新安定下来,肯定需要一大笔资金。

    这两天她在收拾家里的东西,看看哪些可以变卖换钱,哪些可以寄过去再用。至于一些带不走,价值又不大的,或扔或捐赠。

    搬一次家才发现,那么多的身外之物,暂且不说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就算异地搬次家,都很难拿走。

    不得一一舍弃。

    林景笙过来的时候,傅清浅正在整理东西。

    从客厅到卧室,地上摆得满满的,一片狼藉,傅清浅从那些东西里跳过来,跳过去。

    林景笙问她:“这些东西怎么办?”

    傅清浅说:“正在整理,划分一下价值再做处理吧。有用的,还要回头你帮我寄过去。”

    “那倒没有问题,就算一些拿不走的,也可以先放到我那里,有机会我总能帮你带过去。”林景笙不是没动恻隐之心,她走了,他也不能再在这个城市里逗留下去了。其实这两年家里的人一直希望他回去发展,机会比这边多。他不肯松口,就是因为傅清浅还在这里。

    林景笙接着问她:“为要要到济阳城去?那里到了冬天很冷的,你受得了吗?”

    傅清浅笑笑:“夏城的冬天也不暖和啊,大不了衣服加厚一点儿。”

    一个城市是否让人觉得寒冷,有的时候并不取决于温度。

    “怎么突然决定到那里去了呢?”林景笙想不明白。

    傅清浅老家在明城,在夏城读书就业,没有去过济阳城,甚至没听她说过有什么靠得住的亲戚朋友在那里。其实傅清浅这个人性格非常寡淡,很多人毕了业都和同学保持着联系,她没有,日常生活中她连个女闺蜜也没有。

    如果不是他主动跟她走近,肯定也早被疏远了。

    傅清浅去书柜里拿过她的小地球仪,一手拔弄着,一边说:“想不到要去哪里,就转了转地球仪,伸手一指,指到了济阳城,就决定去那里啦。”

    她说得异常轻松。

    其实任谁听来,都无尽悲凉。

    这是真的没有方向,漫无目的。

    像蒲公英的种子,飘啊飘啊,飘到哪里,就在哪里扎根。

    她哪里像个有家的人呢?

    “要不要去我的老家?我家人朋友都在那里,可以托他们照顾你,总好过你一个人去人生地不熟的济阳城。”

    傅清浅放下地球仪,又开始埋头整理东西。

    “起初去到哪座城市都是人生地不熟的,当时来夏城的时候不也一样,慢慢的,总会变得熟悉。”

    想到什么,她抬起头又说:“我找了中介,也在网上发布了广告,但是,房子可能不会那么快卖掉。我手里现在没钱了,你先借我一部分,房产证什么的,都放你那里,等中介帮我把房子卖了,你再从钱里面扣除怎么样?”

    林景笙告诉她:“钱的事你就不用发愁了,用多少都可以从我手里拿,这些年我手里还是攒了一些钱。”

    他有太多想要嘱咐的话了,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先陪她去一趟,等她安顿下来再离开。

    不然真的很难放心。

    傅清浅漫不经心的说:“让我想一想吧,反正还没买票,说不上哪天走。”

    林景笙觉得也是,搬家不比旅行,况且傅清浅还有这么多的东西需要处理,没个五六天,很难理出头绪。

    然而,令林景笙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他就收到了快递,傅清浅把家里的钥匙和房子的相关手续都给他寄过去了。

    林景笙脑袋“嗡”的一响,反应过来,立刻给傅清浅打电话。

    “你在哪里?”他已经急着踱到门口。

    听筒里,傅清浅声音和绚的说:“好了,不要追过来啦,我已经到机场了,来不及了。”

    林景笙步伐顿在那里,听着她故作潇洒的声音,心里泛起巨大的哀伤。

    这就是傅清浅,永远这样决绝。

    她想留在夏城的时候,不顾一切。

    到了不得不离开的时候,她辛辛苦苦置办的一切,几年来积攒的全部家当,就那样轻轻松松的舍弃了。

    真像徐志摩的那首《再别康桥》中写到的,“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傅清浅感受到他的沉默,声音依旧平和的说:“就是怕你送我,所以,才刻意不跟你说的。你知道的,我最不喜欢送别的场面,不如自己安安静静的离开。”

    “傅清浅,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傅清浅笑起来:“是啊,我就是铁石心肠,不会难过。所以,不要担心我过得不好。”

    林景笙抿了抿唇角:“我怎么能不担心?”

    傅清浅说:“后悔当初没有听你的劝,其实早该走了的。不过现在也不算晚,你说是不是?”她轻轻的呵一口气:“好了,景笙,多保重。”

    她挂了电话。

    从出租车上下来,司机师傅替她搬下箱子,只有一只半人高的行李箱。

    被傅清浅轻巧的拖在手里。

    她戴着摭住小半张脸的太阳镜,长发披散,垂到腰际。宽松的薄款风衣超级适合她,腰间带子随便一系,勒出迷人的腰线和完美的身体比例。下身是舒适的帆布鞋,八分小脚裤,再时尚性感不过了。

    哪里像逃亡,更像一个人的浪漫旅行。

    付明宇远远看着傅清浅拖着箱子走过来,心里生出赞叹。也想跟她说走就走了……

    “为什么一声不吭就离开?”付明宇一边走近,一边大声质问她。

    傅清浅看到迎面走来的付明宇,吃了一惊:“明宇,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看不够义气的人长什么样?”

    傅清浅知道他指的是她不声不响就离开的这件事。

    她将箱子立在身边,坦然说:“怕送别啊,一个人离开多酷。”她故作怨怼的说:“现在完了,因为你的出现,一切气场都破功了。”

    付明宇看着她笑颜如花的样子,很想抬手捏一捏她的脸颊,问她:“心怎么那么大呢?”

    最后,他只说:“什么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

    傅清浅将双手插在风衣的口袋里:“不然怎么样呢?已经很狼狈了,总不能再哭天抹泪。像你说的,我也是个要脸面的人啊。”

    “扑哧”

    付明宇还是被她逗笑了。

    只听傅清浅又说:“明宇,谢谢你这两天对我的照顾。”

    她知道他暗中一定派了人手保护她,这两天她的生活才能异常宁静,不然也会像前几日那样,生活中各种怪事和倒霉事频出。

    现在付明宇出现在她面前了,她更加肯定这一点。

    不然付明宇不会第一时间知道她离开了。

    付明宇若有所思的看着她,须臾:“其实你完全可以不用走,就算沈叶白暂时被怒气冲昏了头脑,我一样也可以保护你。我付明宇想保护的人,也不是谁想欺负就能欺负的。”

    傅清浅感激的说:“谢谢你,我知道你可以。但是,暂时不想留在夏城了,出去散散心,也许哪一天又想回来了呢。”她故意看了一眼时间说:“好了,我先进去了,时间到了。”

    付明宇焦灼的看了一眼远处,很快他说:“清浅,你等一下。他来了。”

    傅清浅顺着他的目光回头,微微一滞。

    是沈叶白,他打开车门下来,看到有她在,就立在那里一步不肯向前了。

    隔着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以及明晃的日光,傅清浅眯了眯眼,仍旧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是,不用想也知道一定冷若冰霜。

    付明宇说:“我骗他来的,但是,这个时候你们聊一聊,或许能改变些什么。”

    傅清浅摇了摇头,轻声说:“什么也改变不了了。”

    但是,她没有扭头就走,而是大步向前,直接朝沈叶白走了过去。

    沈叶白眯着桃花眸子,整张脸不可思议的美艳。

    神情果然如她想象中的那样冷淡。

    被付明宇骗来,显然让他怒火中烧。

    不过都不要紧。

    傅清浅视而不见,只管美艳如花的笑着,她突然张开手臂抱了一下沈叶白,感觉到他身体骤然发硬,跟雕塑一般。她很快就放开了,轻薄的话语随着她放开的动作划过耳畔。

    她说:“沈总,再也不见。”

    沈叶白恍了下神。

    傅清浅已经转身离开了,跃过付明宇的时候,提起地上的箱子,直接朝候机大厅里去。

    空气余香。

    沈叶白盯着她远去的背影,一动不动。

    他有了惊鸿一瞥的错觉。

    有的时候,有的感觉真的让人感觉奇怪。难道一个心生憎恶的人,在眼前如流星一样划过的时候,也会让人为之恍惚,甚至怅然吗?

    安悦如很快得到傅清浅搭乘飞机离开夏城的消息。

    仿佛一块心病去除了,接下去她可以专心致志忙另外一件事情。

    她给刘义之打电话,问他尚万集团此刻的动态。

    男人这种生物,偿到过甜头就会上瘾,而且,有了惦记的事情,就个顶个的变滑头。

    回答安悦如的问题前,他先问:“晚上能去你家吃饭吗?”

    安悦如顿时有些烦感,但是,她忍了。

    “先回答我的问题,然后再决定让不让你过去。”

    刘义之不是没有犹豫,毕竟两方仍在激烈对峙,战争没有真正平息。但是,转而一想,不是什么公司机密。众所周知的事情,安悦如也已经知道了,只是想再从他这里确定一下。

    “这些天他们在积极配股,你不是早就知道。”

    果然如此。

    安悦如心中冷笑,看来尚万真的资金不足,沈叶白先前的步调一被打乱,也已经开始被动求稳了。

    他们企图通过配股,增加他们反收购的难度。

    维亚的现金的确有限,但是,暗中有倾源集团助阵,他们应对起来虽然吃力,却仍旧可以支撑。

    安悦如进一步坚定了速战速决的想法,知道不能再拖拉下去了。

    终有一天,她会让沈叶白后悔曾经的所作所为,失去她,是多么大的损失。

    挂断电话后,她连忙给安柄原打过去。

    安柄原也同意她速战速决的作法,不然他担心等沈叶白神智恢复了,又想出完整的策略,会大大增加他们应对的难度。

    沈叶白很快就要偿到一败涂地的滋味儿了,到时候他会更加恨死傅清浅。

    因为即将到来的胜利,和报复的快感,接下去的几天,安悦如异常亢奋。

    事情进展非常顺利,他们以大量的现金迅速的反收购,逼得尚万已经快透不过气来了。

    即便有着神话之称的沈叶白,面对既定的局面,也很难力挽狂澜。

    沈叶白变得狂躁,开会的时候,像头愤怒的狮子,对着手下人大声咆哮。

    但也仅是须臾,他很快又沉静下来,这一切的局面都是谁造成的?

    他一屁股跌坐到椅子上,死一般的沉默之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含在嘴里。

    满会议室的人都在看着他。

    他没有抬头,叼着烟出去了。

    会议室重重的木门在身后关合。

    结束了,一切都要结束了。

    午夜的钟声仿佛已经在耳畔敲响,之后,这作古的一天结束了,事间万物也将滑向崭新的另一天。

    历史就是这样顺势而行的,突然间发现,根本无人也无力改变的事实。

    刘义之彻底慌了,他以为维亚不足以吞下尚万的,何况安悦如也承诺过,不会对尚万怎样。

    他忍不住打电话质问她:“现在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维亚已经收购了尚万百分之十三的股份?我爸要气疯了,你不是说过……”

    “义之。”安悦如打断他的话:“你是小孩子吗?以为这种事是过家家?商场上的事,本来就是你死我活的战争。而且,维亚也不是我一个人的,我只是一个总经理,大权在我爸和其他大股东手里。他们联合倾源做出的举动,是我能改变得了的吗?而且,就算维亚想相安无事,你们尚万就真的能放过维亚吗?”

    刘义之哑口无言,商战的确不是儿戏,刘思良雀雀欲试,也早已经不是一天两天。

    此消彼长,维亚要是稍弱一点儿,刘思良肯定会毫不犹豫一口吞掉它。

    是他错了,想得太过天真,以为战火稍作平息,就是相安无事了。

    两个集团可以有一段时间独立存在,如此一来,他也有在其中调和的时间和机会。

    刘义之沮丧的挂了电话。

    安柄原叼着粗雪茄,吐了一口烟圈问:“刘义之打来的?”

    安悦如说:“是啊,问我怎么会发展到今天这一步。”

    安柄原讽刺的笑出声:“之所以能到今天这一步,还不是多亏有他的帮助。”

    安悦如过来揉捏他的肩膀:“是您宝刀未老,果然啊,这种大的战役,还得要您亲自上战场,不然怎么说姜还是老的辣呢。”

    安柄原高兴,拍拍她手说:“不,这次你的功劳最大。如果不是你设计拿到那份文件,我们估计已经被尚万吞掉了。等我们大获全胜,我会多分你一些股份做为奖励。”

    安悦如笑起来:“谢谢,爸。”这是她最想得到的了。

    安柄原说:“今天早点儿回去休息,马上就要宣布收购成功了,到时候有得忙。“

    ”是啊,一定会忙得人仰马翻,这两天你也要好好休息。“

    安悦如送走安柄原,其实这个时候她最想给沈叶白打电话。问他:”被自以为深爱的女人出卖滋味儿不好受吧?是不是有些生不如死?“

    沈叶白何时输得这么惨烈过,听到这些话,他一定会气疯的吧?

113最后的赢家(四更)

    想到这些,安悦如睡觉都要笑醒过来了。

    好长时间没睡得这么踏实过了,也是这段时间用脑太多,所以,格外疲惫。

    美美的睡上一晚,早晨起来,整个人精神大好。

    安悦如往常一样,化上精美无可挑剔的妆容去上班。

    堵车也不觉得烦了,她打开广播听音乐打发时间。

    一路春风得意。

    职员见到他,笑着跟她打招呼:“安总,早。”

    “早。”

    安悦如笑着点头。

    提着包上楼。

    秘书刚把咖啡端上来,安悦如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安悦如接咖啡的手一急,没稳住,咖啡洒出来了一点儿,有两滴溅到了她雪白的开衫上。若是换作平时,她已经忍不住发脾气了。

    今天心情好,宽容的对秘书说:“没事,一会儿换一件就好了。”她的车上有备用。

    即便如此,秘书还是一脸愧色的走出去。

    安悦如随便擦了两下,接起电话,放到耳边。

    “喂……”

    安悦如倾听,不说话了。

    须臾,她所有的表情动作都冷凝住了。

    又过了一会儿,她猛地咆哮出声:“你说什么?”

    整张脸因为愤怒又鲜活了起来,但是,因为反应过火,所以,显得扭曲。

    安悦如如受重创一般跌坐到椅子上。

    沈叶白持股的银行对尚万提供了大量的资金援助,不……不是为尚万,而是为他自己。

    先前尚万看似多此一举的配股,不仅是加大维亚的应对难度,最大限度的调动维亚的资金运作,同时也是在为沈叶白创造吸纳股份的机会。这是刘思良默许的,如果沈叶白不成为尚万的大股东,他就不会提供足以给维亚致命一击的资金援助。

    除了专业的财团,没有人有这样的经济实力,可以短时间内拿出这样一大笔钱逼维亚迅速清仓。

    正因为维亚的资金运作已经到了极限,所以,他们手里持有的尚万的股份不在少数,如果反击不快不稳不狠,维亚眨眼就能成功,尚万将被吞噬殆尽。

    但是,沈叶白没给维亚这样的机会。

    他在千钧一发的最后一刻,给了维亚不能还生的致命一击。

    沈叶白哪里来的魄力?他就不怕赌输了吗?万一迟了一小步怎么办?

    安悦如僵坐在那里,大脑已经有些不能思考。

    “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

    手里的电话轮番响起。

    安悦如都像没有听到似的。

    十万火急,有的已经打到秘书那里。

    秘书敲了两下门板没人应,知道安悦如在里面,怕她出事,擅自推门进来。

    安悦如已经中邪一般站起身,抓起手包就往外走。

    “安总……”

    她同秘书擦肩而过,却对她视而不见。

    安悦如直接搭电梯去了地下停车场。

    手里的电话一直响个不停,震动加铃声,酥麻沿着手臂往上,就像无数只蚂蚁在啃噬她的心脏,太痛苦也太难以忍受了。

    安悦如终于接了起来,听到是刘义之的声音,她忍不住破口大骂:“刘义之,你混蛋,竟然和沈叶白合伙设计我……”

    她已经意识到那份文件有问题了,或许只是沈叶白的缓兵之计。

    不不,她又摇头否定了,不是缓兵之计……是沈叶白让自己最大程度受益的阴谋诡计。

    收购成功,他同时入主维亚和尚万,这样的成功绝不能是碰巧得来的……

    沈叶白是个有野心的男人。

    安悦如的脑子彻底乱成一锅粥了,每个想法都是灵光一闪,不等想明白,下一个又冒出来了。

    她还举着电话,已经忘了刘义之。

    安悦如伸手拉开车门,“啊”她惊叫着将手机扔了出去,自己狼狈的跌倒在地。

    双手按在水泥地面上,蹭破了,这样仰坐的姿态更方便她和副驾驶上的东西对视,一个微笑的纸人,雪白的脸,夸长的粗眉和红脸蛋,绿色的身体,它被摆放在那里,侧着脸,微笑的看着她。

    “啊啊啊……”

    安悦如双手覆面,失控的尖叫。

    地下停车场内响起清脆的鞋跟声,是那种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笃笃笃笃……”

    声音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析。

    安悦如惊恐得退后,想站起身子,可是,双手双脚都软绵得厉害,根本不听使唤,最后更像是连滚带爬。

    她觉得那东西活过来了。她紧紧捂住脸,拒绝看到。

    声音止息,一道女声响起来:“自己准备的东西,竟然吓成这副德性,安悦如,你的能耐也不过如此吗?”

    是人声。

    安悦如停止了尖叫。

    拿下手,泪眼婆娑的抬头。

    “傅清浅?怎么是你?”

    安悦如仓惶的睁大眼睛,吃惊的样子,同见到鬼差不多。

    看她是一时半会儿站不起身了。

    傅清浅在她面前蹲下,笑吟吟的看着她说:“为什么就不能是我呢?兴你在我最狼狈的时候出现,就不行我看你狼狈的样子吗?”

    安悦如不可思议:“你不是离开了?被沈叶白伤得体无完肤,离开夏城了?”

    她的人一直监视着她,直到她离开夏城,不会有错的。

    傅清浅说:“如果我不伤心欲绝的离开,你怎么会相信自己离间成功了呢?又怎么相信那份文件是你好不容易用计得来的,而不是沈叶白为你量身订作的呢?”

    “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泄密是假的?你和沈叶白在作戏?”

    傅清浅淡淡说:“只准你设计陷害我,就不行我将计就计,反奸你吗?那晚在酒吧,有人以钱为诱饵找上我,我就知道是有人要设计我了。一千万,呵。”她冷笑一声:“区区一千万就想引我入局吗?我当晚就将那个人的出现告诉了沈叶白,于是我们想,不防给你创造一个编造大戏的机会。”

    安悦如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所以,你们是在演戏?你分明那么痛苦……”

    傅清浅站起身说:“我装的,从业以来,我见过太多心理病变的人了,知道人在痛苦,刺激,绝望的时候该有怎样的表现,如何做得惟妙惟肖,一出戏如果不让自己相信,别人又怎么可能相信?我知道,你一直派人监视我,所以我从来不拉窗帘,就是为了让你看得更清析,更彻底。”

    安悦如如梦初醒一般,她讽刺的说:“沈叶白真要谢谢你了。”他不是拿不下维亚,他只是想更大程度的受益。“可是,你这么卖力的表演,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沈叶白给我五千万酬劳,更重要的是……他让你一败涂地,这是我最梦寐以求看到的。”

    “为什么?”

    傅清浅盯紧她,一字一句:“宋楚。”

    安悦如顿时傻了一样,几秒钟后,反应过来,胸膛剧烈起伏,却像要断气了一样,她那个表现分明是惊悚。

    傅清浅告诉她:“这不是终止,总有一天,我会拿你的命祭祀他。”

    安悦如猛地弯下身子,短暂的时间内,她受到的冲击太大了,忍不住剧烈的咳起来。

    傅清浅冷漠的凝视她,这个女人,早晚是要下地狱的。

    看了一会儿,她转身离开,走出一段距离,她又回过头来,脸上挂着笑:“谢谢你,替我外甥出了那笔手术费,让你破费了。”

    安悦如愤愤的咬着牙,不是抑制不住的哽咽出声。

    她果然被算计了。

    沈叶白是了解她的,他知道她的手段,维亚面临收购危机的时候,她不会坐以待毙,她会利用一切可利用的资源。于是,他们同时把焦点放到刘义之身上。沈叶白是想通过刘义之,把机密以一个最合理的方式传递给她。

    他知道,只要她拿到这个秘密,就一定会想办法嫁祸给傅清浅。

    一是因为憎恨,二是傅清浅刚好有拿到文件的机会。

    他们早就料想好了的,余下只是努力的配合她演戏。

    她不是没有疑惑过真假,最后沈叶白和傅清浅的表现完全让她相信了。

    她以为沈叶白的方寸真的乱了,于是,放开手脚去做。

    不想,正中了他的下怀。

    只怕刘思良都没想到,沈叶白是这样狡诈的一个人。

    安悦如对着即将离开的傅清浅大喊:“你以为沈叶白的手就是干净的吗?罪孽深重的只有我一个人吗?傅清浅,你实在太天真了。”

    傅清浅身体一顿,没有回头,快速走了出去。

114一起过日子好不好(一更)

    属于秋日的最后一波暖阳,密密匝匝的落在身上,明亮又温暖。

    傅清浅眯着眼睛,思绪翻滚如潮,往事随之涌上心头。

    宋楚有写日记的习惯,一切蛛丝马迹都是在整理他的遗物时发现的。

    当年宋楚从事的就是投资行业,不是没有对维亚发起过攻势。

    他在日记中写道:“市场已经呈一边倒的趋势,相信过不了多久,维亚就如囊中取物。等到大获全胜的那天,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向我心爱的女人求婚,当着所有媒体的面……”所有的一切到这里戛然而止。

    写完这一页的第二天早晨,宋楚就出车祸了。

    傅清浅接到警方的电话,大脑一片空白,都忘记自己怎么去的事故现场,只记得看到宋楚躺在血泊中的样子,他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她连哭都不会了,看着即将离开的救护车,她死死拉住一个医生的白袍:“你们别走啊,快拉他去抢救啊,快啊……”

    她哆哆嗦嗦的。

    一个医生就告诉她:“他已经没有生命迹象了。”

    她揪着白袍的手依旧没有放开,而是攥得更紧了,她带着哭腔的乞求:“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救救他……”

    一个年纪稍大一点儿医生,过来扳开她的手抚慰说:“姑娘,去跟他道别吧。”

    傅清浅跄跄踉踉走过去,将那个面容沉静,宛如熟睡的男人从血泊中捞进怀里。先前仿佛被堵塞的眼泪一下子都冒出来了,瞬间堵得她眼眶发酸,眼前的世界雾蒙蒙的,她什么都看不清了,连带他的脸,只有眼泪大滴大滴的垂落,打在他的脸上。

    她抱着他,心痛得前仰后合。

    或许撕心裂肺的嚎叫,可以缓解心脏炸裂的感觉,那时的她却偏偏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所有悲伤逆流,终于将她冲垮了。

    ……

    口袋里的电话响起来。

    猝不及防,傅清浅气息微哽,她连忙抹了一下眼眶,睛天白日,她这是做什么呢?

    宋楚的夙愿不是已经有人帮他达成了。

    她就知道这个男人一定可以,宋楚当初没有完成的事,他一定有本事办到。

    傅清浅极力控制肺腑中的气流,接起来声音轻快:“你好啊,沈总,好久不见。”

    沈叶白满满的抱怨:“回来了,为什么不第一时间过来找我?”他嗓音沉闷,更委屈了:“我好想你,你都不想我吗?”

    他一副你快到我怀里来的幽怨。

    傅清浅要精神错乱了,这是诡计多端,滴水不漏的沈总啊,她忽然想到那些破坏性很强的小朋友,把别人辛苦搭建的城堡摧毁了,还蛮横的揍了别的小朋友,结果转过身来,瘪瘪嘴,委屈又呆萌的模样。

    她不吃这一套。

    “先把五千万打到我的卡里。”

    “你想要钱吗?”沈叶白笑着说:“你来,我把自己和所有身家都给你,够了吧?”

    谁知道他的身家是多少呢?

    别人明确的沈叶白的身份是凌峰资产集团的CEO,但是,私底下他还入股多少公司,没人知道。

    所以,这个男人的身家是不可估量的。

    “太多了,受之不起啊。只把我的辛苦钱给我好了。”

    沈叶白不满的吸了口气:“划清界限是吧?那么不解风情,以后你要是嫁给我了,花钱的时候还得AA制吗?”

    他不喜欢。

    沈叶白理想中的情侣,就该花他的钱,使劲花他的钱。

    傅清浅握着手机,莫明心跳,他在开玩笑吧?以前开玩笑也从不说这样的话。

    “沈总,先把钱打到卡上再说。还有,回到你身边,舆论那边想好怎么平息了吗?”

    沈叶白轻笑:“已经给媒介打过招呼啦,回头我就公然检讨,挽回芳心,到时候你一定要给我点儿面子啊,有了台阶赶紧下,不然五千万一分不给你了啊。”

    傅清浅哭笑不得:“沈叶白,你是无赖嘛?”

    沈叶白哼哼假笑两声。

    为了演戏给安悦如看,家里已经一团糟了,傅清浅要回去整理一下。

    将所有东西归位,短时间内肯定完成不了。

    傅清浅又不想在乱糟糟的房间里睡觉,所以,一回到家,傅清浅换了件家居服,就开始动手干活了。

    刚把客厅清理了一下,准备拖地的时候。

    茶几上的电话响个不停。

    傅清浅撸胳膊挽袖子,过去接听。

    “清浅,看新闻……”

    付明宇的电话一打来,傅清浅赶紧打开电视,夏城电视台的财经频道在进行现场直播。

    屏幕内聚集了各大报纸电台的记者,镁光灯噼里啪啦闪个不停。

    最前面的沈叶白穿着剪裁精致的手工西装,丰神俊朗,眉目如画。

    收购成功,就是要接受记者采访的。

    付明宇说沈叶白疯了,这次记者会的开场白,沈叶白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公然跟傅清浅道歉,请求她的谅解。

    等傅清浅看到的时候,他已经当着全夏城记者的面,开始向傅清浅求婚了。

    衣冠楚楚的男人,用情至深的模样足以使人动容。

    灰头土脸的傅清浅盯着那双漆黑的桃花眸子,隔着屏幕,两人仿佛面对面。

    他的目光静寂,真挚,傅清浅认识他这么久,鲜少见他这么认真过。

    沈叶白定定的看了她须臾,嘴角痞气的一歪,低沉嗓音说:“傅老师,你的脾气真心不怎么好,不温柔,对我好的时候看着也特假,但是,我知道你心地善良,纯真,难能可贵的好女孩儿。不像我,别人都说我长得像个人畜无害的小白脸,实则阴险狡诈,诡计多端。按理说我不应该祸害忠良,可是,没办法,我就是对你着迷。像你说的,越磕磕绊绊,却觉得合拍。傅老师,以后一起过日子好不好?你给我做饭,我挣钱给你花。”

    他的话引来了台下记者欢愉的笑声,比起其他人深情款款的华丽告白,沈叶白这个太土味儿了,但是,幽默风趣,听了很开心。

    傅清浅站在屏幕外面,也忍不住笑出声来,笑得眼眶都热了。他这是在闹哪一出啊?之前在电话里说起来的时候,她根本没当回事儿,他说话本来就半真半假的。

    而她暂时不跟他见面,也不是真的顾及许多。只是想回来打扫房间,也料想收购接近尾声,他一定有很多的事情要做,肯定忙得不可开交。开记者会她也想到了,只以为是跟收购相关的事,根本没想到他会在记者会现场说这些。

    傅清浅怔愣的立在那里,不知如何反应。其实不用反应的,沈叶白又不是真的站在她面前,让她即刻做出回应,倒是避免了很多尴尬。

    但是,傅清浅还是觉得紧张。

    这算什么,额外奖励吗?如果是为了帮她挽回颜面,也算是最高规格的致歉了吧?

    就算他不是真的想要跟她求婚,但是,舆论面前,她的面子是赚足了。

    就算不在一起,众人也会觉得是傅清浅没有答应。

    傅清浅定定的望着他。

    屏幕中的沈叶白也在看着她,他的眼底有笑意,漆黑的眸底,因为那点儿蕴藏的笑意,像泛着星光的漆黑夜空,曼妙,雅致,魅力非凡。

    傅清浅在这样的注视中,心跳忍不住加速。

    再现实的女人,也免不了有粉色的公主梦。傅清浅知道自己一直都有的,只是因为宋楚的突然离世,那些梦幻的色彩都退去了,成了灰黑色。

    此时此刻在沈叶白的注视下,仿佛又一点一点的点亮了。

    她心里忍不住响起欢快的节奏: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是沈叶白背着她那晚,傅清浅趴在他的背上哼唱的。

    “傅清浅,嫁给我好不好?”

    他终于坚定了这一锤。

    容不得傅清浅再遐想逃避了。

115结婚不是两个人的事(二更)

    “我不同意”

    镁光灯又是一阵激烈的闪烁。

    尹青腕上挎着手提包,妆容精致,衣着典雅的走进来。映入众人眼帘时,淡定自若,又坚定不移的说:“我不同你和傅清浅在一起。”

    沈叶白不惊不诧,好整以暇:“向傅清浅求婚呢,同不同意,也是她说了算。”

    在公众面前忤逆她,他是打算向世界宣布与她为敌吗?

    尹青凌厉的盯紧他,她当然不会当着媒体的面大吵大闹,她的仪表大方,从来不露半点儿瑕疵。也不会像在家里那样,被沈叶白气大发了,就大声呵斥几句。

    公众场合尹青从来都是不怒而威,她量明自己的态度说:“不管傅清浅同不同意,你今天的求婚都不作数。这件事我们后续还要商量,现在你不跟家里说一声,儿戏一样在媒体前求婚,不是在胡闹吗?再者说,傅清浅适不适合做沈家的媳妇还有一说。”

    话到这里,说得已经十分满了。

    再多下去,就是让满夏城的人看笑话。

    记者会因为尹青的出现提前结束。

    傅清浅关掉电视,坐到沙发上。

    是呀,哪那么容易的事?

    嫁到沈家,就像偶像剧里的麻雀变凤凰,需要脱胎换骨的吧。

    傅清浅很快清醒冷静下来。想什么呢?这么快就忘了自己的初衷吗?

    她继续打扫卫生。

    做事情的时候,故意加快手上的动作,几乎没有一刻停歇,原本想着大半天的时间可能收拾不完,最后傅清浅用了两个多小时,就把所有东西回归原位。

    回到原有的位子上,这才是最舒服最好的样子。

    记者会结束后,尹青跟着沈叶白一起上楼。

    秘书看到两人都是一脸严肃,就知道可能有一场家庭矛盾要爆发。

    她将茶水端进来,说了句:“夫人,您慢用。”就马上出去了。

    尹青阴沉着脸坐到沙发上,她觉沈叶白简直疯了。

    “你失忆了吗?还是收购成功,兴奋过头了,所以,好了伤疤忘了痛?傅清浅之前做过什么你忘记了?”

    沈叶白看了她一眼,淡淡说:“她之前什么也没做,反倒没有她的话,这次的收购不会这么成功。”

    尹青不可思议的凝视他。

    沈叶白一脸肯定,又懒得解释。

    尹青隐隐也能想明白一些事情,毕竟,她的儿子不仅不傻,还精明得紧。如果傅清浅真是做了什么触及他底线的事,以他先前的愤怒程度,不会这么快平息怒火,还当众请求谅解。

    但不管怎么样,既然决裂的戏码已经上演了,在尹青看来,那就干脆不要再“回心转意”了。

    “跟傅清浅分手吧,感情的事不是儿戏,之前已经登报了,现在又反过头来跟她求婚,你不要脸面了是不是?”

    沈叶白冷笑:“脸能当饭吃吗?”

    “你……”尹青气结,她接着又说:“你不想跟安悦如在一起,没人再勉强你。但是,傅清浅不行。你可以再找别人,只要条件合适,女孩子人品好,家里又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话,就算不是门当户对也没关系。”

    “我觉得没有哪个女孩儿能比傅清浅更清清白白,干干净净了,所以,她正好合适。不用再找了。”

    尹青尖锐的说:“可是,你看看她的原生家庭,那种乌烟瘴气的家庭能养出什么样的好姑娘,她身上流淌的血液就是不洁的。”

    这个说法,直接让沈叶白讽刺的笑出声,谁的身体里流的不是滚烫的热血,这有什么洁不洁的?

    他发现尹青对傅清浅家庭的在意近乎变态。

    “妈,她的家庭和你有仇吗?为什么她身上那么多的好,你都看不到,一直过份在意她的家庭呢?还这么恨进骨子里。她自己都快和家人决裂了,你却控制不住的耿耿于怀,你不觉得很好笑?很变态吗?”

    沈叶白的话彻底将尹青惹恼了,她本来端起茶水准备喝,听他说完,“砰”一声将杯子扔到茶几上。她站起身,指着窗子的方向说:“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如果你执迷不悟,非要和傅清浅在一起,我就从这里跳下去。”她恶狠狠的:“你不要以为我在吓你。”

    尹青生性强硬,凡事也是说到做到,没人会以为她在说笑。

    扔下这样狠戾的一句话,尹青拿上包离开了。

    沈叶白郁闷的陷进沙发上,只手托着下巴,他其实特别理解傅清浅在面对范秋艳时的那种无奈,血脉亲情,有时真的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她不理解你,也不会站在你的立场上思考问题。她只会将自己所认为的幸福强加给你,不管你收受得多么痛不欲生。

    尹青很多时候也完全是这个样子。

    直到临近下班,沈叶白才给傅清浅打电话。

    “下班我去接你吃饭。”

    他的声音平静。

    傅清浅说:“好吧。”

    记者会结束后,他一直没给她打电话,其实傅清浅就预料到了,他拿尹青没办法。如果换作是她,也一定没办法。

    傅清浅自认冷血无情,可是,如果范秋艳真的在她面前死掉,她能无动于衷吗?

    她疲惫的揉了揉眼眶,不想再思考那些徒劳无功的问题。

    不想沈叶白突然问她:“上午的事情,你思考得怎么样了?”

    傅清浅没有回答。

    沈叶白明显不高兴了:“没当回事儿是吧?干脆没往心里去?”

    傅清浅问他:“你能说服你妈吗?”肯定说服不了吧。

    “我们结婚关我妈什么事?”

    傅清浅说:“婚姻从来都不单是两个人的事。”不想讨论这个问题了,她转而问他:“晚上吃什么?”

    “吃什么吃,喝风吧。”

    沈叶白烦燥的挂了电话。

    傅清浅握着手机,反思了一下,这回她可能真是有点儿不解风情了。

    他们有些日子没见了,上午通话的时候,沈叶白就在听筒里说想她。

    就算实际情况千难万阻,但是,在那样特殊的场合表白,的确需要勇气。

    勇气可嘉的沈叶白可爱至极,她怎么能因为畏惧现实,就连当下都一起抗拒起来了呢?

    傅清浅反思之后,很快给沈叶白回拔过去。

    傲娇沈总拒接了。

    傅清浅耐着心思又打。

    沈叶白终于接了起来。

    “干嘛?”

    傅清浅笑嘻嘻的说:“不是说晚上要来接我一起吃饭吗,忘问你去哪里吃了,西餐还是中餐,我好决定穿什么衣服啊。”

    沈叶白说:“不去了,不想去何必勉强。”

    傅清浅反问:“谁说不想去了?除非你不想跟我一起吃饭。”

    “我想。”沈叶白很直接的说,他态度缓和一些:“晚在去意如西餐厅吃牛排。”

    傅清浅笑着说:“我知道了,晚上见。”

    沈叶白和傅清浅迅速和好,像身边人这些洞悉内幕的,就很容易想明白先前到底是怎么回事。

    尤其维亚一败北,傅清浅就无声无息从外地回来了,更加验证人的揣测。

    所以,林景笙干脆没给傅清浅打电话。

    怪傅清浅竟然连他也一起隐瞒,但是,转而一想,如果要他知道两人是在做戏,他真的就能心平气和的配合她演下去吗?

    林景笙晦涩的点着一根烟。

    吸了没两口,沈流云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其实她上午有来找过他,那时候刚好有来访者,而尹青被沈叶白气得半死,给沈流云打电话说她血压上来了,沈流云无奈,只得匆匆离开。

    这些人里,最想不明白,最觉得骇人听闻的就属沈流云了。

    电话接通她就说:“大叔,今天的新闻你看了吗?不知道我哥的脑袋是不是被门挤了,他竟然公然跟傅清浅求婚。他不要脸吗?之前那么冤枉别人,凭什么就觉得傅清浅一定会原谅他,而且还会答应他的求婚?感觉也未免太良好了吧,有病。”

116职业病得控制(一更)

    林景笙听沈流云极力痛斥自己的哥哥,如果真像之前表现出的那样,沈叶白因为不相信傅清浅,致使她伤痕累累的离开,傅清浅可能真的不会回头。

    但是,现在一切都不好说了。

    林景笙不相信沈叶白是那种冒失鬼,会当着所有媒体的面,做没把握的事情。

    “你哥哥又不傻,他或许就是因为有把握,才会那样做的。”

    “可是,我看傅清浅真的很痛苦,你有没有问问她怎么想的?不要一时心软,被我哥骗哦。”

    林景笙喃喃:“我没有联系她。”

    沈流云沉默了一下:“就算我哥认错了,傅清浅也肯原谅他,一样很麻烦。我妈今天为这事气得血压都上来了,躺在床上输液,还说如果我哥敢娶傅清浅,她就敢拿命跟他对抗。”

    她也知道尹青做得出。

    林景笙微微吃了一惊:“对抗这么激烈吗?你妈为什么那么看不好你哥跟傅清浅?”

    “我妈真是挺不喜欢傅清浅的,没见她那么讨厌一个姑娘,提到傅清浅的时候,整个人变得凌厉又刻薄,谁说都不管用。”沈流云忽然问他:“大叔,你吃饭了吗?没吃一起吧。”

    林景笙的确感觉空荡荡的,就恍惚应承下来。

    沈流云高兴的说:“我去找你。”

    “你不会开车,我去接你吧,找个地方等我。”

    沈流云想了下,把附近的站牌报给他。

    见时间差不多了,傅清浅去楼下等,想到汽车开进小区比较麻烦,而时间还早,她慢慢走到小区外面,站在门口的沿石上张望。。

    沈叶白眯了眯眼,远远看到像走平衡木的傅清浅,身体修长,稳当,时而双臂抬起一点儿,越发显得身姿轻盈,展翅欲飞。

    油门一脚深踩,车子眨眼停到跟前。

    傅清浅甚至不等看清楚。

    沈叶白已经跳下车,两大步走近抱紧她。

    “我好想你。”

    他身上的味道再熟悉不过了,沁人心脾。傅清浅缓过神来,笑了一下,伸手回抱住他。

    这样的一个拥抱真好,沈叶白给得如此恰好到处。

    这个男人仿佛随时可以承接她所有的柔软。

    当傅清浅期待一个拥抱时,一个暖心的拥抱,面前空空,便倍感失落。

    偏偏沈叶白不屑隐藏自己所有的情绪,他分出一部分热情,就很容易感染别人。

    傅清浅的冷漠心肠一下变得暖哄哄的。

    “我也想你了。”

    沈叶白双手托着她的面颊,似笑非笑:“那要不要跟我一起过日子?”

    又来了。

    傅清浅无奈颌首,扯下他两只手说:“先去吃饭,还有好多事要问你呢。这件事我们之后慢慢聊。”

    沈叶白说:“那好吧。”

    他转身帮她打开车门。

    傅清浅又体会到了那种生死时速的感觉,明明车流拥挤的时候,沈叶白仗着自己的车型,和超高的车技,一路七拐八拐,遥遥领先,竟躲过了最堵的那一波。

    傅清浅不像之前那样惜命地紧紧握着扶手,知道沈叶白不是个盲目冒险的人。

    她早就说过的,人的矛盾性在沈叶白的身上体现得非常明显,别看他平日里一副好战的模样,像个破坏性极强的小孩子。工作的时候却沉稳,严谨,几乎看不到半点儿随心所欲。

    傅清浅知道,沈叶白是个十分清醒的人。

    她一边欣赏窗外的流光,一边想事情。

    沈叶白侧首问她:“这段日子去哪儿了?”

    傅清浅说:“跑了好几个地方啊,难得可以出去旅趟游,之前想去而没有去过的城市,肯定都要看一看。”

    沈叶白不悦蹙眉:“你是逍遥自在了,我一个人在这里受煎熬。”

    “你怎么受煎熬了?”

    沈叶白瞪了她一眼:“我担心你啊,派去的人跟丢了,怕你出事。又想到你在机场给我的那个拥抱,怀疑是不是真的跑了,想一想,我的心脏就一阵抽疼。”

    傅清浅忍不住发笑:“那不是刻意做给别人看嘛,你又不是不知道安家的人一直在机场监视。”

    “那你也不能对我说再也不见啊,你可以凑在我耳朵上说你爱我啊,或者你会想我,哪怕一句叫我不要担心,也比再也不见好吧?”

    有那么一刻沈叶白真的入戏了,恍惚就是这个女人要离他而去了。他险些捞住她的手腕,告诉她:“不要走了。”

    从机场回去的路上,仍旧觉得呼吸憋闷,一路开着窗子通风,还是隐隐透不过气。

    就连付明宇都忍不住讽刺他:“怎么样?后悔了吧?别反驳说不是,我看你这个心神不宁的样子就是明摆着后悔让她走了。告诉你,晚了,人已经走了,后悔也没用了……”

    他一个急打拐将车停到路边,将付明宇扔在机场进市区的那段莽荒之地,自己驾车扬长而去。

    傅清浅也正好想到付明宇,问他:“付明宇到底知不知道我们在演戏?”觉得他应该是不知道,但是,付明宇却暗中派了人手保护她。

    不然她的日子一定好过不了,安悦如那个女人的手段一直非常了得。

    沈叶白松松的握着方向盘说:“他肯定不知道,但是,我料定他会保护你。”

    傅清浅疑惑的看着他。

    沈叶白看了她一眼,淡淡说:“那天我们去看电影,接到付明宇的电话,说受你指导,他意识自己对秦如烟变态的执着,是因为他母亲。你说付明宇那个人重义气吧,他又有点儿死心眼儿,他若对一个人好起来,就是掏心掏肺的好,有点儿魔怔的那种。”他捏了捏方向盘,忽然有些不悦的说:“那晚他同时提到秦如烟,和他妈,我就知道接下去他要对你感恩戴德了……恰巧我们要做戏给安家人看,但是,总不能真的任由安悦如欺负你,如果我派了人手,她一定会觉察。所以,让付明宇来做这件事再合适不过了。他是圈子里出了名的仗义,安悦如又明知他跟你关系不错,就算他庇护你,也不会怀疑是跟我有关系。我登报跟你解除关系之后,他气势汹汹的来找我,我故意表现得冷漠,和一副不会善罢甘休的模样,瞬间激起了他的正义感,和保护欲。之后就像你看到的,正义使者横空出世,而且果真不会让人失望。”

    傅清浅惊讶的张了张嘴巴:“沈叶白,你太狡诈了,连付明宇你也算计。”

    已经到了餐厅的停车场,沈叶白停下车子。

    “这算什么算计,成就他的英雄梦。”

    傅清浅解开安全带,由心说:“付明宇那个人的确很仗义。”

    安全带才一自动收回,沈叶白两条手臂随之按到座椅一侧和窗子上,将她整个人困在胸膛间。

    沈叶白眯了眯桃花眸子,郑重其事的警告她:“付明宇已经功成身退了,以后离他远点儿。”

    傅清浅倍受压迫,识相的点点头:“沈总说得对。”

    沈叶白曲指弹了两下她的额头:“别拿我的话当耳旁风,以后少去治愈别人心里的疑难杂症,你的职业病得控制一下。”

    傅清浅说:“我知道,我知道。”

    沈叶白冷哼:“你不知道!”她哪里知道不时触动人心是多么危险的事,尤其一个男人。

    其实放在工作中,傅清浅很清楚,他们平时也谨防来访者出现移情现象,就是把太多的情感投注到他们心理咨询师的身上,然后迸发出特殊的情感。

    现实生活中就疏忽了。

    沈叶白一提醒,她神经一紧。

    莫非真的做多了?

    她知道人与人之间,是有界限的。

    沈叶白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说:“好啦,先去吃饭。”

    傅清浅跟着他下车。

    餐厅沈叶白早叫秘书订好了。

    人一到,经理就亲自张罗着侍者上餐。夏城真正一位难求的餐厅,旋转式的,用餐时,可以观赏整个夏城的夜景。

117你就是显摆(二更)

    城市宛如灯的珠海,星光如梭,累累垂垂,越发衬着夜的浩瀚。

    在这里吃饭,即便心情沉闷,没多少时间也能渐渐好起来。

    浩渺红尘直扑胸怀,凡尘中的自己就如一粒微茫,更何况微茫中的一颗凡心,也都忽略不计。

    傅清浅本来就有些陶醉,喝着红酒,更加飘飘然。

    “这里很难订位的。”不说吃饭,光来赏景就是一种享受。

    沈叶白盯着她的眼睛:“本来以为会是个浪漫之夜,你能在这里答应我的求婚……”

    傅清浅微微一怔。

    沈叶白何其聪明,她从出来到现在一系列的表现,就足以让他看出来,他在记者会上的问题,她不是没有思考,而是不能给他肯定的答案。

    他也不想勉强她,所以,预期中的浪漫肯定大大折扣。

    傅清浅连忙端起杯子,抿了一口。

    如果不是尹青突然出现,她迷迷糊糊的,加上这样醉人的夜,没准真就一口答应了。

    毕竟夜色迷人,眼前的男人比夜色还要迷人。

    傅清浅不得不承认,沈叶白对人有很强的吸引力,跟他接触的时间越久,靠得越近,理智就会渐渐迷失,不时也会生出不顾一切的念想……

    傅清浅不想逃避,她放下杯子郑重其事:“我们的关系肯定没办法像其他人那样,得到双方家人纯粹的祝福。我知道你妈对我的厌弃,已经到了恨之入骨的地步。而我的家人你也看到了,吸血鬼一般的存在,如果你真做了我们家的女婿,他们看着你时,头脑中浮现的第一个标签肯定是‘特别有钱’,这就促使他们会生出很多非分之想,会有很多诉求……”

    沈叶白打断她的话说:“我不在乎,我可以给他们钱,找工作也不存在问题,他们吸不干我。”

    傅清浅摇了摇头:“不,不应该是这样的。现实中我们两个人的家庭真的没法比,我挣的钱,也永远不会比你多。但是,婚姻中,我们做为两个平等独立的个体,我还是要有自己的尊严。而我家人在向你无节制予索予求的时候,就是在剥落我的尊严。这是我必须要考虑的,不是你给不给得起的问题。”

    沈叶白急了:“你能改变你的家人吗?”

    如果改变不了,她觉得婚姻中两个人的地位不平等,是不是就不会考虑结婚的事了。

    傅清浅说:“不能说完全改变,但是,有底线的对他们说不,我还是可以做到的。”她转而又说:“还有你的家人,就算没办法讨你妈喜欢,但是,至少不应该这么尖锐的对峙。这些看似无关紧要的问题,如果不考虑清楚,日后都会成为我们生活的困扰。”

    婚姻的索碎她比沈叶白更加了解,也做过很多关于情感和婚姻的案例,所以,傅清浅可以很理智很成熟的对待婚姻问题,知道哪些是必须要解决的。

    沈叶白委屈的说:“是,你说的都有道理,在这方面,我的确欠缺考虑。但是,改善这些问题,会不会需要很长时间?”

    傅清浅说:“应该不至于吧。”最难突破的应该属尹青。

    “如果时间太久,那我们干脆就不要理会了,大不了日后将来兵挡,水来土屯,遇到什么问题解决什么问题。”

    不然总这么走一步看三步,太累了。

    不是他的行事风格。

    傅清浅笑着表示赞同。

    沈叶白还是不满意:“今晚我要去你那里睡。”

    “不然我拼了命的打扫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欢迎沈总入住嘛。”

    沈叶白有了一点儿笑容。

    “早餐时间约会好不好?”

    傅清浅没明白他的意思:“嗯?”

    沈叶白说:“不在家吃,去公司的餐厅吃。”

    傅清浅反应了一下,了然:“显摆是吧?”

    “不然我求了婚,你不声不响,一点儿反应没有,我不要脸面的吗?”

    傅清浅低下头轻笑。

    “沈总,难怪你收购这么成功。”她端起杯子打算跟他碰一个。

    沈叶白不动弹,等她把下面的话说完。

    傅清浅举了一会儿杯子,他纹丝不动,手酸了,放下来说:“斤斤计较嘛,不成功才怪……”

    傅清浅反应过来,双手推他。

    沈叶白笑着坐回到位子上,一脸的心满意足。

    同时全餐厅的人几乎都认出他了,这不是正春风得意,风光无限的沈叶白嘛。

    看来是爱情事业双丰收了。

    不知哪个人带头,竟然鼓起掌来。

    傅清浅面红耳赤,转首看向转动的流光世界。

    夜晚的玻璃窗却如镜子一样明亮,除了映着她的脸,还有沈叶白的,一双桃花眸子正似笑非笑的望着她。

    从餐厅出来的时候,傅清浅的脸还是热的。

    不想跟他讲话。

    沈叶白也不跟她说话,笑吟吟的去拉她的手。

    傅清浅错开了。

    他又伸手,非握到掌心里不可。

    最后两人走出电梯,又手拉手的出了餐厅。

    沈叶白喝了几杯酒,但是,出来的时候没用代驾。

    他还是喜欢自己开车。

    傅清浅的酒量非常一般,坐到车上,车子一起步,红酒的后劲儿就被晃上来了。

    她眯着眼睛靠在椅背上。

    沈叶白把他的西装外套盖到了她的身上。

    车子开出不久,沈叶白嘟囔了一句:“疯丫头……”他频频往后视镜看。

    傅清浅睁开眼睛,问他:“怎么了?”

    沈叶白也疑惑:“沈流云那个疯子在干嘛,跳脱衣舞吗?”

    傅清浅一听也急了,连忙坐起身往后看,可是,车子已经开出一段距离了,根本看不清楚。

    这么晚了,一个小女孩儿在跳脱衣舞?跟谁啊?

    傅清浅拍打他的手臂:“倒回去,倒回去……”

    沈叶白被她拍疼了,“嘶”了声,“喝高了吧,大姐,逆行啊。”他找调头的路口,接着又说:“跟林景笙一起,能闹到哪种程度?”

    “林景笙?”

    林景笙也正头疼的厉害。

    吃饭的时候,两人喝了几瓶啤酒,没想到小姑娘这么容易醉。

    看到她已经歪歪扭扭,要坐不住了。

    林景笙赶紧拉起她走:“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家。”

    沈流云喝醉了,头脑发飘,整个人都异常高兴。她手舞足蹈的被林景笙拉着出来,大声喊着:“我没喝醉,没醉……你看我,还能走直线呢……”

    于是,她就开始画起了曲线。

    林景笙确定她喝多了。

    又过来扯上她:“别疯了,快回家去吧。”

    沈流云挣扎,动了几下就出汗了,她推开林景笙,摇摇晃晃的要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

    醉酒的女人嘻笑着仰面,整个上身也由于力道的不稳,微微后仰,胸膛挺起来,双手向后拉袖子。

    被一走一过的沈叶白看到,就成了故作风情的沈流云在大街上跳脱衣舞。

    听到有林景笙陪着,傅清浅就不那么担心了。

    她知道林景笙对沈流云很关心,他很喜欢那个心性耿直的小姑娘。

    而且林景笙沉稳,不会胡闹,更不会当街胡闹。

    “肯定不是在跳脱衣舞啦,你把你妹妹当什么人了?”

    沈叶白已经把车往回开了。

    “她就是没脑子。”

    傅清浅白了他一眼说:“流云要是像你一样诡计多端,就没有这么可爱了。女孩子还是要简单一点儿才可爱。”

    沈叶白不吭声。

    明显当哥哥的,对妹妹也有几分无奈。

    车子打到路边停下,沈叶白和傅清浅下车,直接走到对面去。

    沈流云蹲在地上耍酒疯。

    林景笙也蹲在她对面,正在苦口婆心的哄骗她:“听话,到车上去,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家睡觉了,不然太晚了,家人要担心了……”

    沈流云低着头,手指在地面上胡乱勾画,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数蚂蚁。

    “沈流云!你怎么还不回家?”

118你是猴子派来的逗比吗(三更)

    沈流云被凶狠的点到了名字,“唔”了一声,转过头去,先是看到来人那一双逆天大长腿,她的目光往上移动,想看清来人的脸。可是,他越走近,她越得抬高脑袋,最后抬到了极限也没看到,反倒她整个人向后翻倒过去。

    好在眼疾手快的林景笙,及时接住了四仰八叉的沈流云,不至于摔到她的脑袋。

    只是,这一幕实在让人忍不住发笑。

    但是,沈家兄妹没笑。

    沈流云乍一看清沈叶白,还是吃了一惊:“哥?你怎么在这里?”

    沈叶白先没回答她,直接过去扯她的胳膊,想把她拖起来,同时也质问她:“我还问你呢,几点了,不回家?”闻到她身上的酒气,他凌厉的眯起眸子:“喝酒了?”

    沈流云缩了一下脖子,支支吾吾,像犯了错误的小孩子一样。

    她歪着头思考用什么话来搪塞胡弄沈叶白的时候,突然看到了后面的傅清浅。

    沈流云“啊”地一声,猛然振作起来,她本来就是坐在地上的,很方便抱大腿。她身体一倾,就紧紧抱住了沈叶白的小腿。

    在场的几个人都懵了。

    沈叶白更是嫌弃的轻轻踢了踢,就像要甩掉一只小狗子似的。

    “沈流云,你放开,疯了是吧?”

    只听沈流云喊:“清浅姐,你快走啊,我拖住他……”

    傅清浅愣了下。

    过来问她:“我为什么要跑?”

    沈流云简直一脸茫然:“你不是被他胁迫了吗?”她马上又是一脸愤愤:“不要害怕他,如果你不想原谅他,你就快走吧,我能拖住他。”

    她真是喝多了,脑子本来就不清,突然见两人同时出现就更混乱了。

    已经被伤得体无完肤了,就算真爱,也不能立刻回头吧?

    所以,沈流云认定一定是强权逼迫的结果……这个世界实在太黑暗了。

    所有人都看明白她这是闹得哪一出了。

    沈叶白愤慨的抿了抿唇。

    “沈流云,你给我立刻放手!”他眯着眼睛看向林景笙:“你给她洗的脑?”

    林景笙淡然自若:“沈总编排的戏码,许多人看不明白是正常的。”

    沈叶白无声的笑了下。

    这个林景笙倒是聪明。

    傅清浅已经蹲下来,劝说沈流云:“你快放开吧,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哥没有强迫我做什么决定,是我自己要回来的。有什么疑问,以后我再告诉你吧,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家睡觉好不好。”

    沈流云执着:“清浅姐,你真的不用怕……”其实她也很困了,说话的时候,脑袋下意识靠在沈叶白的腿上,一边诽谤他,还一边妄想寻个舒服的姿势。

    沈叶白弯腰,很是粗暴的拆开她的手。

    扫了林景笙一眼说:“交给你吧。”

    他拉上傅清浅就走。

    傅清浅不放心,“哎”了一声:“你不管她了?”

    沈叶白生气了:“懒得管她。”

    沈流云不嫌事儿大,一脸发懵的喊:“看到了吧,他就是强迫她的,我就知道是这样……”

    林景笙盯着沈叶白拉着傅清浅急速穿过马路,上到路边停靠的车里。

    他有些哭笑不得的蹲到地上,看着一脸笃定和愤怒的沈流云。

    忍不住按了一下她的额头:“你是猴子派来的逗比吗?专门用来搞笑的?”

    沈流云抱住他的手臂,蹭了蹭,叫了一声:“大叔……”她靠在他的身上要睡了。

    林景笙微微一愣,盯着近在咫尺的脸颜,反应过来,他连忙别开视线。拉着她起来:“别睡,回家再睡。”

    沈叶白开车的时候还在生气。

    傅清浅坐在副驾驶上努力的憋着笑,刚刚沈流云的表现太可爱太搞笑了。

    可是,如果这会儿她捧腹大笑的话,一定会将沈叶白气个半死。

    傅清浅极力隐忍,偏过头去。

    汽车跑的方向既不是她家的方向,也不是沈叶白家的,驶进环岛,再驶出,车子直接去了分支小路,两侧树木茂密,来往车辆稀少。

    正在傅清浅充满疑惑的时候,沈叶白忽然将车靠边停下了,他一抬手臂,打开双闪。

    傅清浅侧首:“怎么了?”

    沈叶白倾身上来,捧住她的脸颊,凑近的气息,已经用行动回答了她。

    半晌,他微微错开一点儿气息:“强抢民女啊。”

    做个恶人该有的样子。

    傅清浅被逼退在椅背上,抬眸,对上他隐隐含笑的眼睛。

    是有些日子没有这样细细的打量他了。

    思念真正如潮水一样泛上来了,瞬间将人淹没。

    回去的时候夜很深了。

    夜晚的流光静寂。

    一路铺陈,都是安安静静的模样。

    酒意早已醒了大半。

    出了汗,有一点儿口渴。

    傅清浅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休息。

    沈叶白不时看她一眼笑笑。

    回到家也不想动。

    沈叶白倒了一杯温水给傅清浅端过来。

    “喝点儿水,洗个澡去睡。”

    傅清浅“嗯”了声,坐起身,喝下一口水,又问:“你要不要给家里打个电话,问问流云回去没有?”

    “不回去,林景笙还敢将人带回家吗?”

    傅清浅意识到自己多此一举了。

    她放下杯子:“我先去洗澡了。”

    “嗯。”

    沈叶白低着头翻看手机,有未接电话和信息。

    是刘思良发来的。

    利益不均衡,他肯定有很多问题要和他对质。

    沈叶白看了下时间,太晚了,他简单的回了几个字,扔下手机去浴室。

    一天时间,真正生不如死的人,要属安悦如。

    她从办公室里出去的时候,匆匆忙忙的,秘书的确从她的脸上看出了急迫。

    但是,等安悦如再回来,就不止急迫这样简单了。秘书只见她脸色惨白,目光呆滞,从电梯里出来,身体就像是僵化的。

    秘书跟她打招呼,唤她:“安总,安总……”

    安悦如无动于衷,直接去了办公室。

    秘书注意到她浅色的衣服都弄脏了,整个人说不出的狼狈。

    安悦如坐在办公椅上,好一会儿才从惊吓中缓过神来。

    她吸着鼻子,浑身发冷。

    怀疑自己被鬼附身了。

    那个傅清浅一直让她感觉很邪气,总有点儿歪门邪道的感觉。

    安悦如叫秘书给她端杯热水进来。

    她捧在掌心里,慢慢的往下压,好一会儿,才终于有点儿恢复正常。

119深刻的厌恶(一更)

    知道兵败如山倒,现在维亚失败的局面就像多骨若米牌一样,想在哪一个点上按停都很难,只能眼睁睁的看它一路坍塌下去。

    安悦如像喝闷酒一样,将剩下的液体一饮而尽。

    电话始终响个不停,仿佛催命符。

    想到副驾驶上那个可怕的东西了,她先不管电话,尖叫着将秘书叫进来。

    让她先找人将她车内的东西处理干净,那辆车她以后也不敢再开了,同时叫人开去二手车市场卖掉。另外,叫人调取地下车库的监控,看看傅清浅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

    将这些将她逼疯的索碎弄明白了,她才稍微静下心来给安柄原回电话。

    安柄原显然快气疯了。

    “为什么一直不接电话?”

    安悦如说:“因为点儿事情没抽出身,爸……”她唇齿发干,担心隔墙有耳似的朝门口看了一眼,说:“维亚如今面临的一切困境,估计跟宋楚有关。”

    “宋楚?”

    安柄原都要忘了这个人了,听到名字只是觉得熟悉,咂咂回味一下,脸色大变:“怎么会跟他有关系?”那个人不是早就死掉了。

    一天的时间风云骤变。

    安悦如看自己勾勒的美梦,一点一点成为泡影。

    沈叶白收购即将告捷,当着媒体的面高调向傅清浅求婚,虽然尹青出面反对,但是,听闻当晚两人一起在旋转餐厅用餐,甜蜜拥吻,赚足了别人羡慕的眼光。

    安悦如拖着不能再疲惫的身体回安家大宅,这些消息传到她耳朵里,堪比往伤口上撒盐一样难受。

    再想到他们先前共同编排的那出大戏,恨意噬骨……

    停下车,进厅门的时候,其实灯光和往常一样,心境的问题,安悦如也觉得暗淡寂寥。

    刘紫盈没在客厅。

    再没脑子,也该知道出大事了,这时候她要还坐在客厅里,找找谁的晦气,那就太没眼识了。

    安悦如直接上楼。

    安柄原一天时间仿佛老了几岁。

    看到安悦如进来,他急不可待的眯起眼睛;“今天你在电话里说的宋楚,是什么意思?”

    大半天的时间,那些记忆被他如数翻出来了,难怪会觉得熟悉,他想起宋楚是谁了……当时一个很有冲劲儿的年轻投资人,刚刚在业界崭露头角,很多老人都非常看好他。几年前欲对维亚下手。如果那时候没有发生那场意外,宋楚或许早因为大获全胜一举成名。

    只可惜,他没有那样的命。

    安柄原觉得不可能,摇摇头:“当年的事神不知鬼不觉,别人怎么会知道那场车祸跟我们安家有关?”

    安悦如手臂环紧,抱住消瘦的自己。

    “我让人调查了一下,原来死去的宋楚,是傅清浅的前男友……”

    现在她又跟另外一个投资银行家在一起了,做的还是相同的一件事情。

    安悦如再不认为傅清浅靠近沈叶白,只是攀附权贵这样简单了。

    这种有种宿命味道的行走轨迹,往往都不是巧合,而是,别有用心的算计。

    或许打傅清浅一出现,就是带着这个目的来的。

    就连傅清浅也说了,这只是一个开始,还没有结束。

    安悦如惊得脸色泛着不正常的白光:“是傅清浅怂恿沈叶白这样做的,他们联合起来演了这出大戏给我们看,就是为了引我们入局。我想,连刘思良都不知道。傅清浅之所以靠近沈叶白,利用他来完成宋楚当年未完成的事,大概就是看准了沈叶白有这样的野心和能力。”太可怕了,她不就是个小小的咨询师吗?如何看懂波诡云谲的金融圈?

    安悦如忍不住喃喃:“如果开始就是收购我们维亚的话,那她所谓的结束呢?”

    那无疑就是宋楚的陨落了!

    安柄原又惊又气:“她好大的口气,一个女人,还能让我们安家人给宋楚陪葬吗?”

    安悦如抬眸:“她的确是这么说的。”

    安柄原怔了下,沉寂的看向她。

    如果是傅清浅一个人,纵使她有翻天的本事,也一定办不到。

    但是,借着沈叶白的力,就说不定了。

    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沈叶白的立场已经看得非常清楚。他不会对安家手下留情,或许就是为了不受束缚,他才想尽办法和安悦如解除婚约。

    半晌,安柄原阴狠的说:“这个傅清浅不能留。”

    安悦如盯着他,点了点头。

    沈流云一觉起来,脑袋要炸裂了。

    双手抓着蓬松的乱发,看天花板和粉色床幔,是她的房间。

    但是,她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回的家了。

    扯了一会儿,还是想不起来,从房间里出来找水喝。

    尹青坐在沙发上,一大早就面色阴沉。

    “怎么了?妈。”

    沈流云端着水杯坐过来。

    尹青首当其冲将怒气撒到她身上:“你一个女孩子到底怎么回事?大晚上跑去喝酒,还喝得五迷三道,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想到门口那个朦胧的轮廓,尹青眯了下眼睛,忽然问:“昨晚送你回来的人是谁?”

    沈流云说:“大叔啊。”想了一下,尹青不知道,又说:“我的心理咨询师林景笙啊。”

    尹青顿了一下,冒火三丈:“竟然真的是他,你怎么跟那种不三不四的男人混到一块儿去了?为你做心理咨询的人一直都是他吗?”

    尹青一直以来只知道沈流云定期去做心理咨询,大多时候是家里的司机送她。问过司机,说是很正规的工作室,夏城颇具规模的。赶上家里的事情特别多,尹青便没顾得上细问。

    没想到是林景笙,因为傅清浅,这个男人也让尹青厌恶进骨子里。

    沈流云喝着水,不以为意:“林景笙怎么了?他可是超级棒的心理咨询师,不预约根本排不上队。”

    “故弄玄虚,就是刻意哄你们这种小姑娘呢。”尹青断言:“那个林景笙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和傅清浅的关系没那么简单。以后不准再去找他做咨询了,见面都不行,离他远点儿。”

    “妈……”沈流云不悦:“你现在怎么这么偏激啊,不管是我,还是我哥,我们交的朋友你都看不上。他们都是很好的人啊,你为什么非要戴有色眼镜看人呢?”

    “你小小年纪懂什么吗?傅清浅那个女人就不简单,林景笙本来和他不清不楚,现在又开始跟你走近了,谁知道他们两个人会打什么主意?”

    沈流云跳下沙发:“好啦,我不跟你犟了,根本讲不通道理嘛。”

    尹青厉声道:“别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你要是再跟那个林景笙走太近,我就干脆不让你出门。”

    “不可理喻嘛。”

    沈流云嘟囔着,也不知道一大早谁惹她不高兴了,对着她火冒三丈。

    尹青也委屈得不得了,孩子大了,反倒没有一个肯听话的。

    她在沈叶白的办公室已经将话说到那种程度。

    不想沈叶白根本不顾她的死活,昨晚在旋转餐厅和傅清浅共进晚餐,今天早晨更过份,沈叶白竟然直接将傅清浅带去了公司的餐厅。

    尹青气得面色发白,他这样做什么意思?公然打她的脸吗?

    她在媒体面前说得再明白不过,结果儿子根本就当她的话当耳旁风。

    尹青越想越气,坐不住了,抓上手包直接向外走。

    傅清浅才从凌峰资产出来,就接到了尹青的电话。

    昨晚没有睡好,一大早被沈叶白拉着过来吃早餐,为了不给沈叶白丢脸,她面带微笑,得体优雅,饭倒是没吃几口。

    现在沈叶白去上班了,傅清浅忙着回家补觉。

    结果一出来,手中的电话就响了。

    听到尹青的声音就头皮发麻。

    “我看到你了,过来吧。”

    傅清浅抬头,看到尹青的车停在广场边上,车窗降下来,露出尹青的一侧脸颊。

    她的行踪她都了如指掌,想到这里,傅清浅毛骨悚然。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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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欢有点儿帅介绍:
傅清浅深爱的男友宋楚在一场车祸中去世了,几年后,在她的生命里又出现了一个酷似宋楚的男人,沈叶白。
她控制不住自己飞蛾扑火一样扑向他。
一张桃花面,满身灵韵骨,比女人还妖艳的沈叶白听闻自己被当成了替身。
他一把捏紧她的下颌,冷冷道:“从此旧爱是我,新欢是我,活着是我,死了是我,通通都得是我!”新欢有点儿帅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新欢有点儿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新欢有点儿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