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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公夫人上位攻略全文阅读

作者:暖笑无殇     国公夫人上位攻略txt下载     国公夫人上位攻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59 似故人(二更)

    显然,姬姑娘没打算让她留下来“三对二”,她担心对方过于谨慎胆怯,很积极地配合着将自己这边的友军遣送出去,“子秋,去传膳吧。”

    “姑娘……”

    “去吧。既是这位……李公子?”挑眉,无声询问,见对方含笑颔首了之后,才继续说道,“既是这位李公子诚心款待,那你也莫要扭扭捏捏的小家子气,传出去知道的说你是体恤,不知道的还以为李公子抠抠搜搜的。”

    画外音不言而喻——得多!还得贵!

    彼时还担心自家姑娘的子秋,当下就乐呵呵地出去了。

    姬无盐勾了勾嘴角,轻轻摇头,这丫头……护主之心有是有,就是,似乎不大明显。

    子秋前脚走,后脚李裕齐就开始殷勤地端茶递水,又从怀里掏出一只不大的酒瓶子来,在众人面前晃了晃,笑,“秋清,宫廷御用极,喝点儿?”

    一直有点不在状态的杨少菲眼神都变了,近乎于贪婪地看着那一小瓶,惊呼道,“这就是秋清酒?之前随同父亲去拜访叶伯伯,喝的就是秋清酒,只一口……”

    后面的赞誉戛然而止在喉咙口里。

    不必掉头过去看储君的脸色,杨少菲就已经悔到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该死,不该提叶家的!

    杨叶两家的婚事定于杨父公干离京的时候,待杨父回来的时候,此事已经尘埃落定了,杨家要脸,叶家更要脸,悔婚是断断不能的,何况……这桩婚事里,杨家其实反倒高攀了。

    除了……太子那边不好交代。

    虽然不知道最后杨父是如何说服的太子接受了杨家的这桩亲事,但显然,“叶家”二字是不能在太子面前提的,何况,但凡有些脑子的,都该知道叶家那点儿御酒是何人赏赐的。

    显然,是皇后。

    李裕齐咬了咬牙,无视这没见识的傻子絮絮叨叨的冒犯,面上笑得风光霁月,心中却暗暗下了决定,杨司马有子如此,大约也只能做个弃子了。他笑呵呵地对着姬无盐递了递手中的酒瓶子,“姬姑娘,尝尝?”

    “抱歉,小女不胜酒力……”

    李裕齐明显不信,笑着摇头,“风尘居是咱们城中最大的酒肆,姬姑娘又是管事重金请回来的琴师,若说这酒肆里的姑娘滴酒不沾的……本公子可不信。想来,是姑娘还记恨本公子当中意欲揭你面纱的孟浪之举……”

    说着,叹了口气,倒也没强迫着人喝,只慢动作一般地极缓地、极慢地搁下了手。

    酒瓶瓶底堪堪触及桌面,姬无盐就端着酒杯伸了过去,盈盈一笑间,仿若尽释前嫌,“杨公子都念念不忘的酒,小女总要尝一尝才好。”又娇又俏,一双含情眼里媚态横生而不自知。

    已经半起了身准备倒酒的李裕齐就在那样的眼神里,蓦地整个人如遭雷击,僵在了原地!

    酒瓶脱手落在桌面,又从桌面滚落在地,瓷瓶碎裂,秋清酒流了一地。

    不大的屋子里,酒香四溢。

    杨少菲和百合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惊地一动不敢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完成了自进屋之后第一个眼神上的交流,然后又各自尴尬地移开了目光。

    安静、沉默、压抑,这样的气氛有种一触即发地危险。

    只是除了当事人之外,并没有人那根导火索在哪里,于是愈发明哲保身地保持了沉默。

    “呀!打翻了……”姬无盐似是被瓷瓶落地的声音给吓到了一般低声惊呼,“可惜……闻着好香。”

    她是全场看起来最正常的一个人,也是看起来格外在状态之外的人,后知后觉地发现众人的异样,“你们……怎么了?”

    惊呼一出口,眼底神色一变,彼时的娇俏、缱绻尽数散尽,气韵之间竟似突然换了个人似的。

    李裕齐猛地回神,大吸了一口气。

    他竟是无意识间憋着呼吸憋到了现在……鸢儿……

    再定睛一看,却又觉得不过是眼睛轮廓有三分相像罢了,神韵却又截然不同。何况……自己是亲眼看到那人最后是什么模样离开的,送去皇陵的棺椁封地死死的,如今怕是……

    李裕齐站直了身子扯着嘴角自嘲,半晌,缓缓坐了,也没顾地上的一片狼藉,又打量了下姬无盐,“姬姑娘的眉眼……酷似我的……一位故人,一时失神。”

    姬无盐微微阖了眼,遮住眼底有些压抑翻涌的情绪,“看来……这位故人,对公子而言,相当重要。”

    她的语速极缓,声线微沉,隐约还带着几分笑意。

    李裕齐眸色微颤,偏开了视线避开了话题,“酒撒了,真是可惜。”说着,吩咐杨少菲再下楼去买些上好的酒来。

    百合异常沉默,眼观鼻、鼻观心,只捧着自己面前的茶杯,也不喝,偶尔拿起来沾沾嘴角,见姬无盐看她,便扯着嘴角笑笑,明显心神不宁的样子。

    没有了酒,李裕齐便只起身倒茶,热情地招呼着姬无盐喝茶,眼神却紧紧盯着姬无盐的面纱,似要将那碍事的面纱盯出一个洞来。

    姬无盐仿若未觉,掀了面纱一角露出一方线条姣好的下颌,低着眉眼慢悠悠喝了一口,道一句,“好茶。”

    眼波流转间,眼尾之下那颗朱砂,泣血般的艳,一下子灼入眼底,相似感又淡了一些。

    上官鸢是温和的、明媚的、包容的,像春风拂面、似溪水潺潺。

    眼前这位和她有着一双相似的眼睛的姑娘,却是截然不同的,不管是最初的冷、还是后来的娇,到此刻的艳,都带着些上官鸢身上没有的锋芒。

    这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李裕齐惊惧之下始终提着的那颗心,终于是落了地。

    他靠向椅背,翘着腿,以一种格外放松的姿态看向姬无盐,勾着嘴角笑地势在必得,“听说姑娘来自江南?不知,是江南何方,早年本公子喜欢走南闯北,兴许还曾路过。”

    江南十三州。

    上官居潭州,位于江南地界最北,姬家居云州,地处东南,最是风调雨顺。

    “瀛州。”姬无盐摩挲着茶杯杯壁,回道。

060 遇刺(三更)

    话音落,沉默了很久的百合掉头看去,目露惊色。

    江南十三州,大多富庶丰饶,除了……瀛州。

    连年洪涝早已让瀛州民不聊生,成了江南最贫瘠、最贫穷之地,但凡能离开的,都已经离开了,只留下了一些无处可去的孤寡病残,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地苟延残喘。

    朝廷年年拨款、拨人前去修建堤坝,可洪水仍然年年冲毁河堤,席卷整个瀛州。

    若说此前对姬无盐的背景还有些存疑的话,那么一听对方是来自瀛州的,百合最后一点疑惑瞬间烟消云散——瀛州,出个姬无盐,怕已经百年的荣耀了。

    李裕齐也愣了愣,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似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尴尬,“那、那处倒是未曾去过。”

    姬无盐抱着手中茶盏笑得一片温和,心中却了然通透,太子殿下自然是尴尬的,毕竟,工部侍郎是左相学生,瀛州拨款下发后,工部抽走第一层油水,转首孝敬的就是左相和东宫。

    可以说,瀛州河堤年年溃败,东宫、左相在其中出了很大的一份力。

    “这菜怎地还未上来?”李裕齐转身张望,伸了脖子看了一会儿见没动静,只得继续给姬无盐添茶,“这茶楼往日里没这么慢的,今日这是怎地了,无盐饿了吧?实在不好意思,今日出师不利,想着御酒赔罪,结果酒撒了,如今这菜也迟迟不来……只能喝茶了……”

    说着,又给百合喝了小半日光景也没下去多少的茶杯里,也象征性地加了点,百合姑娘诚惶诚恐,双手捧着不像是捧着茶杯,倒像是捧着举世无双的夜明珠。

    茶的确是好茶,闻之茶香四溢,入口浓淡相宜,只是……加了点料。

    那味道被茶的清香掩盖,很难被察觉。

    姬无盐嘴角轻笑,看着清冽的茶水在眼皮子底下轻轻地晃,就像看那些自以为隐蔽的小心思暗搓搓地蠢蠢欲动。她终于明白李裕齐为什么会找上百合了。

    他需要让百合头上的那一朵绢花,名正言顺地出现在这一次的会面中。说起来,还得感谢那份半吊子秘法,不得不带着那么大的弊端招摇过市,让秘法之“秘”成了一个笑话。

    无人看见的角落里,笑容带上了几分讥诮,她捧着茶杯,格外配合地又低头喝了一口茶,搁下,才温缓说道,“无妨,是我的丫鬟办事不利索。想来也快来了。”

    说话间,门被推开。

    却不是子秋,也不是小二。

    竟是意料之外的若水,挂着她标志性地天真无邪的笑,“方才在楼下看到子秋,一问说是百合邀请了无盐,我便想着都是一个楼里的,正好来蹭一口……倒是没想到,还有旁人,唐突了。”

    若水的自来熟,姬无盐是领教过的,何况,对方还是宁修远的人,所谓无事绝不登三宝殿,说的就是她。

    姬无盐支着下颌,饶有兴趣地玩味一笑……热闹了。

    果然,口中说着“唐突”,人倒是半点不含糊地直接进来了,冲着李裕齐甜甜一笑,“这位公子……不介意吧?”

    李裕齐的变脸速度堪称一绝,当下轻笑颔首,温文尔雅地样子站了起来,做了请的手势,“既是风尘居的姑娘,自是不介意的。姑娘,请。”

    只是问题来了,本就只是四人位的小桌,椅子也只有四把,唯一空着的那把看起来明显坐了人,若水环视一周,倒也洒脱,直接把靠窗一张小榻搬了过来坐在了姬无盐身边,偏头,嘻嘻一笑,自顾自倒了茶。

    百合捧着茶杯的手颤了颤,茶水晃了一些出来,她手忙脚乱地擦了,低着头不再看若水。

    若水捧着茶杯和姬无盐说话,从家常唠到名琴,无所不谈,手中的那杯茶一会儿端起一会儿搁下,愣是没喝上一口。李裕齐呼吸都敛着,眼神随着那茶杯,一会儿上,一会儿下,也忙地不亦乐乎。

    看得出,甚是紧张。

    姬无盐当下了然,那料,便是在那一壶新烧的茶里,她神情自若,端起茶杯,正准备抿一口安安太子殿下的心。谁知话题不知怎地跳到了手相之上,端着茶杯的手就被若水拉了过去……

    姬无盐心中一跳,抬眸看去。

    小二端着托盘进来,托盘上满满的酒菜,入门先唤,“客官,您的酒菜到了。”

    李裕齐侧了身避开了些让出上菜的位置。

    姬无盐蓦地微微蹙了眉,问,“子秋呢?”

    见那小二一脸茫然,姬无盐的眉头越发地紧了起来,“我那个丫鬟,下去传膳点菜的。怎地未曾同你们一道上来?……还有,杨公子呢?”

    百合脸色一白,“对呀!杨郎呢?”

    那小二眼神躲闪,“未曾见过姑娘所说的人呀,兴许、兴许是走叉了吧。咱们茶楼前阵子刚翻新过,许多客人都说比之前难走……”

    “不对!”

    话音起,小二容色大变,瞬间面目狰狞,手中托盘往前一掷,露出握在手中的匕首,直直朝着身侧的李裕齐而去!

    姬无盐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了一惊,电石火花间,已经将目前的局势大概盘了一下,得出的结论就是,第一,上官鸢曾提到过,李裕齐不会武,第二,若水的到来,让此处成了多方参与的局,场面混乱,不知这刺杀到底何人安排有何目的,甚至不知道是真的冲着李裕齐去的还是冲着自己来的……

    只是,若是李裕齐今日交代在这里,怕是所有人都得跟着陪葬。

    虽然极不情愿,但很显然,李裕齐……必须救。

    姬无盐咬了咬后牙槽,一边寻思着若是宁修远安排的局往后总要寻着机会讨点利息回来,一边看着李裕齐摸爬滚打地往外爬着呼救,一边被若水护着往角落里躲藏,一边还要时刻盯着那处保证李裕齐不会被砍死……

    就在这时,有人一路高叫着“来人、来人、太子遇刺!”闷头冲了进来……

    直直撞上李裕齐正在后退的身子……李裕齐就这么被直接撞向刺客匕首……

061 “壮士”(一更)

    “啊!”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百合,惊呼出声,一下子蒙住了眼。

    姬无盐狠狠咬了咬后牙槽,指尖微弹,彼时趁乱从百合脑袋上扒拉的珍珠簪子上的珍珠无声射向李裕齐膝盖。

    李裕齐膝盖吃痛,脚下一软,整个人应声倒地,而那位叫嚣着要来拯救太子殿下的“壮士”直直扑了过去……

    “噗嗤……”

    轻微,却刺耳,匕首刺进了肉体的钝痛声。

    茶楼里的为数不多的打手、小二终于赶到,那刺客见一刺不成,连匕首都弃之不顾转身欲逃,却是一个不慎踩到了不知道哪里滚来的玉珠,脚下一滑,直直朝前摔去,扑向受了伤的“壮士”……

    又是一阵令人牙疼的钝痛。

    那匕首……又往里,扎了扎,勇于救人的“壮士”终于两眼一翻,晕了。

    一出自杀,最终收场地跟闹剧似的。

    茶楼里的打手团团将刺客围了,五花大绑着丢在角落里,姬无盐这才认出那位叫嚣着冲进来的“壮士”,出乎意料之外,竟是……今日才见过面的,陆江江。

    而李裕齐,端坐主位,一张脸漆黑如墨。

    彼时陆江江冲进来的时候大喊着的“太子”二字,将他的身份彻底揭开。后知后觉赶到的杨少菲躬身候在身侧,小腿肚隐隐都在打颤。

    据他自己所说的是,下了楼并没有见到掌柜,一时肚中不适,便去了趟茅厕,这才耽搁的时间。解释的时候是跪着的,脑壳咚咚咚地磕,用力之大,额头眼看着渗了血。

    可见真的是后怕。

    子秋是最后回来的,她还在膳房等着一道姑娘最喜欢的凤尾鱼翅出锅,太子遇刺的消息传到膳房,又听说刺客已经被抓了,便也不急了,好整以暇地继续守着厨师做菜,还不忘在一旁安慰加盐都手抖的师傅。

    姑娘的武功她清楚,普通的刺客不是对手,何况,岑砚还在暗处盯着,真到了打打杀杀的地步,才是最安全最放心的。

    所以,子秋是端着那道凤尾鱼翅出现的。

    只是没想到,太子身份曝光了,连带着屋子里气氛有些凝重,这菜,就不合适吃了。

    姬无盐和若水站在角落里,除了最初稍稍行了礼之后,两人并没有同任何人交流。倒是若水最后那有意无意间拦了自己喝茶的举动,让姬无盐有些摸不准对方的用意。

    衙门的人来得很快,还是个老熟人。

    宋元青,宋大人。

    现场一目了然,人都抓了,带回去严加拷打问出背后主使即可,看得出来,太子殿下还有些惊魂未定,看了眼大夫简单处理了下伤势还昏迷不醒的陆江江,一想到若是没有对方,此刻躺那的就是自己了,于是被道破身份的郁卒便散了些,叮嘱宋元青,“陆家那边,你替本宫跑一趟,旁的莫要多说,只说是救本宫伤的,晚些时候本宫自会亲自去探望。”

    “是。那……下官就带人先行一步了。”想了想决定还是留下些人手为好,又道,“楼下还有衙门的人守着,殿下您放心。他们会将您安全护送回宫。”

    李裕齐颔首,声音很低地应了句,“嗯。”

    闹剧结束了,颇有几分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意味,意料之外地乱糟糟,再待下去也是无用。

    姬无盐款款上前,盈盈屈膝一礼,“此前不知您是太子殿下,多有得罪,还望您大人大量,莫要计较。如今此间事了,小女先行告退。”

    言语温柔,姿态却执拗,似是带了几分因着对方的隐瞒而起的小女儿般不成熟的脾气。

    李裕齐抬了抬手,到底是什么都没说,只颔首道好,又吩咐宋元青,“宋大人,就麻烦你顺道将姑娘们送回风尘居了。”

    百合没跟着。

    姬无盐和若水上了宋元青的马车,俩姑娘都很安静,该是受了惊吓。

    宋元青也没有宽慰女孩子的经验,好几回都张了嘴,愣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又讪讪地闭了嘴,最后也只是倒了茶,沉默着推到每个人面前,包括子秋。

    姬无盐接了热茶,捧在手里才开口说道,“此处距离风尘居最近,也是回衙门的方向,大人先送若水回风尘居,然后再去办大人的差事,最后再送我回东郊吧。”

    “东郊?”

    “嗯,近日搬了宅子,住在东郊。”

    彼时那茶楼距离东郊极近,只是如今马车已经走了好一段路,再返回却是耽搁。

    宋元青一时间有些摸不准姬无盐是被吓到了才回过神来,还是故意如此安排为了同自己说些案情上的事情。

    于是只颔首道好。

    若水也没有拒绝,平日里格外自来熟的姑娘,坐在属于衙门的马车里,看起来像是被雨打湿了羽毛偃旗息鼓的鹌鹑。

    一路无言,只下车的时候屈了屈膝,算是道谢。

    看着若水进了风尘居,马车又一次上路,姬无盐还是没有说话,只一口一口抿着可能已经凉了的茶。

    宋元青几次想添茶,可不知怎地,看着这样的姬无盐,好几次都张不开那个口来,他想,到底是个姑娘家,遇到这样的事情,维持表面的镇定都已经很不容易了。

    看来,方才自己真的只是多虑了。

    一直到马车在子秋的带路下出了城,眼看着目的地就到了,姬无盐才终于搁下捧了一路的茶杯,抬眸直直对上宋元青的视线,轻唤,“大人。”

    言语从容,淡定自若。

    宋元青下意识坐直了身子,“姑娘请说。”说完自己也诧异这近乎于本能的举动。

    “今日百合相邀,小女也不知殿下会来……事发突然,小女才假意不知殿下身份。”她眉眼微敛,为最后那个举动圆谎,然后又说,“只是大人,殿下既是临时起意来的,那刺客又是如何得知的?而这位壮……这位陆公子,又是如何得知殿下会在这个时辰、这个地点被行刺的?”

    宋元青目色微凝,第一次认真打量起这个姑娘来……马车行于小路些许颠簸,这姑娘却脊背笔直岿然不动,颇有些巾帼不让须眉的气度。

062 帝师大人怜香惜玉(二更)

    微风徐徐吹来,阳光从枝繁叶茂的树缝间打下来,投入为了避嫌而刻意拉开的帘子里,姑娘端坐其中,光影明灭落在她身上。

    如画般的景致。

    景是美的,带着女子天生的柔软和阳光的温度。可姑娘说出的话,却仿若她笔直的脊背,带着某种坚硬的力度,还有几分细思极恐。

    马车已经停下,从宋元青的角度正好能看到宅子正红的大门,那门极宽、极大,门口蹲着两只威风凛凛的石狮子。最醒目的,还是朱漆大门上的各两排铜钉……

    朱漆大门镶三十六颗铜钉,比公侯略少,却比普通官宦之家更多。即便这处宅子隐在城外,可普通人家如何敢用这样的规制?

    再看对面姑娘,明明和方才一般无二的容色,却总觉得又哪里不一样了……

    “姑娘的意思是……陆公子他……”

    自导自演?!

    姬无盐却并未一锤定音,摇头浅笑,“小女不敢乱说,这罪名陆公子也担不起。不过大人若是好好问问,兴许能问出些意外的线索也不一定。”

    说完,起身,“今日多谢大人相送。小女告退。”

    宋元青目送着她下车、看着朱红镶铜钉的大门缓缓开启,看到小童弯腰行礼,看着她微微颔首间,举步入内,一直到那两扇大门再一次关上,宋元青才收回目光靠向椅背,缓缓开口,“走吧。”

    姬无盐……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烟雾轻笼如纱,那女子隐没在轻纱之后,看似触手可及,却又隐隐绰绰地,怎么也看不清。

    ……

    姬府内。

    子秋拎着她一路呵护着回来半点汤汁都没有洒掉的凤尾鱼翅,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家姑娘的背影盯了很久,半晌,终是开口问道,“姑娘为何要告诉宋大人那些细节?姑娘不是说,来了这燕京城,要隐忍吗?如今这般,会引起宋大人的注意。”

    是啊……隐忍。

    可是,计划永远赶上不变化。

    她算到了百合相邀是为了李裕齐,甚至她连易容都提前易了,甚至以防万一,一早就服了清心丸,便是那摄魂秘法的解药。可她却没算到若水会出现,更没有想到会出现刺杀。

    更是万万没有想到,若水是去替她解围的。

    姬无盐不愿招惹宁修远,可偏偏,似乎哪里都避不开宁修远。甚至,她根本不知道宁修远意欲如何。

    那种无力感,令她有些无所适从。

    彼时坐在马车上,她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抉择,是铤而走险,还是继续隐忍,想了一路,一直到到了东郊,才打定主意。

    既然已经引起了宁修远的注意,加之自己也不是什么能好好隐忍的性子,那么……便不必隐忍了。

    不过兵来将挡!

    她背着手仰面看天,眼底笑意淡淡,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卸下了重负般的轻盈,“宋大人……是个好官。”说罢,大步朝里走去,一边走一边唤道,“古厝!我饿了!还未用膳呢!”

    子秋歪着脑袋寻思了一会儿也没寻思出什么味道来,回过神来听到姬无盐的喊话,猛地想起自己手里的菜来,吆喝着追上去,“姑娘,凤尾鱼翅!都凉了……”

    ……

    只是,姬无盐怎么也不会想到,她终究是低估了自己和宁修远之间的“孽缘”。

    凤尾鱼翅还未吃完的时候,太子当街遇刺的消息就已经同长了翅膀一般,传遍了大街小巷。

    朝野震惊,皇帝大怒,当即下旨将刺客移交大理寺严加审问,主审官当朝帝师宁修远。

    宋元青不仅是个好官,还是个格外耿直的好官,最最重要的是,宋大人私底下非常崇拜宁修远宁大人,即便……这位宁大人,比他还晚出生一年,今年刚及弱冠。

    是以,面对宁修远的询问,宋元青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包括姬无盐最后对他说的那番话。

    大理寺的监牢和衙门不同,半点天光也没有。

    这里关押的都是朝廷重犯、死囚,除了墙壁上几个黯淡的火把,就只有正前面的炉子里劈啪作响的炭火。

    压抑到呼吸间似乎都是黏腻腻的东西。

    宁修远不说话,宋元青一时间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见他不急着提审刺客,便开口问道,“不若,下官将姬姑娘叫过来再问问?兴许……还有何疏漏之处?”

    他想着,帝师大人是出了名地不懂怜香惜玉,若是自己在旁陪着,到时候还能护着些姬姑娘。

    没成想,帝师大人指尖微曲支着下颌,寻思半晌,道,“不必。人姑娘家,胆子小,一来这地方,本来还记着的东西,都该给吓忘了。”

    宋元青有些意外,转念一想也对,“是。大人所言极是。”心中暗忖,帝师大人果然思虑周全,考虑地面面俱到,自己当真还有许多要学的地方。

    宁修远身后席玉却是瞠目结舌——自家主子行事,何时向旁人解释过半分?再说,若是吓忘了,那就继续吓啊!吓到记起来不就行了?主子以前不都是这样做的?瞧瞧门外那些个大理寺的官员们,哪个一听陛下圣旨不瑟瑟发抖的?

    主子来一回大理寺,害怕的可不止这些个牢里的家伙们……

    席玉的腹诽宋元青自然是不知道的,他一边坚定了要多多向帝师大人学习的决心,一边谦虚的求教,“那大人……”

    宁修远慢条斯理地站起来,掸了掸干干净净的下摆,又整了整衣袖,才抚着手腕上的珊瑚珠串淡声吩咐,“你去陆家跑一趟,若是陆江江醒了,就给抬过来。”

    嗯?抬……抬?宋元青一下接受不能,显然,自己并没有听错,于是好半天才讷讷应道,“是。下官这就去办。”

    “嗯。”宁修远淡声点头,容色清冽到有些淡漠。

    席玉这才找回一点熟悉的感觉……这才是自家主子嘛!管你躺着还是伤着,只要没死,就得给抬过来接受问话!

    所以……是只有那位姬姑娘,是不同的……对吗?

063 三爷还是三哥?(三更)

    兀自沉浸在这一发现里的席玉,被自己惊了个外焦里嫩,回过神来却见宁修远已经朝外走去,匆忙跟上,“主子您去哪里?不等陆公子过来问话?”

    宁主子懒洋洋地回头瞥了他一眼,像施恩似的,又像是在看傻子,最后摇摇头,勉为其难地解释道,“既然宋元青都提到了她,本公子总要去问问……不便带来这里,那本公子就亲自登门。”

    ?!

    席玉一个踉跄,差点摔在长了青苔而格外湿滑的地面上。

    他家公子……着魔了,着了一种名叫“姬无盐”的魔,最重要的是,公子自己还不承认,只认为是受了白老夫人相托,他也只是照顾一二罢了。

    可主子若真这么好说话,至于自家老爷子老夫人愁白了头也没说服他找个姑娘处处么?

    席玉稳住身形,小心翼翼地上前旁敲侧击,“主子不等陆公子了吗?”

    宁修远偏头看他,眼睑微阖,视线落在席玉脖子以下,那种眼神……嗯,席玉缩了缩脖子,太熟悉了,顿时闭口不言,赔着笑亦步亦趋。只是走了两步,到底是按捺不住心底的蠢蠢欲动,又斟酌着开口,“主子似乎对姬姑娘有些不同。”

    何止是有些不同,分明是大大地不同!嗷!好想跟人分享一下自己发现的“秘密”啊,白少爷最近忙啥去了,好想跟他分享分享啊!

    面上强自镇定,心底却似有无数小人欢呼雀跃。

    冷不丁却听声音响起,“一再同你说,离白行远一点、远一点,瞧瞧如今你这模样,和那些个市井长舌妇有何区别?”

    就像是深冬腊月,一盆冰水兜头浇下,心底再多的小人都给一盆水淋了个透,一下子偃旗息鼓。

    席玉老老实实地,再不敢打听什么。

    ……

    东郊。

    姬家。

    宁修远站在“姬府”二字牌匾之下,看着那两个恢弘大气的黑底烫金字,眸色微深,这丫头……心倒是不小,置宅立府不算,还用镶铜钉的大门,之前倒是错看了她。

    席玉站在身后,头低地不能再低,心底被一盆水泼地瑟瑟发抖的小人坚持摇旗呐喊——孽缘!

    哦不,天赐的缘分!

    姬无盐吃饱喝足,正在廊下吹着风翻着医书。

    陈老不日抵达,这老小孩最爱喝些酸醋,平日里便总介意自己在医术上花的时间不如另外一些,没事儿就喜欢拿些自古以来都没有答案的古怪难题来刁难自己,如今趁着人还没到,临时抱抱佛脚也是要的。

    听到宁修远的名字的时候,姬姑娘正格外投入的抱佛脚,骤然被人从医书的世界里拉出来,还有些茫然,接着是困惑,“他来作甚?”

    “说是来问一些事情的,关于今日太子被刺一案。”

    握着医书的指尖微微一颤,这事怎么就到了宁修远的手里?门房自是不用问,问也是白问,姬无盐叹了口气,摆摆手,“让人进来吧。”

    说完,吩咐子秋,“备茶。”

    茶是好茶,上好的冻顶乌龙,水也是好水,宅邸之后高山上的溪流水,茶香清新典雅,入口回甘浓郁。

    “好茶。”宁修远搁下茶杯,眸色深浓审视对面的女子。

    有些地方不一样了,在风尘居的时候温柔而内敛,可在这里的姬无盐,带着几分试探的锋芒,像一个精明市侩的商人随时随地都在衡量自己的得与失,但凡多一分付出,都是为了带回更多的回馈。

    有种势均力敌的畅快感。

    “姬姑娘。”他斜靠着椅背,指尖微曲打量着姬无盐,直奔主题,“听说,太子被刺一案,姑娘也在场?宁某有些话想要问一问姑娘。”

    “宁大人请问。”

    指尖抚过青花瓷茶盏上的花纹,微凉,他容色清冽中带着贵气,眉头却有些不大愉快地往眉峰处,凑了凑,“姬姑娘年纪不大,却爱忘事儿,这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姬无盐没听明白,抬眼,无声询问。

    “宁某原以为和姬姑娘已经达成共识了,姑娘随白行唤我一声三爷,姑娘这是忘了?还是说……姑娘觉得唤我三哥更合适?”

    ……一时语噻,姬无盐想了想,似乎的确有那么一回事,但是……宁修远诶,当朝帝师诶!位极人臣诶!皇帝亲信诶!怎么就……这么幼稚地纠结于一个称呼不放呢?

    对此,门口守着的席玉也想知道。

    岑砚也在门口守着,毕竟自家姑娘防这位宁大人防贼似的,万一出现一些矛盾纠纷……谁知道,情况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前阵子被古厝差遣着干活去了,有阵子没在姑娘身边晃了,一时间有些看不明白,于是掏了掏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袋,打开,从里面抓出一小把瓜子来,笑嘻嘻地往身边递了递,“嘿……看起来,你家主子跟我家姑娘……挺熟呀?”

    席玉:……默默地伸过了手。

    没一会儿,墙角处两颗脑袋就凑到了一起。

    又过一会儿,俩人已经熟络地跟亲兄弟似的勾肩搭背上了。

    而屋子里,姬无盐还在头疼,低低唤了一声“宁三爷”,生怕宁修远再往别的地方扯,紧接着就将太子被刺之时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地告知宁修远。

    “宁三爷,其实这些事情您不必专门跑一趟东郊的,风尘居的若水姑娘……和百合姑娘彼时都在,您差人传唤一声便是。”明明若水就是他的人,宁修远专门可能真的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

    甚至姬无盐事后也怀疑过那此刻是不是宁修远安排的,但转念一想又隐隐觉得不是,若真是宁修远的手笔,未免太拙劣了一些。

    只是姬无盐想不明白当日若水又是为何会出现……

    她打量着宁修远,企图从对方身上看到一丝一毫的线索来,可宁修远藏地太深,半点异样也瞧不见,甚至听着姬无盐意有所指的试探,也只是漫不经心地颔首,“倒也是,只是宋大人极力推荐姑娘,说姑娘思虑比旁人更周全些。宁某才走了这一遭。”

064 宁三爷的小心思(一更)

    宋元青。

    难怪宁修远会找到自己这边来。

    姬无盐咬了咬后牙槽,这人太耿直就是这点子不好,藏不住事儿!

    若是换了旁人,有点儿自己的私心的,知道些线索不都得藏着掖着,何况宁修远说到底,是帝师,查案并非他的专职,即便皇帝将差事交给了他,下面的人两面三刀藏些立功的私心也是正常。

    偏这个宋元青……

    “宋大人谬赞了,小女哪有宋大人说地那般厉害,不过是归程途中闲极无聊随口说了几句,于三爷您来说,却是班门弄斧了。”

    “姬姑娘不必妄自菲薄,姑娘才华众人皆知,若非如此,宋大人如何会向宁某极力推荐……”

    他客气,她继续谦虚,“哪里哪里……”

    冷不丁地,又听宁修远问道,“姬姑娘同宋大人挺熟?”

    心下微惊,连忙否认,“没有没有,不过是有过数面之缘,也不是什么好的缘分……哈哈。”

    相较于姬无盐近乎于尴尬的谦虚,宁修远反倒从容淡定许多,缓缓地坐直了身子端了茶低头抿着,颔首,“嗯。话的确是这么说没错,宋大人那个身份,若非扯到一些麻烦事,也见不着他,以后还是少见为妙。”

    这话听着有些怪,姬无盐心下虽摸不准宁修远的心思,可想着奉承总是没错的,当下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是是……”心中却腹诽,事情都说完了,这位爷怎么还不走?

    爷低着头慢悠悠地品茶,颇有些把这里当自家的闲适感,反倒姬无盐这个主人家,有些坐立难安的味道。

    “白老夫人似乎对姑娘很合眼缘。”宁修远低着头拨着茶水水面,话题骤转,言语却温和地像是多年老友终得重逢般,“只是白家这些年处境也挺难的,表面看起来风光,可实际上……前有皇帝担心白家功高盖主,后有贵妃虎视眈眈,白家能稳住如今的局面,说是步步小心如履薄冰半点不为过。”

    窗外已经八卦完自家主子正在专心听墙角的席玉嗑瓜子的动作滞了一滞……主子……当真不要脸。

    不过,这么不要脸的事情都做出来了,是该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呢,还是这姬姑娘的魅力大呢……哎,白公子到底去哪里了呢,好想找人讨论讨论。

    这话题与太子被刺一案似乎毫无干系……姬无盐一时间摸不准宁修远说这一长串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显然并非是唠家常,他们之间也没有家常可唠。

    “三爷的意思是……”

    杯盖盖上杯盏,宁修远端着那杯茶,容色正经中带着几分严肃,“宁某的意思是,白家行事艰难,白行却热心,他铁了心地要护着你,此举其实是有失考虑的。我与他年纪相仿、情同手足,加之白老夫人托付,往后姑娘的事情,尽管差人来找宁某就是,宁某没有白家那些顾虑。”

    姬无盐彻底瞠目结舌。

    窗外墙根下,猛烈的咳嗽声响起——席玉被瓜子仁卡了喉咙。

    至于岑砚,还没从刚刚听说的八卦趣事里出来呢,他仍然沉浸在需要严加提防的“小贼”突然化身“护花使者”的震撼里……那余韵,冲击力真大。

    屋子里,有些尴尬的沉默。

    听的人尴尬,说的人……也有些尴尬。

    宁修远这辈子没同人说过类似的话,说完总觉得浑身不大得劲儿,加之自己那个最近同市井长舌妇一般的手下在外头咳地快死去一样,宁修远愈发地咬着后牙槽想要将人抓到面前来揍一顿。

    有个脑袋不知道从何处探了进来,小小的身子,圆圆的脸蛋,像个粉白团子。他扒着门框,嘻嘻一笑,“姑娘。”

    唤完,才看清宁修远,“呀”地一声,脱口而出两个字,“猎人!”

    姬无盐招招手,看着他噔噔噔跑进来,揽到了身边才问,“什么猎人?”说话间,顺便帮他整理了下有些凌乱的头发和领子。

    “姑娘曾经说过,任何莫名其妙的、突如其来的善意,可能都是猎人提前挖好的陷阱之上的诱饵。那日同子秋姐姐在街上,这个人莫名其妙地、突如其来地要送我炒糖糕吃……”寂风指了指宁修远,从怀里掏出一把剥好的松子仁递到她手里,“姑娘,寂风剥的松子仁,吃。”

    说完,完全不顾对方愈发不自然的脸色,格外耿直地告诉姬无盐,“当然,寂风已经不是三岁孩子了,所以寂风没要。”

    仰着脸,一副很骄傲地等待表扬的样子。

    姬无盐接过松子仁拍拍他的脑袋,低着头很是中肯地认可,“嗯。寂风做得很好。炒糖糕虽然好吃,但每天只能吃一点点,古厝说你的牙齿已经吃坏了,待陈爷爷过来,又要训你。”

    小小的孩子脸色瞬间皱在了一起,“陈爷爷要来了?”

    “嗯。”

    寂风快哭了。

    自打他来到姬家,整个庄子上下都宠着他,唯独陈爷爷,这个不许、那个不行,隔三差五还要给他检查身体,若是有什么问题,又得受罪。思及此,瞬间偃旗息鼓。

    宁修远看着有趣,这孩子长得讨喜,表情也生动,“陈爷爷是谁?”

    嘴角的笑意散了些,姬无盐拍拍寂风,“去找子秋姐姐玩吧,姑娘这边有些事要处理下。”

    寂风点点头,又叮嘱姬无盐吃松子仁,才低着脑袋不大愉快地出去了,途径门口看到窗下凑在一起的脑袋,正要开口说话,就被岑砚一把拉了过去,凑一起了。

    “陈爷爷是我认识的一个赤脚大夫,从小看着我长大的。”姬无盐这才解释道,“会一点儿医术,听说我在这里干得还不错,便想着也来看看,有没有谋生的机会。”

    听起来……没什么问题,很普通,很平凡。

    也很自然。

    可知道姬无盐真实身份的宁修远却不敢信这么“普通又平凡”的说法,被姬家差出来守在她身边的,想来也不是什么“会一点儿医术”那么简单。

    不过,他仍是淡淡“哦”了一声,道,“若是有需要,姬姑娘开口便是。不必拘泥身份世俗上的问题。”

    三爷:白家前有皇帝担心功高盖主,后有贵妃虎视眈眈

    皇帝:嗯?朕怎么不知道自己有如此担忧?

    三爷:我与白行情同手足。

    白行:总觉得有些诚惶诚恐……

065 神祇与魔王(二更)

    今日的宁三爷,当真如白老夫人最初的评价,很好很热心。

    只是,这样的好,姬无盐却不敢轻易受之,她只是讪讪笑着应了,心中却打定了主意离这位看起来有些不大正常的宁修远远一些。

    寂风都知道,任何莫名其妙的、突如其来的善意,可能都是猎人提前挖好的陷阱之上的诱饵,彼时教孩子的时候头头是道,自己却差点儿忘了。

    她缓缓端起面前已经凉了的茶水,喝了一口,情绪微微敛着,“宁三爷的心意我明白了,太子被刺之事事关重大,三爷定是忙得很,快些过去的。”

    这是赶人了。

    这丫头啊,绵里藏针。

    不过姬无盐说的也是实情,宋元青去陆家抬人估计都能几个来回了,自己这边也的确该回去了。他颔首,起身,“姑娘留步。”

    席玉立刻出现在了门口,速度之快颇有几分不打自招的蠢笨。这蠢笨又一次提醒了宁修远方才那近乎于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带来的尴尬。

    当下脸色一寒,拂袖而去。

    而姬无盐,真的留步了,只吩咐岑砚好生相送。

    离开江南前,兄长再三叮嘱,莫要招惹宁家三爷,兄长对宁修远的评价只有四个字,多智近妖。

    宁修远是皇帝亲信,而皇室很大程度上来说,是站在姬无盐对立面的,所以姬无盐一直都觉得,宁修远是敌非友。当敬而远之。

    可今日却有些扑朔迷离。

    若水出现,一再不动声色地拦着自己喝茶,若说是巧合,未免也太过巧合了些。

    再到如今宁修远说了这些似是而非的有的没的,倒像是含蓄的表了个态——我是站在你这边的。只是,这态度,姬无盐不敢信。

    谁又知道是不是与虎谋皮?

    ……

    大理寺大牢。

    宋元青到陆家的时候,陆江江已经醒了,那匕首并未伤及要害,本来伤势也不算重,但刺客往他那里扑过去的时候二次重创,加重了伤势,才昏了过去。

    陆家一听说是要抬去大理寺大牢里问话,陆家哪里肯放人,最后搬出了宁修远,又暗指陆江江身上也有些无法洗脱的嫌疑,总之,抬过去问话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一件事情。

    如此,陆家才算是放了人。

    途径杨家,宋元青又把杨少菲也带上了。虽然宁大人没交代,但宋元青总觉得杨公子的“腹痛”来地太是时候了,需要一并带上一起问问话。

    宋元青快去快回,想着不能让宁大人久等,谁知,回到大牢的时候被告知说是宁大人离开了,也没说去哪里。

    又等了一刻钟,宁修远还是没回来。

    杨少菲已经开始叫嚣了,说大理寺不把人当人,说他要上奏陛下,却忘了,陛下并非他说见就能见的……

    陆江江没叫嚣,主要是他叫不动。

    约莫等了将近半个时辰,宁修远才回来,倒也没人敢问他去了哪里,彼时叫嚣着要见陛下的杨少菲,这时候安静地像个失了声的鹌鹑,大牢里没有他坐的凳子,他也老实,就蹲在陆江江脑袋旁边。

    宁修远对他们这些二世祖来说,有种来自血脉里的压制,比自家老爹都要管用。

    宁修远在大牢里唯一一张雕花大椅子里坐了,翘了腿,接过席玉递过来的茶,就这么端着。上好的冻顶乌龙刚喝过,这大理寺的茶水实在有些相形见绌。

    他看向躺着的陆江江,沉声开口,“听说,陆公子是冲进去救太子殿下的?”

    陆江江比杨少菲更怕宁修远,拼着最后一点力气想要坐起来,可他养尊处优惯了,即便这伤势并不是很重,但搁他身上仍然去了半条命,撑了一会没撑起来,又认命地躺了下去,直勾勾盯着上头,“是、是的。”

    “那你又是如何知道殿下在楼上用膳的?”

    “是、是……是之前遇到风尘居的姬姑娘,她说受太子邀约……彼时和白行分别后,想着上去见个礼,没成想……”

    宁修远偏头问宋元青,声音比方才低一些,“是这样吗?”

    “不是。”宋大人想也不想地就否认,否认完了迟疑片刻,决定撒人生里的第一个谎言,“姬姑娘知道太子殿下的身份是在刺杀事件之后,还是因为陆公子道破的。”

    话音落,陆江江脸色一白,张嘴正要辩解,就见宁修远搁了手中茶盏,缓缓起身走到他的面前,俯视下来的眸子漆黑如深渊无际,他说,“陆公子!本官面前你也要妄言吗?”

    “有件事,本官需要提醒你一下,便是你父亲来了,若是我要对你动一动刑,他也是只能站在那里看着的。所以有些话,想好了说……”

    语速不快,声音微沉,入耳宛若重锤直击心脏。

    陆江江害怕极了。

    他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宁修远。

    很多时候的宁修远,是高高在上的,像神祇,不染尘埃,众生皆需仰望。

    可这时候的宁修远……脸还是那张脸,神明偏爱的样子,只是微微勾着的嘴角,带着邪恶的弧度,有种势在必得的霸道和锋锐。

    不似神祇,倒像……魔王!

    来自地狱之下,一手握着收割生命的屠刀,一手揣着众生生死簿的恶魔主宰。

    生杀予夺。

    胳膊突然被人一扒拉,本就高度紧绷地陆江江“嗷”地一嗓子响彻大牢,整个人的理智如同绷地太紧的琴弦瞬间断裂!

    “我、我说!”

    胳膊一松,下意识看去,才发现是杨少菲。

    杨少菲本来也是紧张,下意识去扒陆江江,结果被陆江江一嗓子吓得跌坐在地,这手,也就松了。

    两个有些小聪明靠着家族荫蔽衣食无忧地活到现在的二世祖们,平日里见过的“大场面”大抵也就是喝大了举着酒瓶子砸人脑袋那种喧嚣的发泄,何时见过这样沉郁地、安静地、让人肝胆剧烈的场面,俩人都像是脱水太久濒临渴死的鱼突遇甘霖般张着嘴大口呼吸着……

    席玉在身后看着,总觉得主子今日杀鸡用了牛刀。

    何至于此?

066 不审刺客(三更)

    若是换了任何一个人来,即便铁面无私刚正不阿如宋元青,对“重伤”到连坐起身来都做不到的陆江江,大抵都会和颜悦色一些,毕竟……他看起来格外地像无辜的受害者,城门失火被殃及的那条鱼。

    还是一条主动去救火的鱼。

    换了任何一个人,今日陆江江就是抱着对方的大腿哭爹喊娘威逼利诱,都不会抖出一点点实话。

    可如今陆江江面对的人,是宁修远。

    诚如宁修远所说,即便此刻陆父站在这里,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宁修远该审问审问、该行刑行刑,指望宁修远和颜悦色?

    宁修远回到雕花大椅上,重新端了茶杯掀了掀眼皮子,气定神闲,“说吧。”

    “我和白行在那间茶楼用膳,遇到了姬无盐。她说,百合相邀,坐了一会儿就上楼去了……为此,我和白行拌了几句嘴……”

    宁大人很会抓重点,截了,“为此?为哪个此?”

    此事搁在这里有些难以启齿,陆江江支支吾吾地,“就、就……”

    犹豫间偷偷抬头瞄了眼宁修远,恰恰触及对方懒洋洋看过来的眼神,瞬间汗毛直竖,整个人如遭雷击,倏地低了头压根儿不用催,“我对姬无盐心生好感,白行却说那是她白家护着的人,让我别动。我、我气不过,才、才拌了几句嘴,然后我就走了,走了之后还是不甘心,折返茶楼想去打个招呼,谁知正好看到杨少菲从里头出来,门没关,一看太子也在,我就、就溜了。”

    “嗯……”

    宁修远阖着眼颔首,陆江江呼吸都敛着,却再也不敢抬头去看宁修远,也不知道那些个眼瞎的,说宁家三爷最是如玉温润,哪里温了?哪里润了?!还有,这杨少菲怎么回事,老拽他衣袖作甚?陆江江把自己的袖子往回拽了拽。

    没拽动。

    正准备继续拽,就听宁修远又说,“你的确不能动她。”

    什么?陆江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动谁?太子吗?还是刺客?还是……姬无盐?

    席玉眼观鼻、鼻观心,表情控制地很好……他已经习惯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需要提防的姬姑娘,成了主子口中“不能直呼其名的”、“有事随时可以找过来的”、“不能动的”姑娘。

    而主子自己……可能还没有意识到这种变化代表什么,他似乎仍然自欺欺人地觉得,姬姑娘是他该调查和戒备的人。

    宁修远说完这话,容色寻常,只空了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木制扶手,敲击声不大,在安静的大牢里格外清晰,隐约带着回响。

    “继续说。”他道。

    言简意赅。

    “我、我就溜了,下楼的时候不小心撞了下那刺客,他有些慌张,急匆匆往上走,我掉头看过去的时候就看到他藏在托盘底下的匕首,我、我跟了他一小段,见他进了太子的房间。”

    说完,重重地喘了一口气,如释重负的样子。

    宁修远沉默着没说话,似乎在斟酌考量其中的真实性。

    陆江江偷偷去看宁修远,他实在摸不准宁修远信了没,边上还有个比他还紧张的杨少菲,甚至听得到牙齿打颤的声音。也不知道宋元青将这货带过来,是不是单纯为了营造紧张气氛的。

    “伤如何了?”

    冷不丁的问话,话题骤转,从寒风肆虐突然春风拂面,陆江江一下子茫然了,眨了眨眼,又眨了眨,悄悄伸手掐了把杨少菲,对方“嗷”地一嗓子,顿时真实感就来了,他讪讪笑着,带着几分讨好,“没什么大碍,说是将养个半个月光景,就差不多能下床了。”

    宁三爷关心自己的伤势,有些受宠若惊……看来,是信了。

    果然,宁修远淡淡颔首,搁了茶杯,吩咐一旁宋元青,“让人抬回去吧。”

    轻描淡写的,仿佛方才恐吓“受害者”的不是他自己似的。

    陆江江的大部分压力来自宁修远,而杨少菲却绝对是自己吓自己。大理寺的大牢里,本就光线暗沉,因着空间闭塞,那些挥散不去的霉味、腐朽味、还有必然会有的血腥味,混杂在一起本就令人作呕。

    加之角落里随地拜访着的生了锈的依稀看得到血迹和碎肉的斑驳的刑具……从未经历过的杨少菲怎么可能不害怕?

    眼看着难兄难弟即将被抬走重获新生,当下也急了,手忙脚乱地指着自己示意宁修远,紧张地动作都凌乱。

    宁修远嫌弃地摆摆手,让人走了。本来就没打算审杨少菲。

    等这两人都离开,宁修远抬手将端了这许久的茶杯递回去,起身,整了整衣袖,转身往外走。

    宋元青意外地跟上,亦步亦趋,“大人……不审审刺客吗?”就审了审见义勇为的受害者?这就完事儿了?听说陛下在御书房发了好大的火,帝师大人怎么看起来有些……游手好闲呢?

    宁修远在前面背手而行,闻言头都没回,只道,“不急,你先回去吧。若是有事,我让席玉来找你。”

    就……这样?宋元青放慢了脚步,有些不确定地打量着宁修远的背影,暗沉的通道里,墙壁上的烛火微晃,将熄未熄,年轻的帝师大人笔直的身形有些瘦削,有些孤冷,有些……深不可测。

    最后,宋元青还是举步跟上,应道,“是。”

    ……

    宁修远离开大理寺,就去了御书房。

    茶是新沏的,张总管弥勒佛一般地捧着过去,“三爷,您喜欢的茶,前儿个刚从云州送来的。陛下都给您留着呢。”

    巧了,冻顶乌龙。

    茶不错,却不及姬无盐那处喝到的。

    宁修远抿了一口,含笑问张德贤,“这茶……年年会送来?”

    张德贤弯着腰回答,“是呢。云州盛产,每年会送一批最好的过来,今年量不多,陛下谁也没给,都给三爷您留着呢,您待会儿要带一些吗?”

    最好的……宁修远玩味地笑,有些危险……最好的不在宫里,在云州尊贵的小公主那里。

    用来待客。

    一条主动去救火的鱼。

    陆江江:说人话。

    不自量力,自寻死路。

067 “真相”(一更)

    宁修远不忍将这个残忍的消息告诉一本正经坐在宽大金丝楠木大椅里等着自己谢恩的皇帝,不忍告诉他他珍之重之“谁也不舍得给”的冻顶乌龙,是人姑娘挑剩下来的……

    于是,宁修远只颔首道好,“如此,麻烦张总管了。”

    “不麻烦不麻烦,老奴这就去准备。三爷和陛下好好说会儿话,老奴先行告退。”说着,带着自己手下的小太监退出了御书房。

    皇帝冲着宁修远挑了挑眉,等谢恩呢。

    宁修远懒得搭理献宝似的皇帝,靠向椅背喝了口茶,才问,“太子刺杀案,您想要什么样的结果。”

    “嗯?”意料之中没有等到谢恩,皇帝也不在意,前倾了身子支着下颌,“真相呢?”

    宁修远掀了掀眼皮子,淡哼,嫌弃得很,“跳梁小丑自以为是的伎俩。”

    陆江江真以为自己跟他一样的傻子?会信那套漏洞百出的说辞?还站在楼梯下往上看看到了匕首?这样的刺客能被用来刺杀一国储君?陆家一直想着入太子阵营,这点心思早就已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他虽未明说,皇帝却也明白了。

    当下饶有兴趣地笑了笑,“墙头草里,倒是出了个莽汉,反倒让朕,心生佩服了些。只是……”

    “没长脑子。”

    托着腮想了想,又问宁修远,“你觉得呢?”

    “听说前阵子萧老夫人身子不适,孝子萧大人请了道宗教的天师上门驱邪,这两日萧老夫人的身子骨爽利了不少。”宁修远又喝了一口茶,慢条斯理地笑,像是八卦左相府家事般地不紧不慢,“城中人人都道道宗教真乃神教,争相出城拜山进香去了。”

    皇帝眉头微挑,“这样……会不会太明显了些?”

    “嗯?”宁修远淡淡反问,“明旨加盖玉玺,天下谁敢质疑?”

    “倒也是。”皇帝默默颔首,“正巧,陆爱卿在刑部任职,就让他去负责这件事吧。想来,若真有人质疑此事,陆爱卿也能应付得来。”

    ……

    翌日一早,关于太子被刺案件就已经水落石出。刺客竟是邪教党派道宗教的教徒,招供说是道宗教蛰伏数年只为颠覆东尧朝纲。

    圣旨一出,直接给道宗教盖了个“邪教”的名头,朝野上下一片哗然。教派门徒人人自危。

    有大呼不信的,说是对手安排故意栽赃嫁祸,也有事后诸葛的,说道宗教这些年不管是隐忍蛰伏还是拔地而起,显然都是为了今日之举,早就有迹可循的。

    道宗教最初只是燕京城外后山半山腰上的一个小教派,满打满算十来个人。数十年前,出了个天师,据说上通天道下晓人伦,既知过去能晓未来,治百病改天命。

    起初无人相信,只道江湖骗子罢了。

    却也有病入膏肓走投无路的人病急乱投医,没成想,真的好了……如此,一传十十传百,所谓能不能改天命倒是不清楚,医术还不错看起来倒是真的。

    教中天师终于从“江湖骗子”转而成为“得道高僧”,后山之上最初的那个小院落也翻新多次,比原先恢弘大气了不少,平日里也总能收到些虔诚的信徒送来的香火钱。

    但即便如此,仍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只在小范围内被传颂的小教派。

    一直到去年下半年,道宗教突然在全国各地遍地开花,大大小小的分教遍布大江南北,自称“天师嫡传弟子”的分教教主更是数不胜数,道宗教一夜之间,门徒无数。

    朝廷自是知晓,但两边井水不犯河水,加之道宗教似是刻意避嫌,门徒并不入燕京城传教,是以至今相安无事。

    自今年年初开始,萧老夫人身子骨就偶感不适,太医过去看了几回,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左相是个出了名的孝子,便驱车亲至后山请了天师,不过似乎也是不了了之。

    但左相仍多次拜访天师,一去就是半日光景,皇帝的人也没能查出两人在道宗教都谈了些什么,只是很明显,绝不仅仅只有萧老夫人的病。

    前几日,萧老夫人一度病危了,左相无奈之下据说出了下策——驱邪。

    倒是驱好了。

    满朝御医都没能治好的病,给驱邪驱没了……这才是大邪门!

    自此,道宗教在皇帝这里便已经列在了“邪教”之列,迟早都是要咔嚓掉的,没成想,时机来得如此之快。

    圣心甚悦,至于真相如何……又有什么关系呢?

    ……

    而知道真相的陆江江,在从大理寺回到家里之后,又等了一晚上,等到了这样的结果,彻底病了。

    陆父刚接了旨,百思不得其解,这么重大的事情怎么会落在自己这个小小的刑部主事身上,莫不是因为自己儿子救了皇帝的儿子带来的福泽?

    思及此,陆父满面春风地来到陆江江的院子里准备言语体恤一番,谁知,就看到了脸色煞白地跟见了鬼似的陆江江。

    知子莫若父。

    陆父当下就觉得不对,再三盘问之下,终于是问出了真相,当下一手就扬起来了,可看着又伤又病又被吓了一整夜的儿子,这巴掌却又落不下去了。

    重重叹了一口气,“哎!”

    陆江江还有些侥幸,“宁、宁修远不是相信了嘛,再说,那刺客也招供了……”一边侥幸,一边寻思,自己怎么这么巧,随便找了个刺客,就找了个道宗教的,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抬了很久的手,终于在这句没脑子的话里,落了下去。

    “啪!”

    一巴掌重重拍在陆江江的脑袋上,直接给拍晕乎了。

    陆父对着他破口大骂,“你自己蠢笨如猪,真以为宁修远跟你一样蠢相信了你那套说辞?!不过是他懒得来对付你对付咱们陆家!不然你以为这差事怎么就落到了你爹头上了?!”

    “为、为什么呀……”

    “因为他知道,老子我因为有你这蠢猪一样的儿子,会不遗余力地让这个看起来不那么可信的说法变得无懈可击!”

068 十七岁才知道的问题(二更)

    太子遇刺,乃道宗教教徒所为。证据乃是刺客留下亲笔认罪状书一份。

    摁了手印,笔迹经过鉴定,也和刺客生前笔迹相符。

    陛下在朝堂之上发了好大的火,下令陆大人全权负责此事,一定要将所有道宗教教徒绳之以法,绝不姑息!

    刑部第一时间赶到后山,才发现道宗教最初的大本营里,竟然人去屋空,显然对方已经撤走。消息传开,彼时叫嚣着坚信道宗教坚信天师大人的那群人一下子缄默了下来,这不就是……畏罪潜逃吗?

    一时间,城中本就为数不多的教徒人人自危。

    还剩下少数忠诚的信徒们,也被“因为自家儿子重伤卧床而脾气暴躁”的陆主事直接红着脸骂了回去。

    陆主事平日里在朝堂之上多是躲在后面仰人鼻息的,是出了名的墙头草,这么硬气还是头一回。不过转念一想,人现在是东尧皇室的大功臣,嚣张一些也是可以理解的。

    何况,听说陆江江那小子,伤地不轻。

    最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东宫,按理说,按着太子平日里的行事风格,这个时候无论如何都该带着些人参鹿茸滋补养生之物上门探望一二才是。可李裕齐却在那日刺杀之后就称病不出,早朝也告了假,说是受到了惊吓。

    一国储君被一桩毫发无伤的刺杀案吓得病倒了,这事搁哪里都有些丢人。

    皇帝听说以后,摆摆手,道一句,随他去吧,便真的不再过问。

    倒是白行,那日从茶楼离开后,家都没回,就被自己爹半道截了,说是出城访友。这一访就是三日,今儿个回来一进城门就听街头都在讨论这件事,隐约还听到陆江江,心下一紧,又听到姬无盐,当下就跳了马车直接往风尘居跑去。

    到了风尘居,又听姬无盐搬了宅子,又问了朝云姑姑,找了个丫鬟领了路,才到了目的地。

    随后他就傻眼了,指着那“姬府”的牌匾“这这这”激动了半天,愣是一句囫囵话都没说全——若是记得没错,这处宅子之前是属于宁修远的!

    想了想,却又不大确定了,毕竟宁国公府看起来也不像是没钱到需要卖宅子的地步。

    既是摸不准,便也不好多嘴多舌地,何况当下挂念姬无盐,便报了名姓直冲冲地往里冲去,徒留两个门房小童在后面一路追着喊着气喘吁吁的。

    最后还是小童被勾肩搭背哥俩好地带着白行找到了姬无盐的宅子。

    姬无盐还在抱佛脚。

    沈洛歆也在,在剥松子仁给寂风吃,寂风吃一颗,递一颗给姬无盐。

    彼时已是午后,北国之都的夏末午后已经没有那么酷热难耐,蝉鸣还是嘶声力竭,廊下微风习习,有种岁月静好的安宁。白行急吼吼的脚步就在院外猛地刹住,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了,对着小童摆摆手,让人退下。

    小童还在犹豫,毕竟未经通报允许就带人进来,是职责有失,何况还是个男人。

    白行一把将他推走了,然后靠着门框抱着胳膊欣赏着院子里这一幕。

    白家很少有这样的气氛。

    不是说白家气氛不好,只是位置高了,每个人肩上的责任就显得很重,平日里的人情往来、内宅琐事都需要花费很多时间与精力,像这样几个人、一家人一起悠哉哉地享受一个日光正好的午后的机会,着实不多。

    他站在门口,沈洛歆第一个看到他,“呀”地一声,打了个招呼,“白公子来了也不说一声,就这么傻站着作甚?”

    姬无盐抬头看去,就着手中的医书朝着他挥了挥,眼睛带了笑,笑起来弯弯的,眼底有细碎的光晕。

    眼尾下却是无痣,心下便是了然。

    几步入内,从还未剥的松子里抓了一小把,也不坐,就靠着栏杆上上下下地打量姬无盐,“刚进城,就听说你遇到刺杀了,想着过来看看你,可吓到了?”

    难怪一身风尘仆仆的样子,脸上还带着倦容,心下微暖,笑着摇头,“未曾。刺客很快就被制服了。”

    “说起来倒也意外,竟是道宗教。之前还听附近的老人说,道宗教的天师很是厉害,治病驱邪的,治好了许多病人。”沈洛歆一边剥松子,一边念叨,这松子便剥地慢了些,赶不上某个小包子吃的速度。

    小包子等了一会儿,眼看着都快停了,倒也不催,自顾自找了张小矮凳在姬无盐身边坐了,抱着膝盖仰面问姬无盐,“姑娘,那个天师……比陈爷爷还厉害吗?既然是治病救人的,为什么要刺杀太子呢?”

    沈洛歆思维被打断,“陈爷爷是谁?”

    “一个赤脚大夫。”姬无盐回答,又拍拍寂风的脑袋,“天师虽然厉害,却仍不及陈爷爷厉害。至于为什么要刺杀太子……你还小,不需要懂。”

    “不小了,七岁了。”

    “十七岁才能懂。”

    “姑娘才十六。”

    “是呀,所以姑娘自己也不懂。”

    白行看着和平日里截然不同的姬无盐,看着她稚气未脱地回答一个七岁孩子的问题,看着耐心极好,可偏偏所有的回答又带着几分敷衍,而且敷衍地格外理直气壮。

    一时好笑,笑出了声。

    寂风回头看他,皱了皱眉,将白行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大哥哥?你满十七岁了吗?”

    白行蹲下身,与他平视,笑着点头,“满了呀。”

    “那你知道为什么天师要刺杀太子殿下吗?”

    粉雕玉琢般的孩子,说话也柔软,一张脸圆圆的讨人喜欢,白行想了想,“嗯,知道呀。不若,过几日你陪大哥哥去放纸鸢,我就告诉你为什么,如何?”

    寂风想了想,回头看姬无盐,没说话,只是身侧的手下意识拧着袍子。

    这是想要去呢。

    白行摸摸寂风的头,邀请道,“白家这一辈,就我一个,打小没有兄弟姐妹,寂寞得很。我也是真心喜欢这个孩子,无盐过几日可有空,一道放纸鸢?沈姑娘也一起。”

069 三爷够好够热心(三更)

    云州的庄子足够大,云州的天地足够广阔,在云州长大的小公主,其实对这种小山坡小郊外放纸鸢的事情,是没有几分兴趣的。只是,寂风看着她的那双眼睛,满是期盼,亮闪闪的。

    像个格外正常的孩童。

    捡到寂风的时候,姬无盐已经十三岁了,虽还有几分玩心,但面对日益加重的学习任务,却也不得不长时间地将自己捆缚在书房里,学着如何成为一个庞大部族的掌舵人。

    带着这孩子放纸鸢的次数,并不多,屈指可数。

    姬无盐收了手中医书,低了眉眼弯腰问他,“想去?”

    即便满脸写着“去吧去吧”,可寂风仍没有直接回答,只说,“姑娘去的话,寂风也去。”

    猫儿从院中走来,踱着方步,蹭了蹭寂风地腿,平日里势必要弯腰抱猫的孩子此刻也顾不上,抓着姬无盐袖子的手都用了力。

    姬无盐仍不点破,只继续诱导,“若是寂风想去,姑娘便去。所以,寂风想去吗?”

    白行在边上看着,有些看不懂,却也

    小小的孩子,咬着嘴唇,迟疑着,半晌,低低说了声,“想……”

    姬无盐倏地笑了,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倒显得她像是等待长辈应允的孩子似的,摸了摸寂风的脑袋,“好。那就等白行哥哥定了时间,咱们一道去放纸鸢。”

    “好耶!”

    寂风一蹦三尺高,转身就朝外跑去,跑了两步猛地转身抱起地上的猫儿,“我去告诉子秋姐姐,还有岑砚哥哥,古厝哥哥,咱们一道去放纸鸢!”

    刚下台阶,又顿住,转身问姬无盐,“那……要带上猎人吗?”

    白行没明白,“猎人?咱们又不是捕猎。”

    这孩子是要将他在燕京城里认识的人都带上?姬无盐笑着摇摇头,“三爷公务繁忙,日理万机,不能陪你放纸鸢。”

    白行瞠目结舌——三爷?!宁修远?!他们……这么熟了?

    “哦……”寂风点点头,热情散了些,瞬间却又回来了,“我先让岑砚哥哥去准备纸鸢,能飞最高的那种!”

    姬无盐颔首,“去吧。跑慢些。”

    “嗯嗯!”答应地很好,跑地却很快,依稀还听得到孩童散在风里的声音,天真无邪,“小鸢小鸢,你也想去的吧?你既叫小鸢,定是喜欢放纸鸢的,对吗?”

    姬无盐身形一颤,膝上的医术滑落在地,她怔怔看着那医书出神,忽然笑了笑,俯身捡起,拍了拍搁在身旁小几上。

    白行掩了心中惊异,一边打定了主意回头拜访拜访宁修远去,一边笑着揶揄,“明知道他很想去,还要逗他……”

    姬无盐支着下颌懒洋洋地笑,“你不懂,我就是想要他说,‘要’。”

    寂风其实是一个有些怯弱的孩子。

    到了云州之后,他在相当漫长的一段时间里,都只是一个人坐在姬无盐寝屋门口的台阶上,守着姬无盐睡觉、守着姬无盐回来,他不会做任何和姬无盐无关的事情,也不会和除了她之外的人有任何交集。

    他像是一个被遗弃了太久的小兽,将骤然得到的点滴暖意,当成了漫长余生里的全部。

    这些年,他似乎开朗了许多,他的世界里开始有姐姐、哥哥,开始有陈爷爷、江爷爷,但即便如此,他也很少主动去争取什么,不敢说“喜欢”,亦不敢说“不喜欢”。甚至因为害怕再一次被遗弃,这个幼小的孩子首先学会了如何卑微地对待这个世界,担心自己打扰到任何人,而招致任何一点外界对自己的不喜。

    他像是一只蜗牛,一边小心翼翼地探出自己的触角去触摸这个世界,一边随时做好了缩回壳里的准备。

    姬无盐抱着膝盖低头看自己的脚尖,阳光落在鞋面上,锦缎闪着微光,她眯了眼,眼底含着笑,“他第一次表达想要,是在我教他习字的时候,他指着寂寞的寂,小心翼翼地问我,说可不可以姓这个……在此之前,他没有名字,外祖母唤他小风,希望他跟风一样自由。我知道,他真的想要姓的,是姬,可他不敢说。”

    就像方才,明明很想要吃松子仁,可沈洛歆不剥,他也不说要,也不会伸手去拿沈洛歆抱着的那只碟子里的松子。

    即便他的世界足够大,他却给自己划了一个又一个不能踏足的禁忌之线。

    不越雷池一步。

    一个过于乖巧懂事到令人心疼的孩子。

    姬无盐脚尖轻点,仰面看白行。因为迎着光,她微微眯着眼。她同白行道谢,“谢谢。”哪怕再微小的善意都值得被感谢,压死骆驼只需要一根稻草,而让一只蜗牛愿意自己走出它的壳,需要足够的安全感。

    突如其来的严肃让人有些不适,沈洛歆一巴掌轻轻拍向姬无盐的脑袋,调节气氛,“你怎地不谢谢我。我对那小子也很好呀。”心底却微微地疼,原是那样的孩子……

    “说什么谢不谢的,真见外。”白行扯扯嘴角,在方才寂风坐过的小矮凳上坐了,有些吃味地控诉,“我瞧着他对三爷倒是熟络,连外号都起好了。这燕京城怕是头一份。”

    姬无盐蓦地一愣,后知后觉地蹙起了眉,半晌摇头笑了笑,“兴许,是因为三爷够好够热心吧。”

    说完,自己也不信,甚至因为自己能说出这样的话,而浑身一哆嗦——恶寒。

    白行更是见鬼了似的,热心?!谁?!宁修远?!自己才离开几日,这世道怎地如此诡谲到令人觉得陌生?

    宁修远其人,白行承认他厉害,往前数百年、往后数百年,兴许都出不了第二个宁修远,可这也改变不了他不是一个好人的事实。白行百思不得其解,又坐了一会儿,嗑了一会儿松子,才神神叨叨地离开了。

    离开后也不急着回府,直接转道去了宁国公府。巧了,就在国公府门口遇到了宁修远的马车,省了通传了。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白行的错觉,总觉得席玉看到自己……像是有些蠢蠢欲动。

070 事情不乱,心乱。(一更)

    宁修远倒是容色寻常,落座之后取了手边待处理的事务,随手翻了翻,抬头问白行,“何时回来的?”

    “用了午膳方回。”说完,上上下下打量着宁修远,看不出什么不同,更看不出哪里“够好够热心”。而席玉……已经暗地里搓了好几回手了,整一个欲言又止的样子,像极了方才扒拉着姬无盐的寂风满脸希冀的样子……

    午膳后就回了,算算时辰……

    “去看过陆江江了?”宁修远搁下手中的册子,又拿起边上一本账簿,翻开,“伤势如何了?”

    “没去。”正要说去见了姬无盐,想了想又咽了回去,只道,“有些事处理了下……话说,过几日,寻个风和日丽的日子,一道去放纸鸢啊?”

    这回,宁修远头都没抬,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不去。”说完,甚至觉得白行出门一趟这脑子大抵是坏了,放纸鸢找陆江江啊,他什么时候放过那种玩意儿?哦,陆江江爬不起来。

    意料之中的答案。白行其实也觉得宁修远能答应去放纸鸢才是滑天下之大稽,估计宁修远穿开裆裤的时候都不会喜欢这种小孩子的玩意儿,可能……他甚至没有“开裆裤时期”。

    白行老学究似的点点头,“嗯”了声,以一种兀自嘀咕的样子喃喃道,“我也觉得三爷不是放纸鸢的人,也就是那小孩子吵着说要带上猎人……我才来多此一问。不过既然问过了,我也好去交差了。”

    声音不高,却也足够宁修远听个一字不落。

    翻页的指尖微微一顿,又若无其事地翻了过去,半晌,又似乎格外漫不经心地问了句,“日子定了?”

    “什么日子?”

    宁修远眼神还在账簿上,看起来专注又稳重,真的只是百忙之中抽空搭理你两句的样子,“你们放纸鸢的日子,定了?”

    白行盯着宁修远翻页的那只手,咽了咽口水,试探着回答道,“还没……就这两日吧。”所以,这个所谓“猎人”,宁修远自己也是知道的并且似乎还很满意这个称呼?

    想了想,又补充道,“待定了,我同您说一声?若是您正好也得空,就出去走走吹吹风,总好过一个人闷在屋子里……闷着也闷不出个所以然来呀。”

    一边说着,一边偷偷打量宁修远。

    脸还是那张脸,清隽、贵气,欺骗世人的温雅,即便同样身为男人,白行也一次次地兀自偷偷感慨过,宁修远这副皮囊当真是造物所钟得天独厚,还有他天生谁也不放在眼里的脾性,让他看起来足够高不可攀,清涟不妖。

    只是……今日还是有些不同的,譬如,自从他问了日子之后再也没有翻过一页的账簿,按着往日的话,这么一会儿都足够宁三爷换下一本了。

    可见,心早就不在那了。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几日不见,宁三爷换了个芯子了。

    白行瞬间觉得整个人被雷给劈了一样,脑子里闪电劈啪作响,而对面低着头看账簿的宁家三爷,遥远又陌生。

    而席玉整个人看起来也有些不大正常,有些飘忽不在状态,有些茫然神游在外,又有一种“看吧果然就是这样”的认命和无可奈何。

    宁修远终于又装模作样地翻过一页,看起来有些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嗯……最近事情的确有些乱,出去走走兴许会好些。”

    轰隆隆……有一阵惊雷炸响。

    席玉仰面看天,实在无言以对。主子最近明明挺闲的,也就恐吓了一下陆江江,然后弄死了一个刺客,伪造了一份认罪状书,这些事情对主子来说早已经驾轻就熟,何至于“乱”了,就自己这个手下都快闲地数蚂蚁了,乱?

    事情不乱,大抵是心乱。

    白行已经完全按捺不住心中欢呼的、躁动的、八卦的小心思,当下只说饿了要去厨房找些点心来果果腹,拉着席玉就出了门,避开了视线所及处找了个小角落,蹲下。

    双方一碰头,将最近发生的事情一番交流,然后发现即便将两个人所见所闻整合到一块,好一番查漏补缺之后,有些事情还是没搞明白……譬如,猎人?譬如,所有这些异样的源头又在何处?

    白行早已被惊雷劈地外焦里嫩了,他只觉得自己的意识都被劈糊了,讷讷相问,“这是……你家爷红鸾星动了?”

    席玉也不懂。

    但他却是倏地松了一口气,这几日来无人可诉憋地有些心慌,这会儿终于说完了,整个人神清气爽,唯独说起此时仍旧不大确定,“说不好。而且爷自己似乎还没发现……他总觉得是因为受了白老夫人所托,才对姬姑娘多有照拂……这话您信吗?反正属下是不信的。说得好像他自己很听话似的。”

    “可白公子您瞅瞅,若真的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的话,属下当初随口一句‘姬无盐’,主子他犯得着特意义正辞严地告诫属下吗?”说着,挺了挺胸膛,端着双手,抬着下颌,想象着彼时自家主子的模样,咳了咳,仿了几分相像,“往后见着她,莫要连名带姓地叫……就这样。”

    白行咳了咳。

    席玉以为他不信,睁大了眼,重申,“真的!白公子您莫要不信……”

    白行又咳了咳,眼神往他身后飘,挤眼努嘴的表情有些狰狞。席玉定睛一看,就见对方墨色的瞳孔里,多了个倒影,只一个身形便是旁人谁也学不来的气韵。瞬间汗毛直竖,一下子跳了起来,跳起来以后也不停顿,游神般地往外走,一脸茫然无辜的样子,一边走一边低唤,“信……信……信……”

    宛若失心疯。

    宁修远背着手站着,声线冰凉,“站住。”

    席玉瞬间定格,维持着单脚站着、另一条腿抬着的动作,一动不动,嘴里还在头头是道,“信……信……信……”像一只坏了的器械。

    白行蹲在原地,低着头,抚额,默默地闭了眼——傻缺。

071 若是母夜叉呢?(二更)

    “一直跟你说,离白行远一些……”宁修远背着手,看着自己傻子一样的手下,语重心长地再一次叮嘱,“真该让你重新回炉重造下了,明日你就换席安过来吧。”

    白行:嗯?这傻缺自己傻,跟咱有什么关系?

    某只坏了的器械瞬间恢复如常,三两步跑回来,抱着宁修远的大腿就开始哭,“主子!爷!这使不得使不得,席安最近忙,事情又多又杂,怎么能伺候地好主子?再说,席安年纪大了,脑子不好,容易忘事儿,伺候爷的事情还是交给属下吧,属下伺候您这么久了,有默契……默契!”

    宁修远抽了抽那条腿,没抽出来,低着头看着活宝似假哭的手下,太阳穴突突地跳,半晌,咬牙切齿地,“滚!”

    席玉麻溜地起身,滚了。

    白行拍拍蹲久了有些发麻的腿,讪讪笑着,踱着小猫步凑上去,“无盐那处宅子……是您的吧?这宁国公府都开始卖宅子了,这消息万一被有心人知道,怕是……要引起一些不必要的,轩然大波。”

    宁家地位太高,一举一动都被太多人仰望着,何况还是变卖产业这样的大事,难免让人不多想。

    “无妨。”宁修远不甚在意,也没有解释的打算。

    那处宅子卖掉的时候,他并不知道是姬无盐买,毕竟席玉办这事的时候,说的是一个年轻的商人,过来定居的。

    那处宅子是皇帝划在他名下的,直言不算御赐,随意他处置。知道的人不多,宁修远也不愿过多的人知晓,是以从未让人过去打点,就这么一直荒废着。

    前阵子偶然想起,便觉得与其闲置着让它落败下去,倒不如就此卖了。没想到……

    宁修远的表情看不出任何端倪来,失望之余自然不能轻易放弃,白行又凑上了几分,“那……这猎人之说,又是从何而来?短短几日光景,堂堂帝师改行当猎户了?”

    宁修远斜睨他一眼,背手转身往里走,下了逐客令,“你该去陆家探望探望了,听说你们还拌嘴,多大的年纪了……还玩小孩子那套……”

    白行一噎,小孩子哪套?有本事你不要跟着我一道去放纸鸢啊!那才是小孩子玩的!

    可惜,宁三爷已经进了屋,听不到他心底的叫嚣……

    而白行看了看天色,想着当初两人的不欢而散,到底还是拎着些人参鹿茸的,去了陆家。

    陆江江躺在床上,早把最初两人的不愉快给丢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去了,正愁没人来同他说话解梦,拉着白行添油加醋地塑造了一个遇到刺客英勇无畏的壮士形象,说到动情处,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一下拍在伤口处,扶着床咳地撕心裂肺,宛若一个行将就木的病秧子。

    完了还一脸憧憬地问白行,“如此,姬姑娘可会高看我几分?”

    白行看地眉头直皱,实在不好意思泼他冷水,斟酌半晌,问,“你……真的看上她了?你说你连她脸都没见过,指不定面纱之下是个母夜叉呢?”

    陆江江突然地安静了下来,耍宝似的表情瞬间散尽,他格外认真地看了眼白行,突然咧嘴一笑,痞里痞气的,又没个正形的样子,“就是母夜叉我也认了!再说,我陆大侠赌牌的运气一向好,挑媳妇的运气自然也不会差!你就看着吧!”

    白行摇头,他突然觉得差点儿当真的自己有点傻,他扯着嘴角呵呵地笑,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听说,你去大理寺的时候,是宁三爷差人抬着你去的?”

    “是啊!我同你说,宁家三爷太可怕了,那眼神,我觉得他是想吃了我啊!我这伤……我这伤,看到没?”他指指自己的伤口处,“大夫说了,并不重。我总觉得,我其实本就该好了,是那日去大理寺给宁修远、呸呸呸,宁大人!我是给宁大人吓病了呀!”

    回想起那日遭遇,陆江江就心有余悸,瘆得慌。

    白行有些敷衍地附和,心道,你还在想着如何选媳妇,殊不知,已经踏入宁三爷的雷区。就这样还能让你活着回来,已经是看在陆家的面子上了……偏这小子浑然不觉。

    往后这日子,大抵是有趣极了,只是显然这小子还要在床上躺上一段时间,不然一道去放个纸鸢,一定非常热闹。

    ……

    李裕齐的书信是翌日入夜之后送去风尘居的。

    自太子刺杀事件之后,姬无盐也乐得以“受惊”为由,推了风尘居的演奏,窝在东郊看看医书种种药草。如古厝所言,宅子后面临湖的一片荒地,自打入住以后就没有外人踏足过,姬无盐留了一条足够马车同行的道路之后,将剩下的地方围了起来,种了一大片普通的药草。

    算是给陈老的见面礼——如此,就算他觉得自己在燕京城荒废了学业,也会看在这见面礼上,宽慈一二。

    太子的书信到了风尘居,朝云姑姑亲自送来的,一并带来了风尘居的账簿。

    这个性子温和的女子,在风尘居的归属问题上倔强又执拗,她始终坚持自己只是暂代经营,风尘居就是姬无盐的。她想要用这种方式增加姬无盐对燕京城的归属感,她想告诉姬无盐,燕京城里也有家人、有朋友、有生活、有事业,而不仅仅只有真相与复仇。

    这也是姬老夫人想要告诉她的。

    太子的书信来地有些意外,信中对自己隐瞒身份做了解释,也对那日牵连了姬无盐表示歉意,说是这几日甚是挂念担心。

    最后还表示,待自己身体康复,定会第一时间亲自携重礼探望请罪。

    东宫太子用了“请罪”二字,当真如传闻所说,这位太子为人温和谦逊,毫无皇家子嗣的架子。

    姬无盐看完,随手将信又递了回去,朝云问及是否回信,她也有些倦怠地揉了揉眉心,说了句你看着办吧,便再无言语。

    朝云便退了出去,却也瞧地分明,不管那事太子有没有参与,这护妻不力的过错,是推不掉了。

    姑娘……怨着呢。

072 邪门的宅子(三更)

    子秋看不明白,便问姬无盐,太子这是何意?

    听说连救命之恩的陆江江都没去探望过,风尘居的百合姑娘那边也没有书信,却独独送了姑娘这一封。

    姬无盐敛眉浅笑,笑意却未达眼底,深凉深凉的,“大抵,某些时刻,让他觉得我像极了他的……故人。”

    不管是疑心还是兴趣,总之,如今的自己,在李裕齐那里大约能算得上半个猎物。

    姬无盐缓缓走到窗前,看着窗外月色如银辉泻地,她微微仰了脸,未覆面纱的容颜沐在这月色里,宛若上好的白玉,半分瑕疵瞧不见。

    她细声呢喃,“我心……甚慰。”余音散进风里,宛若古老的叹息。

    ……

    同一片月色下。

    城外密林之中,有数道黑色身影快速掠过,停在了密林中一处猎户小屋的门口。密林里常有这种小屋,供往来猎户们稍作休息,搁着一些不容易腐坏的吃食和治疗外伤的药材,平日里鲜少有人往来。

    为首那人,一方红巾蒙着脸,露出的上半张脸如同丑陋的枯树皮拼接在了一起,还能看到手法粗劣的针脚,斜斜穿过鼻梁,眼睛细长,左眼完好,右眼瞳孔却是可怕的苍白色。

    这样一个人,即便青天白日之下都觉得森然可怖,莫说这深夜密林之中伴着几声不知道何处传来的鸟叫声……

    便是看了太多次这张脸的手下们,也纷纷低了头。谁也不知道常年被红巾覆盖的另外半张脸长什么模样……

    “抓一个妇孺抓不到,你们同我说对方行事缜密,说她住去了御史大夫家,平日里又深居简出,不好下手。那成,我该让你们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那人声线低沉,倒是意外地有些好听,目光冷冷一扫低着头的手下们,“多久了?你们自己说,多久了?抓到人了吗?”

    “那姑娘跟泥鳅似的……您又说要抓活的……”有手下低声辩解。

    “确实……古灵精怪的,而且对城中的大街小巷也太熟了,一个转身就不见了……”

    “还有那姬家,也是古怪,一入夜就跟个迷宫似的……看着不大,就是怎么也找不着地方,邪门!”

    一个抱怨了,剩下地纷纷附和,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起初那人还耐心听着,渐渐地有些听不懂了,“等等,什么姬家?怎么又冒出来一个姬家?”

    “沈家那丫头如今住在东郊姬无盐的宅子里,就风尘居那个不太露面的琴师。”

    男人细长的眼危险地眯起,语速渐缓,“你们的意思是……一个姑娘,一个琴师,你们就搞不定了?还邪门……我看你们才邪门!一大帮男人,孔武有力的男人,搞不定两个小丫头!倒也真厉害,还有脸活着,还有脸站在这里同我抱怨……”

    “我今日就是来告诉你们,主已经大发雷霆了,是我!替你们求情,让你们活到了现在,但若是你们还办不好,莫说你们,就是我……也得死!”

    男人俯视着闻言瞬间跪地的手下,厉声呵问,“可明白?!”

    “明白!”整齐划一,响彻夜空,惊醒了树上夜宿的鸟儿,扑棱着翅膀飞走了,有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很快又恢复平静。

    男人垂眼看着,苍白色的瞳孔里,隐约看得到褐青色的瞳孔沿着视线所落的方向移动,半晌,他一声不吭转身离去。

    跪着的手下们细数着脚步声一直到听不见了,才倏地呼出一口气,纷纷从地上爬起来,拍胸脯的拍胸脯,抖腿的抖腿,“吓死了吓死了……”

    “哎,你们说,当家的这脸是怎么回事?”

    边上立刻有人板脸呵斥,“新来的吧?不要命了,敢背后这样议论?走了走了,该干嘛干嘛去。方才没听到吗,再抓不到那小丫头,有咱们的苦果吃!”

    “说起来那姬家是真邪乎,上回我在里头兜兜转转了一晚上,别说沈家小妞的门了,连大门在哪我都找不着了!可天一亮,我猛一回头,又发现自己压根儿就在围墙脚下呢……你们说邪乎不?反正那姬家我是不想去了,你们谁爱去谁去!”

    “真、真这么邪门?”这情况着实有些渗人,加之此刻密林幽森,愈发地让人起鸡皮疙瘩,“小五,你前几日不是也去过吗,没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被叫作小五的那个,讪讪一笑,“我、我进去没多久,就被人打昏了,醒来的时候天都大亮了……所以……”

    他摸了摸脑袋,没说下去,但大家都听明白了——说白了,还是对方手下留情才留了条性命。

    这姬家,着实邪门。这是在场所有人一致的观点。

    “反正,当家的只是要咱们抓沈家丫头,咱们还是避开那邪乎地儿吧,莫要惹恼了人家,悄悄把咱们办了……”

    “的确是这么个理儿。走走……时辰不早了,早些回去睡吧,明日再好好想想该如何行事。”

    “回了回了……”

    密林之中,错落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周遭恢复了安静,只偶尔一两声鸟儿睡梦中的嘟哝。

    月色静谧而安详。

    却有两人从树后走出,其中一人好奇相问,“姬家……真这么邪乎?”

    另一人长了一张国字脸,不苟言笑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刻板,他显然不是那么八卦的性子,闻言摇摇头,没说话。

    对方又问,“主子这段时间似乎对姬家有些兴趣,咱们……要禀告吗?”

    对方没说话,背着手转身离开。转身之际,腰间银白亮色一闪而逝。

    似是习惯了他的沉默寡言,那人也不急,几步跟上,自顾自絮絮叨叨地,“那处宅子是陛下送给主子的,你说,会不会是本来就有什么问题,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哪有那样的神通……还是去问问主子吧?你觉得怎么样?……哎,席安,你等等我!”

    被叫作席安的男人仍没有半点反应,只加快了脚步,半晌,忍无可忍,“闭嘴!”

073 姑娘说你忙(一更)

    翌日一早,马车早早地到了姬家门口。

    是出门放纸鸢的日子。

    昨儿个夜里寂风就激动地没怎么睡好,今早是被子秋抱着上马车的,这会儿四仰八叉地占据了马车里的半壁江山,睡地哈喇子直流。

    “姑娘就是太心慈,昨儿个又有不知死活的宵小夜闯咱们府上。姑娘为何总将人丢出去,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也是不甚其扰。倒不如直接……”子秋皱了皱眉头,将带上马车的小点心一一摆好,递了一小盅燕窝过去,抱怨道。

    姬无盐掖了掖寂风的被角,不甚在意地笑笑,“杀了这个还会有下一个,何必去徒增杀孽。如今这样让他们意识到此处不好惹,却也没有实质性的伤亡,行事时便多会投鼠忌器。”

    “何况,狗急了也能跳墙,兔子急了还要咬人,真的不顾一切反扑过来的时候也会令人头疼一阵。如今权当闲极无聊时的消遣了呗。”

    子秋叹气,行吧,姑娘说什么都是对的。

    “都是哪里的人,姑娘可知?”

    燕窝炖地恰好到处,姬无盐靠着马车车壁,抿着嘴里的燕窝,早晨的光线打在她的脸上,她微微眯了眼,睫毛纤长浓密,在脸颊上投下两个弧形的阴影,“再等等……不过是一些小喽喽。”

    马车的颠簸震醒了流着哈喇子的少年,他蓦地睁开了眼,睁眼后片刻的茫然,然后一蹦三尺高,“咚”地一声,脑壳撞倒了马车顶上,吓得正在学骑马的沈洛歆一下子从马背上摔了下来,痛地龇牙咧嘴地爬起来……

    撞顶的动静着实有些大,驾车的是白家的车夫,也吓了一跳,却又碍于马车里除了小孩便是姑娘家,也不好撩帘子问,只转了身子抬了声音,“姑娘,发生了什么事?”

    姑娘正在给痛地话都说不出来的寂风揉脑袋,又是好笑又是心疼,闻言只道无妨,说小孩子皮,睡觉摔了。

    寂风倔强地含着泪控诉,自己明明是撞了车顶,摔?谁家孩子七岁睡觉还会摔啊!

    一边控诉,一边指了指另一边脑壳,挪了挪位置,愈发地靠着姬无盐,“姑娘姑娘,咱们是去放纸鸢的路上吗?”

    撞了头还不忘纸鸢,看来是真喜欢。

    “嗯,很快就到了。”端了一旁剥了壳的瓜子仁搁他怀里,这孩子不挑嘴,什么都吃,可最喜欢的还是这些个坚果小零嘴,跟松鼠似的。

    帘子被撩开,是摸着臀部爬上马车的沈洛歆,一进来就龇牙咧嘴,“怎么回事呀,我好好地骑马呢,被吓地一哆嗦,摔了。”

    姬无盐指指车顶,抿嘴笑。

    沈洛歆张着嘴,半晌,由衷感慨,“这脑袋……挺瓷实啊!”

    寂风默默地端着怀里的瓜子仁,找了个小角落,背对着众人一颗一颗的吃瓜子……像个老鼠。

    ……

    小孩子生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刚到目的地,马车还未停稳,古厝的声音响起的瞬间,寂风刷地一下跑了出去,“纸鸢!纸鸢!放纸鸢咯!”

    日色浅淡,暑意渐退,最是适合踏青赏景的天气。

    除了……遇见了不大想遇见的人。

    当姬无盐扶着古厝的胳膊下了马车下意识去追寻寂风的身影的时候,看到了不远处和白行一道也是刚刚抵达的……宁修远。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今日的宁修远看起来,似乎有些严肃。虽然,宁三爷一直都挺严肃的。

    古厝也有些意外,“寂风没说宁修远也要来啊。”

    姬无盐揉了揉眉心,有些疲倦的样子,“他想的,他把他在燕京城认识的人的名字全说了一遍,被我拦了。没成想,白行真的把宁修远叫上了。”

    “看来,这白少爷同宁家三爷的关系,的确非同一般。”古厝收了手,接过随后下来的子秋手里的食盒,又凑近了姬无盐几分,低声耳语,“都检查过了。”

    两人并肩而行,距离很近,稍显亲昵。

    沈洛歆跟子秋走一起,稍稍落后了些,同子秋八卦自己被追杀那晚古厝近乎于冷血的举止,子秋听地乐不可支,却完全不意外,她指指古厝手里那个食盒,“你以为他是帮我拎的?不过是因为这里头装着姑娘喜欢的吃食……”

    沈洛歆张了张嘴,很轻很短的,“啊”了一声。

    子秋继续科普介绍,“古厝和我们不同,他只负责姑娘一个人。”

    “你不也是吗,就无盐的贴身丫鬟,只负责自家姑娘的衣食起居。”这个前世的电视剧里都有演,得宠的小姐身边的丫鬟有时候比主子都金贵,子秋看起来就很金贵。

    “不不不,不一样的。”子秋摇头,斟酌了一番,换了一种说法,“我和岑砚,是有卖身契在姬家的,我们是下人,主子们的话多多少少都要听的。古厝不是,他不是下人,他随时可以离开,他也不用听别人的话,甚至不用听姑娘的话,他留在这里、照顾姑娘,是自己的意愿……这么说,懂了吧?”

    “哦……”沈洛歆拖着调儿地应和,当下恍然大悟——子秋这丫头绕来绕去的说这么多,其实不就是一句话嘛,就是古厝喜欢姬无盐呗!

    不过这异世古人表达喜欢的方式真含蓄……我喜欢你,所以我留在你身边做下人伺候你?

    如此一想,对古厝本就不多的意见瞬间消散,这样一个痴情男子,这样一个时时刻刻注意着男德连和其他女人接触的机会都不给自己留的男人……佩服!

    这边还在兀自感慨,那边寂风却已经满草地飞起,“姑娘姑娘!快来!岑砚哥哥!纸鸢呢!纸鸢呢!”

    岑砚除了武功高,手工也很好,会雕刻,会做纸鸢。

    “呀!猎人!”

    看到宁修远,寂风转念就把岑砚给忘了,小短腿噔噔噔跑过去,一脸天真无邪,“姑娘说你忙,来不了,如今你是不忙了吗?”

    声音挺高,足够传地很远,而姬无盐……耳朵甚好。

    她默默地偏了头,放慢了脚步,暗暗咬牙切齿……这死孩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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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公夫人上位攻略介绍:
有一个做太子妃的姐姐,有一个做江南首富的哥哥,上官宁以为,她有一辈子的时间,去看最美的景、去品最烈的酒、只需纵情山水间,逍遥又快活。
偏……东宫一场大火,世间再无上官女。她覆起容貌,走进繁华帝都,走进鬼蜮人心。
眼见它楼又起,高台之上,琴音高绝,她盈盈一笑间,道一句,小女,姬无盐。
……
宁国公府宁三爷,面慈而心狠,燕京城中横着走地主儿,从未有人能入其眼,偏总低声唤她,“宁宁。”
宁宁,宁宁。
此去经年,才知那称呼最后的深意——以吾之姓,冠尔之名。国公夫人上位攻略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国公夫人上位攻略,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国公夫人上位攻略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