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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公夫人上位攻略全文阅读

作者:暖笑无殇     国公夫人上位攻略txt下载     国公夫人上位攻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74 情敌见面(二更)

    宁修远伸手揉揉寂风的脑袋,目光却落在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人的姬无盐身上,咬着牙,皮笑肉不笑地,“是嘛……你家姑娘未曾问过我,怎知我忙不忙呢?”

    一旁白行默默扶额,果然,这家伙受刺激了。

    白行和宁修远到的时候,正好看到姬无盐下马车。白行挥了挥手,正准备大声地打招呼,就看到马车前的男人朝着姬无盐伸了手。

    那男人白行在姬家的时候见过,不过没说过话,看起来很儒雅的样子,不太像下人。不过姬家的下人都不太像下人,是以也未曾注意过。

    但那一刻两人之间格外有默契的相视一笑的气氛……同样身为男人,白行怎么可能看不出一些端倪来,当即“哇偶”一声出口,才猛地想起身边宁三爷……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宁三爷看过去的表情,俨然就是媳妇被人抢了的模样。

    就这样还说是受人之托才照顾一二?骗鬼呢?哦……骗他自己,毕竟,现在三爷他老人家也许可能真的还没有意识到自己那点儿奇怪的心思到底意味着什么。

    “寂风。”古厝轻唤,招了招手,待寂风跑过去,才低声交代,“这是宁国公府的三爷,你不能叫他‘猎人’,这很失礼。”

    寂风乖乖点头,宁修远收回方才搭在寂风脑袋上的手背在身后,“无妨,童言无忌。”

    啧啧。

    白行悄悄后退半步,捅捅身旁席玉,挤眉弄眼,交换着彼此心知肚明的眼神:什么童言无忌?若是换个童来叫叫试试看?

    寂风回头看看古厝,又看看宁修远,总觉得这两个人都有些奇怪,最后拽拽姬无盐的衣袖,“姑娘,失礼吗?”他不愿失礼,因为若是他失了礼,外人会说姑娘教地不好。

    姬无盐缓缓蹲下,摸摸寂风的脑袋,格外的耐心,“那……寂风觉得,是想要叫他宁大人呢,还是猎人呢?”

    寂风迟疑,古厝哥哥曾经说过,燕京城里有很多大人,即便是姑娘见了,也要客客气气地行礼的,所以他们在这里不能跟在云州庄子里一样自由自在的。他不想姑娘对着眼前这个男人客客气气地行礼。

    所以他不想叫眼前这个人“大人”。

    姑娘不该对任何人行礼。

    他想了想,问,“不能和白行哥哥、古厝哥哥一样吗?”叫哥哥的话,便不失礼了吧?

    “嗯……”姬无盐迟疑,想着用什么说辞来否定,毕竟,宁修远身份太尊贵了,多少人上赶着地叫一声“三爷”都是荣幸……

    “可以。就叫哥哥。”宁修远却已经肯定道,“我叫宁修远,你叫我宁哥哥,或者修远哥哥,都行。”

    行个鬼!

    姬无盐只觉得头都大,这小子谁都是哥哥姐姐,子秋是姐姐,岑砚是哥哥,现在宁修远也是哥哥,岂不是将这一群人都搁在了同一个位置?可她又不能当着寂风的面说什么,只接过岑砚手中的蝴蝶纸鸢送到寂风的手中,转了话题,“不是说放纸鸢么,快去。”

    岑砚眼疾手快,拉着寂风跑了。

    姬无盐这才站起来,彼时温和悉数散尽,直直看向宁修远,“宁大人,小孩子不懂事,他不知道燕京城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宁国公府是什么地位,更不知道他若是贸然开口当众叫宁家三爷一声‘哥哥’是什么后果……可是大人,您也不懂吗?”

    “这的确是一种极少数人才能有的尊荣。可是尊荣太盛,他没有自保能力,承不住的。”

    宁修远一怔,意外于对方突如其来的情绪。

    数次见面,宁修远对姬无盐的印象一直都是“披了不知道多少张皮的姑娘”,她的喜,她的怒,都是她表现给你看的,所以喜怒从未抵达眼底,她清醒又理智地做着一个旁观者,连存在感都有些不大真实。

    可这一瞬间的愤怒、紧张,格外的真实,真实到她说这些话的时候都不自觉地握着拳头。

    少女微微抬着头,日色倾泻进她的瞳孔,呈现出一种瑰丽的琥珀色,她直直看过来,那双眼便也无遮无拦地,入了宁修远的眼底,几分理智,几分通透,还有几分护犊子的执拗,还有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鲁莽。

    宁修远就这么看着,原来……这才是她。

    看起来绵软温顺、长袖善舞的样子,可骨子里却藏着这样的韧劲和骄傲。难怪在白家,能弹地出那样让人热血沸腾的曲子。

    彼时上官鸢他没什么印象,知道她与上官鸢双生以后,特意去查了画像。美则美矣,未免太柔媚了些,似无骨,如攀援而上的藤蔓之花。

    可……可若是配上这样一双眼睛……这双眼睛……好想……

    背在身后的指尖微微一颤,兀自低头笑了笑。

    是那种格外自在格外愉悦的笑,他笑着,直直对上姬无盐的眼神,“我护。”

    “什么?”姬无盐眨了眨眼,眼底情绪悉数散尽。

    瞧,又给自己盖上了一张皮,宁修远低头转了转腕间佛珠,这姑娘啊,真想将她那一层层的皮都扒下来,看看里面滚烫的、热血的、恣意锋芒的核是如何模样。

    “他护不住自己,我来护。我既给了这尊荣,他便承地住。”

    白行无声地张大了嘴巴……第一个念头就是,啊,宁老夫人若是在这里,该多开心啊,她的幺儿像个人了。第二个念头就是,哦,以后没有难兄难弟了,耳朵要被念叨到疼了。

    姬无盐呆了。

    对方认真到近乎于承诺的这句话,将她所有的质问给堵了回来。的确,若是宁修远想要护着一个人,便是皇室都动不了,这一点不需要质疑。

    可……她蹙眉,总觉得这不是重点……

    “宁家三爷愿意护着寂风这小子,往后咱们也可以放心些,这是好事。”身后,古厝笑着宽慰姬无盐,及时地化解了有些尴尬的沉默,“今日不是来放纸鸢的嘛,寂风缠着岑砚做了好几个纸鸢……你上一回放纸鸢还是几年前,今日借此机会好好重温下?”

    宁三爷的脸色,微微一僵。

075 我长大了(三更)

    宁三爷的脸色,微微一僵,心里莫名地说不上来的不得劲儿。

    姬无盐看着不远处已经跑远的几个人,莞尔一笑,勾了勾鬓角被风吹散的发丝,有些促狭地瞥古厝,“是啊,彼时我吵着要你帮我做个纸鸢,你去街上买了个,非说是自己做的……没想到,堂堂古厝,也会骗人呢。”

    古厝好脾气地笑笑,半点不好意思都没有,非常自然地抬手,虚虚揽在姬无盐身侧,却并不会碰到她,只带着她往岑砚那边走,“与其费尽心思做一个不好看的败了你放纸鸢的兴致,倒不如买个好看的让你玩得开心一些,不是吗?”

    “嗯……也是。”这一点姬无盐倒是认可的,说着,转首还不忘招呼白行和宁修远,毕竟是白行邀请他们来的,“走呗?难得来玩,尽兴一些。”

    宁修远目光幽遂盯着古厝那只抬着的手,舌尖舔了舔后牙槽,总觉得……这个人,不甚讨喜。

    他问席玉,“这就是你说的,来燕京城定居的……年轻的商人?”

    席玉被问地心颤,“他说祖上经商……”

    谁知,席玉压根儿没抓到自家主子质疑的点,宁修远冷笑,“哪里年轻了?”

    席玉一噎,不年轻吗?

    自始至终在一旁看戏的白行终于憋不住,笑地前俯后仰地抹了抹眼角……能看到宁修远这个样子,这一趟来得不虚!

    ……

    论如何快速地让一群有些陌生感的年轻人熟络起来?

    寂风会告诉你,那就放一次纸鸢呀!若是一次不够,那就放两次嘛!

    这不,一盏茶不到的功夫,沈洛歆已经快要跟岑砚勾肩搭背了,而之前一口一个“猎人”时时刻刻提醒着对方最初的小心机的寂风,已经舍弃了他家姑娘,成功爬上了宁修远的脖子,成为有史以来的第一人。

    而帝师大人……

    平日里从来不染纤尘的、打小没有开裆裤时期的、这辈子不屑于放纸鸢的帝师大人,为了让他亲口承诺了要护着的那个孩子放的纸鸢足够高,此刻脖子上驮着那孩子狂奔……

    这群人之中最正常的,当属姬无盐和白行。

    这俩说白了都是从皮猴进化过来的,对放纸鸢这种“小儿科”,其实已经提不起什么大的兴趣来了。

    白公子不在放纸鸢,他挽了裤腿在摸鱼,只是摸了许久,也没见摸着一条,转身想拉个帮手,发现席玉不知道去哪里偷懒去了,没见人,就看到姬无盐和古厝坐草坪上说话呢,心生一计,厚着脸皮二话不说,拽走了古厝。

    三爷和古厝之间,他压根儿不需要犹豫就知道帮谁。

    虽然,这俩人看起来那么像心意相通的青梅竹马,但……俗话说得好,这不,事情还没成嘛!

    草地上,一时间只剩下了姬无盐一个。

    不得不说,白行选的日子真的不错,云层遮了大半的太阳冲淡了夏末仅剩的暑意,草地上凉风习习。

    不远处闹的在闹、疯的在疯,三三两两互成盟友,明着较劲儿。

    蝴蝶纸鸢是寂风和宁修远的,岑砚和沈洛歆牵着的那头,是一只看起来有些滑稽的老鹰,远处视线所及的尽头,子秋抱着她的那只不知道什么种类的鸟儿和席玉一块回来,显然,是出了些意外。

    那一年,自己吵着要的,是一条龙,有巨大的身体,威风凛凛。如今还被外祖母收在库房里,和一堆价值连城的宝贝锁在一起,凭白身价暴涨。

    此处,却是不能放龙的。

    倦意渐渐裹挟而来,姬无盐直接仰面躺下,枕着胳膊闭目养神。

    却总有些煞风景的,来地格外“恰到好处”。

    人未到,声先至,带着几分甜甜腻腻的惊呼,“啊呀,这不是我们家那个谁嘛,沈大小姐嘛!这沈小姐是……融入不了咱们这个圈子,只能跟着下人一道玩了吗?”

    姬无盐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子,有过一面之缘的沈乐微,复又闭上了眼。

    没人理睬她。

    沈乐微自是不乐意,她得了消息,今日白公子会在这里放纸鸢,特意精心打扮之后带着闺中好友前来“偶遇”,谁知,这白公子还没见着,倒是先见到了沈洛歆,自是要出言讽刺几句。

    却似一拳头打在棉花上,不得劲,当下冲过去一把拽过沈洛歆。

    一时不察被拽了一个踉跄,纸鸢一扯,堪堪缠上了天上另一只纸鸢。

    那边,已经“啊!”地一声惊呼声起,“沈姐姐!你缠住了我的纸鸢!”软糯的声线,满是扫兴。缠上的那只纸鸢,是寂风的。

    寂风一喊,吸引了周遭的注意力。

    沈乐微下意识看去,蓦地整个人一颤。她是见过宁修远的,那张脸初见之时何等惊艳,如何会忘记?只是……这孩子不是姬无盐身边那个小孩吗?宁家三爷怎么可能让他骑着脖子?还是说……其实这孩子是宁家的?

    她不会得罪什么不该得罪的人了吧……沈乐微突然有些不大好的预感来。

    寂风瘪着嘴,看着直直坠落在地的纸鸢,顿时不乐意了,气鼓鼓地对着姬无盐控诉,“姑娘,又是她!欺负沈姐姐的坏人!”

    姬无盐伸手去抱他,“无妨,下来吧。”

    宁修远没给,直接将他从肩膀上抱了下来搁在了地上,笑着拍拍他的头,“大小伙子一个了,莫要去为难你家姑娘了。”

    本来还有些不大乐意的寂风蓦地眼神一亮,近乎于惊喜地问宁修远,“宁哥哥,你也觉得我已经长大了对吗?”憋了许久都没叫一声“宁哥哥”,方才在脖子上还是一口一个“猎人”地叫,这会儿倒是改口改地极快。

    宁修远何许人也,当下就明白过来,低着头摸摸他的脑袋,肯定道,“自然。”虽然本意是说他已经很重了。

    寂风顿时圆满了,纸鸢什么的、欺负了沈姐姐的人了,统统被忘到了不知道哪个角落去了,笑呵呵地瞅姬无盐,格外得意的样子,“姑娘,你瞧,我长大了。”

076 等我长大,保护你(一更)

    姬无盐蓦地一怔。

    其实她比谁都知道,寂风对“长大”的执念。

    那一日,噩耗传到云州,四下无人里,她抱着寂风哭地泣不成声。她告诉寂风,她没有姐姐了。

    那小小的孩子,手还不够长,却还是学着大人模样,垫着脚尖拍着自己的后脖颈,唱着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歌谣,他说,“我没办法做你姐姐,但是你等我长大,我做你哥哥,像姐姐一样保护你。”

    自此后,这个七岁的孩子,对“长大”格外执着。

    眼眶里有些热烘烘的,姬无盐转身轻轻擦了擦,蹲下身抱了抱这个孩子,“去把纸鸢捡起来,让岑砚哥哥看看有没有坏掉。”她支开了寂风。

    子秋拉着他离开了。

    倒是摸鱼摸地热火朝天的白行,挽着裤腿袖子地过来了,“这是怎么了?我听见寂风在闹,纸鸢坏了?”

    白行一露面,沈乐微蓦地一怔。

    彼时过来的时候,全场看了一圈,倒也看到了湖中摸鱼的人,背对着自己,没瞧见脸,但下意识觉得白家公子这样身份尊贵的人,怎么可能下河去摸鱼?他若要吃鱼,有的是下人烧好了端到他面前来,冲着沈洛歆发难,多多少少也是因为白公子不在而失望,心里不畅快。

    没想到,她们竟然是……一道过来的?凭什么?!

    嫉妒之火瞬间熊熊燃烧,管也不管又是将沈洛歆一扒拉,这次沈洛歆却是早有准备,堪堪避开了去,脸色又冷又沉,“沈乐微!给沈家留点颜面吧!”

    “脸面?沈家的脸面早就被你们这俩天天跟死人打交道的母女俩给丢尽了!沈洛歆,你们母女不是骄傲得很嘛,不是看不上沈家的这点儿家业吗,如今你那娘赖着不走是几个意思?!”

    沈洛歆懒得搭理她,抱着胳膊冷嘲热讽,“你有意见?那你去找你爹啊,让你爹将我娘赶出去啊!哦……让我猜猜,想必你已经试过了吧,只是……没成功?”

    沈乐微面有异样……被说中了。

    自那日从白家灰头土脸地回去,她越想越气不过,将白家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地哭诉了一番,只说沈洛歆伙同外人如何如何欺负了自己,让自己在白家丢了脸,她求着爹要将那个女人赶出去,原以为不费吹灰之力。没成想……

    那是父亲第一次冲着自己发了那么大的火。甚至因为发怒,他的整张脸看起来有些扭曲狰狞。

    也是在那之后,沈乐微隐约意识到,事情大约和自己想的不一样……于是,她愈发地忌惮许四娘、忌惮沈洛歆。

    家事,旁人不好参与,可这么围观着,又有些尴尬。

    白行咳了咳,指指沈乐微,问沈洛歆,“你……家的?”

    沈洛歆摇摇头,“不是,我家只有我和我母亲,她是御史大夫的庶女,我娘如今借住在那。”一句话,撇地干干净净。

    白行以拳抵唇轻笑,点点头,“哦”了一句。看起来信了,格外敷衍地信了。

    沈乐微心系白行多年,若非如此也不会想着法子千方百计地挤进白家宴会去,这会儿见白行压根儿不认识自己的样子,心里自是不舒服,却还是温温婉婉地冲着白行福了身,“小女沈家乐微,见过白公子,见过……宁大人。”

    “小女方才并未第一时间认出大人,还望大人恕罪。”

    低眉顺眼间,丝毫不见方才跋扈模样。

    宁修远背着手,没接话,连表情和眼神都没给一个,白行却是见不得大家这般尬着的样子,笑笑,“不必多礼,也不是什么严肃的场合下。”

    脸颊悄悄染了绯色,沈乐微无限温柔地低声应了句,又偷偷抬了眼看去,“公子,我和姐妹们来得仓促,忘了带上纸鸢,不知……能不能和公子一起?”

    沈洛歆“呵呵”冷笑,退开一步,抱着胳膊阴阳怪气,“啊哟,这‘仓促’地真是时候呢……可惜哟,这里头的纸鸢,没有一个是属于你的‘公子’的哟……”

    说着,冲着姬无盐,做了个“恶心”的动作。

    “你——”下意识就要发作,却又瞬间收住,委委屈屈地看向白行。

    白家是仅次于宁家的高门大户,何况白行打小就将皇宫当成自家后花园一样地跑,什么样的戏码没见过?如今搭几句话不过是不想场面太难看罢了。

    孰是孰非还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当下脸上笑意便浅了不少,讪讪一笑,道,“的确如此。这些纸鸢都是姬姑娘带过来的,沈二小姐若是想玩,需要经过姬姑娘同意。”

    他叫她“沈二小姐”,带着几分疏离。

    沈乐微自然不会向姬无盐开口,讪讪一笑,“如此……那边不麻烦姬姑娘了。公子方才是在抓鱼吗?”

    “嗯。”白行点头。

    就这么冷了场。

    沈洛歆呵呵冷笑,她最是见不得这种装腔作势的模样,既然对方显然不愿意搭理自己,当下转首问姬无盐,“咱们换个地儿放去?”

    姬无盐摇摇头,看了看这一圈的人,白行显然是被沈乐微盯上了,宁修远……宁修远她支使不动,就只剩古厝了。

    当下指指古厝,“我就算了,你同古厝去吧。”

    古厝……这个时时刻刻恪守着男德的男人?沈洛歆一想到对方对自己表情冷冷地递过来一只胳膊的样子,就有些接受不能。当下摇摇头,“没事没事,我去找寂风他们。”

    说着,捡起一旁纸鸢摆摆手径直走了。

    古厝也没跟上去。

    从湖里出来以后,他就自顾自站在了一旁,慢条斯理的整理衣裳,仿佛周遭的事情统统和他无关似的。

    沈洛歆刚走,沈乐微就开始编排了,“公子,您怎么能跟沈洛歆一起玩呢。许四娘整日里和尸体打交道,沈洛歆也是,要不然,我爹能将他们母女赶出去住嘛……不干净!”

    姬无盐转头看去。

    她注意到……沈乐微已经提到过两次了,沈洛歆也和尸体打交道,第一次的时候她说“母女俩”,姬无盐想着兴许是自己想多了,可这会儿看来,显然不是。

077 只会“无妨”的宁三爷(二更)

    沈洛歆一直说自己隐瞒地天衣无缝,如今看来,这天衣,兴许漏洞百出。

    她“呵呵”一笑,“沈二小姐这话就未免有失偏颇了。且不说许四娘如何,就说洛歆,她不过是许四娘的女儿,又如何也整日里同尸体打交道了?你这般说,我倒是想替洛歆叫屈了,她可没领找官府的半分钱俸禄……”

    “你知道什么,这次那么多案子……”

    脱口而出,却又戛然而止。

    姬无盐却已经了然……果然,还是太迟了。沈洛歆,大约真的已经暴露了。

    只是,这次朝廷对这些案子都讳莫如深,一般人怎么可能知道?沈乐微一个看起来并不聪明的御史大夫家庶出的女儿,又是从哪里听说的这些话?

    “沈二小姐慎言。”宁修远终于给了自她过来以后的第一个眼神,“有些道听途说的东西,听过烂在肚子里便也罢了。但若是还做了那口口相传的棋子而不自知,指不定哪一日,沈家就因为沈二小姐的这一点‘不自知’而招致灭顶之灾。”

    宁修远说话,和白行不同。

    白行多少还给些面子,宁修远却不会。通常,他沉默着不说话才是给人留了面子,但凡他开口了,便是什么面子都不管用了。

    这也是为什么明明宁家门楣更加显赫,却极少有世家小姐肖想着嫁给宁修远的。

    权衡利弊间,发现得与失之间并没有必然的桥梁,付出再多可能都没有回报。如此,多少便会望而却步。

    兴许,这就是,“公子”和“大人”之间的区别。

    沈乐微脸色瞬间煞白。

    “好了好了,二小姐也不必过于担心,咱们都不是爱嚼舌根的人,这话到咱们这里便也不会再往外传去。”白行打圆场,只是脸上笑意比之前淡了许多,“不过三爷所言极是,往后沈二小姐说话,还是要注意些才是。毕竟,那是你的嫡姐,她若真的出了事,整个沈家也是要遭罪的,包括沈二小姐你。”

    即便心里叫嚣着不服气、叫嚣着凭什么,可面对白行,沈乐微还是屈了屈膝,压着声音应着,“是……小女知错了。”有些委屈,有些可怜的样子。

    若是这姑娘能跟在白家一样梗着脖子硬气到底,倒是令人刮目相看些,如今这般……姬无盐看着无趣。

    只是不知,方才那些话,到底是她胡乱攀咬的,还是真的从哪里听说了些什么……

    她转身朝着方才休息的地方走去,走了几步,才问古厝,“陈老他们还有几日抵达?”

    “就这两日了吧。”

    “成。”姬无盐颔首,“等到了,你安排两个人……安排一个就成了,盯着些沈乐微,看看她平日都和谁接触。再安排个人,暗中保护下沈洛歆。”

    “好。”古厝侧目看她,看着这丫头时时刻刻都紧绷着的样子,扯开了话题,“中午吃烤鱼怎么样?我看子秋准备地齐全,佐料都带着呢,就抓了几条。”

    “你抓的?”

    “嗯。白家少爷打小锦衣玉食惯了,哪会抓鱼,就会在水里瞎扑腾,好好的鱼都给他吓跑了。”

    言语间带着几分嫌弃,几分炫耀。有些意外,若是记得没错,古厝打小也是锦衣玉食,到了姬家之后便总端着几分少年老成,姬无盐挑眉看他,“你何时会摸鱼了,我怎地不知道?”

    “第一次。”古厝也不瞒着她,“江南渔夫多,看过几回。大抵知道该如何下手。”

    一时无言。

    成吧,除了不会做纸鸢,至今为止姬无盐还没有找到古厝不擅长的第二个项目,看着看着就会抓鱼这种事,也没什么大惊小怪了,“那今日就借此机会尝尝古厝烤鱼的手艺,想必,也是极好的。”

    有些揶揄,有些狡黠,似乎极想看着他出糗。

    眼底染了细碎的笑意,“这倒是真的刻意学过些,想必不会让咱们家的……宁丫头失望才是。”四下无人处,他愈发地喜欢唤她“小宁”、抑或“宁丫头”,带着温柔的缱绻。

    她却总有些迟钝,听不出其中深意,只笑嘻嘻地应好,抱着膝盖坐在一边看他处理干净了抓来的鱼,可环顾四周却发现一个可用的人手都没有,古厝便只能自己去附近林子里捡些柴火。

    姬无盐看着那条开膛破肚的鱼,支着下颌寻思着古厝到底是何时学会了或者说是看会了这些个平日里根本用不到的技能。

    君子远庖厨。

    而且他看起来多少有些事不关己便高高挂起的淡薄,这一点上多少和宁修远有些类似,实在看不出来这人真的会下河摸鱼、挽袖杀鱼的样子,更想象不到会刻意去学烤鱼……

    “姬姑娘不去放纸鸢?”

    耳畔落下声音,煞是好听。紧接着,窸窸窣窣的布料声,身侧坐下一人,遮了些许日光。

    竟是宁修远。

    一个不会搭讪的搭讪人。

    看了眼宁修远,姬无盐抱着膝盖坐着,看着前面玩地不亦乐乎的那群人,眯着眼感慨,“我是在乡野间长大的,对这些小孩子的玩意儿早失了兴致。倒不如这般坐着,晒晒太阳,便觉得甚好……宁大人呢?”

    宁修远指指岸边散步的白行和身边小心翼翼亦步亦趋的是三个姑娘,“这几日忙地焦头烂额,原想着吹吹风……可惜。”

    原以为白行是个混世魔王,没成想对姑娘家倒是耐心极好,即便看起来格外陌生的样子。“是啊,挺可惜。”姬无盐颔首,漫不经心地笑,有些敷衍。

    然后便是无言。

    几乎并肩而坐的两个人,说起来却依旧是陌生人的关系,甚至互相之间还带着几分戒备和猜测,寒暄之后也就没什么话题了。

    半晌,姬无盐先开了口,“抱歉。方才……是我着急了。寂风那孩子还小,见着谁都是哥哥姐姐的,我平日里也由着他。”

    “无妨。”

    然后,又是沉默。

    过了一会儿,姬无盐又道,“不过……还是要谢谢。带着他玩了这许久的纸鸢。”

    “无妨……他很可爱。”

078 操碎了心的席玉(三更)

    然后……又是沉默。

    这回,即便是姬无盐也没有再找寻任何话题,只相对沉默着坐着,稍许有些尴尬。

    宁修远视线微侧,落在姬无盐身上,不动声色地打量。

    这个姑娘似乎极喜欢穿烟雨色的衣裳,极尽温柔的颜色,让人想起烟雨江南、雾雨弥漫,有些忧伤有些清冷的模样,只安安静静坐着,眉目纤秾,一眼惊鸿,便是穷尽名家之手也难以描绘的神韵。

    身侧的指尖微颤,一时技痒,竟想取了笔研了墨于这天地浩渺间,细细记录这一刻的温柔。

    无人所见的角度里,落在女子身上的视线,是宁修远自己都始料未及的贪婪和霸道。

    ……

    而不远处的草丛里,席玉看地抓心挠肺地难受,恨不得自己冲上去替主子说话。

    自家主子平日里也是个人精,莫说一个人长了多少心眼子吧,大抵也就是无数个心眼子上长了个人罢了。

    也是镇得住朝堂,审得了罪犯的,甚至连御书房的奏章也是留下过朱批的。

    可怎么就在这么关键的时候掉链子了呢?就会“无妨”吗?就只是小孩子可爱吗?满大街多少可爱的小孩子每天都在上蹿下跳,怎么您就不觉得可爱只觉得吵闹呢?

    还不是因为这是姬姑娘身边的孩子?

    怎么就不会说话呢……

    另一边,古厝已经捡了柴火走出了林子正朝这边走来,眼看着主子好不容易得到的两人独处的时光即将告罄,席玉自认为作为一个称职的、时时刻刻关心自家主子终身大事的手下,当下悄无声息地迎了上去。

    笑呵呵地打招呼寒暄着,“古……古厝公子。没想到古厝公子竟然是姬姑娘的手下,当真有缘哈。”

    古厝也是到了今日才知,自己买的宅子竟然是宁国公府的。不过他素来不大理会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宅子的主人是谁,对他来说没什么区别,如今也只是挽着袖子抱着几根枯树枝点点头,道一句,“嗯。”

    言简意赅的程度和宁修远此刻差不多。

    席玉心底默默垂泪,这俩人,一个是对着姬姑娘的时候半天蹦不出一个字来,一个是对着姬姑娘以外的人一个字两个字的敷衍着,当真……绝配!

    古厝抱了柴火过去,对姬无盐身边多出来的人视若无睹,只蹲了身子架火堆,一边回首问姬无盐,“等很久了吧?子秋准备的食盒最底层,是一些佐料,你帮我去拿过来吧。”

    姬无盐未作他想,起身去拿。

    待她离开,古厝低头笑了笑,打破沉默,“没想到,之前买的宅子竟然是宁国公府,真巧。”

    宁大人附和,“嗯,真巧。”

    客套地格外草率,附和地同样敷衍。席玉简直要拍手叫绝——这俩一道过得了,要姬姑娘作甚?默契地不要不要的。

    古厝却不单纯只是为了客套,他素来都是直来直往地性子,“宁大人似乎对我家姑娘,甚是照顾?”

    “受人之托。”

    席玉默默地叹了口气,自家公子这张嘴哟,这辈子娶不到媳妇也没什么奇怪的。若自己是姬姑娘,自己也宁可找古厝这样的,即便银子不多,地位不高,可……知冷知热啊!会说话啊!长嘴了呀!

    “如此……”

    古厝点点头,“如此”如何没有说下去,他低着头架火堆,动作看起来有些生疏,速度不快,却也有条不紊。宁修远就坐那看着,没有帮忙的打算,假装客气一下也没有。即便是这样的地方,他也足够正襟危坐地像坐在御书房里面对皇帝问话似的。

    姬无盐拎着食盒过来,总觉得自己离开这一会儿,这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些生冷不和谐,只是要说具体的,却又说不上来,只搁了食盒凑过去看古厝用小刷子刷佐料。古厝生了双极好看的手,指节匀称、修长,像完美的暖玉,生生把刷鱼的动作做地像作画似的。

    姬无盐在一旁看地啧啧称奇,调皮地打趣,“岑砚说,寂风私底下建议古厝哥哥这辈子都不要娶媳妇……说古厝哥哥娶了媳妇儿,就会只对媳妇儿好了,就不会对我们好了。啧,我却是想知道,谁这么大福气……”

    指尖翻转,刷子掉了个头,轻轻打上姬无盐的脑袋,意有所指地笑,“放心,这世间谁的福气也没你的大。一边呆着去,仔细着溅你身上。”

    一旁席玉同情地看了眼自家主子……哎,就这点上,主子拿什么跟人比?抓鱼?烤鱼?他席玉敢用自己性命来打赌,主子这辈子都不可能干这事儿!思及此,蓦地又想起方才主子驮着那小奶娃放风筝的样子,突然又有些不大确定,想了想,算了,还是拿席安的性命来打赌吧……

    宁修远没去管表情丰富神神叨叨的手下,他只看着姬无盐,舌尖抵了抵后牙槽,抿着嘴没说话,脸色有些不大愉快。

    沈洛歆陪着寂风跑了一会儿,实在跟不上这个脱缰野马一般的孩子,气喘吁吁地哄着骗着半强迫着将寂风带了回来。

    没一会儿,火才刚点上呢,子秋和岑砚也过来了。

    闻着烟火味来的。

    岑砚又被派出去抓几条鱼,在河边遇到被姑娘们围着的白行,说起要烤鱼,白行犹豫片刻,在姑娘们和烤鱼之间选了后者。

    沈乐微不愿和沈洛歆在一起,可她又不愿意放弃这极其难得地能够跟白公子说上几句话的机会,想了想,还是跺了跺脚,舔着脸跟上了。

    沈洛歆见了,无声冷笑,没说话,连带着看白行也有些不顺眼,憋了许久,兀自嘀咕了句,“中央空调!”

    “何为中央空调?”姬无盐没听明白。

    “中央空调,就是指一种男人。那种男人对谁都很好,特别是对姑娘们,不管是跟自己有关的、还是无关的姑娘都很好,看着彬彬有礼,实际来者不拒。”说是说给姬无盐听的,可眼神却在剜白行,“不拒绝,不负责,嗯……大抵就是这个意思。”

    古厝:听说我银子不多,地位不高?

079 事出反常必有妖(一更)

    “哦……”席玉拖着调,“哦”地抑扬顿挫,当真指地一手好桑、骂地一手好槐。

    戏谑地冲着白行眨了眨眼。

    白行摸摸鼻子,只当听不懂,自己如今里外不是人,遭了这姐妹俩的无妄之灾。

    沈乐微却听不得心上人被这样指着鼻子地骂,加之本来就忍了很久,沈洛歆笑地越开心,她在湖边看着就越压抑,当下“唰”地站起了身冲着沈洛歆破口大骂,“沈洛歆!你骄傲什么骄傲!你和你那娘就是被我爹丢出去的流浪狗!你真以为自己是沈家大小姐呢!你有什么资格坐在这里同白少爷这样说话!”

    姬无盐的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

    白行又摸了摸鼻子,头疼。

    他虽不喜这个沈二小姐,可白家家教在那,该有的礼数和涵养总要有。这群人一个两个的都给人甩脸子,总不能让往来百姓见了传出去说一帮子人欺负一个小丫头吧,不好听。自己明明这是顾全大局、忍辱负重。

    不过他也的确是不喜,这几个姑娘心思太明显,若是搁在白家宴会上,他是断断不会搭理的。

    他转首看向沈乐微,眸色温和又包容,“沈二小姐。”他唤。

    于对方微红的面色里,轻声说道,“慎言。”

    他生地好,不笑的时候也是那种看起来格外温和平易近人的气质,即便说着劝诫的话,也半分不带凌厉,不痛不痒。

    姬无盐最初只是冷眼旁观,她觉得这是家事,若自己贸然插手可能适得其反。可这会儿却是失了耐心。不聪明、还自以为是,也不知道沈大人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嫡女不关心,偏宠这么个……玩意儿。

    没了耐心,说的话就难听了许多,“沈二小姐这话说地有趣,洛歆有什么资格坐在这里说这样的话,自然是本姑娘邀请的。哦,我想你也会说,本姑娘又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坐在这里……大约是因为,这火,是我的人生的,这鱼是我的人烤的,今日的纸鸢,是我的人做的……”

    “所以,沈二小姐,我倒是想问问你,你……又是凭什么坐在这里,诘问我邀请的客人?”

    “当然,你也可以说,这地方又不是我家的,你想去哪里、想待在哪里,我管不着。”姬无盐三言两语,堵死了沈乐微所有的话,冷嗤,“的确,这片草地不是我家的,你便是想在这里撒欢都没事。只是……沈二小姐,你看起来似乎也不大喜欢我,想必,咱们没有坐在一起的必要才是。”

    沈乐微张了几次嘴,都被姬无盐给截了,甚至思维有些跟不上,被怼地瞠目结舌,“你……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不好理解?”姬无盐微微前倾,俯身,凑近了沈乐微,“沈二小姐看起来不大聪明的样子……本姑娘的意思是,你……能不能坐在这里,是本姑娘说了算,而不是白公子。”

    “若你还想坐在这里,达成你的一些不可言说的目的……那就好好收着你那些不讨喜的言辞!明白?”

    姬无盐不知道沈乐微到底是真的没脑子,还是故意装成没脑子的花痴样子来这里打探一些什么,她故意言语相激试探一二。

    沈乐微的脸色白了黑,黑了青,胸膛起伏间,似是拼命隐忍着什么,可彼时冲动易怒的沈乐微即便已经如此难堪,却仍然没有愤然离开,她只是低着头搅着帕子,受了极大委屈的样子。

    姬无盐看着她,眸色暗了暗,墨色的瞳孔里,半点光亮也无。

    宁修远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倒了杯酸梅汁递过去,姬无盐接了,道了声谢。

    沈洛歆劝她,“同她计较作甚,凭白气着了自己。”

    姬无盐捧着那杯酸梅汁,点点头,容色和缓了许多,却也没有同沈洛歆解释自己的怀疑。

    寂风挽着姬无盐的胳膊频频点头附和,“是呢是呢,姑娘莫要同这个坏人一般计较,陈爷爷说,气大伤身,只有开开心心的,才能漂漂亮亮地长命百岁。姑娘,我去看看鱼好了没,给你弄一条最大的?”

    “好,去吧。”

    沈乐微带来的两个姊妹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寻了个借口,走了。

    沈乐微没走。

    即便和这群人格格不入,她仍旧没有走,手中帕子搅地跟麻花似的,抬了眼去看白行。不仅仅因为心系对方,也是因为深知这群人也只有白行还会搭理自己几分。

    可白行看都没看她一眼。

    即便再如何温和的世家公子,骨子里总是骄傲的。他的温和是教养,不是傻。那姑娘一再地贬低自己的嫡姐,可见品性多少有些问题。白行挪了挪位置,一会儿帮着古厝递递枯树枝,一会儿同宁修远说说话,再不济,过去逗弄逗弄一下寂风,忙得不亦乐乎。

    沈乐微一下子成了边缘人物被孤立。

    姬无盐冲着子秋使了个眼色,子秋心领神会,倒了杯酸梅汁,悄悄地……蹭了过去。

    被冰镇地很好地酸梅汁,倒在琉璃杯中挨过来的时候,那一抹凉意甚至激地沈乐微一激灵,她诧异看去,竟是不敢接。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她不敢相信这个丫鬟敢忤逆了主子给自己递这样一份“好意”。

    子秋瞪她一眼,似是格外嫌弃,琉璃杯往她身旁地上一搁,带着几分脾气,动作便大了些,酸梅汁晃在手背上,沁心地凉。

    对方看着自己的眼神,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嫌弃,还有些奇怪地跃跃欲试。

    沈乐微看不懂,张了张嘴,“你……”

    对方悄悄地,对她勾了勾指尖。动作很小,偷偷摸摸的,暗搓搓的,一边勾,一边悄悄地往自己这边挪了挪屁股。

    沈乐微不知怎地,也悄悄挪了挪。

    下意识的。

    挪完才觉得太掉以轻心了,然后就听对方压低了声音,“你是她妹啊?”

    满满的八卦小心思。

    说完,又挤眉弄眼,“你姐不是好人哦……”

080 突如其来的拥抱(二更)

    沈乐微不是完全没有脑子。

    至少,这种突如其来的、来自敌方阵营的搭讪,令她心怀戒备。

    只是,这个奇奇怪怪的小丫头,挤眉弄眼间,看起来那么真诚,她说,“你姐吧……天天赖在我们姬家,吃我们家的,住我们家的,我家姑娘现在被她哄地那是一愣一愣的,连带着咱们这些下人都不得宠了……往日里,姑娘身边只有我,什么是都同我说,现在倒好,什么事都不说也就罢了,你看,哪里还有我的位置?”

    好像的确是那么一回事。

    但沈乐微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子秋似乎并不在意,她有些自来熟地捅捅沈乐微,“嘿”地一声,有些奇怪地打招呼方式,又道,“不如这样吧,你再同我说说你那姐姐的事情,不好的方面,我同我家姑娘也吹吹耳边风,指不定她们俩就分道扬镳了。你说呢?”

    沈乐微侧目打量她,从头发丝儿打量到脚底板,那丫鬟看起来没什么耐心,斜睨着,“看什么呢?就说好不好吧!”

    虎了吧唧的,看起来心无城府。

    声音有些高,姬无盐抬眼看去,面色微冷,“子秋。你在那边作甚?”

    这丫鬟蓦地一惊,做贼心虚一样地连连否认,“没、没、没什么呢……姑娘,您有何吩咐?”

    就……就这样?沈乐微多少有些瞠目结舌,不过转念一想,一个伺候人的小丫鬟,能有什么能耐,当下倒是信了几分,托着腮看着对方手忙脚乱地起身小心翼翼赔着笑伺候一旁的模样,突然觉得,若是能给沈洛歆制造点不愉快,倒也不错……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不是吗?

    即便这个小丫鬟看起来成不了事,可只要能给沈洛歆添堵就好。沈乐微已经开始盘算着后续如何同这个小丫鬟联手,一起将沈洛歆赶出姬家,届时,无处可去的沈洛歆,还不是任由自己拿捏?

    如此想着,眼底一抹狠厉一闪而逝,有种隐约的、压抑地并不是很好的疯狂,渐渐溢出眼角。

    而姬无盐这边,似乎并没有任何人关注到她,古厝的鱼烤地色香味俱全,令人食指大动,吃到酣畅处,白行去自个儿马车上拿了酒,每人一杯满上了,一口酒,一口鱼,倒也惬意。

    只是没想到……沈洛歆,一杯倒。

    喝倒了的沈洛歆和平日里完全不同,眼神迷离地去抢空酒坛子,抱着呓语不清,姬无盐坐在她边上,依稀听得到她在念诗,念完了诗开始叫“爸爸妈妈”,虽然有些听不大懂这个称呼,但大抵能猜到是什么意思,兴许是昵称。

    姬无盐也发现沈洛歆经常会说些自己从未听过的词汇,很是新鲜,问及总说是许四娘家乡的说法。

    念叨完父母亲,沈洛歆大手一挥,手中酒坛子格外豪迈地丢了出去,朝着沈乐微的方向,堪堪擦着沈乐微的耳朵过去了,吓得对方浑身僵硬脸色煞白一动不敢动。

    回过神来就是怒喝,“沈洛歆!你故意的?!”

    沈洛歆抱着姬无盐的胳膊不撒手,冲着沈乐微嘻嘻地笑,笑完吐舌头,格外挑衅的样子。

    沈乐微瞬间扑了过去……

    姬无盐下意识转身护住沈洛歆,仓促之间再想避开沈乐微却已是不可能……眼前就是石头,直直倒地间,眼前一黑,预料中的钝痛却并没有到来。

    有风起,极淡、极好闻的桃花香,黑暗的世界里,仿若漫山遍野的桃花树的绽放。

    远处似有喧嚣,是寂风吵着闹着骂着“坏女人”,是喝醉的沈洛歆嘻嘻笑着起哄,是子秋叫着“姑娘”。意识回笼间才发现脑袋上罩着的是一件袍子,她下意识扒拉着,却听宁修远的声音就在耳畔,“别动。面纱落了。”

    声音低沉,宛若被自己架在高高阁楼上的“破月”的低吟,入耳只觉得连胸腔都在跟着颤动。

    颤地心脏都疼。

    她低声道谢,稍稍拉开了距离摸索身侧,没摸到面纱,便低声唤古厝。

    花香淡去,有光线透过布料映入眼睑,手腕被抓住,面纱搁在掌心。

    是古厝的声音,“飘地远了些,抱歉。”

    瞬间安了心。

    戴了面纱,撩开袍子,仔仔细细叠好递给身旁宁修远,眉眼间半分无措也无,“承蒙三爷搭救,不然我这小身板怕是得受些苦头。不知三爷可有撞疼?”

    温和中带着几分骨子里的距离感,不过转瞬之间,她便已经自这一出意外里整理好了自己。

    可彼时少女慌乱之间擂鼓般的心跳却仍在耳畔,那一声一声,宛若受了惊吓的小鹿般的心跳……指尖摩挲,他容色未变,半点情绪也瞧不出,淡淡接过,道一句,“无妨。”

    有些拒人千里之外的淡漠感,席玉心底欢呼雀跃的小人瞬间又被一盆凉水浇了个透心凉。

    只是,他终究看不到自家公子眼底被层层掩盖起来的……惊艳,和并不输于彼时姬无盐的心跳声。

    彼时意外发生,大家喝酒的在喝酒,吃鱼的在吃鱼,唯有宁修远,视线总若有似无地落在姬无盐身上。沈乐微朝着姬无盐扑过去,姬无盐护着沈洛歆,转身之际不知怎地面纱扬起,他是现场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看到了那张脸的人。

    相处几次,宁修远大约也看出来了,姬无盐有两张“脸”,一张是假的,风尘居对上李裕齐那次就是,眼角又颗朱砂痣,还有一张,就是她自己的,和上官鸢一模一样的脸。

    已经有心理准备的,或者说,已经“认识”了,可初见仍是惊艳——和上官鸢一模一样的、却又截然不同的脸。如今想来,仍觉余韵悠长。

    带着几分后怕。

    他披上外袍,袖口往上翻了翻,低着头一颗一颗地转着腕间佛珠珠串,看向沈乐微的眸子,沉凝似深夜暗沉的海域。

    “沈二小姐。”他唤。带着秋后算账的狠厉。

    沈乐微下意识缩了缩身子,“你、你、你想作甚?我又没干嘛!是沈洛歆先丢地我!她想谋杀我!”

081 宁修远的相护(三更)

    “沈二小姐的家室,宁某不必置喙。不过改日早朝之上遇见沈大人,倒的确想问问这嫡庶尊卑的问题。”宁修远转着腕间佛珠,笑意深凉,“宁某自幼饱读圣贤书,书中所言,嫡为尊,庶为卑。只是宁家没有庶出,宁某倒也不清楚,如今这世道,是不是颠倒了……”

    “还是说,只有御史大夫家是不同的……如此地,尊卑不分。”

    宁大人很多时候都比较沉默,言简意赅。而通常他开始不沉默的时候,就表示有人要遭殃了。

    当然,他也不可能去为难一个姑娘家,所以,这话对他来说,不算重。

    沈乐微却脸色一白,恐惧一下子席卷而来,仿佛无形的手紧紧地抓住了她的心脏,呼吸都艰难。

    没有人知道,她的恐惧从何而来。

    当她自持宠爱处处针对许四娘无果、哭着闹着要求父亲将许四娘赶出去的时候,那个从来都对自己和颜悦色的父亲,那一刻的震怒,是从未见过的狰狞,像一只完全失去了理智的野兽。

    他冲着自己咆哮,唾沫星子都喷在了自己脸上,距离近到能看到他后牙槽里卡着的一根肉丝。

    他说,平日里宠着你几分,便真的宠到自己几斤几两叫甚名谁都忘了,不知天高地厚到妄想来插手父母的事情?

    他说,那是你母亲,你原该晨昏定省孝敬膝下,而不是对着那个勾栏院出来的女人叫“娘亲”。

    他用“勾栏院出来的”称呼自己的枕边人,如此凉薄的话语出自往日温和的父亲口中,陌生到令人胆敢。最后,他让自己跪在书房里好好反省,谁劝都没有用。

    而父亲的书房里挂着一幅画,一副山水舆图,听说出自名家之手,很是值些银钱。也就是那一次,她在那幅画的后面,看到了另一幅……许四娘的画。

    那一次,沈乐微在书房跪了一宿,听说姨娘也在父亲院子门口跪了一宿。

    从那一日开始,沈乐微开始叫她“姨娘”,原先都是喊“母亲”的。

    也就是那一次之后,沈乐微开始觉得,她看不懂自己的父亲。若说在意这对母女,可他又冷着脸让沈洛歆当众跪着求他收留许四娘,可若说不在意,却又发了这么大的火,又在书房里悄悄挂着发妻画像。

    因为看不透,于是愈发忌惮沈洛歆和许四娘,也愈发害怕自己的父亲。

    以至于这句本来不是很重的话,落入当事人耳中,只觉得宛若催命符。她脸色煞白地辩驳,“是她先丢我的,我、我……何况现在不是没什么事情嘛……”

    沈洛歆抱着姬无盐的一根胳膊,睡着了,一边睡,一边还在流口水。带着酒味的口水浸透了姬无盐半条胳膊。

    子秋身上还绑着“戏”,这时候也不能表现地太殷勤,只在外围站着,没去帮忙。

    姬无盐拽了拽自己的袖子,摆摆手拒绝了古厝递过来的帕子,微微弯着背,抬眼看沈乐微,“依照沈二小姐的说法,洛歆也没有对你造成什么伤害,你又何必反击?何况,她是醉了,你……没醉。”

    “我知道你们姐妹之间有嫌隙,之前多次争锋相对,我们都看在眼里。可到底是家事,不好僭越插手。只是今次……洛歆醉了,指不定待会儿还会做出什么不得体的举动来伤及了二小姐,还请二小姐先行离开吧。”她给了面子,递了台阶,下了逐客令。

    沈乐微看了眼宁修远,有些犹豫,最后还是愤然离开。

    帝师宁三爷……她不敢招惹,即便对方诚如他所言,要到父亲面前去告状,自己也全然没有法子的。

    待人离开消失在视线尽头,白行才暗暗松了口气,宁修远生气了。

    宁三爷有多久没有这么明显的生气了?就因为姬无盐差点被撞倒在地上,还是因为面纱掉了?只是,姬无盐面纱吹落,宁修远一瞬间的动作是不是太快了些,他甚至看起来完全不在意姬无盐的容貌……这并不是一个正常人的反应。

    即便事后回想,白行仍震撼于宁修远在那一瞬间毫不犹豫的速度。

    还是说……宁修远其实知道姬无盐长什么模样?

    若真是如此,其实倒也完全不意外。

    思及此,白行哈哈笑着打圆场,“哈哈哈,不好意思哈,都是我的错。我就不该去拿那什么劳什子的酒,结果闹了这么一出,实在不好意思……姬姑娘,没事吧?没伤着哪儿吧?”

    姬无盐摇摇头,“多亏了宁三爷。”

    风乍起,她也没顾得上面纱,主要是也没想到面纱会掉落。下意识看向宁修远,有些摸不准对方是否看到了自己的脸。若是宁修远……该是认识这张脸的吧,如今这般半点诧异、意外都没有的模样……只是,宁修远这样的人,即便真有些什么,也不会显在脸上吧……

    心中捉摸不透,面上半分不显,盈盈一笑,对着宁修远颔首致谢。

    “无妨。”

    无妨……又是无妨。席玉在边上看地恨不得用头撞地,明明之前做地很好呀!明明平时也很会说呀,怎地到了关键时刻,就只会,无妨、无妨、无妨了呢?

    回头该去找二爷问问,这江湖中有没有什么偏方,专治迟钝木讷的,得给自己主子来几帖。

    这样的情况下,俨然是不适合逗留了,在白行的建议下,大家便一道回了。

    来时兴高采烈的,回的时候多少有些煞风景,加之主子们看起来都各怀心事的样子,丫鬟随从便也提不起什么兴致来。白行似乎有些过意不去,让车夫跟着一道去了姬家,说是见人到了再回府。

    姬无盐拗不过,便也随他去了。

    却在姬家门口,遇到了鹤发童颜的老者……那老者须发皆白,胡子很长,个子不高,捧着一只硕大的叫花鸡,大刺刺坐在门口台阶上啃地正欢。

    身边一只木箱,很大。木箱上挂着十来把铜锁,看起来里头该是格外贵重的东西。

082 谁是姬家孙婿(一更)

    白行先下了马车,这老者看起来有些奇怪,他正准备开口搭讪,却见寂风已经从马车上跑了下来,三两步奔了过去,“陈爷爷!”

    白行跨出去的脚步生生停在了半空。

    ……

    姬家,偏厅。

    夏末近初秋,午后的偏厅仍摆着冰块,丝丝地冒着凉气儿。白行搓了搓手臂,低着头左看看、右看看,有些紧张,端过身边的茶水灌了一口,猛地一颤差点儿跳起来……烫!

    只是这场面,他不敢跳,愣是逼着自己咽下了那口茶,顿时觉得心肝肺都烧地疼。

    老爷子坐在首位,靠着椅背抱着胸,看看这个,啧啧啧,看看那个,继续啧啧啧,摇头,显然是不大满意的样子。

    倒是对右手边的古厝很是和颜悦色,“小子,好久不见啊!”

    古厝温雅颔首,谦虚得体,“是。许久未见。您老身子骨看起来比晚辈离开前更加硬朗了些。”

    “是啊!没这死丫头在我面前上蹿下跳的,老头子我心情好,身子骨自然好。”说着,瞅了眼左手边的姬无盐,哼了哼。

    姬无盐揽着寂风,嘿嘿地笑,摸着鼻子,有些没个正形,“那您老人家不在村子里好好地颐养天年,跑我这作甚?”

    老爷子一愣,“村子?”

    古厝咳了咳,“咳咳。”

    “哦……村子!”陈老一拍大腿,眼珠子又从那两个“不速之客”上转悠了一圈,眼神一变就开始哭诉起来,“前阵子村子里遭了洪涝之灾嘛,村民们能逃走的都逃走啦!这不,听说你在这里混地还不错,我原想着来你这儿借住一阵子,看看能不能谋个生路……那小破村子,真的是待不下去啦!”

    姬无盐眼前一黑,心道不好……这小老头儿,演过了。

    她本意也没要他演,只是纯粹将“庄子”改成了“村子”免得引起宁修远的注意,没成想,这小老儿领会错意思了。

    果然,宁修远“咿”地一声,出声问道,“瀛州又洪涝了?往年这个时间应该已经过去了才是。朝廷为何不曾收到任何消息……”

    姬无盐默默地……捂脸。

    ……

    时间回到姬家门口撞见之时。随着寂风一句“陈爷爷”出口,白行愣怔之间反应极快,上前拱手寒暄,“老人家,在下白行,无盐的朋友……”说着,又指指身后跟着的宁修远,“这是宁家三爷。”

    宁修远只微微颔首。

    老爷子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手中剩下油腻腻的半只叫花鸡往寂风怀里一塞,直接从怀里取出十二把钥匙,二话不说,噼里啪啦将那大箱子打开,从里头取出一个不起眼的小瓷瓶,通体白色的瓷瓶,只用朱漆标了个古怪的标记,他搁在手里掂了掂,回头问这俩,“你们俩……谁是姬家孙婿?”

    “啊?!”饶是左右逢源长袖善舞如白行,也愣了。

    愣了以后他做了个举动,默默后退了一步,直接退到了宁修远身后,这个动作的意思不言而喻。陈老目光“唰”地一下落到了宁修远身上,“啧啧”两声,道,“太弱!”

    然后不由分说就把手里的小瓷瓶塞进了宁修远的手里,“没想到小丫头来了趟燕京城,孙婿都找着了,一时间没准备什么见面礼,我看你弱了些,用这个正好,一日三次,饭后半颗,温水化开吞服。”

    事情发生地太快,宁修远一直到这个时候才找到机会开口说话,“您误会了,我不是。”他的表情极淡定,淡定地压根儿没有任何“欲拒还迎”的可能。

    古厝随后跟上,肯定,“嗯,他不是。”

    眼看着到手的孙婿没了,眼看着长着翅膀飞过来的大宝贝重孙也不见了……陈老所有的眼神一下子给到了身上挂着一个沈洛歆的姬无盐那,虎着脸,“先进去,好好说说!”

    于是,就这样……济济一堂了。

    陈老终究是陈老,面对将他大宝贝重孙之梦化为泡沫的宁三爷,也没个好脸色,对他的质疑更是理直气壮,“犄角旮旯里的小村子,不敢劳烦日理万机的皇帝陛下,自生自灭罢了。”

    白行默默为他翘了翘大拇指。

    这些年,总有那些个老臣以“死谏”之名来强迫皇帝做出一些退让达成他们想要的结果。这些老臣大多自诩刚正不阿,言语间便是对着皇帝也不假辞色,陛下心慈,通常不大理会,那些老臣便渐渐地以此为制胜的法宝,搁谁面前都用。

    没成想,在宁修远面前碰了壁。

    你想“死谏”?那就去死吧,若是觉得勇气不够,那席玉助你一臂之力。

    你自诩正义、刚直不阿,那不好意思,本公子便做了那乱世的贼臣,又如何?于是,仗着资格渐老的臣子们在宁三爷面前,大多学会了收敛收敛撞南墙而不回的骨气。

    骤然看到这样直耿耿的,白行当然忍不住拍手叫好。

    宁修远倒是没什么表示,点点头,表示理解,随后又道,“不知……老爷子会些什么本事,晚辈兴许能帮上一二。”

    态度甚是谦虚有礼,一口一个“晚辈”的,耐心也好。

    陈老眼珠子转了几圈,看看古厝,看看姬无盐,最后又打量了一番宁修远。宁家不宁家的,他虽听说了些,却也觉得没什么了不起的,几代人站在风口上,若是再飞不起来,岂不是真的是猪了?再说,搁姬家面前,还是弱了些……

    不过这人模样倒是生地极好,娶回去生个一儿半女的,粉粉嫩嫩也是可爱。

    虽然心里更偏向古厝些,但娶一个是娶,娶两个也是娶,又不是娶不起……如此想着,越想越觉得的确是那么一回事,当下捋着自己白地干干净净的胡子,眯着眼笑,“会点儿三瓜俩枣的医术,治不死人的水平。”

    宁修远哪知道对方心里的盘算,闻言只是颔首,“如此,若是有机会,晚辈会推荐一二的。这几日您便在城中走走看看,难得来,好好玩几日。”

    三爷:我真的是没找着机会说话……

083 那你为何抱她(二更)

    言语间,便是将这件事应承下来了。

    陈老说自己会点儿三瓜俩枣的医术、治不死人,宁修远是不信的。

    姬家重女轻男,如今当家作主的姬老夫人只有一儿一女,女儿嫁上官,生一儿二女,外界却只知一儿一女,便是上官族谱,也无上官宁的名字。

    姬家族谱宁修远查不到,莫说族谱,姬家藏起来的任何事情……宁修远鲜少能查到一些。

    但结合这些来看,姬无盐就是板上钉钉的姬家下一任掌权者,她千里迢迢离开江南来到燕京城,是整个姬家的大事。这时候跟着她来的,必是姬家中流砥柱。

    陈……只怕是那个“陈”。

    即便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太医院院首都表示对那个瓷瓶里的东西无能为力的时候,宁修远还是震惊了。

    彼时只觉得十二把钥匙多少有些过于谨慎了,现在想想,这哪是谨慎啊?简直是心大!一箱子的宝贝带着随处走?

    “大人……不知大人这东西从何处得来?”对方问地小心翼翼的,眼底有光,像看到了一屋子金银财宝的财迷。

    宁修远想了想,道,“一个赤脚大夫,让我按着一日三餐温水吞服。”

    院首顿时极地都结巴了,“可、可不能全吃了!”

    结巴地宁修远都一紧张,表情都不由自主地严肃了起来,抓着瓷瓶的指节用力,“为何?”

    “如此圣品,若是一下子全吃了,岂不是暴殄天物!”院首半百年纪,平日健朗极了,这会儿紧张地双手都颤,颤巍巍地想去捧起宁修远手里的瓷瓶,嘴唇隐约还有些哆嗦,“使不得……使不得,大人您如今身子康健硬朗,用不着用不着……”

    得。宁修远瞬间就明白了,不是药不好,是药太好,他不配。

    既然没什么问题,即便有问题也看不出什么问题,宁修远也不逗留了,握着那小瓷瓶转身离开,身后老太医追出了门,一个劲的叮嘱,莫要贪药!

    宁修远摇头苦笑,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对待这一瓶药丸才是。

    院首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国库里多少奇珍异宝随意取用,整个东尧的好药材都在他手上了,偏如今人家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只知道极好,却说不上好哪里。

    好到……堂堂宁国公府三爷当朝帝师不配用……

    回到宁国公府门口,进门之际想了想,吩咐席玉,“去查查神医世家那几个供起来的老祖宗有没有离家出走的。”

    席玉颔首道是,心里却无奈——陈家上下都是疯子,完全不懂人情世故,格外地不好相处,这差事,不好接。

    说完,蓦地想起一些旁的事情,“席安昨夜回来过,说在城外听说了一些事情……关于姬家的。不过属下问起的时候,他没说,只说有些古怪。今日上午却又出去了,说是午后方回,您要见一见吗?”

    “嗯。你让他来书房见我。”

    话音落,门廊处拐出个人来,手中抓着拐杖,身形却又挺拔,看起来那拐杖也无甚用处。拐出来挑了挑眉,意有所指地笑,“听说,去湖边散心了?”

    “嗯。”宁修远低头,整了整袖口,回地言简意赅。

    宁国公心情很好,眉眼之间都是神采飞扬地得意,丝毫不介意自家幺子的敷衍,又问,“心……散地可好?”

    “还成。”

    “今日……日色不错哈,午膳用了吗?”

    “嗯。”

    “吃了什么?”继续问。

    “烤鱼。”

    又问,“人姑娘爱吃烤鱼?”

    “嗯。”

    “嗯”字刚出口,宁修远瞬间反应过来,抬头看自己老父亲,无奈,“您要问直接问便是,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圈子。人是白行约的,鱼也不是你儿子烤的。那姑娘叫姬无盐,风尘居的琴师,还有沈家姑娘,叫……该是叫沈洛歆。”

    在自己父亲面前,他没什么戒备心,被套话也正常,何况最近也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更加疏于防备。

    他老老实实地说完,席玉却不满意,上前一步,笑,“还抱了人姑娘。”

    宁修远脸色蓦地一黑,再看老爷子何止是神采飞扬了,就差甩了拐杖跳起来昭告天下了,当下拽了席玉交头接耳,“是嘛是嘛!这小子还会这么主动?这是好事将近了?那是不是要让人姑娘来府里见见说说话,还是说我们去风尘居先见见,免得人姑娘拘谨?”

    说完,想了想,又问,“人姑娘性格怎么样?比较怕羞的,还是说比较开朗的?”

    席玉想了想,“姬姑娘性格挺好的,看起来不怕羞……”

    老爷子道是,颔首,“对对对,毕竟是琴师,怕羞也干不来……这样,你去咱们库房里找找,有没有好一点的琴,给我找出来,我这两日找个机会,去风尘居先见见,当见面礼……”

    “席玉。”声线低沉,泛着凉意,像是珍珠落玉盘,暗含警告。

    席玉哪还敢说一个字?当下打着哈哈地转身,“啊呀,忘了要去找席安了。这就去、这就去……早点找来早点交代完早点回去……”免得赖这里不走,自己的地位便岌岌可危了。

    如此念叨着,神神叨叨地跟游魂似的离开了。

    老爷子不开心,怒目瞪宁修远。

    宁修远耐着性子解释,“真的没什么,就是风尘居的琴师而已……您想多了。”

    如果说宁国公之前还有几分相信的话,如今是半个字都不信了,斜着眼瞅宁修远,“那你为何抱她?”

    一噎,“她面纱掉了……”

    “她面纱掉了和你抱她有什么干系?还是说,她太好看了,你情难自禁?”

    “不是……”

    “那太丑了,见不得人?”

    “也不是。”

    “那你为何要抱她?”

    问题又回到了最初。

    宁修远想解释,偏如何也解释不清。若说实话,说她的脸不能被别人瞧见,老爷子肯定又要问,为何不能?这事情偏又不是一两句能解释地清的,何况,现在也不是解释的好时机。

084 好看到什么程度?(三更)

    天资无双的宁修远,陷进了自家父亲“先有蛋还是先有鸡”的穷追猛打里,一时词穷。

    而知子莫若父。

    宁国公在听说宁修远抱了姬无盐的时候,就知道这姑娘是不同的,对自己这个傻儿子来说,是完全不同的。

    他觉得欣慰。

    世人都说,宁家三子,宁二混江湖,最是杀伐果决心狠手辣,江湖人人闻风丧胆。可其实……宁二是对敌人狠。

    只有宁三,最是面慈而心狠,对自己、对所有人都狠。他是天才,东尧历史上难得一见的天才,他的一切都来地太过于容易,不仅仅是老天爷赏饭吃,而且还是喂到嘴边不得不吃的那种。

    所以,宁三打小就没有多少同理心,也只有对宁家的至亲会上心些。这些年庙堂之上人心鬼蜮里走过一遭,性子就更加漠然了。莫说只是面纱掉了……但凡不是真的上了心了姑娘,便是在他面前一刀刀地剜了自己的血肉,宁三都不会动一下眉头。

    若非如此,他母亲也不会如此着急地跟他寻一门亲事,不过是想要有个姑娘知冷知热的,暖暖他的性子。

    若真有一个这样的姑娘,莫说只是风尘居的琴师,就是一个乡野里目不识丁的女子,他宁国公府也自会奉为上宾,让全天下的人把那些不动听的闲言碎语通通都憋着咽回去。

    宁国公眸色深浓,言语却甚是和蔼,“如此说来,那姑娘容貌见过了?如何?”

    宁修远实事求是地总结,“甚好。”

    老爷子眼神一亮,最后一点担心终于落了地,幺儿眼光多高他知道,看来这大孙子的长相定是不会差了。手中拐杖背在身后,他跟着宁修远往里走去,又问,“何时带来府上用膳?你大嫂二嫂过阵子都要回娘家省亲,你母亲整日里也没个说话的人,寂寞得很,正好让那姑娘陪着说说话。”

    宁修远斜睨他一眼,大嫂二嫂省亲都会刻意错开了日子的,哪会扎堆地回?

    “真的。”宁国公面不改色心不跳,“又不是让你们明日就成亲,你紧张什么紧张?你难得有个能一道出去散散心的姑娘,叫回家里来吃顿饭怎么了?白行那小子不也常来?怎地白行能来,那姑娘就不能来?”

    “莫不是……此地无银?”

    朝堂之上足矣舌战群儒的宁修远,对着自家老爷子的步步紧逼,实在无奈又头疼。半晌,他终是败下阵来,叹气,“那也要就人姑娘愿不愿意。”

    “自然。”宁国公爽快应着。若是人姑娘不愿意来,那自己儿子也就是剃头担子一头热罢了,“就这么定了哈!你问问人姑娘何时有空,若是她不好意思来,我和你母亲偷偷去风尘居见她也成的。正巧给她捧捧场,也好让风尘居的管事看重她一些,莫要怠慢了去。”

    宁修远看了眼自己父亲,眼神有些古怪。

    宁国公被他看得浑身发毛,“作甚?”

    宁修远摇摇头,“没什么。”他不想告诉自己这个从来不涉烟花酒肆之地的爹,一方请帖十两银,管事不重视她还能重视谁去?更不想告诉他,按照如今得到的消息来看,那风尘居约摸着整个儿就是姬无盐的,那朝云姑姑怕也是姬无盐的人。

    他指指近在眼前的院子,“我到了,您想问的我都说了,您的要求我也答应了,您可以安安心心地回去了。”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老爷子意犹未尽,“那姑娘……当真好看?”

    宁修远点点头,“好看。”

    “好看到什么程度?”

    宁修远翻了个白眼,径自进了院子,再也不想理会这个空长了年纪的爹。

    心思却渐渐远去。

    好看到什么程度?倾城之色,祸国殃民,并非虚言。

    彼时上官得罪贵妃,是因为上官夫人姬氏。姬氏貌美,名动天下,便是当朝帝王也起过一些心思。只是彼时姬氏已经和上官长子也就是上官宁的爹谈婚论嫁,皇帝便渐渐隐了那心思。

    却也遭了贵妃忌惮。

    左相就是找了那时候还未声名鹊起的天师,散布了几句童谣,说上官姬氏,祸水红颜,主上官魅天下乱朝纲。随后没几日,钦天监夜观星象,惊恐地发现帝星不稳,隐隐有坠落之象!

    查到这些之后,宁修远问皇帝,明明不信这些,却又何故让谣言四起,令上官不得不远遁江南自敛锋芒避世不出。

    皇帝坐在御书房宽大的金丝楠木大椅里,面前龙涎香袅袅升腾,氤氲的雾气里,男人的表情有些模糊不清,那张日日得见的脸,竟也有了几分陌生感。

    他说,因为朕是皇帝。

    只六个字,却能理解成很多种意思。

    宁修远便没有再问,也没有再提起任何关于姬家、关于姬无盐的事情。

    往事如过眼云烟,其中细枝末节的东西亦只有当时身处局中的人才能真正感同身受。如今再提起,也只是惋惜一声红颜多舛罢了。

    思绪飘地有些远了,一直到席安过来,宁修远仍站在院子里有些出神。看到来人才若无其事地在石桌边坐了,指指边上的空位,“坐吧。”

    席安恭恭敬敬行了礼,才在那位置坐了,却也正襟危坐脊背笔直,屁股只堪堪搭着一点石头,几乎整个人都是紧绷的,他言简意赅地将那日听说的事情一字不落的禀报了,然后又道,“终究只是道听途说,原不想以此来叨扰主子的。只是……主子同姬姑娘熟识,咱们的人也不敢贸然闯入姬家,生怕惹了姬姑娘误会。”

    托着腮,宁修远点点头,是有些古怪。

    今日在姬家,并未察觉到任何异样,就是一座普通的商贾之家的宅邸。莫不是……只有夜间才会有?阵法?

    只是阵法之术多记载于一些古书之中,晦涩难懂,如今多已失传,甚至其存在的真实性都有待考证,更别说如今还有谁能深谙此道了。

    若真是阵法……怕是自己也束手无策了。

085 杨家好惨(一更)

    沈洛歆一直睡到了月上柳梢头,迷迷糊糊间醒过来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不知身处何地的茫然。

    她做了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有高楼大厦,有灯火通明,有车水马龙,有繁华盛景,可醒来却见桌边一盏残烛摇曳,是无边暗夜里仅有的一抹光源。边上几碟点心,却又是那个时代少有的精致和细腻。

    她依稀记得,抱着姬无盐的胳膊又哭又闹,她也依稀记得,借着酒劲朝着那张早就想挥巴掌的脸丢出了酒坛子,只是到底是怂,没对准。

    她更记得,姬无盐的转身相护,记得面纱扬起……那是她第一次,不是用自己的异能,而是真真切切地,看到了那张脸。

    真好看啊……

    肌肤细腻,莹润如玉,五官精致到无一不是恰到好处。原来,美到一定程度,真的能让人词穷。

    她一边吃点心,一边回想那一刻的惊艳,加上彼时意外的滤镜,真是越想越好看……便是她一个女子,都有些心动。

    吃完了点心,想完了美人,她又开始感慨梦里那个大概率是永远回不去的世界,可一时间似乎也没那么让人难以接受了,毕竟,在这个世界里,她也有属于自己的朋友,自己的圈子了。

    起身,走到窗口,看着暗沉月色下星辉点点,突然打定了一个主意。

    ……

    翌日一早。

    沈洛歆天色未亮就出了门。

    子秋醒来想着去看看她的时候,见屋子里已经没人了,碟子里的点心吃完了,也洗过了搁在一旁。

    看来是醒了。

    子秋便没有再去操心,只端了早膳去了姬无盐的院子。

    古厝也在,问及早膳,说是用过了。捧了一本薄薄的册子,是昨日暗中过来的人,和带过来的一些东西,连夜统计清点完,就给姬无盐送了过来。

    住在城外,人员往来便相对简单一些,只是集中在姬家的眼线也不少,突然宅子里多了许多人的话也很容易被发现,她便吩咐古厝,让这些人暂时不要轻举妄动,又让风尘居这几日张贴告示,说是扩大规模,招收一些丫鬟小厮的,将其中几个先安排进风尘居。

    古厝道好。

    想了想,姬无盐又说算了,“午后我自己过去一趟,找她亲自说说。正好也几日不曾过去那边了,多少有些玩忽职守不务正业了。”说完,自己也笑。

    古厝已经应好,带着笑。

    子秋从粥碗里抬起头来,“倒是听说了一件事,百合这几日就要离开风尘居了,说是自己赎的卖身契。”

    古厝无所事事,也多了几分八卦的心思,勾着嘴角笑意凉薄,“不是她那情郎赎的?”

    设计了小丫头,本不该让她还活地这般自在。可姬无盐不想动她,说她若是出事,最后还是给朝云惹麻烦,风尘居又要停业。如今这人既要离开了,是不是……该算算前账了?还有……杨家。

    “这就是奇怪的地方。”子秋捧着碗吃地欢,却也不影响她说个囫囵话,咬字还清晰,“她那日说是和好了,朝云说之后其实杨少菲并没有来过风尘居见百合,两个人倒像是一刀两断,清了似的。哦对,杨家的婚事也定了,下月初二,黄道吉日。”

    姬无盐将手中册子递给古厝,“这么快?不过十几日光景了。”八月初二,夏末初秋季,是极好的季节。

    “兴许是前阵子杨家那些事情实在传地太难听,杨家担心婚事生变,想着早早生米煮成了熟饭吧。”子秋呵呵地冷笑,实在瞧不起杨少菲那做派,“听说,这婚事……是宁三爷保的媒,若非如此,早黄啦!”

    骤然听到提起宁修远,姬无盐微怔,再看小丫头说这些话时挤眉弄眼的样子,失笑,勺子敲了敲她脑袋,“怎么有那么多‘听说’的,小小年纪别的不学,将那些个市井妇人闲言碎语的本事倒是学了不少。”

    古厝摇头,不看好,“这婚事若是能成,倒也不容易。”

    子秋摸着脑袋,很是好学求知,“此话怎讲?”

    “快些吃,吃了干活去!”姬无盐斜眼瞅她,“同你说这些作甚,说完,你转头又去同别人说,‘听说杨家那婚事成不了’……届时,杨大人直接来打你。”

    古厝笑,便真的不说了。

    其实古厝的意思,姬无盐却是明白的。杨家和叶家分属不同的阵营,杨家在太子阵营,叶家却是妥妥的皇后党,大约也就是平阳郡王党。加之宁修远在里头掺和,估计代表的是皇帝的态度,皇帝擅制衡。这三方搅和在一桩婚事里,能成……着实也是奇事。

    加之……杨少菲自己惹出来的一屁股烂账。

    当日定是极热闹的。姬无盐托着腮,有些向往,“真想去讨杯喜酒喝喝呢……”

    “真想去?”交换了个眼神,古厝抱着那薄薄的册子,眉眼之间都是唯恐天下不乱的生动,“若是你想去,我来想办法。”

    瞧,古厝总有办法。

    姬无盐眯着眼笑,像盯上了猎物的猎人,缓缓地,拉开了她的弓。

    子秋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觉得这俩人很好地解释了一个词语——狼狈为奸。

    完了,不说别的,就这两人这表情去参加婚宴,这婚宴就平静不了。

    杨家好惨。

    ……

    上午还是晴空万里,午膳时分天色就阴沉沉地压了下来,没一会儿,就下了雨。

    雨不大,细细密密的,像江南的秋雨,缠绵悱恻。

    午膳的时候,沈洛歆回来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灰头土脸的,身上还沾了许多的泥泞,看起来狼狈极了,问去哪里却不说,只问宅子里可有哪里能挖地窖的?

    问完,又改口,说酒窖。

    子秋瞠目结舌,一个一杯倒的人,挖酒窖?是想将自己醉死在酒窖里吗?

    可怎么看都不像是在说假话,子秋悄悄问过了姬无盐,姬无盐指了指东北角的废宅子,没什么兴趣。

    毕竟,姬姑娘兴趣广泛,独独不贪杯。

    倒也贪过,只是如今不贪了。

086 第一个租客(二更)

    寂风看起来挺感兴趣的,落雨天里跑前跑后的,没一会儿就成了个泥水落汤鸡。

    姬无盐也无所谓,毕竟,云城的小公主那个年纪比他还皮,莫说淋点儿雨了,就是泥水潭子也是滚过的。

    所以姬姑娘带孩子,跟带猴子差不多,只要不是作奸犯科、为非作歹,都成。

    她站在院子外看了一会儿,没看出什么名堂来,便随他们去了,只留了岑砚给他们打下手,自己带着子秋和古厝去了风尘居。

    雨天,又是午膳后,风尘居客人不多,朝云也难得清闲,捧着一本又一本的账册,去了彼时姬无盐住的那个屋子。

    即便如今她已经不住了,里面陈设却是从未变更,还是她离开时的模样,只每日里安排了丫鬟过来打扫。

    姬无盐随手翻了翻,便不看了,只聊了些家常,说明了来意,朝云一口应好,说明日就安排下去。

    又说了一会儿话,喝了一会儿茶,已近晚膳时分,朝云便说什么都要姬无盐用了晚膳再走,于是,说起百合,才知道子秋所谓的“听说”到底是有失偏颇的。

    百合的确是自己赎的自己,这些年她大部分的积蓄都补贴了杨少菲,其实所剩无几。风尘居大多数姑娘是没有卖身契的,来去自由,只有百合这些从上一个东家手中买过来的姑娘们,才有卖身契。不过朝云平日里管地也不紧,若是想走,象征性地付些银钱,便也放人了。

    说到这,朝云叹了口气,“其实百合原也是不想走的,只是她小月子没坐好,听说那日约你相见便已经是强弩之末,如今是注定跳不了舞了。她不愿在这里拖累我,说什么都要走。我原想着如何也要多收些银子才是,给她个教训免得往后再识人不清,可想着她那身子,估计是离不开汤药了,却又于心不忍。”

    “也的确是可怜见的一姑娘。说是准备回老家了……约摸着是听说了杨家的亲事吧。我这里人来人往的,消息传得快,倒也的确而不适合她住着。”

    “她老家哪里?”

    朝云摇头,说是不知,只隐约记得是个格外贫穷的小村落,平日里也未见提起,想来老家也没什么人了。

    姬无盐托腮沉思,一个无权无势的姑娘家,又是如何得到的那份秘法?何况,自始至终都戴着那朵血色绢花的女子……真的会心生退意了此残生?

    姬无盐有些不信,“她离开前,你还是当心些为好,莫要让她惹了事情牵连了你。待她离开,就随她去吧,左右你管得了一时,却也管不了一世。”

    “无盐?”

    说话间,门外抱着伏羲琴的姑娘试探着唤道,探头一看,嘻嘻一笑,“看着这扇门开了,想着丫鬟打扫都在上半日,没成想真的是你……好几日未见了呢。”一袭鹅黄裙衫,发间也是同色系的细纱绑带,看起来很有活力,像一只翩跹蝴蝶。

    自那日之后,便未曾见过若水。

    如今和宁修远的关系虽说不上好,却也说不上差,连带着这个“宁修远的人”,姬无盐也没有再刻意关注提防过。这会儿得见,倒是有些意外,对方却已经自来熟地进了门,冲着朝云打了个照顾,“姑姑。”

    桌上还搁着一摞账册,她视若无睹,“方才回来的时候在门口,遇到了平阳郡王府的小厮,递了帖子说是今晚定一个雅间,这会儿小厮该是到处在找您呢。”

    “成,那我先去前头安排。你们慢慢说话,晚膳想吃什么直接吩咐膳房就是。”说着,带着丫鬟匆匆离开了。

    若水笑笑,将手中的琴搁在原本搁账簿的地方,吐了吐舌头,又偷偷看了眼古厝。

    只是没说话,也没打招呼,只和姬无盐聊了聊家常,说起这些日子来夫人们频频请她过去弹琴,楼中姐妹都羡慕她。

    姬无盐只是恭喜,说挺好。

    两人都绝口不提茶楼中发生的事情,一个不说相谢,一个也不解释为何提前知晓,两人都带着几分心知肚明的默契。

    没过多久,来了两个丫鬟,自称是朝云姑姑派过来跟着姬姑娘回去伺候的,子秋问名姓,说一个叫心月,一个叫纤月,若是姑娘不喜,还请姑娘赐名。

    姬无盐摆摆手,让人先去外头候着去了。

    倒是若水,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两个之前伺候在朝云姑姑身边的丫鬟,托着腮意有所指,“风尘居还有这样的事情?搬出去住多给几个丫鬟伺候着?若这样的话,我倒是也想搬出去了……只是丫鬟们的月例银子,是风尘居帮忙给的吗?”

    她的长相带着几分孩子气,天生能降低旁人的戒备心,这般戏言的时候也看不出几分真假几分试探。

    姬无盐打趣她,“这算盘,打地我在东郊都能听到了……想得美!我不过是懒得找丫鬟,正巧听朝云姑姑说她要新找几个丫鬟小厮,托她帮我找两个。宅子大了,子秋一个人忙不过来。”

    若水嘻嘻一笑,“其实倒也想过搬出去了,之前是觉得住这里方便,但如今经常外出,有时候回来晚了,还得让前头小丫头留门,次数多了也不好意思……只是,这宅子也难找。”

    姬无盐只是附和,并不接话,不过她大约知道对方兜兜转转要说什么了……看来,宁修远,终究还是要防着些的。

    若水便只能自顾自地继续说,“无盐那处宅子倒是找地甚好,闹中取了静。我之前倒也留意了几日,不过总是无果,渐渐地便也作罢。”

    “古厝寻的。”姬无盐冲着古厝笑笑,才转首说道,“我哪懂这些个事情,宅子是古厝找的,修缮也是他找人修缮的,如今还有些事情没有完成,没办法,那宅子对我来说实在大了些,若非如此,我也不会再找几个丫鬟。”

    话音落,对方眼神一亮,“那不若……我先去无盐府上借住些日子?待我找着宅子就搬走,在这之前,我按日子给你结算银钱,你开个价?”

    第一个租客出现了,第二个租客还会远吗?

087 想对你使美男计(三更)

    话至此,再拒绝似乎也过不去。

    只是姬无盐仍然有些为难,“这……”

    若水伸手拉她,也不拉手,只拉了衣袖,拉着衣袖拽了拽,眼神去飘着去了古厝那里,央求般地又晃了晃她的袖子。

    一副小女儿的娇态,带着几分憨态可掬。

    让人忍不下心肠来拒绝。

    也曾怀疑过宁修远,到底为什么选择了容色并非格外出众的、看起来在这个圈子里有些不起眼的若水,后来渐渐意识到,其实很多时候,“不起眼”本身就是一种武器。

    若真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想必如今燕京城的夫人圈子就不会那么友善地接纳她了,她们兴许会更加戒备若水想要进入夫人圈的动机。

    如此小家碧玉,正好。

    姬无盐似乎有些为难,轻笑,“你既开了这口,想来是拿我当朋友的。可既拿我当朋友了,却又说什么按日支付银钱这种见外的话。你若是要付钱,我是万万不会让你住的。”

    对方惊喜,“那就是……让我住咯?”

    颔首,任她晃着自己的衣袖,“若是你不提银钱的事情,我便答应你住。”

    “好嘞!”若水嘻嘻一笑,挽了姬无盐的胳膊,就差整个人挂上去了,“我会很快找宅子的。最好能做邻居,如此,往来也方便些,不会显得寂寥。”

    姬无盐敛着眉眼笑,目光落在对方保养地极好的手上,大抵……这宅子短时间之内,是找不到了。也不知道宁修远让她住过去打探些什么,但是很显然……宁三爷,得失望了。

    若水兴高采烈地回去打点行李去了。

    姬无盐和古厝交换了一个心知肚明的眼神。在他们精心布置的宅子里,便是宁修远亲至,也一定是空手而回的,何况还是这个看起来只有几分小聪明的若水。

    勾着嘴角,眼波流转间,一双眸子缱绻又促狭,“古厝,倒是不知道这小丫头对你有几分真……不若,你使使美男计,将她拉到咱们的阵营里,如何?”

    古厝面色一黑,板着脸敲她脑袋,下手却又很轻,哪舍得真的敲她,“什么计谋都会些,独独不会美男计。若是哪日我学会了,先对你使使,如此,你偌大姬家尽收囊中,岂不最好?”

    姬无盐支着下颌笑,“古家你都瞧不上,你还能瞧上我的?”半点没当真。

    古厝收了手,摇头失笑,那么聪明的丫头,偏在这件事上格外迟钝,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隐藏地太好。可明明……连岑砚都看出来了。

    打定了主意去姬家的那天,祖父在书房里捶胸顿足,父亲黑着脸沉默不语,母亲也只是默默垂泪。他们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好好一个大家族的少爷,要去被人家做一个……下人。说好听些,是客卿,但终究是听命行事的手下。

    他骗他们,说是历练,历练完了就会回来接手家族的。

    可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什么历练,不过是想在还能冲动的年纪,好好的,任性一回罢了。

    掩了眼底所有的情绪,他给自己倒了杯茶,端在掌心看着屋子外子秋煞有介事地教导新人,失笑,“古家有那自知之明,也就只能和宁家这样的比一比了。和姬家这样的庞然大物……”

    刚够提鞋。

    姬家隐世数百年,其实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一代的姬家家主,和她经营之下的云州势力。

    ……

    若水很快就回来了,身后跟着送晚膳的下人。

    朝云特意交代过的,所以基本上都是姬无盐喜欢的菜,看着简单,却每一道都格外精致费心。

    用完了晚膳,也没见朝云回来。

    姬无盐便差了个丫鬟去前头看看,两个丫鬟之中一个看起来年龄更小一些、性子也更活泼一些的,当即抢了任务去了,没多久就跑了回来,说是平阳郡王已经到了,在雅间,正想要见见姑娘,若是姑娘不愿,便拒了。

    姬无盐缓缓起身,整了整衣裳,低眉含笑,“郡王难得来一趟,若是拒了,免不得说咱们风尘居啊,店大欺客。左右无事,便过去敬杯茶吧。”

    平阳郡王……终于是等来了。彼时若水说平阳郡王府递了帖子定了雅间,她便寻思着今日如何也要见上一见。没成想,对方显然也有此意。

    甚好。

    ……

    沈洛歆曾说过,平阳郡王乃皇室嫡子,强势跋扈,也是曾经最有希望入主东宫的人,如今被人捷足先登,心头不悦,自是带着几分阴郁。

    可在雅间看到平阳郡王的时候,姬无盐甚至都怀疑,眼前这个和沈洛歆所说的,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一袭湖蓝长袍,玉制腰带,将腰间紧紧收束,竟是多数女子都不及的纤细。他眉眼温和,容貌俊美,加之身形纤细,竟……有几分男生女相。

    容貌估计更多地继承了白皇后的,和李裕齐并无几分相似。

    推门之际,他已经起身站起,冲着姬无盐微微拱手,做了请的手势,笑地风光霁月,“姬姑娘吧?今日在白家,听外祖母念叨起,左一句好,右一句好的,已经很久没听外祖母如此夸人了,当下便按捺不住,说什么也要今日见一见才是。”

    说着,已经将姬无盐引到了自己跟前的位置上,又问,“未曾耽误了姑娘吧?”

    “郡王殿下客气了。”她敛眉浅笑,眼角自带几分风情,不多,恰到好处,“小女理应前来拜见殿下。之前的确和白老夫人有过一面之缘,却也担不起如此赞誉,老夫人实在过誉了。”

    “哈哈哈!”对方似乎兴致很高,说话声也比方才高了几分,“外祖母很少会这样夸一个人,你也莫要谦虚,来来来,喝茶、喝茶。”

    “多谢殿下。”她道谢,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并未搁下,就听平阳郡王笑问,“听说,太子为难了姑娘?”

    姬无盐抬眼看去,对方坐姿端正,容色温和,看起来的确和所谓跋扈半文钱的关系都没有。

088 痴情杏花酿的江都郡王(一更)

    见姬无盐看自己,平阳郡王李奕维哈哈一笑,“无妨无妨,你不用紧张,就是随口说说罢了。我和皇兄不同,不至于为难你们小姑娘家……只是听说白行那小子还同皇兄闹了些不愉快,我才想着问问,毕竟算起来……都是自家兄弟嘛!”

    “自家兄弟”四个字,咬字清晰迟缓,颇有些意味深长。

    姬无盐应是,“只是几句口角,彼时小女不知太子殿下,否则如何都会拦着白公子的。后来还是多亏了宁大人。”

    “宁三爷?”

    对方似乎很是意外,明明早就调查地一清二楚了。姬无盐心中腹诽,面上却内敛到近乎于木讷胆怯,仿佛难得见一次天家颜面而有些瑟缩,点着头,迟疑着,“是、是的。”

    “没想到三爷也来过风尘居。看来的确是我整日里窝在郡王府里,有些跟不上了……听说姬姑娘的琴曲也不是每日都有的,今日看来就是不太凑巧,听不着了?”

    “回殿下的话,的确是这样的,小女在这里讨生活,也不敢违背姑姑安排,还望殿下恕罪。不过风尘居的姑娘们都不输小女的,不管殿下什么时候过来,必然都会觉得不虚此行的。”

    李奕维搁下茶杯,靠着椅背大刺刺地打量着这个低眉顺眼温柔浅笑的姑娘。

    他看出来了,只要不涉及一些过于敏感的话题,她的回话都格外正规到近乎于滴水不漏,只是也仅限于此……

    原以为是个可用的,却也不过如此。若是还要费心栽培,就过于耗时耗力了。

    又说了几句话,李奕维就放人离开了。姬无盐行了礼,小心翼翼地弯着腰小碎步退了出去,一直到退出雅间,还不忘冲着门口守着的侍卫近乎于谦卑地笑了笑。

    侍卫转身进去之前,下意识看了眼正扶着楼梯下楼的姑娘,那姑娘正拍了拍自己,长长的吁出一口气来。

    没多久,李奕维也走了,朝云姑姑闻讯赶来亲自送上的马车,又目送着一路消失在了道路尽头才转身入内。

    李奕维靠着马车车壁,闭着眼,看起来有些疲惫,他低声唤道,“十七……我原以为能让宁修远破例的姑娘,一定是与众不同的,是足够入局的。如今看来,也不过尔尔。”

    被叫做十七的侍卫稍稍侧了脸,宽慰道,“殿下。您太着急了。”

    “十七……我不想输啊……”

    声音很低,宛若发自灵魂深处的呢喃,散尽夜色里。十七心都跟着颤,动了动嘴,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无法感同身受的宽慰终究只是浮于表层的事不关己,苍白而无力。

    半晌,他说,“殿下,听说,江都郡王……终于清醒了。”

    “呵。”笑声凉薄,“他个懦夫……我以为他要醉死在那堆酒坛子里了。”

    十七似乎听不出自家主子话里的凉薄,摇摇头,叹气,“江都郡王也是痴情,听说前阵子将周边能买到的杏花酿都买了……城里没有,就跑城外去买,喝了这许久,如今还剩大半酒窖的杏花酿没喝完呢。”

    马车里的男人闭着眼,对这个话题没什么兴趣,意兴阑珊的样子,“那怎么不喝了?移情别恋了?喜欢桃花酿了?”

    “殿下……”十七摇头,“听说是贤妃娘娘,在江都郡王府的院子里哭了好几日,哭地大家都以为郡王那啥了……郡王孝顺,自是看不得娘娘日日哭成泪人儿,便将那酒窖封了,只说今生都不会碰酒了。说起来……陛下也是奇怪,竟然真的半点没有插手管管的意思……”

    “呵……管?他若是早想着管管,事情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这些年来,我倒是愈发地看不懂他了。可能这世上,唯一看得懂他的人,就是宁修远了吧。”

    “十七,你说……宁修远为什么会对这样一个姑娘上心呢?”

    十七没有回答。

    殿下说陛下的心思兴许只有宁大人知道,那宁大人的心思……这普天下,怕是就没有人知晓了。

    李奕维也没有在开口说话。马车已经离开闹市区,路上行人渐渐稀少,细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将停而未停。夏末的风徐徐吹着,倒也惬意。半晌,他低声轻叹……

    ……

    无月,夜色暗沉,小雨时断时续。

    兴许是因为住着的人少,宅中石灯笼里的蜡烛也只摆了稀稀拉拉的几个,残烛摇曳间,光线忽明忽暗,看起来下人多少有些敷衍惫懒。

    这是若水入住姬家的第一夜。

    她知道姬无盐对自己有所怀疑,只是大家都心照不宣地保持了表面的和平罢了。

    也有可能是觉得,将自己搁在眼皮子底下,反倒更加安全些。总之,不管是什么原因,左右是住进来了。

    不得不说,这宅子的确是修缮地极好,彼时姬无盐所说的“家道中落”,看起来也没落到哪里去,这宅子说买就买了,说修缮也修缮了,这可不是风尘居弹个几年琴就能买得起的。

    姬无盐给她借住的院子也不错,一看就是客院,在宅子偏北方,距离主院稍远,往来也看不到几个人。夜间子秋来给她送了些茶水,又安排了一个小丫头过来伺候着,那丫头她未曾见过,年纪看起来还小,性子也有些怯弱,说是过来没几日,平日里只负责扫扫后花园之类的。

    自称,桃夭。

    名字倒是很好听,只是胆子实在太小了,像个受惊的鹌鹑。

    说话间低着头露出颈项间的疤痕,一看就是陈年旧疤,从耳后蔓延至领子里,看起来还不止一条。

    问起之前的营生,说是打小就是孤儿,被牙婆子捡了卖到一户大户人家,没多久就因为自己长地不好看吃地又多不讨喜,又给发卖了去。这些年基本上在每家都干不了几个月,就这么一直被卖来卖去的,做的也都是洒扫这样的粗活。

    小丫头长地的确很一般,营养不良地像个豆芽菜似的。

    问起年龄,沉默,说不知。

    的确是可怜……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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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公夫人上位攻略介绍:
有一个做太子妃的姐姐,有一个做江南首富的哥哥,上官宁以为,她有一辈子的时间,去看最美的景、去品最烈的酒、只需纵情山水间,逍遥又快活。
偏……东宫一场大火,世间再无上官女。她覆起容貌,走进繁华帝都,走进鬼蜮人心。
眼见它楼又起,高台之上,琴音高绝,她盈盈一笑间,道一句,小女,姬无盐。
……
宁国公府宁三爷,面慈而心狠,燕京城中横着走地主儿,从未有人能入其眼,偏总低声唤她,“宁宁。”
宁宁,宁宁。
此去经年,才知那称呼最后的深意——以吾之姓,冠尔之名。国公夫人上位攻略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国公夫人上位攻略,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国公夫人上位攻略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