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斋芳事TXT下载斋芳事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斋芳事全文阅读

作者:绵绵花瓞     斋芳事txt下载     斋芳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一章 落幕

    花祥文涛武略不差,可却没有一颗容人之心,太过护短,少了一份公正平允;而林或无能提出这样一套解决方法,无论是对双方,还是对军规,都有理智的交代。

    “我记得你提起过林或无这个人,”宣霁觉得窗外的景色索然无味,转过身,白色衣袍滑过地面,眼角微斜,看着随元良。

    “是,”随元良点点头,“林或无也是盛京城勋贵人家出来的,底细这些方面我都清楚,大可放心。”

    “你再留心,小小年纪,这人非池中物。”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宣霁好像忘了自己也才二十出头。

    “阿斋,不要让二嫂知道这件事好吗?”姜容眨着有些刺痛的眼角,此时跟着姜斋离开伤兵营,才真实感觉事情已经过去,自己也差点命丧于此。

    “五姐,就算我不告诉二嫂,二嫂也会从别人的嘴里知道,也许你告诉她会好些,”姜斋深知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透风的。

    姜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突然发觉嘴唇刺疼,一摸,原来内壁已经被自己咬破了,近乎呢喃说道,“我知道了。”

    姜斋怕姜容被今天李铁说的那番话刺激到了,想了想出声安慰,“五姐,你放宽心,姜家会沉冤昭雪,我们也一定会平安无事。”

    姜容闻言,不知有没有信,只是轻柔地笑了笑,“是啊……”可是脸上却是对世事的迷茫。

    伤兵营离庵庐有些远,焰麟军里又很少说闲话的,所以现在池景芸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站在庵庐的门口焦急地等待,不管风有多刺骨,天气有多寒冷,可能家人就是这样,不管你从何归来,他们都会在门前等着你,为你扫清回家路上的雪,只担心着你是否吃饱穿暖。

    远远看见姜容和姜斋踩着薄雪回来,不管天寒地滑,急急忙忙地就要上前。

    见池景芸迎上来,姜容和姜斋也是加快了脚步。

    池景芸心里焦急,也就忽略了姜容脸上的不自然,“阿容,怎么了?今日怎么这样晚?”

    姜容看到池景芸的瞬间,其实有些绷不住的,想告诉她自己满腹的委屈与忧烦,可姜容还是强撑着露出一个笑容,“事情有些多,就回来晚了,大家都在忙,我也没好意思让帮我回来给你报个信。”

    姜斋触摸着池景芸的手冰凉如铁,心下暗暗有些心疼,“二嫂,我们先吃饭吧,一会儿我们再说。”

    “好,都饿了吧,大嫂给我们放在灶上热着呢,快去吃些,”池景芸也无暇多问,拉着姜斋和姜容就往后面的厨房走。

    几人心思各异地吃完饭,姜斋在想宣霁刚刚的态度,他到底在谋划什么,江参将的伤病到底适合什么伤药……姜容许是本吓着了,还是心不在焉在想着什么……

    这时候池景芸也发现了姜容的异样,见姜容不说,自己现在也不知好不好问。

    “阿容,你还要去伤兵营帮忙吗?”池景芸小心问道,怕姜容一个人在那里是受了委屈,

    姜容身体有一瞬间紧绷,回过神遮掩性地吃了一口饭,动了动嗓子眼,“还不知道,要是杨大嫂还缺人手,我就去帮忙吧。”

    “下次就我去吧,你就在庵庐跟着柳郎中多学些,”池景芸给姜容夹了一筷子菜,池景芸知道肯定在这半天发生了什么。

    “下次我去吧,二嫂,五姐,包扎医治这方面我懂得多些,最近我也有空闲,”现在池景芸和姜容出去姜斋都不放心了。

    这还只是焰麟军内部对姜家的敌意,出了这里,不知道还有什么豺狼虎豹窥伺着。

    随元良跟宣霁说完事情就出来了,想起刚刚在伤兵营发生的事,其实随元良知道后本来就要赶着去处理了,宣霁拉住他,派人通知了花祥和林或无。

    随元良一瞬间就知道宣霁想干什么,林或无是他推荐的人,花祥是焰麟军老将。

    自己几乎是眼睁睁看着事情的发展,姜容被冤枉,姜斋的出现,林或无的出面。

    随元良突然发现,当她们与焰麟军营的利益发生冲突时,自己真的能保护姜家的那三个女人吗?

    他不知道。

    西沉落日异常红,散尽流光化玉弓。

    姜斋下午又抽空去了一趟江参将营帐,在心里想好进一步的治疗方案,池景芸一下午想问问姜容,却又欲言又止,一切都在安静渡过……

    夜晚,姜斋听到姜容的房门打开,池景芸房门方向响起轻缓地敲门声,然后一夜寂静,天空中只有一轮圆月,光明和轮廓都清晰刻露,烘托着夜色,日换星移。

    第二天姜斋看到池景芸红着眼从房门出来,见到姜斋却笑着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仿佛那件事在一晚上的消化中,池景芸已经接受。

    姜斋看着庵庐的门外的路,天气在转暖,地上的积雪沟壑纵横,瘦如枯枝。

    “二嫂,我去伤兵营帮忙了,早饭我已经吃过,”姜斋看着池景芸强忍的样子,还是多说了一句,“您……别担心我,会没事的。”

    池景芸扭过身子胡乱地点头,不想让姜斋看到自己此时的无奈与愧疚。

    姜斋不知道在自己离开后,池景芸偷偷大哭了一场,明明一切都在变好,自己心口那个窟窿却越来越大。

    姜斋又一次来到伤兵营,能察觉到很多人对自己的打量,里面包括受伤的士兵,来往的营护,细微却是扎人的疼痛,不带善意眼神有时候就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利器。

    “斋妹子,来了啊,”时辰还早,太阳也就露出一个缝,杨大嫂见到姜斋,放下手中的东西就过来跟姜斋打招呼。

    姜斋昨日专门来问伤兵营人手还缺不缺,之前杨大嫂还扭捏不知是拒接还是接受。

    “大嫂,你是爽快之人,需要帮忙您就说,我不会因为什么就推拒,将军昨日不也敲打了吗,”姜斋知道杨大嫂是怕又出怎么一档子事,到时又是有理也说不清。

    “好,妹子,我就不跟你客气了,你要来啥时候都可以!”杨大嫂一拍手,斩钉截铁地说,“等忙过这一阵就好了。”

第九十二章 醋意

    姜斋摇摇头说道,“没关系,只要我在,您什么时候叫我,我都会赶过来帮忙。”

    “好,大嫂也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别耽误你的事就成。”杨大嫂确实不是一个拖泥带水的人,马上就给姜斋分配好了任务和区域。

    伤兵营里还有些伤兵,他们伤情过重,在第一次救治时就是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的,或者一些伤伤在重要部位,不能轻易移动,便会现在伤兵营留下观察,由伤兵营的营护开始照料,直至伤兵能够回自己的营位。

    杨大嫂让自己给东边的伤兵换药,姜斋收拾好伤药和一些必要物品准备去换药。

    大多伤兵已经醒了,不分白昼都要在这方寸之地躺着,对于他们已经有生物钟的身体是种煎熬。

    “今天伤口痒吗,已经几天了,身体有没有其他异样……”姜斋像以前询问自己的伤兵那样。

    伤兵也在回答,但回答很是敷衍,近乎能说一个字,就不可能说两个字。

    姜斋手下其实很轻缓,速度也很快,换药的方法也让他们只是感受到轻微的疼苦,但是不说姜斋的身份,就说昨天他非要让自己的兄弟低头,这让他们感觉姜斋实在侮辱焰麟军。

    总是不配合的乱动,说他是故意,好像也不是,但是动作里的抗拒姜斋却能清晰地感受到。

    “若是不愿意让我上药的尽管说,我可以为你们找旁人,”姜斋不想对这群人恶语相向,甚至去哪里告上一状。

    姜斋知道那个道歉什么也换不来,甚至会招来更多焰麟军的仇视。但看到五姐那样伤心的样子,自己就想让李铁等人给自己五姐一个道歉,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

    姜容曾为在深夜他们落泪,在才开始包扎时回因为弄疼他们感到无比愧疚,认真细致学习每一个步骤,在那个小破瓦房里练习喂药、上药……

    “为什么要找旁人?我们怎么就不愿意了,可别诬陷我们,”其中一个躺着的伤兵瓮声瓮气地说道。

    他李铁他们住一个营,等他回去的时候,出生入死的兄弟一个都不在了。

    “好,那就别乱动,弄疼了别喊出来,”姜斋对于这种兵条子不是没有经验,当了那么多年军医,什么兵油子没有见过。

    在换最后几个伤兵的时候,其中一个看上去十七八岁的伤兵,赌着气绷紧身子,这样包好也是不利于伤口恢复。

    姜斋看了一眼,埋着头继续换药,手上不重不轻地扯了一下。

    “嘶~”小兵深吸一口冷气,眼眶通红,“你干什么,下手怎么重!”

    “抱歉,你绷太紧了,我手上也没个准了,”姜斋淡淡说道,起身换给下一个伤兵继续换药,

    姜斋这样说道,脸上却没有任何歉意,小兵还想说什么,姜斋侧身,一双眼睛就漠然盯着他,仿佛什么心思都无处遁形。

    小兵一下噤声,哼了一声转过身,眼里已经有些晶莹点点。

    姜斋给东边所有伤员换好药,已经晌午了,比平常晚了些,还是有些兵有意无意地抗拒,还是花了些时间,此时感觉腰都有些直不起来。

    临近中午的时候,就托杨大嫂给二嫂和五姐报了信,今中午回来吃了。

    姜斋在伤兵营草草吃过午饭,暗自在两个伤兵营里巡视了一圈,正准备离开时,遇到田晏往这边从吃食。

    姜斋对田晏的印象不差,就主动打招呼,“田大哥,近日可好?”

    田晏见到姜斋也是满脸笑意,发自内心的祝贺,“好,新地方住的怎么样,嫂子和姜容妹子喜欢吗?吃食有我做得好吃吗?”

    “我们一切安好,”姜斋笑着点点头回答,“大嫂样样做得好,就是煮得鸡蛋,没您做的好吃。”

    田晏曾在自己最困难的时候,让出自己的份例。对于二嫂和五姐的照顾,姜斋一直铭记在心。

    田晏正要回姜斋,手里往筐里摸……

    “姜斋,”一声低沉的叫声,伴随着寒风迅即而来。

    宣霁正站在不远处,目光不是很友善。

    “参见将军,”田晏立马恭恭敬敬跪下施礼,姜斋站着施礼。

    姜斋没有跪下,因为她不是焰麟军,宣霁不是她的将军。

    “你们在干什么,”宣霁的眼神在两人身上巡视,仿佛会把两人之间什么猫腻揭露出来。

    二人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聊了会儿近况,都在猜测宣霁话里更深的含义。

    就是迟疑的几瞬,宣霁的脸微不可察地黑了,“说话。”

    姜斋和田晏对视了一秒,宣霁更是像被踩到尾巴的猫,脸已经可见的沉了下去,就像被刺破了水泡。

    宣霁见到田晏脸皮白皙,眼睛黑亮,不知道听谁说,‘小姑娘最喜欢这种类型的’。

    “焰麟军就要有焰麟军的样子”说完一甩袖子踏着黑纹靴离开。

    在宣霁的眼里,一男一女有说有笑,是极不正常的,况且姜斋还是个待罪之身。

    两人一句话没说,宣霁自话自说,编导了一场大戏。

    姜斋已经知道宣霁有时就会莫名抽风,田晏却是不知道,察觉到宣霁的怒气,田晏不知为何却又惶恐不安。

    “田大哥,将军有时就会这样吓吓我们,”姜斋扶着田晏起身,“可能是想我们不要懈怠吧。”

    宣霁一回头,看到两人又拉拉扯扯的模样,没有由头地怒从心起,“姜斋,跟我走,江参将营帐需要人手!”

    姜斋看见宣霁甩下一句话,自己脚步如飞地离开,

    “斋妹子,你快去吧,正事要紧。”田晏虽然不知道宣霁为何发怒,但他知道将军做事都是有由头的。

    姜斋听到是江参将营帐的事,也想赶过去,自己也正准备去江参将营帐看看。

    宣霁越走越远,也开始逐渐冷静,知道自己这通发怒是毫无由头的。

    先不说二人什么都没有,就算二人有了首尾,也是瞒不过自己的,那方才为何动怒呢?

    宣霁第一次有了自己想不通的事。

    宣霁又想到姜斋脸上的笑容,莫名地还是觉得刺眼。

第九十三章 刺眼

    姜斋看见宣霁甩下一句话,自己脚步如飞地离开,

    “斋妹子,你快去吧,正事要紧。”田晏虽然不知道宣霁为何发怒,但他知道将军做事都是有由头的。

    姜斋听到是江参将营帐的事,也想赶过去。

    宣霁越走越远,也开始逐渐冷静,知道自己这通发怒是毫无由头的。

    先不说二人什么都没有,就算二人有了首尾,也是瞒不过自己的,那自己为何动怒?

    宣霁又想到姜斋脸上的笑容,莫名地还是觉得刺眼。

    姜斋脚步匆匆想追上宣霁,问问情况,可无奈人小身矮,再如何跑,也追不上宣霁的步子。

    看着宣霁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路口,姜斋停下脚步,闪身往另一条小路走。

    宣霁心里在,并没有发现后面的姜斋已经不见了,身后的亲卫,互相看了一眼,也不敢提醒。“

    在焰麟军的一处营地的帐篷里。

    ”各位兄弟,其他的李铁也就不多说了,想跟着我回家的,到我这来报个名字,这几日我们抓紧就要离开焰麟军。”李铁把他们住一个营帐的兄弟都聚在一起。

    此话一出,不少汉子嘴上不说,可心里却发紧,脸上也满是为难,有些家里已经传来了消息,有些家里已经没人了,跟李铁回家乡也是益处不大,在军营还能拼个生死也许还能挣个前程。

    “大哥,我家里没人了,”坐在最角落的一个小兵,年纪还轻,已经用手摸着眼泪,“我不回去,我爷爷一直想我光宗耀祖,现在回去我也是没脸见他。”

    小兵手上还紧紧捏着一封信,眼泪、汗滴已经将墨染得快认不出了。

    “李兄弟,我跟着你回!当兵怎么久了,孩子长什么样都快忘了,”一个黑壮大汉第一个要跟李铁回,家里传信来,父母年老恐怕时日不多了。

    “我留下……”

    “我离开……”

    “……”

    张老三一个人坐在自己的床上,死白眼睛死死盯着房顶,听到有人说要留在这里,就在心里发出一声嗤笑,听到有人要离开,脸上又是一种愤恨。

    大家挨个说完后,李铁拿着写好的名单,又仔细地对了下。有十二个兄弟要回家,七个留下,还有几个想等等,这两天会不会有信回来。

    见张老三一个人躺在床上,李铁其实心里还是有些羡慕,家里人都在盛京城,天子脚下,跟洪水、干旱、蝗灾统统没关系,现在还能一心一意留在军营效力。

    “老三,这件事我们做得不对,但最后还算是得到一个皆大欢喜的结果,我们大多数人要离开了,希望以后你能替兄弟们在焰麟军替兄弟们效力,”李铁拍了拍张老三的肩膀,感叹道。

    张老三开始来的时候,臭毛病一大堆,这里的人可不是会依着他的,好好收拾了几次,张老三也是学聪明了。

    “皆大欢喜,你全家都被姜家害死了,还他娘普天同庆呢?!”张老三脸上笑着,心里却是恶毒地咒骂。

    宣霁进入江参将的营帐,发现姜斋居然比他还来得早,已经在给江参将诊脉了。

    “你什么时候到的,”声音平缓,语气淡淡,听不出与之前有什么差别。

    “刚到,听将军说江参将营帐却人手,就走小道过来了,”姜斋放下东西,给宣霁施了一礼。

    “小聪明倒是有几分。”接过亲卫递过的茶水,喝了一口。

    宣霁是将军,自然在自己军营里不会走曲曲折折的羊肠小道。

    姜斋听到宣霁的话,低眉顺眼地不说话,仿佛宣霁说什么都不会影响到她。

    “将军,今日来是有什么事吗,”江参将紧接着开口,是真怕宣霁与姜斋起什么矛盾冲突,因为江参将难以在宣霁手里保下姜斋,也不希望二人因过多接触发生无妄事端。

    “嗯,”宣霁举起手里的茶杯又和了一口,今日的茶清香爽口,味道虽说平凡,却不会给人喝茶的压力。

    以往宣霁很是不喜欢江参将营帐的茶,要不就是涩口醒神,要不就是品茗级别的好茶,费事又费时,还不如不喝。

    “等您号完脉再说,不急,“宣霁今日突想,在江参将这里多坐一会。

    姜斋照例给江参将号完脉,察看江参将膝盖如今的情况,又嘱咐了几句,就起身告退了。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宣霁见姜斋对视而不见,不由就心火起,真是目无尊上!

    姜斋才是一肚子火气,扔下田晏,急赶慢赶地到江参将营帐,结果参将好好地躺在塌上,膝盖上贴着自己做的膏药,手边泡着一壶热茶,半卧在大枕上看书,见自己气息不顺,还关心地询问。

    等姜斋出去半晌,宣霁才慢悠悠开口,“参将,我们从花祥和林或无之间,选了林或无,您看如何。”

    “林家小子啊,”江参将喟叹一声,脑子还有个模模糊糊的印象,“花祥老了,虽说用兵老道,但也是他的弊端,他有个致命缺点,心气太高,眼里容不下人。”

    宣霁点点头,焰麟军将领不少,不是每一个他都清楚得知根知底,老一辈的在还是俞家军的时候就在了。

    每一个在他面前,都是忠心耿耿的样子,看不出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是不是都效忠于他,他最多只能从档案文书了解一些。

    江参将还在继续说,“林家小子年纪轻,有冲劲,但在他这个年纪,还有谋略,这是很难得的……就只有这一个吗?”

    宣霁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滑过喉头,润泽入胃,点点头,“还在观察,目前确定了的,就是林或无。”

    “还是尽快吧,虽说事关重大,是得好好考量,但不可拖泥带水,平白误了大事,”江参将语气有些严肃,却把度掌握得极好。

    “我知道,”宣霁明白江参将的意思,“对了,元良让我给您带一声好。”

    “我用他向我问好,”江参将一听到“随元良”,脸上的表情就不是那么好了,担心又嘴硬。

第九十四章 夜探 撒娇

    宣霁心里好笑,两爷俩不是亲生却胜似亲生,嘴硬心软。

    心里说不出得羡慕。宫里的那位,对自己虽说也是极好,但是中间总是隔了很多东西,平白生分了。

    将杯里的茶水一饮而尽,莫名生出一丝留恋,站起身还是忍不住夸奖了一句“茶水不错,清香爽口。”

    江参将一愣,随即笑了起来,“您也觉得不错吧,这是姜斋拿给我止馋的,说清热润肺,对身体不错,您要是喜欢喝我给您拿点。”

    猝不及防又听到姜斋的名字,宣霁觉得十碗茶也压不下心头火气。

    “不用了,您留着喝吧。”

    姜斋从江参将营帐出去就想回庵庐,二嫂和五姐快一整天没见到自己,怕她们在心里胡思乱想。

    快一天没有停歇,让姜斋如今这个身体确实有些吃不消。强撑着往回去的小路上走,额头已经冒出细汗,掩在头巾底下,眼前已经有些模糊。

    不像再出现上一次那种情况,晕倒在寒天雪地里不是开玩笑的。

    咬着牙,下唇已经被咬得发白,幸好江参将营帐离庵庐不远,若是熟悉姜斋的人就会发现,她脚步摇晃,身子也不稳。

    姜斋眼前发白,眼前好像出现了幻影,走马观花而过,都没来得及细看便一闪而过。她熟悉的,陌生的,仿佛都在离她远去。

    强撑着走回庵庐,眼前还是有些虚幻,没看到池景芸和姜容,姜斋坐在椅子上,竭力压制住。

    庵庐的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没注意姜斋脸上的异常。

    “杜嫂子,现在还有热食吗?”姜斋眼里有些泛花,人的脸已经聚焦不起来了。

    “没有了,只有灶里还温着几个热馒头,我去给你拿,”杜大嫂见姜斋脸色发白,嘴唇也干。

    赶紧给姜斋倒了一碗热水,就急急去灶里拿馒头,

    碰到碗的一瞬间,姜斋才感觉手指已经冷得没有直觉了,为什么会这样?她感觉脑子一半坚冰,一半是烈火,正在重重碰撞,电花火石也毫不相撞。

    姜斋知道自己身体不对,但完全没法思考。

    小口喝着热水,一点暖进胃,把手埋进手肘里,紧紧地圈住自己。

    姜斋勉强吃完一个馒头,就吃不下了,她现在就想回到自己的屋子,不想跟人说话,也不想别人看见她。

    ”嫂子,我二嫂和五姐呢?”姜斋突然感觉胃在抽搐,粘稠的胃液正在灼烧,姜斋此时牙关在打颤,离近点,可以听见咯吱作响。

    “她们去帮忙放置东西去了,”杜大嫂眼里焦急,姜家二嫂经常帮着她忙,两个小姑娘也是勤劳。她们来得不久,但人品还是可见的。

    “我今日有些发热,回去睡一觉就好了,麻烦您转告我二嫂“我有些累,吃完东西就歇下了”。姜斋断断续续说完,仿佛已经用完了所有力气。

    “好好,你快去躺会儿吧,”杜大嫂心里也是暗暗焦急,但听到姜斋怎么说了,也只好答应下来。

    “多谢大嫂,”

    姜斋小腿已经在发软了,身上好像也被抽光了所以气力,脑袋重的像一块巨石,等回到庵庐的隔间,姜斋后背都已经汗湿了。

    将自己窝在小床上,这是对姜斋来说,最安全的地方。

    姜斋将自己裹成一个蝉蛹,眼泪莫名就从眼角滑了下来,最后不知不觉整个鬓角都被浸湿。

    一点一点落在枕上,开出一朵朵晶盈剔透的小花。

    “是你想家了,还是“你”想家了啊。”

    姜斋在暗沉的室内无声呢喃。

    宣霁从江参将营帐出去后,心情很不好,莫名的憋屈。

    想出去走走散散心,不知不觉就走到庵庐来了,莫名其妙就在隔间外面站着了。

    听到推门的声音,宣霁下意识就敛声屏气,什么都没听见,里面也不见烛火燃起的亮光,只是被子翻涌的声音。

    宣霁抬步就要走了,随之响起地啜泣声让他的脚步狠狠顿住。

    “这是怎么了……”

    那声音很小,低低的,像小兽受伤时的哀鸣一样,平白挠人心肺,惹人心疼,记忆中的姜斋好像不是这样的……

    宣霁想走,别人的悲欢与他关系不大,脚往外移了一步,手却在窗子处推开一个小口,再会过神,自己已经站在隔间有一会儿了。

    姜斋额头冒着汗,手脚却冰凉,明明意识还在,就是睁不开眼。

    “这是与死亡的距离吗?”

    姜斋父母工作繁忙,只有在生病时,他们俩才会站在床头,母亲抱住她,父亲给她读故事书。

    “抱抱,”姜斋在呢喃着,她想象着父母在身边。

    她仿佛也听见了爸爸妈妈的声音,他们在虚空里呼唤自己,像是找不到自己,脸上满是焦急。

    姜斋很高兴,赤脚就想往父母那边跑过去。姜斋感觉自己的腰被环住了,整个身体也被热源环绕,

    姜斋突然不想跑了,这边太暖了,源源不断的热气正往自己身上涌来。方才的难受仿佛也随之消散大半。

    姜斋看见父母还在对面呼唤,妈妈掉眼泪了,爸爸眼角红了,姜斋挣扎着,可不管自己怎么跑,身子就像被一双手臂环住,自己哪里也去不了。

    听到姜斋的呢喃,夜里能视物的他看见姜斋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白,是丧白,将死之人才会出现的灰败。

    将手探上姜斋的额头,额头都泛着凉,宣霁脸上诧异,正要去找鲁太医。

    “抱抱,抱抱我就好了……”前一句姜斋在撒娇,后一句却是渴望。后面跟着的好像还有几个字,宣霁没有听清。

    但鬼使神差地,宣霁半跪在地下,轻轻环住姜斋的身子,环住的瞬间,宣霁脑海只有一个念头,“她好瘦啊,自己半个手臂就抱住了。”

    姜斋还在不老实的挣扎,扭动,嘴里也不安分地发出类似娇嗔的哭泣,推搡着他的手臂,拉扯之间,姜斋的领口被扯开,露出里面鹅黄的肚兜。

    宣霁不经意看到,头立刻转向别处,胸口一紧,慢慢地伸出手,拉住领口……

第九十五章 镜湖山采菜

    严严实实地裹好,看不见半点春光。

    “方才要抱,如今给你抱,你又不要了。”宣霁低头在姜斋耳畔轻声说道,嗓音懒懒,声线低哑。

    半跪在地上不受力,怕压到姜斋,宣霁和衣躺在姜斋的身边,整个过程都没有松手,好像一松手怀里的人儿就没有了。

    姜斋身上的温度渐渐回来了,身子也不挣扎了。

    宣霁想起身离开,但姜斋好像能察觉到他的动作,润泽的嘴里就是那两个让他心颤的“抱抱”。

    后半夜,宣霁和姜斋就同塌而眠了。

    这一晚上,宣霁直到天际破晓,才稍微眯了一会儿。

    熹光大作,今日的阳光格外好,连这间小隔间都盈了满室。

    姜斋被明晃晃的光照得有些睁不开眼,捂着眼睛想起身,却发现眼睛一碰就疼。

    看见目之所及的一切,姜斋莫名有些悲伤。

    昨晚她梦到自己的父母了,他们看起来很伤心,自己想奔向他们的时候,恍惚间被一双强硬健壮的手臂环住身子。

    触感太真实了,仿佛有人在自己耳边低语,轻轻哄着自己。

    姜斋将一切归咎为黄粱一梦初醒时的错觉。

    撑着身体下床,赤脚踩在地上,身子莫名轻松了许多,那是从灵魂深处解开的禁忌,昨夜的狼狈仿佛都是虚幻,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二嫂,五姐,”姜斋去到小厨房,果然看见二人已经早起在帮忙了。

    “阿斋,昨晚上怎么睡那么早啊,”池景芸净了净手,擦干手背上的水,向姜斋额头探去,“是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就是累着了,晚上睡一觉就好了,”姜斋其实不是很习惯与别人皮肤相碰,但还是没有躲闪。

    听到姜斋怎么说,池景芸脸上立马显出放心的神色,身体也放松一些,“那就好,那就好,快来吃早饭。”

    吃完早饭,姜斋还是往伤兵营去了一趟,她觉得这才是她属于的地方,尤其昨晚上一些迷迷糊糊的梦,模糊不清的人脸,更让她想起以前的生活。

    好巧不巧,遇到一个姜斋最不想在军营见到的人,宣霁。

    宣霁进来的时候,姜斋正查看完伤兵的愈合情况,转身的时候,宣霁就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

    “参见将军,将军安好,”伤兵营中不必行礼,姜斋微微屈膝后,就想离开。

    对面的宣霁看到姜斋对自己又是这张冷淡的脸,感受到对自己的敷衍,宣霁本来有的心情,也荡然无存了。

    见到姜斋要离开,还是忍不住说,“昨晚上休息得可好?”

    宣霁这话什么意思,自己休息好坏与他有何干系,面色不显,话上顺势地回答道,“托将军的福,一夜安眠,”

    “小骗子,一夜安眠还又哭又闹?”宣霁在心里说。

    “那就好,”宣霁不咸不淡地说完,自己先离开了,

    姜斋看了一眼宣霁,心里没多加在意,她觉得宣霁本来就是阴晴不定的性格,有时莫名其妙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看看天色,已经快到晌午了,想起池景芸的嘱咐,姜斋谢过杨大嫂回庵庐用饭。

    姜斋向鲁太医和柳郎中问过好,就径直往小厨房走去。

    刚走到门口,杜嫂子远远地招呼自己,脸上是淳朴的笑,身边还跟着池景芸和姜容,“正说着呢,斋妹子,下午大家都要去镜湖山摘野菜,这是个每个时节都要准备的,杨大嫂她们都要去,摘些开春时种下的蔬菜,还有能吃的野菜,你看你想去不?”

    这是焰麟军每个时节都要囤积的粮草,塞北边境,天气寒冷,只有少量的蔬菜可以种活,还得在一些地处高势的山林、丘地,地域辽阔,人手不够,所以大多数人都要去。

    “可以出去,”这是姜斋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想了想下午反正没事,出去看看地形也无妨,也就点点头同意下来。

    “二嫂,五姐,你们想去吗?”吃完饭,三人走在小道上,准备去领取采菜工具。

    “还是挺想的,出去转转也不错,”姜容越来越适应这里的生活,除了午夜梦回时,哭着梦到自己的父亲和大哥,那股子不甘心在现实面前,在那些已经失去至亲面前,姜容无从发作。

    “二嫂,你呢,你想去吗?“姜斋又问。

    池景芸隐晦担忧地看了一眼姜容和姜斋,”还好,只是听说那镜湖山与蛮子仅一水之隔,万一……”

    “二嫂,肯定会有焰麟军跟着我们一起的,而且,很多人都在一块,您别担心。”姜容知道池景芸的担忧,握住池景芸的手轻声安慰道。

    查点完人数,有一队人专门看送着摘菜一行人,就算是怎么多人一起,要出焰麟军也是层层关卡,到了偏门甚至又一个一个点名才准出营门。

    事实证明,姜容错了,确实会有焰麟军跟着,但是到了镜湖山,他们就镇守在山脚下,让各自的管事人带着进去,分配任务。

    他们不怕有人逃跑,紧邻蛮子的领地,运气好捡回一条命被带走,但在蛮子那边绝对不会比焰麟军这边好过,侥幸没被两方抓到,又能跑到哪去,寒风刺骨,大雪覆盖,恶郎猛兽,稍不注意就葬身雪山,敢跑就要做好随时赴死的准备。

    老老实实呆着不越界,就算有蛮子来犯,焰麟军也来得及救下你。分散开来,势单力薄,指不定会出什么事。

    姜斋在人群中看见了杨二嫂和秦似珠,两人跟在杨大嫂身后,亲亲热热得有些……谄媚,尤其是杨二嫂毫不掩饰的讨好。

    “嫂子,昨日我帮大哥搬东西的时候,不小心腰闪了,但是知道采菜是个大事,强撑着起来,”说着扶着腰,仿佛煞有其事似的,眉宇间也是疼苦,“我就在山脚帮帮忙吧。”

    山脚气温低,菜少,且来往的人多,有焰麟军守着,不会有什么危险和突发情况。

    杨大嫂压根不相信杨二嫂说得,但现在也懒得跟她废话了,拉回自己的袖子,“随便你吧。”

第九十六章扎多

    招呼着身后的女人就要上山腰,秦似珠野正要开口推诿,便听到身后的杜大嫂说……

    “三位妹子,我们这队年纪普遍大了,去不了高处,幸苦你们去山腰高处摘了,”杜大嫂满脸歉意,每个队都有一定的任务量,她们这队都是些上了年纪的人,那些坡坎是想走也走不了。

    “没事,大嫂,我们多摘些,要是山脚没有了,你们就歇会儿,”池景芸这几天才知道,庵庐大部分的厨娘和帮手,都是跟着自己丈夫来的,他们是披甲人,有的不幸战死沙场,她们大多也就留下了。

    秦似珠理着鬓发展颜一笑,咽下了要说的话,露出的牙齿阴冷生寒。

    杜大嫂二十五岁就丧夫了,双方父母亡故,家里没有其他亲人,也就留下了,还能发挥些余热。

    看见三人背着竹筐上山的身影,杨大嫂心里一阵暖流,当时还怕盛京城来的命妇贵女不好相处呢,但几日下来,几个姑娘看见事就做,待自己也是尊敬有加,池景芸也跟自己甚是聊得来。

    姜斋手上握着小把镰刀,不锋利但割菜是够了。镜湖山没有高大树木生长,只有些矮小的灌木丛。

    三人看着简制的地图,上面有蔬菜种植的大致位置。

    能种的蔬菜很少,种的白萝卜面积不大且分散,能在这里生长的野菜也是品类不多,所以极好辨认,主要有紫菜薹、雪里蕻。

    紫菜薹整体泛紫,主要吃根,叶子倒是不多浑身,雪里蕻浑身青绿,主要吃叶。

    秦似珠跟着姜斋她们上来山腰了,混在众人中间,见她们越走越高,心里也更兴奋。

    姜斋看见位置差不多了,便将地图放进随手携带的衣袋里,“嫂子,五姐,差不多就是这个位置了,咱们停下吧,”说着放下背上的竹筐。

    这里气温较高,萝卜长得好,野菜更是茂盛,隔几丈就有不少野菜。

    姜斋下意识就观察这里的地形,大雪覆盖有些缓坡,但也能一眼望到底,没什么能藏人的地方。

    “阿容,阿斋,小心些,要是拿不住就放那,否则到时候下山成了难事。”池景芸嘱托道,两人都没做过这些活,自己满心心疼却无济于事,池景芸生怕姜容和姜斋弄伤了自己。

    “二嫂,你放心,我们知道的,”萝卜比较重,且下面有不少,三人尽量避免拿萝卜,想着多摘些野菜。

    三人见怎么多野菜,也来了干劲,想着为杜大嫂多摘点,不知不觉三人已经分开一段距离了。

    姜斋背着背篓,听见不远处有水流声,循着声音去找,蓦然,眼前是令她惊诧的美景。

    这里少见地有一片青蓝的湖,清可鉴人,波平如镜,偶尔一阵风吹来,叮叮咚咚地撞击在两岸岩石上,开出一朵清丽的花,几只白鸟被姜斋的脚步声惊扰,扑棱地直冲天际。

    姜斋知道这光秃秃的山为什么要叫镜湖山了。

    姜斋虽然被眼前的美景惊诧,却没忽略灌丛里发出的摩擦声,不是风声,是人摩擦树叶带出来的声音。

    想着池景芸和姜容还在不远处,心里微动,脸上却不动声色,脚步也轻缓移动。

    矮丛里面的人听到脚步声渐行渐远,动了动身子,抓紧怀里的东西,就想冲出去。刚起身站起来,就看见那人就在自己不远处站着。

    脚步一下愣在原地,垂下头,更加抱紧了怀里的东西,

    姜斋见到眼前的人也是诧异,这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蓬头垢面,脚下的鞋子已经湿透,正往外渗着水,黄皮干瘦的骨架地透着饥寒交迫近况下的缺衣少食。

    “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姜斋心里大致能猜到这个孩子的身份,孩子看着瘦,骨架却不小,眉眼间也是不同大朝人,很深邃。

    孩子沉默不语,只是紧紧抱着怀里的东西,眼睛小心地窥视着姜斋。

    “是个哑巴?”说着姜斋装作离开要去叫人的样子。

    “不是,”孩子微弱地回了一声,怕姜斋没有听见,“不是,我不是哑巴。”

    姜斋能听出孩子语气中的害怕与恐惧,他的身子还在不断打颤,却紧紧抱住怀里的东西。

    “那就回答我的问题,还有你怀里是什么?”姜斋见过太多这样的孩子,无意为难于她,但什么事还是要分清楚的。

    “我叫扎多,是,是……”小孩一连说了几个是,大昭话也说得很蹩脚,就是没说出来,承受不了这样的心理压力与姜斋的眼神,小孩泫然欲泣。

    压紧牙关,狠狠闭上眼睛不愿意看到姜斋的神情,“是从对面来的。”

    “我怀里是人参和野菜,”小孩噗通一下跪下,“姐姐,我娘病了,好几天没吃的了,巫医说我娘快死了,您行行好让我走,我会祈求草原神灵保佑你。”

    孩子给姜斋行了一个特殊的礼,双手举过头顶,手掌向外,两只手掌相碰,形成一个圈。

    神灵对他们族类来说,是很神圣的存在,这是他们一生唯一的信仰,祈求保佑一个外族人很是不易了。

    小孩没有哭,眼泪却一滴一滴掉下来,

    “别哭,拿出来我看看,”姜斋仔细观察孩子的神情,知道这个孩子没有撒谎,心里不由自如软了下去

    小孩看了一眼姜斋,不肯动,强撑着眼泪却簌簌掉下来。

    姜斋沉默着,小孩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姜斋,又如同小鹿受惊似的低下头。慢慢把怀里的东西一一放在自己的面前,一个白萝卜根,一把雪里蕻。

    “起来,你怎么知道这是人参的,”姜斋指着地上的白萝卜根。

    扎多抹着眼泪站起来,声腔带着哽咽,“巫医医箱有这个东西,但是家里没钱,买不了人参,我娘病的越来越重了,他们说这座山有能治我娘病的人参。”

    姜斋可以断定那个“他们”是想害扎多,这里重军把守,一个小孩子,一旦被发现,毫无还手之力。

    “你是怎么过来的,”两界隔着一条湍流的河,河水冰冷。

第九十七章 告发

    “我走到上游,那里水下有岩石,可以踩着过河,我人小,借着矮丛掩护一路过来的。”扎多感觉自己牙齿在不住打颤,手脚好像也没有了知觉。

    “你母亲什么病状?”

    “头疼发热,咳嗽不已,巫医说是风寒,”扎多汉话说得并不标准,此时却努力说清楚,想让姜斋放他回去救重病在床的母亲。

    姜斋沉默了,那一把野菜和萝卜根回去,对扎多母亲的病情毫无帮助,感受到扎多希冀的眼神,“扎多,这些东西,你不能带走。”

    扎多想被抛弃的小兽,所有的精气神都被姜斋那一句话抽光了,目光无神地半跪在地上。

    “为什么?是因为这里是你们的领土吗?”

    “是,这是大昭的领土,这里的东西你不能带走。”

    “可是我们族群说这里本该是我们的领土。”扎多近乎自言自语说道,好像也在对姜斋说。

    姜斋看了一眼扎多,没有回答。

    “那你会让我走吗?”半晌,扎多才又问出一句。

    姜斋点点头,“下次别越界了,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你的母亲还需要你照顾。”

    小孩又看了一眼地上的“人参”和野菜,木着脚往前走了几步。

    “扎多,”

    扎多停下脚步,以为姜斋反悔了,用袖子抹着眼泪和鼻涕。转身看着姜斋。

    “这瓶药你拿回去,一天早晚各一粒,尽量让你母亲别受风,”姜斋从衣袋里拿出一个青色药瓶,递到扎多面前。

    扎多惊诧地看着姜斋,想接却又不敢接,不可置信地说了一句,“这是治风寒的药?”得到姜斋肯定的答复,又问,“为什么要给我?”

    “因为你母亲很爱你,快回去吧,别让她担心,”姜斋知道这瓶药不给,她会记一辈子。

    扎多颤巍巍地接过来,“你怎么知道的?我也很爱我母亲。”

    姜斋上前将“人参”和野菜放进竹筐里,见扎多还没有走,朝他摆摆手,“快回去吧。”

    扎多将药瓶小心谨慎地放进自己内袋里,单膝跪地,行了一个大礼,嘴里也小声说着词,一套动作下来,极为繁复,姜斋看到扎多脸上满是认真肃穆,仿佛是一个了不起的仪式一样。

    听到扎多脚步声走远,池景芸的呼唤声也传了过来,“阿斋,你在那?”

    姜斋应答道,“二嫂,我过来了,”又回头看了眼镜湖,依旧平静无波。

    “阿斋,那边采完了吗?”池景芸自己给姜容和姜斋说不要拿太多,自己却装了一大筐,撑得满满的。

    “二嫂,我帮你拿些吧,”姜容见那背篼上的绳子都快勒进池景芸的肩膀,怎么下山,回去肩膀肯定会有淤血。

    “不用,不用,只是看着多,都是些野菜。”池景芸撑了撑肩膀上的背篼,摇摇头没有同意。

    “快走吧,”池景芸没有再给姜容和姜斋说话的机会。背着野菜和白萝卜就往山下走去。

    下山必上山多花了一倍的时间,背上背着东西重心往后,脚步却在一直向前。

    姜斋观察到有一组脚印,不同于三人,而且上下山脚步深浅度差不多,在一些大树后脚印却很深。

    姜斋不动神色观察着脚印,没有作声,该来的总会来……

    几人下山的时候算是很晚了,还有三三两两的人没有回来。杜大嫂远远看见三人就过来接了,池景芸蹲下差点没有起来,趔趋了一下差点要摔倒,幸好杜大嫂抚了一把。

    三人将背上的东西交给杜大嫂查看,

    “辛苦了,真是辛苦了,三位妹子,”杜大嫂双手合十连连致谢。

    池景芸赶忙抓住杜大嫂,“没事,大嫂,都是我们该做的,您也不必客气。”

    几个一直没回来的也满载而归,分担好重量,点完花名册,一行人又要回到不知如何评价的地方。它是罪犯的流放地,可也是侥幸留下的人最好的去处。

    姜斋走之前回头看了一眼镜湖山,遇到扎多的地方,不知道他有没有安全回家,不由在心底喟叹一声。

    太阳已经早退,只留下一层薄薄的余晖,用这点色彩在天空中肆意地挥洒。

    姜斋感受到总是有有意无意的眼神打量着自己,眼神中的兴奋、憎恶毫不掩饰。自己寻着目光看过去的时候,那人又总是隐藏得极好,不露出马脚。

    “快点,一直往后看什么!”有守卫注意到姜斋几次往后看,禁戒了姜斋一句。

    脑后又出现了幸灾乐祸的目光,只不过这次是两道。

    一行人经过重重排查回到焰麟军营,劳累了一天,大家都想好好休息。

    但姜斋知道今天还没有过去,甚至大戏还没有上演。

    回到庵庐,池景芸和姜容没有一丝力气再动,连晚饭都不想再吃,姜斋看着池景芸和姜容眉眼的疲惫,第一次希望会发生的事可以延后出现。

    姜斋吃过饭,没有在庵庐停留,池景芸拿着馒头问道,“阿斋,你这个时候去哪啊。”

    池景芸平常不会问姜斋都去什么地方,

    “二嫂,我去伤兵营看看,不去看我不放心,二嫂五姐你们先睡吧,不用等我了。”姜斋脚步比往常快,甚至有些急地就往伤兵营走去。

    姜斋自然知道事不会超过今晚,也没有去伤兵营,直接往江参将营帐走去,想趁着看看江参将的膝盖和积劳的旧伤。

    还没到江参将营帐,就看见随元良朝自己走来,上下打量着自己,但此次有所收敛,“你干什么。”

    姜斋曾经把银针抵在随元良脖子,已经撕破脸了,就没必要客气,假客气也只是委屈自己罢了。

    “姜斋,你最近是不是又犯事了?”随元良第一句话就是这个,摩挲着下巴,勾着唇。

    “……”姜斋没有说话。

    随元良笑了一声,不明意味,“去吧,将军找你,态度放低点,话放软,将军也不是不近人情的。”

    “你知道我做了什么吗?”姜斋挑了挑眉,有些讶异,随元良居然会来提醒自己。

第九十八章 无人真正爱他

    “我不知道,但你做什么我都不稀奇,”随元良摊开手,耸了耸肩。

    随元良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会听到宣霁发火,又得知是因为姜斋,匆匆过来提醒。可能随元良自己也没发现,他心底是认为姜斋不会做有损于焰麟军的事。

    “多谢,”不管随元良是出于什么目的,姜斋还是说了一声谢。

    “你们在说些什么?”江参将在不远处站着,风吹起他的衣衫,眼中有些忧愁,脸上却是莫名压制地兴奋,仿佛看见面前的场景他很愉悦。

    “没说什么,将军让姜斋过去呢。”随元良最近一直在江参将床前凑,把江参将哄得不由跟他话多了起来。

    如今随元良见江参将精神头比之前好了很多,心里也放心许多。

    “什么事?”江参将想到心里那个决定,觉得眼前的随元良也顺眼了许多。

    “我哪知道。”

    “那为什么是你过来传话,你如今的职位很闲吗?”

    “我嫌(闲)不嫌(闲),您不知道吗,”随元良扶着江参将的手臂笑着,随元良缠人的时候很是不要脸皮,江参将不想理他,却苦于出不去营帐,只能每天听他念叨。

    “正好,我也有事要跟将军商量,我们一路吧。”江参将横了随元良一眼,看了眼天色说道。

    宣霁压着心中的火,想极力说服自己,先听姜斋解释,是形势所迫不得不给,还是其中有什么隐情,基于之前的误解,宣霁此次格外对姜斋宽厚。

    站在主军营的窗子前,宣霁想用冷风让自己冷静下来。远远看见走过来三个人,中间好像是江参将,姜斋和随元良一左一右站着,不知道随元良说了什么,江参将和姜斋竟一起笑了起来。

    姜斋很少笑,但她嘴角勾起笑的时候,眼里就有了一整个银河。

    那笑仿佛刺在宣霁的心口上,他莫名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孤家寡人,脸上的神情彻底凉了下来。

    三人一进宣霁主军营,就感觉到了低气压,宣霁坐在上首神情不显,行过礼后,宣霁也是淡淡地说了一声“起来吧。”

    “参将,你怎么来了,”宣霁端起一杯冷透了的茶喝了一口。

    “我有些事想跟将军商量。”

    宣霁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放下瓷杯,“这个时候啊。”

    “是,还望将军见谅。”江参将抱拳施礼,真诚地说了一句。

    “那随元良你呢,也是过来跟我谈事的?”宣霁手指轻点桌案,发出沉闷的响声。

    宣霁觉得江参将和随元良都是为姜斋撑腰来的,想又说着好话,让自己放过姜斋。

    “我陪着参将过来的,顺便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你现在在你的位置上很闲嘛,”又听到宣霁说自己说起很闲,随元良就觉得委屈,自己被贬得那个官职,有很多军营的文书工作,事又多又杂,自己熬了几个通宵才弄明白七七八八。

    “我闲不闲你不知道吗?”随元良也回了怎么一句。

    宣霁嗤笑一声,“你就是不够忙,”摆了摆手,“来人,给江参将搬张凳子进来。”

    “多谢将军,”江参将没有逞强,抱拳施礼后就坐下了。

    “行了,一个个来吧。”宣霁支着额头,眼下眼底一瞬间的神色,“姜斋,”

    “在,”听到宣霁叫自己的名字,姜斋没有一丝迟疑回复着。

    “有人揭发你私通外敌,是怎么回事?”宣霁一如既往地表情冷淡,仿佛在他心里姜斋的回答不是很重要。

    江参将上前想说什么,刚有动作,宣霁一个眼神就过来了,“江参将,请你摆好你的位置。”

    心下一凛,江参将知道宣霁是真的恼了。

    “纯属诬陷。”姜斋也是神情不变,好像完全没有理解到这句话的杀伤力。

    “诬陷?可是有人亲眼所见,你递出一瓶伤药给了一个异族人,我就问你,到底有没有这回事?”

    大昭此处边境能有的异族人只有--蛮子。

    “是,但事出有因。”

    “什么因!”

    “那只是一个半大小孩,趟水越山想救治病重的母亲……”

    姜斋还没有说完,宣霁狠狠一拍桌子打断了姜斋的话,“把你泛滥的善心给我收回去,你当这是哪里?这是塞北边境,离死亡最近的地方,你这次给了一瓶伤药,下次呢,你想给什么,你知道他父辈杀了多少大昭男儿吗,他长大又会杀多少大昭人!”

    “那将军看见女人和小孩也会杀吗,那些孩童又错在哪里了,只是因为他们没有投个好胎?!”姜斋心里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原谅替死去的大昭军民原谅那些入侵的异族人,自己不会心善到像圣母那样笑着说不计较,只是看他可怜,

    但也不会心狠到为难一个为母亲寻药、手无寸铁的孩子,那一颗赤字之心是自己没法拒绝的。

    “我通敌?将军可能忘了我母亲姓什么了吧,”姜斋母亲姓君,他的外公、甚至祖父都是这片土地的誓死守护者。

    君家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在这片土地上,甚至只能魂归故里,身埋异乡。

    “我有至亲死在他们手里,将军有吗?不是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力,”姜斋突然淡了语气,那句反问却像刀一样扎在心口。

    “那你觉得我有选择的权力吗,姜斋,”宣霁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至亲是谁,小时候住在宫里,照顾他的太监宫女说他是“私生子”,是昭景帝外面的女人生的,可昭景帝却明确告诉自己,昭景帝不是他的父亲。

    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亲是谁,甚至不知道自己死后能埋在哪里。

    他身世成谜,世人见他风光无限,或羡慕或嫉恨,惧他怕他谄媚于他,却无人真正爱他。

    宣霁愣了半晌,主军营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仿佛营帐里的气体也被抽空了,要不然为什么随元良会觉得自己不能呼吸了。

    江参将和随元良单膝跪下,“将军息怒。”宣霁死死盯着姜斋,姜斋也毫不客气地回视。

第九十九章 塞北的信

    “出去,都出去,”宣霁握紧了拳头,脸色是从未有过的难看。

    江参将和随元良正想说话,都被宣霁一摆手挡了回去。

    “姜斋,我让你话放软的,你一句一哽着将军。不是,这耍嘴皮,就算你耍赢了,你也要跟着吃瓜落啊,这对你又有什么好处。”随元良脸色也十分难看,一出去就忍不住对姜斋发火。

    “我没好好说吗?他信吗?我在施药这件事上我没错。”姜斋忍宣霁的脾气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随元良见姜斋也是油盐不进,焦躁得嘴都快起泡了。

    “参将,你说,”随元良将话头引到江参将身上,想让江参将说说。

    “这件事,”在随元良期望地眼神中开口,“没有对错,只是看事情的角度不同。”

    江参将知道这件事可大可小,但是姜斋既然做了,自己也不可能再说什么。

    “您!”随元良敢怒不敢言,敢对着姜斋发脾气,却不敢对着江参将。

    “丫头,你跟我来,元良,你就在将军营帐候着,”江参将回头看了一眼安静的主军营,叹了口气,摇摇头掩住眼中的心疼与无奈。

    随元良还想说什么,但江参将已经转身,只好悻悻在主军营前踱步。

    塞北阴雨不定,这会又开始下起小雨,飘飘忽忽而下,密集、寒冷。江参将感觉膝盖又开始疼了,这次却比以往来得轻些,还可以忍耐,走得动道。

    姜斋感受到天空飘下的第一颗雨,就催着参将回到营帐,“不急,我这会有些闷,想透透气。”

    姜斋一听知道江参将也在为刚刚的事情伤心,是因自己而起,也没再说什么,心里暗暗怀着愧疚。

    “上天将我们投入人间,有的人人生圆满,有的人却一生残缺,穷其一生赤裸裸地来,却还是赤裸裸地离开,甚至不知道自己这几十年到底为什么奔波,阿斋,你说这世间是不是真的有神明,我们的人生际遇都已经在簿子上写好了?“

    “参将,抱歉……”

    江参将奇怪的看了一眼姜斋,“你道什么歉,我只是有感而发。”

    千俞察觉天气异变,早就把炉子烧好了,一进去,江参将就感觉好了不少,但随即他就感觉一阵悲凉,自己真的是老了。

    姜斋和千俞一起将江参将扶上塌,贴好膏药。千俞就无声息地出去了。

    “丫头,你觉得将军容易吗?”江参将又将话题引到宣霁身上,声音中的黯然不难听出。

    “世间没有人容易。”

    江参将忽然愉悦地笑了,“我竟不知说什么是好。”

    “所以说,将军也不容易,他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我想你也听过一些将军的传言。”

    “听过一些,传闻陛下将将军待如亲子,甚至还想传位于他。”

    “那你也知道将军身世成谜吧。”

    姜斋点了点头,“是,但是传出来的并不多。”

    “传出来的都是那些有心之人造的谣,可那谣言却对年幼时的将军伤害极大,陛下不可能时时保护,宫里的人逢高踩,那些人的买通生事,一个半大孩子要面对的恶意不是你我能够想象的。”

    “陛下有时有意的袒护,也变成刺向将军的一把利剑,毫无自保能力的他却几年内让宫里的那些人精听到将军的名讳就闻风丧胆。”

    “渐渐的,将军的名讳也出来了,将军也曾意气风发过,其在马上的那股精神劲儿我至今还记得。但是渐渐地,将军发现周围的人只是逢场做迎,当面一套背着一套,甚至利用他搭上陛下以达到自己的私欲。

    “当付出的真心得不到回应,将军也更加沉默。最后由于陛下对将军的身世缄口不谈,几次三番下来,将军请缨出塞,甚至不顾陛下的阻难,一个人跑到塞北,那一年,将军十六岁。

    这是姜斋第一次听到怎么多关于宣霁的事,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好像有心疼、内疚

    ……。

    她知道刚才自己有句话确实说错了,低着头思考良久,“我知道了,参将。”姜斋点点头,又加上一句,“我会找机会向将军道歉的。”

    江参将却对姜斋摆摆手,“我跟你说这些,不是为了这个,这件事也不要再提了。”

    “阿斋,我想你能和将军和睦相处,我知道你本性纯良。将军若对你有误会,你先听着,别让将军觉得自己被你针对着,再大的事我替你担着。”

    “我尽量放委婉些,不会跟将军吵起来,也尽量不让将军心里有疙瘩。”姜斋给江参将倒了杯热茶。

    “好了,不说这个了,”江参将坐直了身子,“阿斋,你爹娘在盛京给你定亲了吗?”

    姜斋在第一瞬间听到这个问题是疑惑的,但还是仔细地回想了一番,摇摇头道:“没有,我爹和大伯都说我年纪小,不着急。”

    “那你可有……”江参将本来就想直来直去地问完,可突然想到姜斋是个女孩子,不想她不自在,噤了声。

    摇摇头道:“没事了,你快回去吧,今日也劳累一天了,记得拿把伞。”

    药里有安神的功能,江参将说完就阖上眼,姜斋悄悄退了出去。

    “姜姑娘,给你伞,”千俞递给姜斋一步油纸伞,颜色暗黄,青竹手柄。

    “谢谢,”

    盛京城,养心殿。

    恢宏的大殿,依旧灯火通明,亮如白昼,栩栩如生的龙饰雕刻,盘桓在大殿的每一根柱子上,张开的五爪仿佛随时要飞向天际,代表这是大昭最令人向往的地方。

    一个太监小步踩着阶梯将一封信递了上来,信上什么标识都没有,但几个太监都知道陛下在等着这一封信。

    “陛下,塞北的信到了,”

    “嗯?”昭景帝闻言抬起头,这是一张极为温和的脸,他脸部线条柔和,成叠的双眼皮,却不会显得无神,眼中的凌厉与帝王的霸气也是日夜操劳磨砺出来的,眼角皱纹让眼睛显得衰老。

    不同于江参将凌厉中带着杀气的温和,昭景帝这个人怎么看都不是会当皇帝的,这种人是向往诗话悠闲生活的。

第100章 心神不安

    看着孙德全手上捧着的信,放下手中的狼毫,“呈上来。”

    昭景帝将信拆开,“一切安好,”只有四个字,没有落款,可昭景帝知道是谁写的。

    “珉王殿下又将信换了?”孙德全是昭景帝的大太监,旁人不敢说的话,他能说。

    “是,”昭景帝将手中的信叠好,孙德全立马明白,利落地将一个白玉匣子打开,里面堆叠了不少信件。

    “你说他还要跟我赌气到什么时候啊,他要是在塞北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活。”昭景帝喟叹一声,摩挲着手边的盒子,一位帝王能说出这样的话,可见那人在他心里的分量。

    “珉王殿下吉人自有天相,您别担心。”孙德全换了一杯参茶上去。

    “我怎么能不担心啊,跟他一样大的孩子今日都进宫找我下旨赐婚了,这还是慢的,”昭景帝喝了一口参茶,看着外面的漆黑天色,浓得透不进一点光,“是该找个由头让他回来了。”

    “今日昭狱那边怎么样,”昭景帝活动了一下肩膀,眉头随即又邹了起来

    “还是不肯吃东西,一直想要寻死,姜林越那边更不好,已经拿头撞了几次墙,哭喊着要见陛下。”

    “见我?做什么,这是我下的旨啊,”昭景帝说得极为讽刺,不知是在嘲讽姜林越还是自己。

    “皇上……”孙德全好像听不得昭景帝这种话,昭景帝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求陛下放过姜家女子,”孙德全弓着腰。

    “你告诉他们,要是他们真的死了,姜家女子恐怕是彻底活不了了。”昭景帝难受似地眨了眨眼,闭上了眼睛,许久没有说话。

    孙德全见如此,挥手屏退了大殿里服侍的宫女太监,自己也弓着腰退了出去。

    打着拂尘,眼里宫里人特有的精明,在这群太监宫女中,他声音有些尖利,眯着眼,“你们一个个都把嘴放严实点,认清谁才是这宫里的主子。”

    审视的眼光一一扫过,被他目光扫过的人,身子都不由自主地绷紧,唯唯诺诺的应答是。

    “塞北又来信了?”在深夜里,还有一座宫殿没有熄灯,正由身边的大宫女替自己梳头,一下一下梳着养的滋润的青丝。

    “是,看完信皇上又把人身边的人唤退,”不远处地下有一个宫女正跪在地下回话。

    女子好像嗤笑了一声,看着自己葱白细嫩的手,似讽似嘲,“怎么多年了还是忘不了,这宣家果然出痴情种啊。”

    “都下去吧,”女子身穿白纱,身材保养得也极好。

    一个太监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拿起梳子继续帮女人梳头发,“皇后娘娘,天不早了,睡吧。”

    “这就睡,事办得怎么样了,”曲皇后拢了拢长发,眉眼满是风情和慵懒,只有眼角处能看出一些年龄的痕迹。

    “已经传信过去了,早晚的事,您毋须操心。”

    “快些,我已经有些等不及了,”曲皇后起身,看着远处的凤床,轻描淡写得仿佛极其寻常,话里的意思却是一把夺命的弯刀与收命符。

    等皇宫里最后一盏灯熄灭,整个皇宫透不进一丝光亮,方方正正地摆在盛京城北边,像是一头沉睡的雄狮,正在暗夜里打着盹。

    姜斋这一晚上,睡得并不好,醒来的时候却比一夜没睡更加难受,脑袋昏沉,眉心重。做着光怪陆离的梦,早上起来却什么也不记不得。

    “阿斋,醒了吗,”是姜容在外面敲门,一声一声不重,但好像就是撞到姜斋的脑仁上。

    “五姐,怎么了?”姜斋扶着额头,替自己把了脉,脉象平稳,并无异象。

    “二嫂已经把早饭准备好了,你醒了吗?”

    “嗯,五姐,你们先吃吧,我一会就出去。”姜斋将手抵在额头,揉着太阳穴。

    杜大嫂远远看见姜斋,就开始热情招呼着,脸上很是高兴。

    “快快,快来,斋妹子,这是我把紫菜薹用热水烫后凉拌的小菜,你快来尝尝。”杜大嫂热情地将筷子递给姜斋。

    姜斋点头接过,道了谢,其实姜斋现在毫无胃口,夹了一筷子,那清香从味蕾一直传到大脑,给的调料也没有太多,更多的是菜的本味,让姜斋混沌的大脑都恢复了一丝清明。

    “嗯,清香爽口,多谢大嫂。”姜斋又夹了一筷子。

    “瞧你说的,喜欢吃就好,”杜大嫂也很是骄傲,眼里溢出笑意。

    “对了,你们想学学怎么腌咸菜吗,这保存得久能吃到明年去。”吃完,杜大嫂热情地邀请。

    “好啊,我们上午事不多,完了就来吧。”池景芸起身收拾碗筷,很是利索,“多谢大嫂了。”

    池景芸如今身上有一种大劫过后的新生与沉淀出的沉稳雍容,如今是一个女人最美的时候。落落大方,不骄不躁。

    “好,妹子,你放那我来,你们快去忙,别耽误了正事。”杜大嫂从池景芸手上抢走碗筷,“这都快把我放懒了。”

    姜斋知道自己一直心不在焉,但自己好像知道是什么原因却不愿意承认。

    鲁太医见姜斋一直走神,以为姜斋是累着了,“丫头啊,你要是觉得累就先去休息会,这里放放。”

    他们在归置续断,要除去根头及须根,用微火烘至半干,堆置“发汗”至内部变绿色,再小火烘干。

    姜斋帮着去根头和须根,但是要不就是忘了去根头,要不就是走神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去。

    看见自己反而帮了倒忙,姜斋向鲁太医道了声歉,自知做不好,也就回房了。

    撑着头坐在榻上,走到桌前想抄写佛经,这是姜斋经常做的,能让浮躁的自己安静下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姜斋趴在桌前已经睡着了。

    这次梦里姜斋看的很清楚,自己面前模糊不清的画面,是宣霁。

    宣霁眼中的神色很受伤,似乎在责怪姜斋,但就是不说话,宣霁转过头就想离开,姜斋有些急切,拉住宣霁的袖子。

第一百零一章 劝说养伤

    宣霁的脚步停下,看着姜斋,姜斋松开手,很诚挚地道了一声歉:“对不起,那天是我……”

    话还没有说完,宣霁就甩开手,走了,似乎很不屑听到姜斋的道歉。

    姜斋还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嘴巴张不开,腿也动不了了,拼尽全力想移动身子,脚下站的地方开始迸裂,自己猛地掉了下去。

    手上一动,姜斋逐渐清醒,看了看周围的陈饰,手已经被压麻了,姜斋看了看时辰,快到午时了。

    睡了一觉,姜斋头疼得也没有那么厉害了,但好像还是有什么东西压在自己心底。

    在庵庐的夹道上,姜容手上拿着一只篮子,上面盖着一块蓝布,想走却是被人一步一个拦住。

    “姜五姑娘,去哪啊,”随元良拦在姜容的面前,脸上带着坏笑。

    “去送些东西,”姜容低着头,脸上的红晕仿佛是上了上好的胭脂。

    “给我的吗?”随元良说着就要掀开蓝布,想看看里面是什么。

    姜容手边一错,随元良的手碰了个空,“要是您想要,我下次也给您送些。”

    随元良拦住自己不是一次两次了,乘着自己一个人,说些莫名其妙的话,然后没头没脑地离开,姜容起身心里也有些气恼。

    以为随元良是因为自己家道中落,便调戏自己。

    “啧啧”随元良摸着光滑的下巴,“你这语气,可不是下次会给我送些的意思。”

    “您听错了,”姜容嘴上的客套被戳穿,面上却还是不卑不亢。

    “那你是送给谁的,”随元良不依不挠非要知道这是送给谁的,也想调戏一下姜容。

    姜容和姜斋实在不像,自己跟姜容随便说几句,姜容就会闹了大红脸,红彤彤的,映在白瓷般的脸上,像是湖边的夕阳,格外的诱人。

    “您别挡在这了,我真有事,”姜容跺了跺脚,被随元良这副无赖相闹得有些生气,却不可奈何。

    随元良就想在姜容的脸上看到常人真实的喜怒哀乐,而不是空洞的苍白。

    见随元良还是不肯让,姜容现在也是知道随元良的臭脾气,不问出来是绝对不会让的。

    不想再理随元良,转身往回走,往另一条路走。

    随元良看到姜容毫不犹豫地转身不搭理自己,咬牙切齿说到:“我倒是要看看你是送给谁的!”

    姜容绕了一大截,等到的时候,田晏已经在吃午饭了,姜容看见心里更是对随元良恼怒不已。

    “田大哥,”姜容挎着篮子,脸上有些不好意思。

    “妹子,你今日怎么有空过来,”田晏放下手中的筷子

    “田大哥,我嫂子让我给你送点东西过来,感谢你之前的照顾,路上耽误了些时间,来迟了些,”姜容把蓝布掀开,露出里面的东西。

    一碟紫菜薹小菜,一份腌萝卜,几个鸡蛋。

    “这……”田晏迟疑着没收,“妹子,我在这做事,怎么也不会少了吃,你们拿回去吃吧。”

    “田大哥,这些东西也有杜大嫂的心意,而且,你帮了我们怎么多,你要是不收我们实在心里过意不去。”姜容对于田晏那时的雪中送炭还是感怀在心。

    “嘿呀,你们客气什么,这斋妹子还帮着救了那么多伤兵呢,我这些……”田晏有些不好意思,他确实觉得无足挂齿。

    “我知道,我们也没客气,我还没吃午饭呢,就先回去了,”姜容放下篮子就走了,生怕田晏继续推拒。

    随元良一直悄悄跟在姜容的后面,见她七弯八弯走到北军营了。自己碰都不能碰的篮子,竟然放到了一个男人的手里,还一脸谈笑风生。

    “好啊,”随元良咬着牙,一掌拍到面前的石壁上。

    姜斋吃完饭,照例还是两个地方走,伤兵营和江参将营帐。

    走到江参将营帐,却发现江参将没有在,千俞也没在,一问,才知道,江参将去了主军营。

    姜斋想着要是能碰上宣霁,正好道个歉,自己确实说错了一些话。

    走到主军营,正好看见宣霁和江参将一起走出来,姜斋回避到一旁。

    姜斋好像察觉到一道视线一晃而过,再抬头,只看到宣霁的背影和朝自己走过来的江参将。

    “丫头,你今日怎么到这来了,”

    “我听说您来主军营了,就想过来看看能不能碰到将军,顺便跟他道个歉,”

    江参将笑了笑,眼角的皱纹更深了,“没关系,这事过去就过去了,这件事将军肯定也不愿意再提起。”

    “那……”姜斋还是有些迟疑,宣霁可不像一个肚量很大的人,就算肚量大,也不是对着自己。

    “你放心,将军不是那般小气的人。”江参将还是不以为然,他认识的宣霁不是小肚鸡肠、与女子置气的人。

    “那好吧。”听到江参将都怎么说了,姜斋也没有再放在心上,扶着江参将就走了。

    在拐弯处,姜斋莫名感觉一种强烈的被注视感,如芒在刺,但转角就感受不到了。

    主军营的宣霁,捏断了一扇窗棂上的横条。喃喃道:“姜斋,你真敢就这样走了……”咬牙切齿地恨不得咬下姜斋一块肉。

    “参将,您膝盖如今感觉如何,”姜斋将江参将扶到床榻前坐下,江参将膝盖在用药,得细心养着。

    “好多了,晚上睡觉也很少疼了,”江参将看着自己的膝盖,不得不叹一声人不服老不行。

    “参将,我想了很久,还是想跟您说,”姜斋面露难色,还是有些纠结这些话该不该由她来讲。

    “你说就是了,有什么为难的。”江参将有些好奇,话说一半可不是姜斋的性子。

    “参将,我知道您在焰麟军多年,几乎把这里当成家,但是这里的天气实在不适合您如今的身体。”姜斋言语真切,江参将要是一直呆在这里,严寒冷冽的天气,多好的药都不管用,江参将的旧伤也会拖拖拉拉一直不好。

    江参将立刻知道姜斋的意思,没有立刻回驳姜斋,只是垂眸思考片刻,才又抬头说。

第一百零二章 时间如流水

    “丫头,你要知道,武将没了兵权和实位,真就是就是没牙的老虎,任人宰割了,”江参将看了一眼姜容,希望她能懂自己的意思,

    显然,姜斋没有理解到,“怎么会,随宣事少将英雄,年轻有为,定会让您安享晚年。”

    “元良?”江参将笑眯着眼,似乎还有些惊讶,“我又不是人家亲爹,总不能让他养我下半辈子吧。”

    “不是亲生胜似亲生。”姜斋信誓旦旦地说,仿佛已经看到随元良供养照顾江参将的场景。

    江参将失笑,摇了摇头没说话了。

    “丫头,其实你也没必要天天跑一趟,天寒地冻的,”江参将见姜斋指尖通红,抑制不住地心疼了。

    “没事,看一眼安心,”姜斋将江参将裤脚放下,“参将,您安心休息,我就先回去了。”

    “路上慢点,”

    姜斋还没有走出几步,就迎面看到宣霁朝这边走来,步子不紧不慢,但几个呼吸间,就已经走到姜斋几丈外。

    宣霁穿了一件墨色大氅,身姿挺拔,显得更加贵气逼人。

    “将……”姜斋话都没说出来,宣霁就目不斜视往江参将营帐走去了,连眼余光都没有分给姜斋。

    带来一阵冷空气,姜斋额上的碎发被吹开。

    宣霁忍不住余光看过去的时候,姜斋已经转身走远了。

    狠狠甩开帘帐,宣霁脸色更黑沉了。

    江参将看到宣霁,有些惊讶,“将军?”

    宣霁收敛住脸上的情绪,“参将,方才我忘了,还有个事需要和你探讨,”

    在宣霁走后,江参将还是有些疑惑,宣霁来之后就跟他说了一些无关痛痒的小事,坐了一小会就出去了。

    姜斋回到庵庐的时候,杜大嫂正好在晾咸菜,切成一根一根的萝卜丝乘着天气稍暖放在竹篱上晾晒。

    “大嫂,我帮你吧,”姜斋挽起袖子,帮着杜大嫂翻晾咸菜。

    “没事没事,你回去再睡会,”杜大嫂拉着姜斋,眼里慈爱,“昨晚上是不是没睡好啊,看你今早起来眼下青黑。”

    姜斋摇摇头,向杜大嫂点头示意,“是有些,但是已经恢复过来了。”

    杜大嫂喜欢在做事的时候闲聊几句,“妹子,你在家排第几啊。”

    姜斋手上动作不停“我上面还有一个亲哥哥,我们家没有分家,家中的兄弟姐妹都是一起排的序齿,我排第六。”

    “……”

    姜斋和杜大嫂有一搭没一搭聊着,池景芸和姜容忙完庵庐里面的事情,也跟着帮忙,人一多就更热闹了。

    杜大嫂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容妹子,那小子收了吗?”

    “收了,之前还推脱呢,”姜容笑了笑,如春日照芙蕖一样温暖,光影在眼中被揉碎。

    “这萝卜丝咸菜还是我娘交给我的,在我们那都是远近闻名,还有举人专门跑到我们村,就为我娘做的一口咸菜。”杜大嫂很是骄傲,眉宇间也更是高兴。

    姜斋看着池景芸和姜容脸上的笑,暗暗低下头不再说话,方才杜大嫂有几句话触碰到了她的内心。

    日子就这样过着,所有人都将自己最真实的情绪藏在躯干里,别人看不见自己不敢碰,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平衡。

    时间如流水,奔流到海不复回,平稳的时光悠悠闲闲,晃晃悠悠,半月已过。

    这半个月姜斋肉眼可见地身姿窈窕起来,在生长期的姑娘几乎事一天一个样了,瓜萎本来就有润肤防风之效,瓜萎下的脸瓷白细滑,皮肤仿佛吹弹可破,曾经跋涉流放时的,也渐渐补了起来,两颊像剥了壳的鸡蛋。

    江参将膝盖上风湿在这半个月得到了控制,姜斋注意到江参将手上的事越来越少,但周围围着的将官却越来越多,好像是在做什么准备。

    或者说是交接。

    伤兵营后面有几条小路,平日里很少有人会走,一是因为这里住的人不多,二是因为道路狭窄,地上常年积冰。

    “你去哪?”随元良面无表情地又拦住姜容,步步紧逼。

    姜容才从伤兵营给杨大嫂送东西回去,一个转角就看见随元良,抱着手上下打量着自己。

    面前突然有人出来,姜容吓了一跳,听见是随元良的声音,姜容下意识松了口气,“你怎么在这?”

    “你怎么在这?”随元良反问,不依不挠地追问。

    “我来给杨大嫂送点东西,这就要回去了。”

    “回哪去,”几乎是姜容说完,随元良就开始下一个问题了。

    “回庵庐,”姜容说着要往随元良身边过去。

    “你个小骗子,前几日也是怎么给我说的吧,结果呢。”随元良嗤了一声,嘴上说着,脚却又走到了北军营那个小厨房。

    姜容脾气好,但也是千娇百爱宠大的,即使现在落魄,但骨子里有些东西不是说变就变的。

    对于随元良一步步的质问,姜容沉了脸色,推了随元良一把“关大人您什么事?我爱去哪去哪。”

    趁着随元良愣仲间,从旁边穿了过去,就往前走。

    随元良反应过来就上前几步去拉住姜容,“什么叫做不关你我的事。”

    姜容没有反抗,随元良发现姜容的手在剧烈颤抖,身子也软软地倒了下来。

    随元良眼疾手快地接住姜容,往姜容的方向一看,桃花眼里血红一片。

    是一个死不瞑目的焰麟军将士,嘴上塞着破布,面目狰狞,四肢分散,被横七竖八扔着,躯体上全是凝着冰霜的血洞,血涂满小道,已经在地上凝固了。

    眼眶目眦尽裂,灰黑的眼球几乎要迸出眼眶。

    姜容被池景芸带着回到庵庐的时候,腿脚虚软,眼神无法聚焦,只要脑子想放松下来,脑海里的那副画面密密麻麻地围住了自己。

    刚走到庵庐大门口,姜容就捂着嘴去角落,止不住的呕吐,眼角泛着泪花,池景芸心疼着替姜容抚背,希望姜容能舒服一点。

    “阿容阿荣,嫂子在这呢,”池景芸抱着姜容,满眼心疼,想安慰却无从开口。

    “怎么了这是,”庵庐有人听见声响的人出来了。

第一百零三章 缸里的尸体

    池景芸面上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过身,“没事,没事,着凉了,一会我会弄干净的。”

    随元良叫来了亲信,第一时间封锁了消息,池景芸也不是很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不敢多问。

    姜容抱着池景芸不说话,身体剧烈颤抖,眼里泪珠闪现,“二嫂,我腿有些麻了,你扶我起来吧。”

    池景芸扶着姜容进到自己的隔间,“阿容,我去给你倒杯水,没事的,我们都在呢。”

    一进到房间,姜容就止不住眼泪往下掉,“二嫂二嫂,你别走,”姜容心里防线彻底被击垮了,从前不敢想的事如今就仿佛血淋淋地浮现在眼前。父亲和大哥是不是也已经遭遇不测了。

    池景芸心疼地安慰姜容,“二嫂不走,不走,”紧紧抱住姜容,心里焦急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想到自己方才接到信儿,让她去北军营,来不及多想,就跟着去了,去到那就只见姜容蹲在地上,浑身颤抖,手脚冰凉。

    随元良就在不远处,池景芸敢忙走过去把姜容拉起来,但是姜容双眼失神怎么问都不肯说,“您不要多问,也不要多说。”

    “二嫂,你说我爹和我伯父他们还在世吗?”姜容眼里空空地流眼泪出来,下唇被自己要得青紫。

    池景芸浑身一震,仿佛一时间也失去了所有力气,半晌才哑着嗓子问道,“阿容,你怎么突然怎么问?”

    姜容只是倔强地摇着头,她不敢把这件事多告诉一个人,随元良的话一字一句地扎在了她的身上。

    “这件事一个不小心,也许多一个人知道就多死一个人,你最好谁也别告诉。”随元良眼里猩红,拳头在袖间颤抖。

    这边姜容其实一直在北军营,这边不说没有听见一点风声,就连一个人都没有少。但是谁也不知道就在不远处,发生了怎么一件丧心病狂的事。

    “最近伤兵营的伤兵越来越少了,我们也能轻松一段时间了,”杨大嫂和姜斋忙完,坐在矮凳上聊着闲天。

    杨大嫂忙碌了快两个月了,也就现在多少能喘一口气,“最近应该都没有伤兵了。”

    姜斋点点头,快入春了,蛮子和其他草原游族如今牧草鲜美,水源充沛,是最适合休养生息的时候。

    “妹子啊,这近一个月你也是幸苦了,”杨大嫂知道,也从心底里感谢,若是没有姜斋要多死不少人。

    姜斋突然听到杨大嫂的夸赞,还有些羞涩,“没有,我也学到了不少。”

    姜斋说这些没错,她擅长西医,对于中医学习也只是间断性学习,中医药学博大精深,远远还达不到熟练,这半个月跟着鲁太医和一些医官对中医又有了精进。

    “斋妹子啊,你一会儿回去给你嫂子和五姐带点吃的回去,不是什么贵重的,我亲手做得盐蛋。”杨大嫂说着就准备起身,“走吧,今天的事也差不多了。”

    姜斋没有推拒,跟着杨大嫂就往北军营走,才走出不远不近的一小段路,姜斋心里一跳,直觉发生什么事了。

    在焰麟军营,宣霁对于军营的安全很是重视,每日巡视的将士都可以说是宣霁的亲信,而且身上大多都是有官职的,今日他们明显更慎重,眼睛也在四处暗暗觑视,余光甚至注意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姜斋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焰麟军营多半出事了,也不知道这把火会烧到哪。”不由想到池景芸和姜容,心口更是有些慌张了。

    现在,立刻就要回庵庐。

    姜斋突然停下脚步,面色凝着,杨大嫂有些奇怪地也停下脚步,“妹子,怎么了?”

    姜斋摇了摇头,说:“大嫂,我突然想起来我二嫂今天让我早点回去,盐蛋我隔日再去拿吧。”

    说完不等杨大嫂说话,就匆匆忙忙走了。

    杨大嫂有些奇怪站在原地:什么事啊,怎么急。

    “这不正常,不正常”姜斋越走越快,脑子转地飞快,北军营住的大部分是流放的犯人,平日里巡视的将士不多而且次数也就半天一次,今天就那么一会儿功夫就两次了!

    姜斋突然脚步一顿,今天五姐给杨大嫂送些东西,庵庐还有事,提前就回去了,“五姐!”

    姜斋回头看了一眼沉默不言的北军营,破烂,鲜有人去,其中的小路屈折迂回,道路狭窄,掩在袖里的指尖轻微颤抖了一下。

    走在这条伤兵营去北军营必经小道上,姜斋闭上眼,寒气似乎把什么都冻住了,只有刺骨的寒冷清晰的存在。

    脚步移动着,清浅的呼吸在这里也清晰入耳,破坏的墙壁,颓圮的矮墙,以及房屋间留着的狭窄小道,这里仿佛连阳光都透不进来。

    姜斋闻到到了一丝随风而来的味道,脚步顿时停住,面前空旷,只有墙角的青苔点缀着绿色。

    这里的呼吸声越来越多,时间不多了,姜斋拐进之前住的瓦房位置。

    刚跨进北军营最北边瓦房的位置,姜斋脚步又停住了,那里还是摆放着一口大缸,那是之前吃水用的,现在上面却用盖掩着,缸口和底部青苔也长起来了。

    这口缸好久没用过了吧。

    姜斋上前,眼睛一转不转地看着大缸,每走一步姜斋心就颤一下,没错就是这里发出的味道,潮湿、腐朽、尸体、恐惧……

    尽管姜斋已经百分百确定缸里是什么,下一秒姜斋的手还是放在盖沿边,手里使劲,盖子就落在了结冰的地面上,发出重重的一声响,那声响敲在了不少人的心上。

    面前的人,不,是缸里的尸体,四肢扭曲地放置在缸里,眼睛死死睁着,几乎崩裂的青筋、随处可见的骨折,充血的眼眶,可以看出身前忍受了什么样的痛苦。

    一个男人,且是一个身躯不小的壮汉,是谁有能力将他塞进这口缸里。

    他死了多久了?为什么没有人发现他失踪了?是谁如此残忍,有能力在焰麟军营行凶。

    姜斋抬头看着缸对面的人,对面的人也看着她。

第一百零四章 调查真凶

    往后退了一步,姜斋看着对面的宣霁和随元良,以及林或无。

    姜斋还没有说话,宣霁已然开口了,“说说看,你怎么会在这里。”宣霁语气很平静,若不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就仿佛在问一件小事,“别想着编些故事出来骗我,你分明已经往另外一个方向走了,为什么突然折回。”

    姜斋没有说话,这是看着缸里死相凄惨的将士,抬头好像无意识地看了一眼随元良,“我不知道,我只是过来看看。”

    “看什么,”宣霁还是死寂一般平静,脸上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阴沉。

    “风里有一些奇怪的味道,我想看看是什么,”

    “这就是你折返的理由。”宣霁说得不平不淡,但是随元良知道宣霁根本不信。

    说到底自己当时也在场,为难也不该为难两个姑娘,随元良俯身对宣霁说了一句话,说完就跪在了地下。

    宣霁嗤笑了一声,没有看随元良,随元良一跪,这里所有人除了姜斋都跪了下去,整个天地中,宣霁和姜斋隔着一口缸相望。

    “你是因为姜容折返回来的?”

    宣霁会怎么说,随元良会跪下,那说明此时姜容平安无事,“是。”

    宣霁不放过姜斋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将姜斋眼里的情绪、手上一些动作放大“你怎么知道姜容可能出事?”

    “北军营突然多了巡查的卫兵,

    “还有呢。”

    “周围暗暗藏了不少人,就是从今天开始。”

    “所以你以为这缸里的是你姐姐?”

    姜斋这次没有说话,不论是谁,姜斋都会掀开这个盖子。

    宣霁的步步逼问,让姜斋沉了脸色,“要不是担心我五姐,我怎会又淌进一滩浑水。”

    这确实是一趟浑水,焰麟军中,这是你第一个看见的,无论你是谁,在哪里,你免不了盘问、调查,甚至是嫌犯般的对待。

    尤其是姜斋和姜容特殊的身份。

    宣霁不知可否地笑了一声,“那怎么办呢,好巧不巧,这两具尸体都是你们姐妹发现的。”下颌如刀,面部阴寒,吐出的话也不由让人心底发寒,“现在,是你自己把你五姐带过来,还是我派人去“请”过来。”

    姜斋置身这处荒草丛生的落败地方,用瓜萎遮不住的风采却更现三分,“我去,但是将军,我五姐什么也不知道,也不会外说,还望您明察。”

    姜斋个子长高了许多,如柳树抽条,只等春到来,到时的柔美,怕是如何也遮挡不住了。

    人们想避开厄运,可厄运偏偏迎着而来。

    姜斋回到庵庐,周围还暗暗藏了不少人,池景芸听到“咚咚”的敲门声,还没等回答,外面又传来声音,是姜斋,“二嫂,我回来了。”

    池景芸敢忙打开门,拉着姜斋就往里面走,“阿斋,快进来,”姜斋这时候才发觉池景芸手也在颤抖,“阿斋,你老实给我说,今天在伤兵营发生了什么吗,阿容不知怎么了,一直在哭。”

    “二嫂……”姜斋有些为难,她知道要是不告诉池景芸,她是不可能能带着姜容一起走,但此事非同小可,一旦泄露出去一丝半点,引起焰麟军动荡,那就是成百上千的人命了。

    姜容擦干眼泪,不知姜斋知道与否,但是不想让池景芸也拖累进来。“二嫂二嫂,我没事,没发生什么,我就是想父兄了,有些难过罢了,您别多想,”

    姜容此时眼睛还是有些刺痛,薄薄的眼角边也是未干的泪痕。

    “二嫂,我有些话相对阿斋说,您还没用午饭呢,快去用些吧。”姜容低头露出一截皓白的脖颈,白净光滑。

    池景芸有些迟疑,直觉有什么事好像要发生了。但还是点点头道:“好,我先出去,有什么事,叫我。”

    姜斋握着姜容的手,没有说话,姜容呆坐在凳上,眼神空洞,“五姐……”

    “阿斋,我看见了,”姜容在姜斋说话之前,说出怎么一句话,“北军营夹道里。”

    姜容抱着头,看着远处地也只是哭,“五姐,”姜斋拉住姜容的手,姜容有些挣扎。

    姜斋加重了语气,“五姐!”拉住姜容的肩头,“没事的,那只是一个意外,我们都在呢。”

    姜容伏在姜斋怀里,一脸失神说着话:“阿斋,你说父兄他们是不是已经遭遇不测,就想那个将士一样……死在那里却没有人知道……是不是也那么痛苦。”

    “五姐,不会的,现在都没有皇上的旨意传出来,父亲他们肯定还活着。”这件事说来,其中猫腻不少,诏狱是皇上掌握的,姜家早就被定罪,一家流放的流放,处死的处死,可姜林苏等就是在昭狱传不出消息。

    “五姐,冷静,你在北军营看到的事,非同小可,现在将军要见你,要去吗?”随着姜斋的安慰,姜容逐渐冷静下来,也知道自己看见的事是个把悬在脖颈上的一把刀。

    “六妹,你说……将军要见我?!”

    “不,是我们。”姜斋顿了顿,嗓子干哑,“我也看见了。”

    姜容身子一下僵硬了,满眼痛苦,看着姜斋不可置信地摇头,身体又剧烈颤抖起来。

    “五姐,不是我们做的,将军不可能冤枉我们,就是要委屈你,再次经历那一场噩梦……”

    姜斋和姜容站在主军营里,周围坐着的大多是熟面孔。

    姜容断断续续说完自己的所见,营帐里顿时沉默了下来,是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沉闷。

    随元良和江参将几次看向宣霁,宣霁却没有任何回复,面容隐在黑暗里也是昏暗不清。

    “你们该知道这件事泄露出去,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宣霁此话一出,随元良和江参将都松了一口气。

    宣霁向后靠在椅背上,右手揉捏着眉心,“怎么来的怎么回去,若是让我知道你们往外泄露一个字,之后的下场是你们想都想不到的。”

    传出来焰麟军有内奸,且以凶残的手段杀害了他们,将士之间互相提防,不敢交付后背,军心涣散只是第一步。

第一百零五章 怀疑军营里的人

    姜斋和姜容沉默地退出来,姜容狠狠用指甲抠住自己的手心,指甲快要陷进肉里,才能勉强保持冷静。

    回到庵庐的路,姜容第一次觉得路好长,仿佛这是没有尽头也没有回程的路。

    烛光晃动,所有人的表情都很复杂,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下一个目标是谁,混迹在将士中,还是身上有官职,或者此刻就在他们之中……隐在另一种脸后,大家面对面都没有防备。

    “将军,现在怎么办?”在场的人都面色凝着,想不通铁桶一般的焰麟军竟然会混进奸细。

    “那两名将士的身份查清楚了吗?”

    林或无上前说道:“查到了,死在北军营的将士,叫吴华,是一个小兵。”

    “他的营长是谁,没发现他失踪了吗?”宣霁面无表情,仿佛林或无说错一个字,宣霁都会大发雷霆。

    “发现了,昨晚点名的时候还在,可今早晨练的时候没在,他们营长就往上报了,我查的时候,刚好接到上来的条子。”

    “我见了吴华的营长,看不出什么可疑之处,我已经把条子打下去,说是我这边要人,把吴华要了去。”

    “另一个将士呢,至少也半个月了吧。”

    “这……暂时没有查到他的身份,近日也没有士兵失踪。”

    宣霁轻笑几声,似乎在嘲笑,又似乎是暴风雨的前奏。背着手,宣霁走了几步,那几步仿佛走在了众人的心口上,顿时低下头不敢多言。

    “查,彻底地查,查出他的身份,查出还有多少焰麟将士已经遇害,若是巡视队再连两个大活人死在军营里都不知道,提头来见吧。”

    几人悄悄地退了出去,林或无一直跟在江参将身后,显然是有话要说,江参将也当没看见,任由林或无跟着自己回到营帐。

    江参将还没说话,林或无已经,“参将,在焰麟军营,除了将军,我只信您,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我想向你讨样东西。”

    江参将拉着林或无的肩头,“或无,起来说话,要什么说就是了。”

    “近一月军营里官职人事调动的册子。”

    “你是怀疑那人是从朝廷来的,或者是跟朝廷的人有关系?”江参将倒了杯茶,递给林或无,示意他喝暖暖身子。

    朝廷会不定期地下派或任职一些人来,这些下派的官员册子上会有详细的身份来历介绍,经过严格的审核。

    “是,第二名死者分明是焰麟将士,可就是查不到他的身份,我怀疑是用伤亡将士的名义将他的身份销了。”

    江参将认为得不无道理,“只要近一个月的吗?”

    林或无躬身接过杯子,“看看吧,若是查不出,再往前推推。”

    “或无,有什么需要的,你可以来找我,要是我不在军营了,你就去找随元良,”

    “不在军营?”林或无有些疑惑,想着这几日的人事变动,“您……”

    江参将一笑,摇摇头道:“或无,人老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盛京城,子夜,月亮被浓重黑幕遮住,看不见一点光,光影交斜留下斑驳的横影。

    京都一座毫不起眼的宅子里,一个男人在书房暴跳如雷,将书桌踢到,桌子上的东西应然被扔在地,眼里是浓浓怒气,“蠢货!蠢货!费了那么大功夫把他弄进去,不是就为了杀几个小兵的!”

    “主人,外面有人要见您。”书房门被敲响,下人手脚颤抖着禀告,声音小声而谨慎。

    男人一愣,看向门外,这个时候,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来了。

    满脸烦躁地扶住额头,“蠢货,自己作死就算了,还连累上我,狗东西。”

    姜斋和姜容相对无言地走回庵庐,面色仿佛如常,但是仔细看去,就会发现姜斋眼中的忧虑和姜容眼中未散的惊恐,“五姐,你要是害怕,就跟我一起睡吧。”

    姜斋有些担心地看着姜容,姜容愣了一下,没有听清,“什么?”

    “五姐,你要不跟我一起睡吧,我有些担心你,”姜斋见姜容神魂未定的样子,拉着姜容的手安慰。

    姜容摇摇头,强撑起一个比哭还难受的笑,“不用了,阿斋,你也快累了一天了,你快去睡吧。”

    “五姐,有什么事叫我,我就在这里。”姜斋知道亲眼目睹这种事,对于姜容来说是个不小打击。

    姜斋回到隔间里,军中的严备好像更甚,现在已经不允许出门,庵庐等地方也早早地熄了灯,众人或多或少知道军中发生了不太好的事。

    今晚月亮很圆,圆得过满,印了那句老话,月满则亏。

    姜斋没有点灯,此时也毫无睡意,脑里全是缸里的那个人,他身上有刀伤,就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是死前还是死后。杀他的那个人是怎么转的空子?为什么挑上了他?

    回答姜斋的只有一室缄默,还有不知道何时传出一声喟叹。

    没有死在战场上,却死在焰麟军营里,这是对他最大的侮辱吧,怪不得他不肯闭眼。

    他为什么穿的是上战场的鳞甲!焰麟军平日里训练是是一套甲,为了减少伤忙,保护士兵少受伤,上战场后是另一种甲,放眼大昭,也只有焰麟军有这样的财力和殊遇。

    难道他是在战场上遇害的?那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北军营的水缸里。

    算算时间,也就是上一次蛮子来犯的时候吧。至今才发现,应该也是因为因为北军营瓦房那边住的人太少,缸在水里也太容易结冰。杨大嫂就不让人在里面放水了,渐渐的,那里就闲置了。

    焰麟军军营看来也不是那么干净。这个人掩藏得太深了,竟然连宣霁的人都骗了过去。

    巨大的梦境吞噬了无奈惨淡的现实,现实中无立锥之地,梦里却能飘然于云端,做着七彩的幻梦。

    可梦里的姜斋,却做着无边的噩梦。

    姜斋又看见了自己的父母,还有一些好友,冷静的母亲歇斯底里的哭泣,苍老了许多的父亲抱着母亲默默垂泪,白晃晃的灯光,亮得人睁不开眼。姜斋想竭力看清躺在病床的人是谁,想上前安抚他们,却被不知来处的力量拉扯着。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5775/ 第一时间欣赏斋芳事最新章节! 作者:绵绵花瓞所写的《斋芳事》为转载作品,斋芳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斋芳事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斋芳事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斋芳事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斋芳事介绍:
她万水千山而来,穿越到一个流放路上的贵女,遇到了名震四方的将军。将军身份成迷,不是皇帝的儿子,皇帝却不顾众人反对,把其当继承人培养。姜斋的出现掀起一层层海浪,露出潜藏在深底的阴谋诡计,情仇往事。在塞北,我是横刀立马的不败将军,一代战神;在庙堂,我是运筹帷幄的王爷,一代权臣;在你眼里,我只是你最美的情郎。误把眉目作山河,沦落半身未肯脱,我以为我是孤独的,原来你在远方等我。前半生的寂寥,是为与你在月下相拥。斋芳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斋芳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斋芳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