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谁写的信封
谁写的信封？
宴席！
各家贵眷客套和善的唠着家常，不时评价桌上的菜品，时时赞美六王妃娘娘的贤惠温柔。
瑞莲步履匆匆的穿过回廊，神色处却不见一丝慌乱，她井然有序的安排着小丫鬟们，上菜、倒酒，慢慢转回到王妃娘娘跟前，附耳说了些什么。
六王妃陆亦若放下羹筷，眼神里透着悲凉与失望，但也只是一瞬间，转眼又是端庄优雅的六王妃娘娘。
坐在身侧的兰湘侧妃，将怀里的婴孩递给奶母后，她端起酒杯盈盈起身，温柔说道：“夏赟侯家的世子平定了流贼盗寇，笙贵妃娘娘晋升贵妃，可真真是双喜临门。官家信任姐姐，特将这流水宴交给姐姐去办。”
五姑娘陆亦涵细细看着这个如弱柳扶风般的女子，都道她谦恭有礼。可她句句都在戳大姐姐的心窝子。笙妃娘娘升为贵妃娘娘，那么就改变了贤贵妃娘娘后宫一支独大的局面。
贤贵妃娘娘是六王爷的生母，会乐意将后宫大权交出一半给她人？
贤贵妃娘娘素来不喜欢大姐姐，一来是为了子嗣，二来是因为大姐姐不够讨好逢迎她。
如今，官家将流水宴交给大姐姐去办，大姐姐办好了是错；办砸了，更是错，真真是里外不是人。
闻言，六王妃陆亦若微微一笑，端起酒杯回道：“后宫相处和睦，也是前朝之福。”
兰湘侧妃继续笑道：“姐姐说得是，这杯酒是妹妹敬你的。”
将杯中酒饮尽，兰湘侧妃用手帕轻轻擦拭唇角，装作无意般问道，“咦？这二姑娘去了哪里，怎么还未入席？”
轻柔的声音，如一颗细小的石头，惊起湖面阵阵涟漪。各家官眷噤声，脑海中不自觉想起前段时间的风言风语。
这二姑娘陆亦亭，该不会是私会六王爷了吧？
六王妃陆亦若眼里已有寒意，却依然笑着说道：“二妹妹喜好书画，前几日我得了几幅颜真卿的真品，特让二妹妹去欣赏，没想到竟误了时辰。”
她站起身，朝着众宾客笑着说道：“亭姐儿是个书痴画痴，若不去唤她，不知要等多久。”
五姑娘陆亦涵舀着玉瓷碗里的桃花羹，却食之无味。
幼时，大姐姐总以陆家长女自居，眼都快要长到头顶上，骄傲美丽的站在她们姐妹前，霸道的让人讨厌。
可如今，她依然在人前保留着她作为陆府嫡长女的尊严，保留她六王妃的骄傲。
三姑娘陆亦诗在她旁边轻轻说道：“其实，寻一百姓家，凭着咱们陆府的的地位，哪个敢小瞧？”
五姑娘陆亦涵微微一笑，若不是背负着血海深仇，或许，她也期望能寻一平常家，岁月静好的过一辈子。
可凭她自己，想要为父母洗刷冤屈，实在是太难了……
瑞莲跟在六王妃身后，小声而又急切地说道：“二姑娘说是走得累，佟妈妈便吩咐奴婢为二姑娘端茶水。可等奴婢回来，人已经不见了。”
六王妃陆亦若额头冒出汗珠，她冷着声音问道：“都找了吗？”
瑞莲有些心虚地回道：“奴婢不敢声张，吩咐我家那口子悄悄的去寻。可府里府外都找遍了，还是没有找到二姑娘。”
六王妃陆亦若扶着柳树，只觉头上响起一道惊雷，震得她头晕眼花，她扶着石凳，缓缓坐下，哑着嗓子问道：“可曾见过王爷？”
瑞莲眼神躲闪，嗫喏着说道：“未曾见过。”
一阵天旋地转，六王妃陆亦若的身子有些发软。
瑞莲于心不忍，压着声音安慰道：“姑娘你得撑着，事情或许并没有那么严重。即使王爷有心，二姑娘……二姑娘也不会做出此等辱没家风的事情。”
六王妃陆亦若喘着粗气，豆大的汗珠密密麻麻的布满额头。她轻轻道：“不撑着又能如何？亦亭若真的做出这等事，我丢人倒无妨，无非新增一房侧妃。但陆府那么多的女眷该怎么办？启哥儿今年科举，询哥儿还在读书，这不是生生断了陆府的将来吗。”
瑞莲心里难受，她看向竹苑方向，却不敢将实话说出来。佟妈妈为报仇雪恨，拿着她早先是启哥儿房内通房丫鬟的事来说项，她担心相公会知道这件事，只能无奈点头。
但她自幼都跟在陆大姑娘跟前，看她如此撕心裂肺，心里愈发愧疚，她宽慰道：“主儿，您要保重身体啊，这么大的家子，可都指望你。”
是啊，都指望她！
那她，又能指望谁呢？
瑞莲家的猫着身子，从小道穿过来，轻声道：“主儿，有信了。”
见瑞莲家的神色慌张，语言吞吐，陆亦若心中已经有了打算，她说道：“左右都是那档子事，你说吧，我能顶得住。”
管事的心一横，说道：“奴婢看到马忠在竹苑门外候着，二姑娘身边的佟妈妈也在。”
马忠是六王爷的贴身侍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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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间，各家官眷其乐融融的聊天。
五姑娘陆亦涵担忧地看向门外。
大姐姐……还没有过来。
陆二娘子轻轻说道：“五丫头去瞧瞧，怎么耽误那么久。”
陆亦涵正有此意，说了两句话便也退下了。
天气很是燥热，六王妃陆亦若身子虚软，将手搭在瑞莲前臂上，淡淡道：“走！”
竹苑前的玫瑰，开得正好。那时，她与六王爷刚刚成婚，夫妻恩爱，琴瑟和鸣。王爷看书，那她就煮茶；王爷练剑，她就在一旁侍弄这些花花草草。
可后来，兰湘侧妃来了。王爷便将宠爱给了兰湘侧妃。她闲来无事时便会细心的对待这些花圃，想着有一天，夫君能与她一起赏花饮酒、共度良宵。
佟妈妈见陆亦若过来，忙跪在地上，哭着喊道：“大姑娘，您快回去吧。”
陆亦若冷冷瞪了她一眼，二话不说就甩了佟妈妈巴掌。
门，就在跟前；房内，有旖旎凌乱的呻吟。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二妹是否是自愿的，已经不重要了。
若她想要装糊涂，此时转身还来得及，那么她就还是雍容华贵的六王妃。
可她是陆府的大姑娘，不能看着陆府百年清誉毁在二妹妹手中。
大力打开房门，宽大的床上，两个痴缠的人儿。
见门被推开，陆亦亭发出比刚刚还要猛烈的尖叫。陆亦若屏着口气，不看二妹身上那些青紫瘀痕，更不去看拥着二妹胸脯的粗大手掌。
她极冷淡的从地上捡起衣物，扔到床上，压抑着情绪说道：“把你的嘴巴闭上，若是被他人发现，你只有死路一条。”
二姑娘陆亦亭吓得哆哆嗦嗦，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哭着说道：“大姐姐，不是这样的。”
洁白的床铺上，猩红色的血迹似是狰狞的蛇芯，朝她妖娆的吐着舌头。
身侧的拳头不断握紧，胸腔似有股腥甜，大姑娘陆亦若声音沙哑，道：“不是怎样的？你想告诉我，你与王爷没有肌肤之亲？”
二姑娘陆亦亭梗住了，无措地抓着衣角。
大姑娘陆亦若瞪着眼前的男人，她好恨，恨他不该动陆府的女子；更恨他，丝毫没有考虑她作为妻子的感受。
六王爷系上藏青色龙纹腰带，索然无味道：“你不用这般瞪着本王，你的好二妹可递了书信让我在这里等着的，搞得本王逼良为娼似的。”
大姑娘陆亦若气得抖擞着身子，这就是她视为天的夫君？
六王爷从怀里丢出信封，无所谓说道：“诺，这是信。真是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
侍卫马忠早早的就等在门口，见王爷出来，面无表情的迎了上去。
陆亦亭哭哭啼啼地穿着衣服，嘴里不住说道：“姐姐，是有人要害妹妹，这是陷害。妹妹从未写过什么信封。”
瑞莲颤巍巍的将信封拾起，恭敬递到六王妃陆亦若的手中。
这字的确不是二妹笔迹，那又是谁将这信封带给王爷？
第四十八章 孩子还能保住吗？
五姑娘陆亦涵认真专注地吃着桌上的佳肴，眼神却不自觉地望向门外。
安儿为她倒上一杯果酿，小声说道：“算着时间，王妃娘娘应该已经赶到竹苑了。”
陆亦涵眯着双眼，手指无意识的在桌上敲打。
安儿担忧的继续问道：“若是王妃娘娘在人前戳破二姑娘的奸情，那小姐您的清誉也就毁了。”
闻言，陆亦涵轻轻摇头，笃定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我不会去做，大姐姐也不会去做。只是，大姐姐今日怕是难熬了……”
安儿在一旁恨恨不平道：“姑娘，你可不能心软。若不是大娘子把佟妈妈逼到这份上，佟妈妈也不会与兰湘侧妃暗中勾结。要怪，只能怪大娘子和二姑娘做事太绝辣。”
但大姑娘陆亦若呢？这个视家族利益为一切，外冷内热的嫡姐姐又做错了什么呢？
五姑娘陆亦涵从石凳上站起身，午后热辣的太阳穿过茂密的树叶照进她眼里，映出彩色的光芒。
陆亦涵慢慢往前走着，她是恨毒了陆家大房那些唯利是图的人，可这里有无辜的陆亦若，有她视若至宝的询哥，有爱她疼她的夏小娘。
冤有头，债有主。她并不想泯掉良知。
正想着事情，就看到大姐姐陆亦若拉着二姐姐陆亦亭走过来。离近一看，两姐妹具是妆容得体，服饰华丽整洁。
五姑娘陆亦涵福身行礼，依然是乖巧懂事的模样，温柔问道：“大姐姐，二姐姐，怎么去了那么久？真是让妹妹好找。”
六王妃陆亦若强扯微笑，好似终于有理由松开二姑娘的手，她上前，亲亲热热地挽着陆亦涵的胳膊，安抚道：“你二姐贪玩，一不小心迷了路，好不容易把这泼猴找到。”
即使被夫君背叛，被妹妹狠狠插刀，陆亦若依然强撑着六王妃与陆府嫡长女的体面。
她想起很多年前，因她在寿宴上的水袖舞，陆亦若的六王妃之位差点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是母亲力荐陆亦若嫁入六王府，断了六王爷对她的非分之想。
那时，母亲就说过，“这若丫头是个炮仗脾气，若是磨练几年，定能收敛性子，成为咱们陆府姑娘们的活字招牌。我最看好的，便是这姑娘的善心。”
宴席期间，六王妃陆亦若面容华美，时时笑眯眯的，那双巧嘴，逗得那些侯爵之府的娘子们哈哈大笑。
陆亦涵这些年在香山寺，听到不少官眷夸赞六王妃陆亦若，说她端庄得体、精明能干，是六王爷的左膀右臂。
除了……子嗣。
五姑娘陆亦涵坐在六王妃陆亦若旁边，时时帮衬着。
第一次，她对这个炮仗脾气、时时将骄傲挂在嘴边的大姐姐有了心疼。
反观陆二姑娘陆亦亭，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方桌前的饭菜，整个人都跟霜打了茄子般怏怏不乐。
三姐姐陆亦诗捅捅陆亦涵的胳膊，天真般朝着她说道：“二姐姐不知是在哪里磕了下，瞧这嘴巴，磕了很大一块皮，还冒着血珠呢。”
声音不大不小，正巧陆家的几个姐妹都听到了。二姑娘陆亦亭煞白的小脸毫无血色，偷偷看眼坐在主位上的陆亦若，只见她神色如常，笑闹着和席上的官眷娘子聊天、逗乐。
酒席过后，几家官眷又围在桌前寒暄了片刻，这才吩咐小厮们，备好马车，将官眷们送走。
待她们的马车一走远，陆亦若一个支撑不住，将手搭在陆亦涵身上，瘦弱的如飘落的树叶般，极速滑落下去。
陆亦涵还来不及惊讶，指尖只觉湿粘，她颤巍巍地伸出手指，炽热阳光下，那斑驳的血迹如巨大的拳头，狠狠朝着她胸口打了一拳。
安儿吓得傻掉了。
倒是掌事丫鬟瑞莲最先反应过来，朝着身后的小厮大喊道：“还不快叫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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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塘里的青蛙呱呱叫着，娇美可人的兰湘侧妃无助地拉着陆二娘子钟毓的手，抹着眼泪说道：“姐姐盼这个孩子可是盼了许久，若是知道姐姐有了身孕，那么大的宴席应该由妾身来代劳的，若是孩子保不住，那实在是妾身的错。”
陆二娘子正在菩萨真人的拜着，听到这话，也宽慰道：“这事儿谁又能预料呢？娘娘万万要放宽心。”
陆亦涵站在一侧，冷冷看着兰湘侧妃的温柔贤惠，嘴唇气得微微有些发抖。那懂事担忧的模样，任人看了，都会夸赞这六王侧妃是个心善体贴的。
她以为，兰湘侧妃之所以愿意帮佟妈妈递信封，是为了让大姐姐与二姐姐相斗，她好掌控这府中的管家大权。如今一看，这兰湘侧妃才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高手。
她兰湘侧妃设那么大的局，怕是早就知道大姐姐怀有身孕，此次就是借陆亦亭偷奸这件事情，给大姐姐一致命打击。
说不准，陆府的嫡子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没了！
而大姐姐为保全娘家体面，只能哑巴吃黄连，有口说不出。
五姑娘陆亦涵捏着手帕，朝着兰湘侧妃微微行礼，淡淡道：“时常听大姐姐说起侧妃娘娘，说您人美心善。如今，六王爷朝务繁忙，自是顾虑不到后宅，而姐姐又要养身子，怕是有心无力。府里的重担怕是都会落在侧妃娘娘身上。”她顿顿，继续说道：“这一胎，是六王府的嫡子。若是有了什么岔子，别人怕是会说六王府家宅不宁。”
更会有人说，兰湘侧妃为了自己的儿子，不惜杀害王府嫡子。到时，不仅世子的位子不保，连带着她的娘家也会受牵连。
兰湘侧妃温柔笑笑，淡淡道：“妹妹多虑了，妾虽是庶女，但却深知长幼有序。妾与王妃娘娘共同侍候王爷，自然以王爷的利益为先。”
房门打开，有小丫鬟低着头，将满是血水的盆子端到门外，陆二娘子钟毓不禁倒吸一口气，眼立刻红了起来。嘴里阿弥陀佛地念叨着。
五姑娘陆亦涵地心也揪着，出了那么多的血，孩子还能保住吗？
第四十九章 孩子怎么样？
大姑娘有喜的事情，很快便在陆府传遍。陆大娘子人还未高兴起来，便又开始忐忑起来。她手里揉搓着，喃喃道：“好不容易怀上孩子，怎么能出这样的岔子？”
冯妈妈在一旁轻声安慰道：“大娘子莫要惊慌，太医院的人就守在大姑娘门外，定是能逢凶化吉。”
陆大娘子陈峥嵘却是心神不宁。冯妈妈终归没有佟妈妈心思细腻，她看不懂里面的弯弯绕绕，可她确是看得明明白白。
官家素来疼爱亦若这媳妇，总说她贤良淑德，是治家的好手。这里里外外，得亏了官家的撑腰。可这流水宴，是官家递到自己儿媳妇手上的，若是儿媳妇因为这件事情孩子保不住？那么今后，宫中的大小事宜，官家怕是不能再交给亦若这丫头了。
大娘子陈峥嵘越想越害怕，顾不上嘴巴上的红肿，便急急地穿上衣服，说道：“快备马。”
墨言阁小院！
采倩从床底下拿出一只精巧的妆盒子，吹尽上面的泥土，用一只精致的手帕悉心擦拭，露出里面檀香木的名贵色彩。
她从怀里拿出一把钥匙，见四下无人后，这才轻轻打开。里面尽是些不知名的药材，她冷冷地看向主厅方向。大娘子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不惜往自己的饮食放入桃仁红花等活血化瘀的药物，让她无法与大老爷同房。
采倩抚上小腹，这里曾经孕育过一个孩子，可是却死得不明不白。她将药材揉碎，扔进熏炉里，淡雅的香味飘满整个院子。她抱着身子，眼里的毒辣愈来愈深。那天大夫为她诊脉，说她的身子消耗极大，此生怕是再难孕育孩子。
她好恨，恨不得闯进墨言阁主屋，去跟那毒妇拼个你死我活。但她是妾，看着高高在上的主母，除了谦恭别无他法。
所以，她打定主意。既然她再也无法孕育孩子，那墨言阁所有的姑娘，都不要再孕育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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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太医院的诊治，大姑娘陆亦若的胎终是有惊无险的保住了。
闻言，陆大娘子陈峥嵘高兴地恨不得放上一长串的鞭炮庆祝。陆大老爷陆本修看着她得意忘形的模样，大大的香肠嘴说着含糊不清的话语，让人不禁一阵嫌弃。
陆大老爷绷着脸，道：“在这里疯什么？！还不快回府去！”
被冷不丁的训斥，陆大娘子心中自然不爽，如今，她的女儿金尊玉贵，更怀上孩子，今后谁敢在她身后指指点点？！陆大娘子陈峥嵘道：“相公这是哪里的话，如今女儿怀孕，我这当娘的，自然要时时陪着。”
陆大老爷心中嫌恶，这大娘子陈峥嵘是愈发不成体统了，病还没好，便跑到六王府丢人现眼！若是再冲撞了六王妃娘娘，胎位再不稳，那可真真是前功尽弃。
陆大老爷不顾四周人群，板着脸，冷冷说道：“还不快回府。”
本来，六王妃娘娘怀孕，那是天大的喜事。不仅堵住了长舌妇的嘴巴，今后，陆府的姑娘说亲也会容易许多。可若是亲家爹娘在女儿夫家吵得不可开交，那传出去可是会惹人笑话的。
陆二娘子钟毓笑眯眯说道：“大哥大嫂是高兴糊涂了，那么多人在，竟像个孩子般玩闹。”
闻言，陆大老爷小心地看向四周，见陆大娘子还如一只斗公鸡般瞪着他，真是滑稽地可笑，便拂袖离开。
陆大娘子还是神采奕奕，陆二娘子钟毓扶着额头，毕竟一人丢人，连带着全家都是丢人的，只能无奈劝道：“大嫂，今日王妃娘娘诸多劳累，不如早些让王妃娘娘歇歇吧。”
陆大娘子陈峥嵘无所谓的摆摆手，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她说道：“弟妹这话说得可不对，王妃娘娘可是从我肚子里生出来的，见我一面难道还会辛苦？我护着还来不及呢。”
不等陆二娘子钟毓搭话，陆大娘子梗着脖子，就要往屋里闯。却被屋内的仆人拦了回来，那丫鬟温柔施礼，笑眯眯地说道：“王妃娘娘的胎还未坐稳，实在不能再劳心劳力。奴婢知您爱女情深，待王妃娘娘身子好些了，定会邀您小聚。”
见这丫鬟如此熟门熟路，陆大娘子气不打一处来，正要上前教训。陆二娘子却拉住她的衣角，示意她看小丫鬟身上的宫服。
这小丫鬟，在府内权限如此之大，很大可能是贤贵妃娘娘派来的宫女，若是此刻打了她，怕是不好在贤贵妃娘娘那里交差。
陆大娘子咬牙，也只能无奈说道：“那就辛苦几位了。”
那小丫鬟福身行礼离开。
回府路上，陆大娘子还是心绪不平，本来，她的孩儿为她争了口气，解了燃眉之急。可这事，却让她愈发窝火。人还未进墨言阁，只听府里的嬷嬷小声告诉她，说是陆大老爷在倩小娘屋内休息了。
她翻着白眼，他陆本修爱睡到哪里就睡到哪里，左右那倩小娘是生不出孩子了。但奈何，两人折腾的声音太大，惹得府内的丫鬟婆子个个都羞红了脸。
这下，陆大娘子又生了一宿的气，整张脸更红肿不堪。
她早早的，便来到陆老夫人房内，哭得那是一把鼻涕一把泪。
陆老夫人在听清来龙去脉后，斟酌片刻，复又看向在身旁服侍倒水的五姑娘陆亦涵，慈爱说道：“今日，你去送询哥去私塾。回来时，去趟香山寺，把你母亲夏小娘接到府里来。”
陆大娘子闻言，嘎的止住哭声。怎的，不帮她灭小妾，还要再接回来一个？
陆老夫人将手帕扔到盆里，淡淡说道：“大娘子身子不舒服，竟还有闲工夫跟个小娘置气！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陆大娘子陈峥嵘年老色衰，早已拢不住陆本修的心。昨晚上，正是陆大娘子春风得意的时候，本以为夫妻会同床而眠，可陆大老爷却堂而皇之的住到倩小娘房内。
而陆老夫人把夏小娘从香山寺接过来，也是为了分散陆大老爷的宠爱。
可惜，陆大娘子是怎么也想不通的。
第五十章故意难堪？
夏小娘是个拎不清的，但这并不妨碍她成为宅斗能手。
夏小娘刚被接回府邸，就把陆大老爷哄得团团转，生生夺了倩小娘的宠爱，再加上她有儿女傍身，府里有几个人敢小瞧？
她的招摇，询哥儿自是看在眼里，不时会私下提醒两句，见夏小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也只能无奈抱肩，躲到居安堂啃着之乎者也。
陆老夫人稳稳当当地坐在居安堂，对屋外的事情不闻不问。等到时机成熟，才对着叶妈妈说道：“再过几日，孔家哥儿也要科举回府，涵姐儿和询哥儿的名分也要早些定下来。”
叶妈妈心领神会，道：“老夫人的意思，宗族嵇老都明白，自会办得妥帖。”
陆大娘子知道这消息时，已是第二日中午，她惊得从椅背上坐起来，不可思议地说道：“这老夫人竟瞒得这样深。三弟重入族谱也就罢了，怎么的，还要把涵姐儿和询哥儿记到三弟名下，老夫人这是要打我们的脸吗？大房这一脉，可只有询哥一个男丁。”
冯妈妈接过话茬继续说道：“可不是吗？最气人的，还是老夫人连声招呼都不打，就把这事给定了。着实气人。”
陆大娘子的脸已消肿不少，她扶着椅子，冷冷说道：“这事儿可没那么容易过去，我倒要去问问老夫人，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还没进居安堂，只听里面传来阵阵欢笑声，陆二娘子钟毓笑着说道：“当年三弟受奸人勾陷，咱们家着实萎靡了一阵。如今可好，三弟洗净冤屈，官家又感念三弟功德，处处照顾，咱们陆家还是要靠三弟撑门面的。”陆二娘子看向陆亦涵，伸出手拍拍她的手背，温柔说道：“你是个好福气的，能跟着老夫人。如今，你和询哥都是三房家的嫡子嫡女，出门在外，定要拿出嫡子嫡女的气派，莫要让他人小瞧了去。”
三姐姐也咧着嘴笑，说道：“若是五妹妹不敢见人，只管跟在我后面，保管没人欺负你。”
陆二娘子捂着嘴笑，点着三姑娘的脑袋瓜，取笑道：“就你这股泼辣劲儿，还好意思自夸自擂，别把你五妹妹带进沟里就不错了。”
一屋子人说说笑笑，倒显得陆大娘子陈峥嵘有些格格不入。她尬笑着福身行礼道：“给母亲请安。”
陆老夫人微微点头后。陆二娘子带着三姑娘和五姑娘朝陆大娘子行礼。待礼毕后，房内的人才尽数落座。
陆二娘子率先开口，她淡淡说道：“今日是什么风，竟把大嫂给盼来了。往日里，可不常见到你。”
这般夹枪带棒的话，陆大娘子也不恼怒，她淡淡回道：“前日里身子不舒服，王妃娘娘又有了身孕。实在是难以顾虑得当。”
陆二娘子冷哼，剔着手指冷冷说道：“既然那么忙碌，大嫂还把着管家事宜，看来大嫂也是看人下碟。”
两妯娌争论不休，陆老夫人早已是司空见惯。她淡淡说道：“孩子们都在这里，成什么样子？”
见两人安静下来，陆老夫人继续说道：“如今涵姐儿与询哥儿已入了三房，那就是你们三弟的孩子。当年，三房家财产尽收，更连累了亲家老爷。如今，三房后继有人。大娘子需尽快把三房家的财产尽数归还。”
陆二娘子笑得更得意了，她说道：“母亲说的是，大嫂最是贤良淑德，定会将财产明细仔细整理出来，交给询哥儿的。”
陆大娘子本是来兴师问罪，却不想被摆了一道，话还没问，手里大半的财产竟要拨出去。
叫她如何甘心？
陆大娘子微微行礼，继续笑着说道：“母亲说得极是，但询哥儿年龄太小，恐撑不起门面。好歹询哥一直养在媳妇名下，倒不如由我暂管着，等到询哥成家立业后再给也不迟。”
陆老夫人定定看着陆大娘子，只看的她心里发虚，这才说道：“大娘子管家惯了，自然喜欢亲力亲为。但也不能让你过于劳累，熬坏了身子可就得不偿失了。”
陆大娘子正要说什么，只听陆老夫人继续说道：“涵丫头虽自幼长在她小娘身边，但却是有主意的。而你二弟妹，也闲了那么多年，该学着管理他那一家子，也好给亦诗、亦晴做个榜样，让她们知道当家主母该是什么样的。”
这是要分家？
陆大娘子不可思议地看着老夫人，母亲不是最信奉家和万事兴吗？怎的，会愿意分家？
她温柔劝道：“母亲思虑周详，儿媳本该遵循，但王妃娘娘还有身孕，若是此时分家，怕是会惹人非议，若是动了胎气可如何是好？”
陆二娘子闻言，瞥了眼陆大娘子，冷笑着说道：“大姑娘胎位还未坐稳，若是哪个不开眼地跑到大姑娘那里哭诉，定是要狠狠责罚的。”
陆大娘子噤声，恨恨看了眼陆二娘子钟毓，忽的笑出声，道：“弟妹说得是，如今王妃娘娘正在安胎，实在不该去打扰。”她转而看向陆老夫人，温柔谦恭道：“母亲，媳妇自嫁进来，一直尽心尽力地操持着这个家，唯恐自己做得不够好，惹得大家厌弃。如今，陆家长辈都在府内住着，母亲偏要饶过儿媳，给三弟正名，要将涵姐儿询哥儿入到三弟名下，儿媳实在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得罪了母亲，母亲竟这般让儿媳下不来台？”
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一时间，屋内其他长辈们的女眷都在旁边看着陆老夫人，心里也有些思量。
本来，这陆老夫人饶过当家主母开宗祠，就有些于理不合，但陆老夫人说，陆大娘子身子欠安，实在不便出席，几个长辈也就没有深究。可如今看来，这陆老夫人是有意避开陆大娘子啊～
都说，当家三年，猪狗都嫌。陆大老爷不是老夫人的嫡亲儿子，自然无法疼爱这个大儿媳妇。所以，这是要变着法的让陆大娘子难堪啦？
第五十一章她敢用吗
陆老夫人的妯娌嫂嫂周氏，向来不喜欢陆老夫人的行事作风，总觉得她端着书香门第的架子，让人亲近不起来。
便出面接话道：“我们这些做婆婆的，最要紧的便是一碗水端平。老大媳妇这些年是好的，忙里忙外的，帮了你不少忙。你可不能因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伤了婆媳情分。”
陆老夫人也笑道：“嫂嫂未曾进过京，我竟不知，你与老大媳妇那么聊的来。”
周氏讪笑着，道：“我就知道你是个小心眼的，瞧瞧，这是要跟我生气了？”
叶妈妈拿出糕点递给五姑娘陆亦涵，眼神示意她快过去瞧瞧。
如今，她是陆家三房的嫡长女，自是要在长辈们跟前露个脸，更要给祖母长脸。
周氏拿着水杯仔细打量着陆五姑娘陆亦涵，笑着说道：“弟妹的眼光总是最毒的，瞧着这五姑娘水灵灵的，可真招人喜欢。不似四姑娘，不会卖乖讨巧，在这院子里那么多年了，也没等到祖母的疼爱。”
这周氏说话刻薄那是出了名的，短短几句话，却处处挤兑祖母。顺便，也搅和了她们姐妹的感情。
同是庶女，凭什么你可以成为三房的嫡长女？
陆老夫人看了眼四姑娘陆亦晴，淡淡说道：“人这辈子，一靠命二靠运。咱们四丫头温柔贤淑，自会有一番前途。”话说到这，陆老夫人笑着对周氏说道：“好嫂嫂，我终究是不如你，你儿孙满堂，说什么做什么，都是理直气壮。不比我，我终究只是嫡母，说啥做都要仔细掂量，生怕做错什么事情，惹人嫌弃。”
突然的示弱，让周氏心有不忍。终归是半辈子妯娌，陆老夫人的苦，周氏又怎么会不知呢？她妥帖地拍拍她的手，安慰道：“你是嫡母，说什么做什么，只有她们小辈听的份儿，哪个敢拿捏。”
说罢，她冷冷看向陆大娘子陈峥嵘，道：“大儿媳妇真是糊涂了，竟不知这孝顺孝顺，自是以顺为先。要说这做子女的我瞧来看去，没几个能比上这老三，也难怪你们母亲时常把老三放在嘴边。”
这话，就有些责怪的意味在里面，陆大娘子陈峥嵘低着头红着脸坐在桌边，不敢再发一言。
周氏握着陆老夫人的手，继续劝道：“我们活到这份上，也就图个家和万事兴。你们做儿媳的，有事没事的多往居安堂走走，别让老人家感到孤单。也就是你们母亲心软，省掉了那些晨昏定省。你们瞧瞧我的那些儿媳，哪个敢如此？竟敢在长辈跟前编排，娘家人就是这般教导得？”
周氏出身商户之家，平日里泼辣惯了，三言两语便把房内的人说了一通。但好在，陆老夫人的目的也达到了。
她回身说道：“如今分了家，大房和二房可得一段时间忙。只是三房那里要好好修整一番。”
周氏不解，道：“如此是为和？”
陆老夫人看了眼五姑娘陆亦涵，轻声说道：“老三一家，孤单了太久。我总要带着涵姐儿和询哥儿过去跟他们聚聚。待到百年，老三一家还能接我过去。”
一句话，惹得一屋子人红了眼眶。周氏握着陆老夫人的手，道：“可你身边总要有个妥帖的人。”
陆老夫人摆摆手，花白的发丝里写满沧桑，她说道：“涵姐儿是个好孩子，她会照顾妥帖的。”
闻言，周氏不免多看了这五姑娘一眼。瞧着也不像是多聪明的女孩儿，怎么就那么得老夫人的喜欢呢？她摇摇头，或许是冥冥中的因果循环吧？
当叶妈妈带着账房先生来到墨言阁时，陆大娘子是真的生病了，她躺在软榻上，浑身发着高烧。脑子也是不清不楚。
不时说道：“我辛苦那么多年，到底还是便宜了你们三房。房子要给你们修整，钱也要给你们，索性把我的命一块勾走。”
冯妈妈在一旁打着圆场，温柔说道：“大娘子这是病糊涂了，叶妈妈莫要放在心上。”
叶妈妈看了屏风后一眼，道：“大娘子病了，你身为管家婆婆自要认真勤勉。如今分房事宜太多，府里难免会有手脚不干净的奴仆，若是丢了什么东西可就说不清楚了。”
冯妈妈心一惊，温柔说道：“叶妈妈说得是，奴婢定会与账房先生做好衔接。”
待叶妈妈走后，冯妈妈走进屏风内，把陆大娘子扶了起来，轻声说道：“大娘子，这回我们怕是躲不过去了，要不要给娘家人哥哥知会一声。”
陆大娘子强撑着身子，头晕地不能去思考，她生气地说道：“去跟哥哥说有什么用？！这些年，哥哥只有收钱的份，你何时见他往外吐钱？”
冯妈妈担心，道：“那可如何是好？账房先生已经来了，咱们做的账薄是顶不了几日的。”
陆大娘子扶着头，恨恨说道：“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陆二娘子钟毓竟拉拢了老夫人，她不是一向怨恨母亲是非不分吗？怎地，这矛头竟都指向我了？”
冯妈妈正向安慰两句，却被陆大娘子一把推开，她恨恨说道：“没用的东西，一点主意都没有。去把佟妈妈给我叫来，认了二丫头为主子，十天半个月都不来我这里请安，一个个的让人不省心。”
冯妈妈被劈头盖脸地骂一顿，却是半分不敢耽误的去了陆二娘子住处。
老远，就看到佟妈妈在亭子里绣着针线，不免好生羡慕。
当初，佟妈妈与她同是陪嫁丫鬟，佟妈妈心思细腻、做事周全，没多久便升了管事嬷嬷，而她却是个蠢笨的，跟了大娘子那么多年，也只能做些缝缝补补的活儿。
见她过来，佟妈妈热情地端茶倒水，笑着说道：“这是什么风？竟把你这个大忙人给盼来了？”
冯妈妈佯装生气地拍了下佟妈妈，小声说道：“你不都猜到了？还装模作样的这样说话？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佟妈妈看向主屋方向，笑得意味不明：“大娘子是山穷水尽了吧，不然也想不到我这个老婆子？但我的方法她敢用吗？”
第五十二章保全家业
佟妈妈进屋时，陆大娘子正歪在屏风内闭目养神，神态祥和从容。
再往里走，房内飘着极清淡极不易让人察觉的香味……
这香味混在檀香内，极难发现，却是最毒辣得香味。
若是未婚女子长久的闻这种香味，会伤及女子根本，再难受孕；而女子若是在有孕时，闻了这味道，便极易滑胎。
是谁？要置大房内的所有女眷于死路？
佟妈妈看向墨言阁偏方，采倩成为倩小娘可有些日子了，但肚子还没有动静。她冷冷地笑，当初陆大娘子为巩固自己的位子，不惜回娘家要来绝育药粉，断了倩小娘的生育之路。
这桩桩件件，佟妈妈都记得清楚，所以她在很恰当的时机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倩小娘。
而倩小娘也不负她所望，事情解决的不留痕迹。
陆大娘子见佟妈妈过来，温柔地伸出手，嗔怪道：“去了二姑娘房内，怎么就把我给忘了呢？几日不见你，甚是想得慌。总想起未出嫁时，我们主仆三个，呆在闺房里，学学书画字帖。”
佟妈妈面上温和，心里却在一点点变凉。当初她也以为大娘子待她是极好的，她掏心掏肺的对待大娘子。可她的回报呢？她的夫君，不明不白的死在牢房，而大娘子为了保全证据，不惜对她下毒手。
佟妈妈微微福身行礼，笑着说道：“大娘子惯会取笑老奴，只是二姑娘最近疲乏的很，老奴实在是半刻都不敢离开。”
陆大娘子撑着身子，关切问道：“这是怎么了？前几日瞧着还挺好的？”
佟妈妈回道：“前几日的流水宴，二姑娘遇着开国郡公家的李姑娘，两姐妹一高兴就聊的久了些。二姑娘身子未恢复，这才又染上了风寒。”
陆大娘子沉吟，还是温柔说道：“开国郡公家的，自是高门显贵。咱们二姑娘能有这般的闺中密友，也是她的幸事。”
佟妈妈点头称是，主仆间再无人说话，气氛有些拧巴。
陆大娘子神色有些尴尬，她瞧着佟妈妈那一脸的云淡风轻，竟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佟妈妈见拿捏的差不多了，便温柔行礼道：“二姑娘身边还需要人来照顾，老奴便先退下了。”
眼看人快移到大门，陆大娘子是又急又气，不由狠狠咳嗽声。
冯妈妈见这两人拧巴着，不由上前打着圆场，温柔说道：“佟妈妈还是那最忠心靠谱的，事事考虑二姑娘。可如今咱们大娘子遇到了难事，你可不能当甩手掌柜，说不管就不管。”
佟妈妈佯装吃惊，轻轻问道：“大娘子跟老奴怎么还如此见外呢？有什么话您就直说，老奴定当尽心尽力，解你燃眉之急。”
陆大娘子闻言，心里微微放松，她想着这佟妈妈如今已是孑然一身，不依靠她这个老主子，又能依靠谁呢？
好似吃了颗定心丸，她温柔说道：“你是知道的，这些年娘家不景气，哥哥官途不顺，侄子们又是些不思进取的。我是陈家的女儿，这家里家外没少帮衬着。如今，老夫人要来查账，那么大的窟窿，该怎么去补啊？”
若是被人发现做假账，说不准老夫人会给她一纸休书。到那时，她的两个女儿怕是保不住她。
佟妈妈闻言，思索片刻，便温柔说道：“大娘子莫要惊慌。依老奴来看，老夫人未必是针对你。如今，老夫人疼在心尖尖的人是陆五姑娘，可一个女儿家，能翻出多大的浪花？左右是一套嫁妆的事情。大娘子何不顺着陆老夫人的意思，把老夫人哄顺了，一切都还有转机。”
这些弯弯绕绕，陆大娘子如何不知。她只是气，凭什么她五姑娘一个庶女之身，回了陆府就成了香饽饽，摇身一变成了三房嫡女，继承万贯家财。
如今，还要她再拿一份嫁妆，要她如何甘心？
佟妈妈继续说道：“大娘子莫要因小失大，如今你要多学学陆二娘子，要变着法的让老夫人站在你这边。老夫人的娘家可是声名显赫的孔家，这会成为您最有利的后盾，而老夫人的嫁妆也是价值不菲，会花落谁家谁能看清呢？”
一番话，引得陆大娘子连连点头，但没一会儿，又是满面愁容。
她说道：“可如今分家，这些对账怕是躲不过去。”
佟妈妈笑得愈发温柔了，她说道：“大娘子可真是病糊涂了，您怎么把大姑娘给忘了？当年大姑娘出嫁时，那可是十里红妆，何等尊贵。如今，大姑娘又有了身孕，宫里的赏赐一茬接着一茬。如今您有难，向大姑娘跟前寻求帮助，那还不是应该的。”
话是说得没错，可送出去的嫁妆再拿回来，会不会遭人诟病？
佟妈妈见陆大娘子犹豫，便继续劝道：“大娘子莫要怕，您只是借用王妃娘娘的财物，等到过了这段风头，慢慢还过去也就是了。”
寂静的庭院里，偶尔传来树叶的“沙沙”声，陆五姑娘陆亦涵站在树下，想象着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个夜晚，她与父亲母亲坐在石凳上，笑着去下棋，温馨而又美好。
转眼间，这熟悉的庭院里，只剩她一人……
安儿拿着白色狐皮披风，轻轻搭在五姑娘陆亦涵的肩上，温柔说道：“姑娘，回房吧，着凉了可就不好了。”
五姑娘陆亦涵微微一笑，望着远处的小点，轻声说道：“佟妈妈是个厉害角色，轻轻几句话便把大娘子带进沟里，可真是不简单。”
安儿回道：“这些年，大娘子没少私敛钱财，如今老夫人同意分家，也是打了她个措手不及。”顿了顿，安儿疑惑着问道：“但老夫人怎么会突然就同意分家了呢？”
五姑娘陆亦涵微微一笑，淡淡道：“或许是祖母想明白了吧。”
但哪会那么容易呢？那天，她坐在祖母跟前，轻声说道：“祖母，若是有天陆大老爷犯了危害家族的大罪，那陆二老爷又该如何自保呢？”
是以，祖母才同意分家，为了保全陆府的百年基业。
第五十三章陆大娘子的山穷水尽
陆大娘子想了一晚上，还是觉得佟妈妈说的办法，是唯一的出路。如今，大房这边四面楚歌，万不能再出任何乱子了。
第二日，陆大娘子收拾妥当后，便急急的赶到了六王府，把前因后果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
陆大姑娘陆亦若扶着肚子，耐着性子听完后，真真是恨铁不成刚，她早就提醒过母亲，那舅舅家是个无底洞，可母亲却还要巴巴的往前贴人贴银两，还总说，那是我的亲哥哥啊，我总不能看着不管呀？
可如今，舅舅把他们一家拉下水后，安心过着自己的日子，对陆大娘子耍起了无赖。左右，他们没钱。
生气归生气，陆大姑娘毕竟是个拎得清的主儿，她知道陆大娘子虽会犯些糊涂，却是个极爱面子的人。
怎么会找到她呢？
想到这里，陆大姑娘轻轻说道：“这法子，母亲即使会想到，也断不会登我的门来求。女儿很是好奇，是谁说动了母亲？”
陆大娘子陈峥嵘讪笑着，道：“佟妈妈想出了好主意，说是待手头宽松了，再还给你也是一样的。做母亲的，总不能伸手向女儿要钱，传出去还不歹让人笑掉大牙？”
六王妃娘娘轻柔的扶着肚子，想起五妹妹陆亦涵对她说的话，“大姐姐如今有了身子，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平日的饮食、衣物定要仔细查看，姐姐要记得，有些人有些事犯不上去生气，你要把注意力放在肚子上，生下六王府的嫡子才是最重要的。”
但家有奸人，她身为嫡姐，如何能放心？
陆大姑娘淡淡说道：“母亲今后遇到什么事儿，可以与我多多商量。女儿虽是愚笨，但也想尽些微薄之力。”
这算是同意了？
陆大娘子陈峥嵘微微松口气，还是自家女儿贴心，能在关键时刻解她燃眉之急。疼爱那些庶子庶女有什么用？攀上高枝后，那鼻子都快长到头顶上。
陆大姑娘陆亦若喝口水，继续说道：“佟妈妈还在二妹妹身边伺候着？”
陆大娘子陈峥嵘一放松，便笑着说道：“如今咱们府里的事情多，多亏了佟妈妈照顾你二妹，我这才轻松许多。”
闻言，陆大姑娘也笑，道：“如此甚好。女儿记得这佟妈妈向来是最心灵手巧的，孩童时，女儿就最爱她做的针线活，女儿的衣服都是佟妈妈一针一线缝出来的，好看极了。若是母亲肯割爱，何不把佟妈妈借我几日？来为肚子里的孩子做几件漂亮衣服？”
陆大娘子闻言，乐的嘴巴都合不上，笑着回道：“这有什么难的？你二妹妹身边有服侍的丫鬟，我这里有冯妈妈伺候着，把佟妈妈放在你身边，照顾你和孩子，娘也能放心不少。”
照顾她的肚子？陆大姑娘陆亦若捻着茶杯，她可不敢让佟妈妈靠近她的肚子……
从居安堂搬进明宇轩后，祖母的精神也比往日高兴了许多。
没事了，就指挥院里的小丫鬟摆弄那些花花草草；再不济，就像个小孩子般找叶妈妈的茬，非要气的叶妈妈直跺脚后，她才肯罢休。
安儿贼头贼脑的凑近五姑娘陆亦涵耳边，偷偷说道：“姑娘，孔家哥儿考试可要结束了。”
五姑娘陆亦涵低着头，这些天，祖母时不时会在她跟前提起孔家哥儿……
她算着日子，差不多到放榜那天，孔家老爷子也会来到京都，到时，祖母怕是会提起两个孩子的婚事。
“涵姐儿？”陆亦涵正想着事情，连叶妈妈走近她跟前都没有发现。叶妈妈拍拍她的肩膀，轻声唤她。
见她回身，叶妈妈不禁笑着说道：“这是想什么呢？那么专注？”
五姑娘陆亦涵不好意思地笑笑。憨厚可掬的模样，再配上浅浅的酒窝，真真是清丽脱俗的美貌佳人。
叶妈妈笑着说道：“今天可是科举考试的最后一日，天不亮，豆娘就准备好了香糯的进贤菜，好为孔家哥儿和启哥儿搏个好彩头。”
五姑娘陆亦涵点头称是，乖顺的很。
叶妈妈继续笑道：“二娘子忙着分家的事情，老夫人身子又困倦。不如辛苦五姑娘去趟贡院，把启哥和孔家哥一道接过来。”
陆五姑娘看着生龙活虎的祖母，哪里有困倦的模样？却也只能乖顺的从叶妈妈手里结过餐食。
贡院门外，里三层外三层的挤满人。好不容易等到大门打开，出来一个瘦弱书生，面色发黄，孱弱无力，见到家里人后，鼻涕眼泪横流的扑上去，嗷嗷大哭着。
安儿往五姑娘陆亦涵身边凑凑，轻声说道：“早就听说，科举考试劳累辛苦，累得能脱掉一层皮，今日一见，有过之而无不及呀。”
陆亦涵笑着点她的脑袋瓜，道：“这才是开始，等待放榜的日子才是最难熬的。”
前世，她的父亲曾做过主考官，也对她说过，说是考生会被关进一个小房子，考试期间，吃喝拉撒全在那一个房间里。考完试后，家里人会准备进贡菜，就是用新米捏巴成圆，取其圆满之意，再撒上节节高的芝麻，讨个进贤的好兆头。
可若是刚刚那位哭得嗷嗷叫的考生，家人还是煮上忘忧草这道菜，毕竟成绩好坏，您都已经尽力了不是？
孔家哥儿出来时，瞧着人也瘦了一圈，下眼圈乌青乌青的，但双目炯炯有神，瞧着精神不错。轮到启哥儿出科举时，更是精神抖擞，大咧咧吃着进贡菜，感觉相当自信笃定，却被他一开口的话打回原形，他向孔青松说道：“这几日可把我憋坏了，卷子啥题目都忘的干干净净。索性考完了，不如出门玩玩去。”
孔青松规矩礼貌的往旁边坐坐，笑着说道：“几日未洗澡，启兄难道不怕熏坏了友人？”
这么一说，娇子里瞬间多了许多酸臭味。启哥儿怏怏的，无奈的耸耸肩，说道：“那就先回家呗。”
从上车到现在，五姑娘陆亦涵都不曾与孔家哥儿多说一句话，但脸上的红霞却是从未消散。
孔家哥儿直直的看着她，眼里有着欣喜、开心，还有许多的希望~
他在希望着什么？或者，他也如祖母所期盼的那般……
第五十四章狸猫换太子？
一场绵绵的秋雨，如雾，如烟般缠绕着二姑娘陆亦亭的玲珑身体。
她燥热难堪，总感觉有双男人的手，游走在她躯体上。
粗重的喘息声、尖锐的痛楚压得她喘不过气。
佟妈妈唤她起床时，她还有些萎靡不振。佟妈妈看了眼桌上的檀香，唇边划过不易让人察觉的冷笑。
那是她找青楼的老鸨买来的，放进屋子里，饶是再纯真干净的姑娘也会欲火焚烧。
佟妈妈捻着那点细灰，眼里的狠毒似是一把烈火，吞噬着床上的女孩。她就是要让二姑娘念着、想着六王爷的体温、心跳，慢慢的熬着，让这两姐妹狗咬狗。
那陆大娘子陈峥嵘还有活路吗？
想到这里，她复又温柔地扶着二姑娘陆亦亭坐到菱花镜前，面上依然是慈爱的模样。
佟妈妈从玉瓷瓶里倒出些茉莉花露，温柔的沾染到木梳上，轻柔而又耐心的梳理着长发。
见二姑娘精神头慢慢回转，佟妈妈才继续说道：“如今大姑娘有了身孕，来带着母家也是无上的荣耀。”
是呀，这些日子宫里的赏赐都没断过，衣食住行都往上拔高了不少……
这一切，都是大姐姐挣来的……
二姑娘陆亦亭看着镜中的妙人，简单的发髻上，点缀着莹白的月湖玉珠钗，真真是美貌世无双。
但那又如何？不论是谁要陷害她，都改变不了既定的事实，她已是六王爷的人了……
佟妈妈没看到二姑娘眼中的千变万化，前一刻还在笑眯眯的抹粉上妆，下一刻，便被响亮的巴掌打得跪倒在地上。
佟妈妈来不及惊讶，便屈辱地跪好，惶恐说道：“姑娘这般好脾气的人竟朝着老奴发脾气，那定是老奴的错。可老奴自幼服侍姑娘，事事顾虑姑娘，实在不知哪里惹得姑娘发那么大的火。”
陆二姑娘陆亦亭看向屋外，母亲拖着病痛的身体，还不忘敲锣打鼓的朝四邻炫耀六王妃娘娘怀孕的消息。
没人会关心她，究竟遭受了什么。
她已不是完璧之身，有哪个世家贵族肯要一个婚前失节的女人？那天的事情，姐姐看得清清楚楚，若是有天姐姐“不小心”告诉了母亲，那母亲会怎么做？
二姑娘陆亦亭想着那天进六王府发生的事情。
这一切，似乎都太巧合了……
先是母亲生病，万分无奈下由佟妈妈随行进了六王府邸。府邸那么大，她如何偏偏就闯到六王爷怀里？
二姑娘陆亦亭死死盯着佟妈妈的眼睛，一字一顿说道：“好一个任劳任怨的忠仆，怪不得母亲这般器重你！可你的夫君死得不明不白，你当真不想去报仇？把着我的珠钗威胁我，当真以为我拿你没有办法？”
佟妈妈跪伏在地上，瘦长的脸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她说道：“我家那口子走了，老奴心像是死了一半。可老奴总要活下去，所以老奴感恩姑娘能给一口饭吃，哪里会敢要挟你？还记得您刚出生时，大姑娘得了风寒，你还在襁褓中，大娘子分身乏术，是老奴没日没夜的抱着您，哄着您。老奴没有孩子，说句越上的话，老奴看您就跟看自己的孩子那般疼爱，您怀疑谁都不应该怀疑老奴。”
这话，听得甚是感动。二姑娘陆亦亭捏着手帕，心里不禁也在打鼓……
她虽是陆府嫡女，却不在母亲身边长大，父亲出了事，母亲能毫不犹豫的把她推出去，任六王爷觊觎她的容貌……
而祖母呢？她的眼里撕扯着嫉妒，祖母从来都只会抱着陆亦雨那个丫头，心肝似的护着、宠着……
只有她，没有人是全心全意的爱她、为她谋划的～
佟妈妈面上依然慈爱，见二姑娘陆亦亭神色有些伤心，便继续趁热打铁道：“是大姑娘告诉老奴，竹院种了满院的玫瑰，让老奴找个由头带您过去，谁成想会闯下这弥天大祸。”
陆亦亭想着佟妈妈说的话，若是无人指引，佟妈妈怎么也不会找到竹苑，而她，更不会与六王爷碰面。
除非，是有人设下的陷阱……
佟妈妈见火候差不多了，又温柔说道：“姑娘，您说该不会是大姑娘吧。她一直怀不上孩子，偏偏这个时候有了，该不会是想……”佟妈妈看向陆亦亭的肚子，作出恐惧的模样，忙摇头道：“您还未出阁，大姑娘再期望子嗣，也不会将主意打到你身上，定是老奴多想了。”
二姑娘陆亦亭身子微晃，眼中一片惊慌。
早前戏本里就流传着狸猫换太子的话本，难不成大姐会将这念头打在她亲妹妹头上？
见达到预期的效果，佟妈妈眼里愈发得意，二姑娘陆亦亭跟她母亲一样，都是极其多疑的。如今她种下怀疑的种子，即使不能让这两姐妹反目成仇，也能让她们的关系疏远。
她紧跟着，继续说道：“姑娘可要仔细为自己打算，否则，又要像小时候那般为她人做嫁衣。”
小时候？
是啊，小时候的陆家二姑娘，面容姣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却被嫡长姐压得死死的。
指望母亲主持公道？此时的母亲只有身为六王爷岳母的荣耀喜悦，说不得还会说她不择手段的陷害嫡姐！
她该怎么办？
佟妈妈见机，又紧跟着说道：“姑娘，你是府里顶善良的，容貌才华又是最顶尖的。你可不能在这件事情犯了糊涂，若是大姑娘真的在大娘子那里说了什么！让你低嫁，你可是一辈子要看大姑娘脸色！”
那怎么可以！
同样是嫡女，凭什么大姑娘陆亦若能青云直上？而二姑娘就要被人踩在泥土里，被千人践踏？，
＃＃＃＃＃＃
另一边，居安堂的陆老夫人心情却是出奇的好。
她将空碗放到桌上，道：“今儿个高兴，吩咐全府上下加餐，都多少年了，咱们没那么痛快过了。”
五姑娘陆亦涵失笑，自打回到明宇轩，祖母的性子愈发像个小孩子了～
陆老夫人继续吩咐道：“涵儿，你大姐姐这几日身子不便，你是娘家妹妹，要多去看看，孕妇最要的便是心情舒畅，你时常过去，她也能开心些。”
陆亦涵微微垂眸，从那次祖母罚站陆二姑娘陆亦亭后，陆亦亭便很少来祖母这里看望。即使不小心遇到了，也是别别扭扭的行礼，看得人很是隔应。
她自幼与陆二姑娘一起长大，她的脾气秉性还是知道一点点的，二姑娘陆亦亭总是埋怨大娘子将所有宠爱给了大姑娘，更是怨恨祖母总是偏爱她，自怨自艾地说自己是没人疼爱的野草。真是蛇心不足能吞象，也不想想是否是自己的性子太过刁钻不容人？
第五十五章秋后算账
桃木桌上摆满了各色小吃，都是佟妈妈特意买来。
平日里，陆二姑娘陆亦亭最爱吃上一口。
可今日，她夹起一只灌汤包正要往嘴里送，却只觉腥腻的恶心。
佟妈妈温柔地笑，把最边角的酸杏干推到二姑娘跟前，温柔说道：“姑娘这几日胃口不好，奴婢给你做了些酸杏干，吃些解解腻也是好的。”
她是很想吃些酸的……犹豫着，还是将酸杏干推出好远，眼里有着恐慌，她问道：“我听说，大姐姐也很喜欢吃酸的。”
佟妈妈回道：“大姐姐有了身孕，喜欢吃酸食可是大好事，酸儿辣女。”
二姑娘陆亦亭捏着衣角，最近她也很喜欢吃酸食，她想起佟妈妈上回在她耳边说的话，不免有些害怕。
大姐姐，该不会真要借她的肚子生养孩子吧？
佟妈妈左右瞧着二姑娘陆亦亭，装作惊讶般说道：“老奴怎么瞧着姑娘最近胖了许多。”
闻言，两人对视一眼，不自觉地看向二姑娘的肚子。陆亦亭怕得很，若是未婚有孕，她怕是会被乱棍打死。
陆二姑娘陆亦亭嗓子都在发抖，她抱紧佟妈妈的胳膊，就像是溺水的人，握住了最后的浮木。
她说道：“佟妈妈这可如何是好，若是被人知道了，我就只有，只有……”
二姑娘陆亦亭咬着唇瓣，终究是说不出一句话。
佟妈妈按着她的肩膀，安抚说道：“莫怕莫怕，有老奴在定护你周全。”
二姑娘陆亦亭还是不放心，娇俏的小脸上满是泪痕，她说道：“可是大姐姐把佟妈妈要了去，这院子里就剩我一人，可怎么办呀？”
佟妈妈拿出手帕，宽慰道：“老奴过去瞧瞧，王妃娘娘身边伺候的人多，哪用的上老奴？”
陆亦亭咬唇，晶莹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道：“那天的事情，大姐姐看的清楚，若是她要秋后算账，把您软禁起来可怎么是好？”
佟妈妈温柔地笑，若是软禁最起码还能保全一条命，可王妃娘娘单独唤她过去，怕是不会再留着她了。
二姑娘陆亦亭像是想到了什么，满怀希望地说道：“五姑娘也要去王府看望大姐姐，那丫头是个蠢笨愚善的，你紧紧跟着她，这样就算是大姐姐想要为难你，有她在，总会顾虑咱们大房的门面。”
佟妈妈点头称是，唇边的笑容如地狱盛开的彼岸花般妖娆。这偌大的陆府，早已是千疮百孔，之所以能维持着满门荣光，全靠大姑娘一人苦苦撑着。大姑娘是在乎大房的门面，可她更在乎陆府的门面。过了这几天的日子，想必王妃娘娘早已冷静下来，把前因后果摸的清清楚楚。二姑娘想凭着五姑娘就能扭转乾坤，可真是痴人说梦。
佟妈妈看向远方，她要用这条命，让两姐妹彻底离心，让陆府最尊贵的姑娘耗尽最后心血。那么，陆府的灭亡只是时间的问题。
佟妈妈拍拍二姑娘的手，温柔说道：“二姑娘莫要担心，王妃娘娘是个心善的，此次过去也不过是问清事情的来龙去脉。若是……”她犹豫片刻，哑着嗓子说道：“若是真有什么意外，老奴没有回府，姑娘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豆娘老早便准备了些小点心，嘴里嘟囔着：“我的手艺虽比不上御厨，但都是王妃娘娘打小爱吃的。王妃娘娘孕吐厉害，若是能吃上一两口也是好的。”
五姑娘陆亦涵双手托着小脸，听着豆娘唠唠叨叨的话，只能如小鸡啄米般点头。
叶妈妈见五姑娘陆亦涵态度敷衍，忍不住朝着她的小脑袋瓜拍了一下，无奈道：“到了王府，可不能调皮捣乱，若是给大姑娘惹麻烦，老夫人那里可是要受教训的。”
陆五姑娘吐着舌头，甚是乖巧的接过点心，笑得一片天真可爱，调皮般说道：“那叶妈妈还不如在我嘴巴上缝上针线。”
在叶妈妈反应过来前，陆亦涵早已蹦跳着进了马车。
随她一同前往的，还有佟妈妈。
佟妈妈朝她行礼，依然是规矩模样，她说道：“五姑娘安好。”
陆亦涵微微点头，唤她起来。马车走出好远，还见到二姑娘在远远望着。
五姑娘陆亦涵轻轻笑出声，说道：“佟妈妈终究是大娘子身边的老人，这才多久，就让二姑娘如此信任你。”
佟妈妈低头轻笑，意有所指地说道：“二姑娘可不是信任，而是她已无路可退。”
五姑娘陆亦涵捏紧手帕，看向佟妈妈眼里已经有了警告，她说道：“佟妈妈想要报仇，那是佟妈妈自己的事情，但大姐姐从未伤害过你，若是你此次过去说了不该说的话，小心你的命。”
佟妈妈呵呵笑出声，温柔说道：“老奴感念姑娘当初的提点，若不是您，老奴怕是会跟我家那口子一起死了干净，老奴感念姑娘的恩情，定会谨遵照办，但……”佟妈妈拉长声音，看向五姑娘陆亦涵的眼里有些得意，她极温柔地说道：“可黄花大闺女的肚子如何能瞒得住？”
五姑娘陆亦涵心一惊，若是二姑娘怀了六王爷的孩子，那这事情可就棘手了……
佟妈妈笑着继续说道：“刚刚二姑娘让老奴紧跟着您去往六王府，她说您是个蠢笨愚善的，给你点好处就能护住我的周全。可老奴瞧着，五姑娘你才是这府里最通透的。只是老奴不明白，您为何会出言提点我，或者说，您在借我的手去做些什么？你是庶女，说句难听的，若不是大娘子想要攀上八王爷的婚事，你压根不会进入府邸。身份如此卑微，可却在进入王府后赢得老夫人的宠爱，还摇身一变成了三房的嫡女。”
陆亦涵看向佟妈妈的试探，或许这是她最后一次见到佟妈妈了。
脑子里不禁想起前世的种种。末了，她扯出微笑，冷冷说道：“我的确不会平白无故的帮你。如果有可能，我恨不得将你扔进深山野林里被野狗吞食、撕咬。”
第五十六章 那些过往（上）
佟妈妈闻言，唇边的笑容愈发浓厚，她说道：“老奴在这院子里熬了许多年，也见过许多事。但老奴与五姑娘平日里并无交情，能让五姑娘恨得咬牙切齿，老奴也甚是好奇。”
见五姑娘陆亦涵不说话，佟妈妈唇边的笑意愈加浓厚，她说道：“五姑娘费尽心机，不过是要借老奴的手要陆大娘子的命，想要让老奴与大娘子自相残杀，而您，自始至终都是陆府愚笨的五姑娘。您想要老奴的命，老奴虽是好奇也深知您不会告诉老奴一分一毫。也罢，不论如何，您终归有一条是跟老奴一样的，那便是想要陆大娘子的命。”
陆五姑娘冷冷地看着佟妈妈，说道：“此次大姐姐唤您入王府，想必你已经知道自己大限将至。”
佟妈妈忽忽悠悠地笑了，道：“我这条贱命，虽说不值钱，却足够把你们陆府搅得天翻地覆。”
陆五姑娘陆亦涵眯着眼睛，隐约有不好的预感，她说道：“你要做什么？”
佟妈妈掀开轿帘，看向热闹非凡的汴京城，笑得苍凉苦楚，她说道：“当年，我随同姑娘嫁入陆府，那时的大娘子天真烂漫、纯洁善良。老奴那时还在想，真是上辈子的好福气，能遇上那么好的主子。若是大娘子没有将我家那口子拉出去顶罪该有多好？哪怕是死后要下地狱，老奴也要对大娘子忠心耿耿。可是大娘子呢？杀了我的夫君，还要把我送黄泉。若是这般，倒不如一起下地狱吧。”
安儿在一边，甚是瞧不起地说道：“佟妈妈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到底是忠心还是耀武扬威？当年，我姐姐怀孕，若不是你在大娘子身边煽风点火，我姐姐也不会死得那样惨！”
“是吗？”佟妈妈慢悠悠回道：“那你姐姐有没有告诉你，她为了怀上孩子，与下等奴仆勾搭在一起，企图扰乱陆大老爷血脉。”
安儿被憋得脸通红，她扑上去，狠狠说道：“你胡说！是你们栽赃！”
五姑娘陆亦涵拧着眉毛，这里人来人往，若是被人听到三言两语，可是大大得不妙，她出声制止道：“安儿，这里是你撒泼的地方吗？”
安儿闻言，只能怏怏地坐在一边，两只眼睛红得跟兔子般惶恐。
佟妈妈继续说道：“栽赃是真的，但你姐姐勾结贱奴也是真的。只不过是大娘子不想再费心力的找证据，便随便拉来一个男奴躺在你姐姐的床上。本来嘛，一个奴婢有什么好较真的呢？”
佟妈妈掐着手臂，眼里有着不甘与愤恨，她看向五姑娘陆亦涵，继续说道：“老奴知道，五姑娘想要陆大娘子的命。但五姑娘你要知道，虽说你如今有老夫人在为你撑腰，可老夫人的身体又能护你几时，更何况陆大娘子的大姑娘可是六王妃娘娘，你直愣愣的去讨命，无异于是以卵击石。“
五姑娘陆亦涵也笑，淡淡说道：“佟妈妈若是想说什么，就尽管去说，我认真听着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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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王妃娘娘正坐在软榻上喝着茶水，在见到五姑娘陆亦涵后，不免笑得眯起眼睛，可再看到陆亦涵身后的佟妈妈，眼里是藏不住的厌恶。
六王妃娘娘拉过五姑娘陆亦涵，笑着说道：“你这丫头是个有福气的，如今不仅有祖母为你撑腰，还摇身一变成了三叔父家的嫡女，继承万贯家产，你说，是不是自己吃斋念佛的功劳？”
陆五姑娘陆亦涵笑得憨厚而又腼腆。
六王妃娘娘瞧着眼前的玲珑人，笑得温柔，她说道：“前几日，祖母派叶妈妈给我送果子时，可是提了你的事情。呐，如今大姐姐也很是好奇，你对那孔家哥儿是什么感觉？觉得那人怎么样呢？”
陆五姑娘陆亦涵继续腼腆地笑，她说道：“一切都听长辈的安排。”
六王妃娘娘心下高兴，这深宅大院的千金，本就应该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好在，她的妹妹里还是有知书达理的。
六王妃娘娘继续笑着说道：“我可是听说，那孔家哥儿科举前还不忘给五妹妹买果子吃，倒是个贴心的少年郎。”
五姑娘陆亦涵温柔笑笑，说道：“大姐姐莫要听那些闲话，青松哥哥给姐妹们买了许多。”
六王妃娘娘听到这话，笑得抚上小腹，她捅捅五姑娘的细胳膊，取笑道：“我懂！专记得妹妹爱吃的牛肉饼。”
五姑娘陆亦涵耸耸肩，也只能无奈的耷拉着脑袋。
六王妃拍着她的手，继续说道：“本来，祖母是想要等到放榜之后，就要细细与孔家老太爷商量这些事情，如今看来，你的婚事怕是要赶到前面了。”
五姑娘陆亦涵拧眉，早前听说，在大姐姐办的流水宴上，那笙贵妃娘娘瞧上了几个世家贵族的千金，其中有一家便是陆府的姑娘。八王爷虽是痴傻的，但好歹也是皇室血脉，肯定是高门嫡女入嫁。如今，她也是陆府的嫡女，这一关怕是躲不过去。可若是，亲事能早早定下来，那么八王妃娘娘如何也轮不到她。
想到这里，她故作羞涩着说道：“大姐姐，妹妹上面还有三个姐姐呢。”
六王妃娘娘眼睛一蹬，恨铁不成钢地说道：“那若是她们一辈子不嫁人，难道你这妹妹要守着姐姐们，也一辈子都不嫁人了吗？”
两姐妹闹着说了会儿话，五姑娘陆亦涵起身准备离开。临走时，六王妃娘娘叫住佟妈妈，冷冷说道：“佟妈妈着什么急呢？来时母亲可是跟你说过了，要让你在府里侍候本宫生产。”
佟妈妈福身行礼称是。
闻言，五姑娘陆亦涵也不便多留，说了些让王妃娘娘好生养胎的话，便转身离开了。
回去路上，安儿还是很委屈，她小心翼翼地看向陆亦涵，轻声说道：“姑娘，我家姐姐绝不会，绝不会，”
话到嘴边，那句私通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五姑娘陆亦涵握着她地手，温柔说道：“佟妈妈的那些话，一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此时此刻。”
第五十七章那些过往（下）
六王府！
佟妈妈被铁链锁在柱子上，面部被打得青紫，见六王妃过来，她喘口气，笑着说道：“难为王妃娘娘挺着大肚子还来看老奴，您要小心点，别让老奴的血溅到你身上。”
六王妃娘娘陆亦若扶着肚子，慢慢走下楼梯，冷冷说道：“当初，在你夫君被杀害之时，母亲就不该留你活口。”
佟妈妈眼里有着得意，笑得更加猖狂，她说道：“大姑娘这话可就说错了。老奴之所以能捡回这条贱命，可不是大娘子心慈手软，顾念主仆情谊。”她看着六王妃陆亦若，笑着说道：“大娘子是为了遮丑，不得已留下我的命。”
六王妃陆亦若想起竹园里见到的那一幕幕，心似是针扎般疼痛。牢狱里血腥的味道让她微微有些作呕，扶着椅子沿缓缓坐了下去，道：“你若是想告诉我什么，便说下去吧。”
佟妈妈暼她一眼，心中的恨如潮水般涌了上来，她说道：“当初，陆大娘子为救大老爷，把二姑娘精心打扮了一番送了出去。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老奴不敢妄加揣测，只不过老奴的手里拿着蝶翼双飞珠钗，您是知道的，那珠钗可是二姑娘的贴身物，京城贵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六王妃捏紧椅子，眼里的杀意恨不得将佟妈妈生吞活剥，她说道：“佟妈妈真是厉害，轻轻的两句话便能将主子刷的团团转。”
佟妈妈笑得愈发灿烂，她说道：“大姑娘真是抬举老奴了。老奴只是实话实说，哪成想真就保住了命。这些天二姑娘真是吓坏了，吃什么吐什么，就跟您此时此刻是一样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二姑娘有喜了呢！”
六王妃陆亦若的随身丫鬟佳溪听到这话，惊的上前狠狠打了佟妈妈一巴掌，响亮的巴掌在地窖里久久不能飘散。
佟妈妈收起笑容，直直地瞪着陆大姑娘，冷声说道：“是老奴的算计又如何呢？如今木已成舟，你就算要了老奴的命，也改变不了任何东西。”
陆大姑娘气得发抖，胸口憋闷的喘不过气。半响，才说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但你千不该万不该把念头动到二姑娘身上！”
佟妈妈冷笑着回道：“如今大姑娘也是当家主母，怎的说出如此幼稚的话？你难道不知父债子还吗？大娘子为尊贵荣耀，什么人不敢杀，什么事情不敢做！老奴的手段还不及大娘子的千分之一呢。”
母亲的手段，她也听到过不少，也时常劝着她多积善缘。可母亲，从来是不听的。
陆大姑娘陆亦若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已是一片清明，她说道：“佟妈妈终究是伺候母亲的老人了，留你一个全尸，好好的与账房先生做伴了。”
五姑娘陆亦涵回府后，就听到墨言阁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大姑娘身子不适，留佟妈妈随身侍候。
这些话，是真是假已是不重要了，她的脑子里翻来覆去的在想着佟妈妈今日对她说的话。
她说道：“三年前，府中糟了大难，圣旨来到家门，说是咱们的三老爷贪污巨款，索性如今终于为三老爷洗清冤屈。可这罪名怎么平白就扣在陆三老爷头上了呢？陆三老爷可是个顶和气的人，很少有疾言厉色的时候，那些士族官僚都是很喜欢他的。怎的，会落到如此下场？”
这也是陆亦涵一直想不通的，是谁栽赃的父亲？
佟妈妈笑笑，继续说道：“这就要牵扯到另一个故事了。当年，陆三老爷十五岁便高中状元，生得又是仪表堂堂，汴京城有哪个贵族千金心里不惦记？尤其是咱们的陆大娘子陈峥嵘，早早的便芳心暗许。奈何，大娘子的亲爹亲哥哥是个没眼光的，为了一己私欲，还是将大娘子嫁给了陆大老爷陆本修。那时的大娘子还是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心里还想着若是陆三老爷娶个高门贵女，那她会以大嫂的身份送上祝福。可陆三老爷偏偏娶了商户之家的女儿，大娘子常说那般低贱的女子如何配得上陆三老爷。可陆三老爷还是成婚了，且夫妻琴瑟和鸣。反观大娘子呢？与夫君貌合神离，她又子嗣不顺，大老爷又是个沾花惹草的主儿，这些年，大老爷的填房从未断过。或许是心绪难平，或许是嫉妒。大娘子帮着大老爷，昧下巨额财产，还杀人灭口。”
陆五姑娘陆亦涵喝着茶水，她只知陆大老爷贪婪，还不知这里竟有这些弯弯绕绕。
佟妈妈继续说道：“虽不知五姑娘与大娘子有什么过节，但我与五姑娘的目标总归是一样的。我的命，王妃娘娘自会拿去，也能平了五姑娘的怨气。而五姑娘与大娘子之间的恩恩怨怨，就交给五姑娘来解决了。老奴已经把戏台子搭好，就看这场戏五姑娘要怎么去唱。”
戏台子已经搭好了，那主角化好妆也要去登台唱戏了。
五姑娘陆亦涵仔细琢磨这句话，如果她没猜错的话，佟妈妈是想将二姐姐陆亦亭与六王爷有染的事情说出去。进而逼死陆大娘子，断了家中男丁的科举之路，那么陆府慢慢的就会消亡下去。
真真是好歹毒的计谋。
过了会儿，安儿回到她身边，轻声说道：“奴婢刚从墨言阁回来，那二姑娘发了好大的脾气，房内的东西砸了稀巴烂，大娘子如何规劝都不行。”
五姑娘陆亦涵想着佟妈妈说得话。这些日子，二姑娘把佟妈妈当成救命稻草，对她说的话那是言听计从。如今，佟妈妈不在了，她做的那些事情，不敢与陆大娘子说，更不敢告诉大姐姐，身边没了出主意的人，说不得会思绪大乱，若是跑出去乱说了些什么，那满府的姑娘便只有死路一条。
陆五姑娘陆亦涵问道：“大娘子可有请郎中？”
安儿摇摇头，道：“没人敢靠近二姑娘，那模样似是被人下了蠱，神情恍惚，嘴里还一直念叨着佟妈妈，可把大娘子吓坏了。”
第五十八章 婚事告吹
陆大娘子陈峥嵘信奉鬼神，不知从哪里找来了王道婆，装神卖傻的跳了几日，匡着大娘子拿了些银两，可二姑娘陆亦亭的身子却是每况愈下。陆大娘子没法，只能跑到六王府去请佟妈妈。
六王妃娘娘看着焦急的母亲，想起佟妈妈临死前说的那些话，胃里是翻天覆地的恶心，她也这般做了，当着陆大娘子的面儿，她吐得肝肠寸断。
陆大娘子陈峥嵘既是心疼又是着急，她上前扶着女儿冰凉的小手，担忧说道：“太医呢？王妃娘娘吐成这个样子，怎么没个人来伺候？”
六王妃摆摆手，虚弱说道：“母亲也看到了，如今女儿只能吃下佟妈妈做的食物，怕是不能将佟妈妈给您了。您回家后，帮我给二妹妹带句话，等到姐姐身子好些了，便回家去看她。”
陆大娘子将这话原封不动的告诉了二姑娘陆亦亭，却不成想她的反应更加剧烈起来。冯妈妈见情况不妙，便劝道，实在不行，倒不如找李大夫过来诊诊脉，别是其他的病症。可二姑娘陆亦亭听到这话，吓得拿出白绫，说是谁敢请大夫，她就一把白绫结束自己。
陆大娘子陈峥嵘被这两个姑娘折腾的焦头烂额，她还来不及解决事情，那边就传来孔家哥儿孔青松高中探花的好消息。
一时间，前来贺喜的人络绎不绝。
自从陆府分家后，陆家大房二房很少有机会能一起操办宴席。趁着这大喜的日子，陆大娘子与陆二娘子都要争着去放那第一串鞭炮，好图个吉利。
可直到吃晚餐，这两位大娘子都没有等到孔家哥儿孔青松回府。差人去打听，才知孔青松是被开国郡公家的李姑娘榜下掳走了，说是要他当开国郡公家的女婿。
府里的人听到这话，脸上的表情都很奇怪，不约而同地看着陆五姑娘陆亦涵。可陆亦涵却一直地坐在陆老夫人跟前，浅浅微笑，好似那些事情都与她无关。
陆大娘子陈峥嵘轻蔑地看了眼陆五姑娘陆亦涵，极清淡地说道：“总以为自己改了身份，换了模样就能脱胎换骨。却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开国郡公家的李姑娘，可是将门虎女，又常做男儿打扮混进书院当中，说不准那个时候就瞧上了孔家哥儿，如今见孔家哥儿如此有出息，在榜下将他掳走，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要知道，榜下捉婿的事情也是时有发生的。且合情合理。”
末了，陆大娘子陈峥嵘看了眼陆二娘子钟毓，眼里已有了幸灾乐祸，她继续说道：“启哥儿倒是想被别人榜下捉婿，奈何没人看得上眼。”
陆五姑娘陆亦涵低着头，只当那些话从未走进心里。可是心，怎么会那么疼呢？她想起那个少年，在寒冷的冬天跑到府外为她买小点心，会对她温柔地笑，会轻声唤她：“五妹妹。”
陆大娘子喝口茶，继续说道：“我们二姑娘亦亭素来与这李姑娘交好。要说我们二姑娘可真是好脾气，这汴京城，哪个不知那李姑娘一身男儿打扮，行为做派粗犷，只有我们我们二姑娘能与她成闺中密友。”
这般一提醒，陆五姑娘也想了起来。那姑娘剑眉星目，一身青布衣衫衬得她自有一股英气。是个很特别也很耀眼的姑娘。
陆三姑娘陆亦诗不服气地说道：“可不是嘛，二姐姐从来都要标榜自己的与众不同。那李姑娘越是男儿打扮，越能烘托二姐姐的美丽。”
陆大娘子陈峥嵘正要横眉冷对，陆三姑娘却翻着白眼，看向四周说道：“二姐姐身子还没好吗？这么久了，也不来出来走走？”
陆大娘子被戳到痛处，也只能坐在凳子上，等着陆三姑娘陆亦诗。
首座的陆老夫人见众人安静坐下来，这才淡淡说道：“榜下捉婿的风俗自古都有，但若是想修成正果还是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孔家哥儿在咱们府上住着，我不希望有什么风言风语来污蔑咱们陆府的姑娘，孔家哥儿是我的娘家孙子，那就是咱们陆府姑娘的亲哥哥，若是哪个不开眼的要在这上面做文章，陆府的家法可不是吃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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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儿端来一碗梨汤，温柔说道：“五姑娘，喝些梨子汤降降火罢。”
晚上，五姑娘陆亦涵正常的吃着饭菜，甚至比往日里的胃口还要好，她知道陆大娘子正瞪着眼睛时刻盯着她，若是她表现出一丝一毫对孔家的眷恋，那么谣言就会四起。
陆亦涵端起梨汤，芳香的味道似丝绸般紧紧包围着自己，她说道：“本就是没有影子的事情，我也犯不着那么的牵肠挂肚。”
安儿安慰道：“那些都是开国郡公家搞来的事情，奴婢瞧着孔家哥儿对姑娘上心着呢，姑娘莫要怕，说不准孔家哥儿回到府上，还能再为自己的婚事搏一搏。”
可是怎么去搏呢？孔家哥儿是孔氏一族的嫡子，即使孔老太爷和祖母想要去撮合两个年轻人在一起，也要服从礼法。否则，孔老太爷的一世英名不就毁了吗？今日在饭局上，祖母便将话说得明明白白，她与孔家哥儿不再有可能。如今孔家哥儿被扣在开国郡公家，府外到处都是喝彩声，难道要让青松哥哥拒婚不成？到那时，才是真正的麻烦事情。
待五姑娘陆亦涵睡下后，安儿轻手轻脚地关上房门。门外，陆老夫人等在门外，见安儿出来，问道：“五姑娘可还好？”
安儿福身行礼后，说道：“回老夫人的话，姑娘一切安好。”
陆老夫人微微点头，悬着的心终是放下来，她还真是担心五丫头会想不开，要死要活，索性，她比三姑娘陆亦诗活得通透。
只是，可惜了这桩婚事。
叶妈妈也在身旁微微叹息道：“早知道开国郡公家的下手这般快，就应该在孔家哥儿进考场前把这婚事定下来。”
陆老夫人微微叹气，当初只想着双喜临门，不成想会毁了这两个孩子的姻缘。
第五十九章陆亦若的无奈
陆大姑娘陆亦若讲过这段时间的调养，身子也壮实许多。佳溪在一旁，温柔说道：“听说孔家哥儿如今在客栈住着，只是可惜了五姑娘，白白没了这桩婚事。”
大姑娘陆亦若无奈摇头，轻声说道：“说不准，五妹妹的福气在后头呢。”
佳溪点头称是，末了，还是犹豫问道，“那二姑娘那里，咱们是不是也要想出万全之策。”
陆大姑娘深深地看了眼佳溪，语气里已经有了警告，她说道：“你与佟妈妈里应外合，把二妹妹匡到竹苑的事情，当真以为能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佳溪吓得跪倒在地上，慌着说道：“娘娘冤枉，那些……那些都是兰湘侧妃做的事情，奴婢……奴婢对您可是忠心耿耿了。”
陆大姑娘冷哼，缓缓说道：“你自幼跟在我身边，待你我总要比别的丫鬟要亲厚些，你心疼你曾经被启哥欺侮，想法设法地把你带出来，又给你找了好人家。可不曾想，你还是着了佟妈妈的道，竟将主意算计到本宫身上。”
佳溪闻言，扑到陆大姑娘娘陆亦若身上，哭着说道：“姑娘，当初佟妈妈找到我，要是我不从，便将我与启哥的事情告诉我家那口子。你是知道的，那个直肠子眼里是揉不得沙子的。奴婢是真怕，他会休了我！”
陆大姑娘摇头叹息，喃喃道：“你怎么那么傻？那些事情你大可以来找本宫，本宫难道还会害你吗？事已至此，本宫也不愿追究。如今，你家里的事情还很多，还有两个年幼的孩子需要照顾，还是回家过相夫教子的生活吧。”
佳溪闻言，哭得不停磕头，祈求道：“姑娘，奴婢真的知错了，您继续留下我吧。如今你身子愈发沉重，若是兰湘侧妃使了什么计谋，你可怎么办啊？”
那些事情，她又何尝不知，可若是她的身边人都对她起了不忠不义之心，那她怕是难入眠。
可她的身边的确需要一个知根知底的人伺候在她身边，那个人不能有攀龙附凤的心思，还必须要精明能干些。
最重要的，那个人必须要跟她一条心，跟陆府一条心。
思来想去，她想起了五姑娘——陆亦涵，那个总是很文静，却进退得当的小姑娘。
想到这，她便收拾好衣装，来到明宇轩，此时陆五姑娘陆亦涵正坐在庭院里教询哥儿读书。询哥儿年龄小，总是跟不上夫子教的功课。五姑娘便将那些重点诗文勾画出来，换成通俗易懂的语言教给询哥儿。慢慢的，询哥儿的学习劲头越来越足，常常下了课便来找陆亦涵请教。
看她们姐弟两如此友爱，大姑娘陆亦若也不免红了眼眶。那时，母亲刚把二妹妹接回墨言阁，她真的是好欢喜，晚上抱着妹妹睡，有什么好的、香的她都要送给妹妹，可不成想，伤她最深的竟还是这个妹妹。二妹妹陆亦亭看上去柔柔弱弱的，但却是个极高傲的姑娘，是不是她每次回府时太过于招摇，而让她动了心乱了分寸。
“大姐姐安好。”五姑娘陆亦涵与询哥儿恭敬行礼道。
大姑娘陆亦若也笑：“我们是亲姐弟，这里又没外人，可别生分了去。”
五姑娘陆亦涵点头称是，乖顺地站在她身侧。
大姑娘陆亦若离得近，不免细细打量了番，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这五妹妹长得可真真是国色天香，偏偏又带着一股灵气。她微微一笑，或许是曾经的身份太过尴尬，五妹妹故意藏拙也是有可能的。
可怜五妹妹小小年纪，竟如此小心谨慎。
六王妃拉着五姑娘陆亦涵的手，温柔说道：“你自幼在香山寺长大，我这当姐姐的，也不曾好好疼爱你。”末了，她看向询哥儿，笑着说道：“不像这皮猴，早早的回府，皮得很。”
询哥儿俏皮地吐吐舌头。
五姑娘陆亦涵也笑，温柔说道：“如今老夫子管得严，询哥儿也用功了许多。”
见两姐妹谈话，询哥规矩的作揖，乖顺恭敬地说道：“夫子还留了许多功课，询儿先行告退。”
大姑娘陆亦若微笑点头，见询哥儿走远，才笑着说道：“这孩子被你教的很好。”
五姑娘陆亦涵谦虚地笑，温柔说道：“妹妹也只是做了应该做的。”
大姑娘陆亦若看着收拾妥当的院子，由衷赞叹道：“如今五妹妹也算是早早的当家作主，瞧瞧这院子被你收拾的多体贴，怪不得祖母逢人就夸你。”
五姑娘陆亦涵眼中划过复杂，她在这深宅大院里，还是有诸多的身不由己。
大姑娘陆亦若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失言，温柔劝道：“姻缘这事儿，哪里能说得准，但姐姐相信，依妹妹的才貌，定能搏出个好未来。”
大姐姐陆亦若此次回府，不先去大娘子那里看望，偏先来她这个庶妹妹的房间，实在是有些蹊跷。且从入门开始，便可着劲的夸赞，如此反常，定是有些难言之隐。
想到这里，五姑娘陆亦涵便问道：“大姐姐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若是妹妹能做到的，定会义不容辞。”
陆大姑娘陆亦若听到这话，眼眶红了又红，终是说道：“你也是我的妹妹，还不曾议亲，大姐姐担心告诉你，怕妹妹你会想不开，更担心隔墙有耳，凭白污了妹妹的清誉。”
话说到这份上，五姑娘也大约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微微叹气，轻声说道：“我们姐妹的荣辱是连在一起的，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说的。更何况，有些事情也是瞒不住的。”
大姑娘陆亦若握着五姑娘的手，心里也在一点点放松下来，她抖着声音说道：“佟妈妈串通我的贴身丫鬟佳溪，伙同兰湘侧妃把二妹妹的清誉毁了，”
虽然早知道事实，可这话从大姐姐陆亦若嘴里说出来，陆亦涵还是有种深深的疼痛感。
大姐姐喘口气，缓缓说道：“夺走二妹妹清誉的，正是六王爷。如此罔顾伦常的事情，可是生生逼着咱们陆府的姑娘们去死啊。”
第六十章荣辱与共
此时，院里只剩下陆大姑娘陆亦若和陆五姑娘。陆大姑娘陆亦若擦着眼角，隐忍的泪水不断滑落下来。
陆五姑娘陆亦涵稳着心神，轻声问道：“那大姐姐想怎么做？”
陆大姑娘陆亦若吃惊地看着陆亦涵，她以为这丫头会哭、会闹、甚至会寻死觅活，可她眼里的沉稳似春日的阳光，让人瞬间安定下来。
陆大姑娘摇摇头，叹道：“佟妈妈自是留不得了，但她临死前，曾告诉本宫，说是二妹妹已经有了害喜的反应，若是真的，”她手指扭到一起，哑着嗓子说道：“这可就真成一局死棋。”
五姑娘陆亦涵沉吟片刻，缓缓说道：“佟妈妈的夫君死得不明不白，她恨毒了陆大娘子和陆大老爷，不报仇雪恨，依佟妈妈的性子怎可能心甘情愿的赴死。”
六王妃陆亦若叹口气，道：“这也是我所担心的。佟妈妈精明能干，不想出万全之策，她怎会善罢甘休。”
陆五姑娘陆亦涵看着她满脸愁容，叹气道：“大姐姐还有身孕，千万别气坏了身子。依妹妹看，此事还是要告知大娘子，看看如何办是好？”
彼时，陆大娘子正坐在窗前，侍弄着花花草草，听到这话，吓得好长时间没有缓过神。
她瞪着跪在地上的大姑娘，再问道：“你刚刚说的可是真的？”
大姑娘扶着肚子，艰难地说道：“在竹园的事情，是女儿亲眼所见。至于佟妈妈说的那些话，还要母亲去证实。”
陆大娘子陈峥嵘想起二女儿这些日子的种种反常表现，心里越想越害怕，一口气没喘上来，眼一翻身子直直的歪倒在地。
身侧的冯妈妈慌了神，正要去唤郎中，五姑娘陆亦涵忙制止了她，她说道：“此时若是张扬出去，那么就没有回旋的余地。”
可陆大娘子昏厥过去，还是没有醒过来，总要想个办法啊。
陆大姑娘陆亦若站直身子，已是千钧一发的时刻，顾虑不了多少了。她端起桌上已经放凉的茶水，直接泼向陆大娘子。
冯妈妈吃惊地看了眼陆大姑娘，便慌张去拉陆大娘子陈峥嵘。
陈峥嵘吐了口茶叶，顾不得自己脸上的狼狈，冷冷说道：“去，把那个孽障给我绑来。”
“不可。”陆五姑娘说道，“佟妈妈说的话只是一面之词，说不准是给咱们下的套也不一定。”
陆大娘子陈峥嵘冷冷地看着这个五姑娘，淡淡说道：“那依你的意思呢？难不成要我这个做母亲的出门吆喝着，给还未出嫁的女儿请喜脉？你丢的起这个人，我还丢不起！”
五姑娘陆亦涵颜色微沉，道：“那大娘子领着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的去兴师问罪，大娘子以为，别人会猜不出来？这种事情，若是泄露出去一点点，那都是名誉扫地。”
陆大娘子陈峥嵘瞪了眼陆大姑娘陆亦若，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五姑娘是庶女，尚且知道要避嫌，偏你是个不成器的，竟把这些事情告诉自己的庶妹，我看你就是厌弃自己的亲妹妹，恨不得要她去死是不是？”
大姑娘陆亦若挺着肚子，被这么一吼，也是肝肠寸断。她最宠爱的妹妹与她最痴恋的丈夫睡在一张床上，又有谁问过她的撕心裂肺？可她为了家族生生咽下这口气。
可母亲呢？竟还要这般诬陷她！说她嫉妒自己的妹妹，进而要毁了妹妹的一切！
五姑娘陆亦涵看着眼前这个口不择言的女子，心里是愈发瞧不上她。这般的女子，竟是大家贵族教养出来的，语言粗俗的如同市井村妇，面目可憎的可怕。
五姑娘陆亦涵轻声说道：“大娘子这是哪里的话？二姐姐出了这样的事情，与我有何好处，今后谈婚论亲，说不得会被人放在砧板上，肆意被讨论取笑。”
陆大娘子陈峥嵘冷哼一声，阴阳怪气般说道：“五姑娘，这里可不是明宇轩，还轮不到你来发号施令！”
闻言，五姑娘陆亦涵福身行礼道：“如今最要紧的，便是二姐姐的身子，究竟是如何，总要有一个准话。祖母身边的叶妈妈，懂一些脉学命理，是个可靠的。大娘子万万不必担心，二姐姐的名誉与我们姐妹息息相关，断不会说出去一个字。倒是大娘子身边的人，”五姑娘陆亦涵看向冯妈妈，继续道：“那个扼住二姐姐咽喉的蝶翼双飞珠钗还没有找到，不知什么时候会扑上来咬到我们陆府，大娘子定要好好约束下人，可不能再出什么差子了。”
陆大娘子陈峥嵘的脾气愈发暴躁起来，恨不得扑上去撕咬，但也知道所有祸事都是由她身侧的佟妈妈引起。到最后，只能冲着五姑娘陆亦涵的背影，恨恨说道：“这小贱蹄子。”
陆二姑娘陆亦若躺在鹅绒床上，只觉得小腹沉重，屋内的香味愈发甜腻，熏的她头昏昏的。
她掀开帘子，对着贴身丫鬟墨芯说道：“这香味太难受了，把它掐掉，再换一些来。”
墨芯正要香炉正要出去换，却见陆老夫人带着叶妈妈，以及大娘子、二娘子和各房姑娘们一起来到这里。
墨芯心中一惊，规规矩矩的行礼问好。
陆老夫人扶着拐杖，冷着脸说道：“听说咱们的二姑娘染了风寒，那是吃不下也睡不着，我身为祖母担忧关切的紧，趁着今日府中的事情不忙，可得让叶妈妈好好看看。”
陆府的几个长辈就这般站在陆二姑娘跟前，陆亦亭只觉得似泰山压顶般痛苦，结巴着说道：“这几日孙女已经好太多了。”
陆老夫人冷笑着说道：“都已经来了，好歹也要让叶妈妈看看，让我们这些长辈定定心。”
陆二姑娘陆亦亭慌张的往床脚缩，忐忑地看了眼周围。猛的，她看到六王妃娘娘挺着肚子站在人群中，那般的荣耀。她的心似是被针扎了下，她看向母亲陆大娘子陈峥嵘，那里有些太多厌弃与失望……
第六十一章姐妹反仇
陆二姑娘陆亦亭揪着衣服，心里忐忑地想，是不是大姐姐把自己的事情告诉了母亲？那么母亲呢？母亲不再管自己了吗？
陆老夫人冷着声音说道：“这里的每个婆子都是签了生死状的，二丫头不必担心会走露风声。毕竟，陆府还有其他的姑娘要嫁人，总不能为了你一人，全家姑娘都要去投河。”
两个粗壮的婆子狠狠上前，像溜鸡爪般提了起来。陆二姑娘陆亦亭惊恐地睁大眼睛，嘴里不住呼喊。
五姑娘陆亦涵在一旁冷冷看着，很多年前，二姐姐诬陷她进了黑院，让她担惊受怕了二十多天。如今，那些她曾经受过的苦都还给了她自己。
女儿撕心裂肺的哭喊刺痛了陆大娘子陈峥嵘的心，她上前劝道：“母亲，这事儿咱们的亭丫头本就是无辜，是佟妈妈步步为营，更是六王爷强迫了陆亦亭。母亲，亭丫头也是您悉心看护长大的，你可不能把亭丫头的路堵死了。”
陆老夫人冷冷回道：“若不是事出有因，我早就将这孽障一棒子打死，还用摆出这番阵仗。当初，大儿子被刑部的人带走，我再三叮嘱你，莫要乱了分寸。可你这儿媳妇做得可真好，偏说我这个嫡母不会疼爱庶出的孩子，自己拿着主意，害了亭丫头，更害了满府的姑娘。这就是你大娘子的为人处世之道！可真真是高明！”
陆大娘子陈峥嵘被说得脸青白一片，也只能嗫喏着站在一边。
陆老夫人见陆大娘子安生下来，这才说道：“六王爷是大姑娘的夫君，姐妹共侍一夫的事情可不是咱们这些清流人家能做的。你若是还希望你的小女儿觅得良婿，子孙环绕，就老师让叶妈妈诊脉，我们好从长计议。”
叶妈妈把床帘档好，慢慢退出房间。半弓身子来到陆老夫人跟前，轻轻摇头。
陆老夫人长长叹口气，用拳头锤着掌心，痛心道：“造孽啊！”
陆大娘子陈峥嵘小声哭泣起来，她已经山穷水尽，再无计可施。
陆老夫人看着大姑娘陆亦若，六个月的身子看着有些笨重。眉宇间也是憔悴不已，她慈爱的朝着大姑娘陆亦若摆摆手，老人家心里也尽是酸楚，当初老三媳妇力荐嫡女嫁入六王府时，她还有些不愿意，如今看来，还是老三媳妇眼光毒。陆老夫人温柔劝道：“这事儿就像吞了只苍蝇，左右都是要恶心的。虽说二姑娘是我看护着长大，但护你们的心祖母是一样的。你妹妹就在这里，不用顾虑你母亲，告诉祖母，这事儿你想怎么处理？”
陆大姑娘眼眶红红的，如何事情发展到这一地步？她更不明白，明明罪大恶极的人是她的夫君，可偏偏要让她的娘家吃尽苦头。
她看向陆大娘子陈峥嵘，突来的变故似是要去了她半条命，只剩那一点点气息，在微弱的喘息。发丝粘在她的耳边，看向女儿的眼中，有着苦楚、挣扎，更多的却是痛苦。
陆大姑娘陆亦若不禁对佟妈妈刮目相看，一个老婆子，竟耍了陆府最尊贵的两个姑娘，更让陆府的当家主母丢了半条命。陆大姑娘苦笑，当初她就不应该轻轻松松的杀了佟妈妈，留下那么多隐患，才是真正的步履维艰。
陆大姑娘冷静后，沉稳说道：“二姑娘未婚先孕，这孩子定是留不得了。寻一味温良的药，把孩子落下来，再好好调养二妹妹的身子，等到风头过去了，寻一敦厚老实的好人家把二妹妹嫁过去也就是了。”
帘子后的陆二姑娘陆亦亭听到大姐姐三言两语便宣告了她的命运，不禁又气又急，大声呼喊道：“母亲！母亲救救女儿！”
陆大娘子陈峥嵘流着泪，她好恨，当初怎么会让自己的亲生女儿去见如豺狼般的六王爷？她细看陆五姑娘陆亦涵，那般标致的人，随便拉出去也能救老爷的性命啊？
见无人应答，陆二姑娘陆亦亭大大咧咧地骂起来，道：“你们都是豺狼之心，佟妈妈说了，大姐姐本就是要借我的肚子生下王爷的嫡子，谁成想她竟怀上了孩子，那个三年不下蛋的母鸡竟有了身孕！所以呢，她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利，不惜要毁了我！”
陆大姑娘陆亦若气的嘴唇发白，好一只颠倒黑白的嘴巴，真真是厉害的很。
陆大娘子陈峥嵘哭着倒在陆大姑娘跟前，鼻涕眼泪横流，她说道：“若儿，如此这般，你与你妹妹的姐妹情谊就彻底没有了。”
陆大姑娘强忍着眼中的泪水，极清淡地说道：“母亲以为，我与妹妹今后还会有姐妹情谊吗？”
陆大娘子哭着要去打大姑娘陆亦若，却被粗壮婆子驾到一边。陆大娘子哑着嗓子哭道：“你们两姐妹，是要逼着母亲去死啊！”
说完，陆大娘子陈峥嵘便顺着柱子直直的摔了下去。
三天后！
陆五姑娘陆亦涵与陆三姑娘陆亦诗坐在暖阁里，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陆三姑娘陆亦诗俏皮地拿着小脚丫碰碰陆亦涵，贼贼地说道：“听母亲说，二姐姐是在房内疼了整整一晚上，刚开始还在骂大姐姐什么表里不一、蛇蝎心肠，后来母亲担心这事会被传出去，便拿了厚厚的丝帕塞到二姐姐嘴巴里，这才安生了些。”
陆五姑娘陆亦涵刺着手中的袖帕，轻声问道：“那大娘子呢？这两日也未曾见到她来向向祖母请安。”
陆三姑娘听到这话，乐得只拍受，她万分解气地说道：“大伯母如今又病了，汤药不断。如今是你小娘与倩小娘在打擂台。”
话说完，陆三姑娘也觉得自己好像说错了话，打着圆场道：“如今你是三叔父家的嫡女，那院子里的是是非非管那么多干嘛？说不得，大伯母还会说你觊觎她的家产。”
陆五姑娘陆亦涵看着三姑娘天真无邪的小模样，她不知道，府里真正的大变动在后头藏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