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为你父亲考虑（下）
陆二娘子钟毓心中忐忑，不免在房子里走来走去，不时长长叹口气。
陆老夫人看着心里烦躁，握着佛珠，轻声说道：“不是要为青松置办催妆的物什吗？怎么还不出发？”
陆二娘子钟毓沉不住气地跺跺脚，焦虑地说道：“母亲，媳妇这回是真的怕了，上回大哥出事，把咱们家折腾的人仰马翻，这一次指不定那吴籁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陆老夫人看着身侧两个如花似玉的孙女，轻声说道：“那吴籁年纪轻轻，已做了五品通判。这人，咱们还是要提防着。”
陆二娘子钟毓朝着墨言阁狠狠“呸”了口，恨恨说道：“母亲，这吴籁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您想啊，他一个京城的破落户，一没家势，二没钱财，怎么会升得那般快！指不定跟着上面的人做着见不得人的勾当。”
陆老夫人瞪她一眼，清清嗓子算是一种警告。
陆五姑娘陆亦涵也很是无奈，这二婶娘的炮仗脾气，可真是一点就着。隔墙有耳，若是这话被有心之人听到，说不得二伯父会被台柬官狠狠参上一本，更是会落上治家不严的罪名。
陆老夫人见二娘子如此沉不住气，忍不住数落道：“你这般不知深浅，早晚是要吃大亏。左右那墨言阁的事情咱们不知道，你就带着涵儿和诗儿好好出去玩，把孔家哥儿的婚事，办的利利索索，到那时，大房自不会挑剔你不会养家。”
若说没心没肺，这陆三小姑娘称第二可没人敢称第一，见自己的母亲吃了好大的瘪，她不跑过去安慰，反而巴巴地跑到五姑娘陆亦涵跟前，毫不留情面的吐槽自己的母亲。
“五妹妹，你是不知道。自从母亲当家后，开支上面大了许多，买金银首饰、绫罗绸缎、美味佳肴，你瞧瞧她的腰身，胖了整整一圈都不止。”
陆五姑娘陆亦涵闻言，不自觉地望着陆二娘子那肉乎乎的小腰，“噗嗤”一声笑出来。
前面走着的陆二娘子钟毓，见这两个小丫头，还在叽里咕噜地说话，不免说道：“说什么悄悄话呢！还背着我！”
陆三姑娘陆亦诗与五姑娘陆亦涵相视一笑，笑出声。
陆亦诗继续捅着五姑娘陆亦涵的胳膊，说道：“上个月，母亲花得太狠，不得已跑到外祖母跟前扭捏着要救济，外祖母恨铁不成刚地骂她，败家娘们！”
那个家世显赫的钟家外祖母，竟然如此的小孩子脾气。五姑娘陆亦涵羡慕地看着三姑娘陆亦诗眼中的天真烂漫，曾经三姐姐也陷落到低谷，可三姐姐有疼爱她的父母，呵护她的外祖母，所以，她有底气面对磨难。
回府邸时，已是戌时。陆五姑娘陆亦涵手里拿着汴梁城的最火的小吃——灌汤包，乐呵呵的往房里走。
询哥儿最爱的便是街头林婆婆那状如菊花、鲜香四溢的灌汤包子。
那皮薄的似一层透明的窗户纸，那馅厚实爽口，咬一口，灌汤流油，真真是唇齿留香的好包子。
询哥功课辛苦，若是此时吃点包子安慰下饥饿的肚子，定会开心的不得了。
房内，夏小娘安静地坐在桌边，手里做着针线活，询哥儿手里拿着书本，不时低头写些什么。
淳荷与岚语见五姑娘回来，忙迎了上去。说道：“夏小娘从墨言阁出来后，就一直呆在这里等着您，像是有什么事情。”
五姑娘陆亦涵微微一笑。从前，夏小娘在香山寺很是疼爱她这个女儿，但仅限于在香山寺，若是与陆大老爷搭上关系，夏小娘便不会顾虑什么母女情分。
夏小娘见她过来，亲亲热热地站起身，拉着她的臂弯儿，说道：“那么久没见，倒是漂亮不少。还是你大姐姐和老夫人会养孩子，瞧瞧你，亭亭玉立的。”
五姑娘陆亦涵腼腆地笑，将手里的灌汤包放到询哥手里，温柔说道：“趁热吃，凉了可不好。”
询哥还是小孩脾气，作了个辑，便拿着吃食一溜烟地跑了很远。
夏小娘满意地笑道：“到底是亲姐弟，你弟弟还是很听你的话。”
见夏小娘还不打算步入正题，五姑娘陆亦涵便倒杯水，自顾自地喝起来，见她如此气定神闲，夏小娘慌了神，她可从未忘记此次前来的目的。
夏小娘叹口气，轻声说道：“你父亲，如今遭了大难，那吴籁手里拽着你父亲的把柄，你父亲真的是毫无还手之力。”
五姑娘陆亦涵挑眉，半天才意识到夏小娘口中说的父亲是陆本修。
她放下茶杯，继续问道：“哦？什么把柄还要小娘亲自来找女儿，女儿唯有依靠老夫人和大姐姐才得以生存，小娘不去求大姐姐、老夫人，反倒找上女儿，女儿能有什么办法？”
夏小娘心急地说道：“你当然会有办法。那吴籁说了，如今他风头正盛，上面又有人，官途不愁。唯一遗憾的便是手里无银两傍身，如今你是三房家的嫡女，又继承了你三叔父家的万贯财产，若是你肯愿意嫁给那吴籁，那么今后就是一家人。那吴籁，如何也不会想着报复自己的老丈人。”
五姑娘陆亦涵冷哼道：“那吴籁唯利是图，汴梁城有不少她的花边消息，即便如此，小娘也愿意将女儿托付给这样的人？”
夏小娘闻言，语气尖锐起来。道：“你这孩子，怎么就不能多为你父亲考虑呢？非要看着你父亲坐牢，你才甘心？”
五姑娘陆亦涵冷冷地笑：“所以呢？小娘也是铁了心想把女儿往火坑里推。”
夏小娘见她态度冰冷，心中也微微有些心虚，她说道：“大娘子说得没错，女子的存在本就为着家族的利益，你是女儿，就应该体恤长辈。”
“那她的小女儿呢？怎么不去嫁呢？”五姑娘陆亦涵问道。
夏小娘被噎，想了半天，才说道：“她是长房嫡女，名正言顺，金枝玉叶，而你呢？不过是老夫人心善，把你收到三房门下，做了个便宜的嫡女，真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了不是？”
第八十一章如意算盘？
如此刻薄的话，竟是出自夏小娘之口，真不知，这话是她的肺腑之言，还是有心之人故意引导她的。
但不论是哪种情况，五姑娘陆亦涵都有些心疼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在奴性的小娘身边长大，该有多么的憋屈和无奈？
她想起在这具身体里苏醒时，脑子里保留原主人的最后记忆。
小小的女孩缩在墙角，无助地说道：“亦雨姐姐，妹妹这一生活得实在辛苦。妹妹不能反抗父亲，不能反抗嫡母，就连疼我爱我的小娘也处处逼迫妹妹。妹妹好难，好累，实在撑不住了，妹妹想好好歇歇。临走，我将这具身体送给你，希望你能接替我活得精彩、活得幸福！”
那般懂事善良的妹妹，让她心里微微发疼，她收回思绪，坐直身子，温柔说道：“小娘今日过来，怕是承了大伯父与大伯母的意思。”
夏小娘微微一愣，责怪道：“涵儿，你怎么能称呼自己的父亲为大伯父呢？”
五姑娘微微一笑，说道：“我既是入了三房门下，那就是三房的嫡亲女儿。大伯父打量着祖母不会同意这门亲事，便将主意打在你身上。怎的，是想逼着我同意后，好逼迫祖母同意？”
夏小娘见五姑娘陆亦涵如此严厉，不由也红了眼睛，道：“你不知道，那吴籁口口声声地说你父亲陷害三房一家，那都是没影子的事。但小娘如何能看着你父亲再去那些肮脏地方，受尽苦楚。”她握着五姑娘的手，轻声劝道：“你忍心吗？血脉相连啊～”
那陆大老爷陆本修决心谋财害命时，又可曾想过骨肉相连？
五姑娘陆亦涵避开夏小娘的亲近，轻声说道：“如今，是老夫人掌管着女儿的婚事。不如小娘直接跟老夫人提吧。”
夏小娘哽咽着，道：“你明明知道，老夫人是如此耿直的人，她怎么会同意这桩不光彩的脏事？”
“所以呢？小娘便想将女儿推入万劫不复之地？”五姑娘陆亦涵眼底浮现着深深的失望，她继续说道：“小娘，你还是好生回去歇歇吧。把眼睛放亮些，别被人当枪使了，自己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可五姑娘陆亦涵也知道，以夏小娘的说话份量，定是不能撼动陆大老爷与陆大娘子的决定。
第二日，他们夫妇，便如往常那般，拿着聚贤斋的糕点，极其殷勤地跑到明宇轩，娘长娘短的围在老夫人跟前。
老夫人冷哼道：“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清清静静的明宇轩这般热闹起来了？”
陆大老爷陆本修脸上堆满笑，奉承道：“是儿子的错，母亲搬到这里许久，也不曾问你吃住可还习惯？”
陆老夫人冷冷地拂开自己的衣袖，淡淡说道：“你公务繁忙，我这老婆子实在不值得一提，更何况，如今你二弟三弟都时常陪伴在我身边，我并不觉得哪里有不舒服的。”
三弟？
烧着暖炉的房间里，冷不丁地吹进一股寒风，陆大老爷瑟缩下，后背似是爬了一只长长的蜈蚣，激得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陆大老爷陆本修清清嗓子，想着要尽快转移话题才好，便说道：“母亲，昨日有人上门提亲。儿子相看过了，长得相貌堂堂，又年纪轻轻便成了五品通判，白手起家就能有如此作为，儿子甚是看好，若是来日，能有咱们家的鼎力帮助，定能封侯做相。”
陆老夫人眼神不屑，说道：“咱们家已经出了官拜太傅的女婿，用不着余下的孩子再过去扶持贫困人家的孩子。”
陆大老爷见老夫人回绝的干净利落，不免着急说道：“母亲这是哪里的话，儿子也是为孩子考虑啊。那孩子是儿子的门生，名唤吴籁，是真正的乘龙快婿啊～”
陆老夫人听到这话，飘飘乎乎地笑出来，说道：“我竟不知，咱们的大老爷竟如此好心。即是如此，便将二姑娘陆亦亭嫁过去吧～前几日，大娘子不还说，冤枉了二丫头，要把她接回府。”
陆大娘子陈峥嵘一听这话，心下着急，面色却是沉静如水，她说道：“母亲，你就算不喜欢二丫头，也不至于那般埋汰吧？好歹是长房嫡女，怎能嫁得如此寒酸？”
叶妈妈温柔提醒道：“大娘子怕是忘了，二姑娘早已不是清白之身，能得好人家嫁出去，已实属不易。”
陆大娘子闻言，胸口似压了块石头般疼痛，她想着女儿如苦行僧般的生活，心里就不是滋味。她瞪着叶妈妈，恨恨说道：“怎的，主人家的事情还轮得上你个管事嬷嬷插嘴？我看你是见母亲年老体衰，故意拿乔。”
叶妈妈虽是管事妈妈，但在府里的地位却是极其高的。叶妈妈一生未婚未育，尽心尽力的照顾陆老夫人的三个庶子，一个嫡女。待孩子们长大，又细心认真的照顾陆府孙辈的孩子。
在陆府，没人敢不尊重叶妈妈，更没人敢当众训斥叶妈妈。
陆老夫人脸沉着，索性把最后一层遮羞布撕开，说道：“我看大娘子是欠修理了，当着嫡母的面子，训斥嫡母的管事嬷嬷，怎的，你当我是死了不成？！”
一句话吓得陆大娘子陈峥嵘与陆大老爷陆本修跪在地上，两人忙说道：“母亲，请息怒。”
陆老夫人喘着粗气，用拐杖捅着陆大老爷的身子，恨声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两个打的什么鬼主意？你们打量我年岁大了，身子不能常常出去走动了，就以为我耳聋眼瞎。那吴籁是个什么来路，你们心知肚明！你们自己犯下的事情，自己想怎么解决就怎么解决，但想在我眼皮子底下，让涵丫头带着老三家的财产嫁给那么个混账玩意！除非我死！”
言罢，陆老夫人狠狠的将手边的茶杯摔在地上。
回去路上，陆大娘子陈峥嵘头疼地扶着头，她如何也想不明白，这陆老夫人怎的就如此偏爱五姑娘那丫头，还未等他们开口，便将来路堵的死死的。
难不成，真是她上辈子欠五姑娘的？
第八十二章那些苦肉计
陆大老爷陆本修习惯了五姑娘陆亦涵的乖巧懂事，可在婚事上，这小丫头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忤逆他这个父亲，竟敢大言不惭的跟夏小娘说，她是三房的嫡女。
真当自己飞上枝头当凤凰了？
陆大娘子看着哭哭啼啼的夏小娘，不免说起了风凉话，道：“说什么涵丫头最是乖巧温柔的，那三房的钱财给她继承还是咱们大房的，不过是左手倒右手。”见陆大老爷陆本修脸色更加难看，她说得更起劲了，道：“如今咱们大房财务紧张，你倒是有本事去问你女儿要银子啊？说不得，她会一口一个大伯父的把你怼回来。”
“你说够了没有！”陆大老爷瞪着眼睛，狠狠拍着桌子站起来，阴森森地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如意算盘，要不是你时常接济娘家，咱们的日子能过的紧巴巴的吗？”
陆大娘子陈峥嵘闻言，忍不住挖苦道：“那官人你呢？官家如今那般冷落你，你在官场上别说捞油水，不受白眼就不错了。”
似是戳到痛处，官家已经对他贪污胞弟钱财的行为有所不满，若是再查出是他在中间做了手脚，害了三弟一家的性命，即使他有六王爷护身，也少不了问斩的罪名。他越想越害怕，忍不住活动脖颈处，似有“卡擦卡擦”的声响，他不敢想象，若是有刀在这里砍过去，会是怎样的疼痛！
他激灵下，眼睛朝下，瞪着跪在地上地夏小娘，冷冷说道：“你与亦涵终究是相依为命了那么多年，若是你有个好歹，她定是不能坐视不理。”
夏小娘泪眼婆娑，温柔而又脆弱地说道：“只要能助老爷出苦海，奴家什么都愿意做！”
大娘子恶心的把脸扭向一边，冷冷说道：“真是贱骨头！”
很快，有小厮慌慌张张地跑到陆老夫人那里报信，言道：“老夫人，出大事了！夏小娘要悬梁自尽！”
一语，惊飞了树枝上的小鸽子，它们“咕咕咕”地叫着，扑棱着自己的小翅膀，飞向远处的屋顶，不时用红红的小爪子挠挠自己的羽毛。
五姑娘陆亦涵心提着，担忧看着报信的小厮。叶妈妈握住她的手，轻轻摇摇头。无奈，五姑娘陆亦涵只能忐忑地坐在椅子上，等着小厮的信儿。
陆老夫人问道：“出了什么事?要死要活的，成什么样子？”
小厮把头低地很深，说道：“夏小娘说自己与女儿相依为命那么多年，如今攀了高枝，便嫌她这个小娘丢人，连话都懒得多说一句。”
陆老夫人微微一笑，看向五姑娘陆亦涵道：“这事儿你要怎么看？”
五姑娘陆亦涵虽生气夏小娘是如此拎不清的，但又极其担心小娘的身子。小娘满心满眼的都是陆大老爷陆本修，她丝毫不怀疑，为了逼迫她嫁给吴籁，陆大老爷是绝对会让夏小娘悬梁自尽的。看着人快没气了，再把人救下来。想想，她都觉得一阵后怕~
五姑娘陆亦涵福身说道：“祖母，如今当务之急应该先请大夫入府，看看小娘的身子怎么样？”
陆老夫人赞许道：“既然五姑娘发了话，那还是让夏小娘安心养病吧。但我瞧着，墨言阁最近不太平，还是将夏小娘挪去南苑，那里风景不错，再养养花、种种草，日子多自在呀。”
那小厮犹豫，还是说道：“夏小娘心里惦记五姑娘，还是先请五姑娘去看看吧。”
可若真去了墨言阁，怕是五姑娘陆亦涵便再也出不来了。
陆老夫人冷冷笑道：“一个小娘，还真忘了自己的身份！竟敢让三房的嫡女去看望她，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你回去告诉夏小娘，从今往后，她无子无女，若是再摆正不了自己的位置，还是送去香山寺清修吧~”
经夏小娘这么一闹，陆大老爷陆本修想要将五姑娘陆亦涵嫁给那个吴籁的消息，很快便在陆府里传开。
三姑娘陆亦诗拽着陆二娘子，急急地便往明宇轩赶。还未进门，三姑娘便心切地说道：“祖母，你可不能把五妹妹送进那个虎狼窝。”
虽不知这吴籁手中的证据有多厉害，但陆二娘子也是极赞成自己女儿的话，她说道：“大哥大嫂这事做得可太不厚道了，他们自己做下得错事，怎么能让涵丫头去受苦受难呢。涵丫头刚刚从香山寺回来，身量单薄，胆子又小，若是遇到一个不体恤的夫君，那还不要夜夜哭泣？”
陆老夫人挑眉，是啊，连陆二娘子和三姑娘都看出了那是个虎狼窝，可偏偏夏小娘却看不清楚，竟与陆大老爷一起给她下套。
陆老夫人看向小孙女，似笑非笑地问道：“丫头，那吴籁年纪轻轻可就是五品通判了，你要不要嫁？”
被突然点名，陆五姑娘陆亦涵站在一边，只能干巴巴地笑着。
陆三小姑娘急躁了，忙过去拽她地耳朵，说道：“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你若是稀里糊涂地，可没人帮你说话！”
“三姐姐，疼~”五姑娘陆亦涵伸出手指，抚摸着自己红彤彤的耳垂，甚是委屈说道：“再拽就要掉了~”
三姑娘陆亦诗绷着脸，恨声说道：“掉了好，掉了就没人惦记了。”
陆老夫人看着两个孙女在一旁打闹，恍惚间似乎看到了亦雨那丫头在她身边撒娇作怪，那才是天伦之乐。不像现在，每一天，每一刻，都像是在熬日子。
两个女孩玩闹后，五姑娘才微微福身行礼后，说道：“吴籁本就是大伯父的门生，若来提亲，也定会与媒人调好日子带着礼金礼品来提亲，而不是像这般偷偷摸摸着，而大伯父与大伯母却要上赶着巴结。这事儿必有蹊跷。而孙女不愿受人胁迫，更不愿嫁给一个肮脏龌龊的小人。”
陆老夫人点头，眼里有着赞同，她说道：“你能这般想，祖母很欣慰。”
陆三姑娘着急了，说道：“可若是大伯父非要五妹妹出嫁可如何是好？”
陆老夫人冷哼道：“这吴籁在我们这里一文不值，可在其他地方却是个香饽饽。放心~有的人可愿意送上门。”
第八十三章两全其美么
陆二娘子毕竟从未当过家，当帐房先生抱着厚厚的账本，一刻不停的跟在她屁股后面，要这要那时，她还要去忙孔家哥儿的婚事，偏偏娶的人还是开国郡公家的李姑娘，真正的金枝玉叶。她长长吐口气，总感觉有些力不从心。
无奈，陆二娘子钟毓只能跑到老夫人那里寻求帮助。
陆老夫人捏着佛珠，轻声说道：“催妆，本就是男方家携礼催请女方家，及早的告知女方家出嫁的吉日，好让女方家尽早准备。而我们男方要送一对雕花翡翠花髻、滚金伦圆的红盖头，再选一把精致雕刻的花扇去女家，而女方要答以金银双胜御、罗花璞头、绿袍、靴等物品。”陆老夫人见二娘子伸着手指头一样一样数着，不时露出庆幸的表情，忍不住想要逗她一下道：“开国郡公夫人是出了名的湘妹子，喜欢蜀绣，也喜欢打扮自己。东西准备齐全了，可要好好打扮自己，别让郡公夫人笑话咱们活得粗糙。”
见二娘子苦着小脸，叶妈妈笑着说道：“郡公夫人与咱们老夫人自幼就是闺中密友，老奴也了解些郡公夫人的脾气，最爱的便是染甲。把那新鲜的凤仙花捣碎，加入少许的明矾，再将指甲清洗干净，小心的付上指甲盖上，包上小布条，再用丝线固定好留上一夜，第二日，那指甲上便会留下淡淡的粉色，瞧着通透纤细。您不用担心，等会儿，老奴就一起跟你回去，好好打扮一番。”
陆三姑娘陆亦诗也在一旁蹭着小脑袋瓜，像只小狗熊般晃着叶妈妈的胳肢窝，撒娇道：“叶妈妈，还有我们呢~我和亦涵也要美美的。我们美美的，也是给咱们陆府争面子的。”
俗话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但陆三姑娘这回算是栽了跟头，顺便把陆五姑娘陆亦涵拉过去当个垫背的。
陆三姑娘与陆五姑娘包着跟粽子般坐在烟雾缭绕的暖阁里，苦哈哈地看着两个宫廷嬷嬷，细长的手里挑着细细的棉线。
见两个姑娘如小鹿般微微躲着嬷嬷的手法，叶妈妈不禁安慰道：“这是大姑娘专门从宫廷里请来的弹面嬷嬷，手法巧妙，会把姑娘们脸上最细小的汗毛弹去，再把鸡蛋打碎，留下里面的蛋清涂到脸上，美美地睡一觉。到第二日，姑娘们的小脸蛋便如剥了壳的鸡蛋般水嫩。”
闻言，陆五姑娘与陆三姑娘只能怯怯的把头伸过去，两位嬷嬷嘴角温柔地笑着，眼神一个发狠，下一刻，明宇轩传来姑娘们的哀嚎声。
陆五姑娘委屈巴巴地坐在菱花镜前，你别说，经宫廷嬷嬷的修整后，这脸蛋细腻了不少，就连安儿也在旁边，惊叹道：“看着嬷嬷们下手挺狠的，可瞧着姑娘的小脸，一点红印都没有。”
这话倒是没错。
可是她疼啊~
准备洗漱过后就睡下，没想到淳荷进门通报道：“姑娘，四姑娘来瞧您了。”
陆四姑娘陆亦晴手里拿着礼物，进屋坐下后，说道：“这是姐姐自己酿的花酒，味道甘甜，劲儿也不大，这个季节烧上一壶，暖暖的，会特别舒服。”
五姑娘陆亦涵笑着接纳，温柔说道：“明日，姐姐不一起去吗？”
陆四姑娘陆亦晴将耳边的碎发放到耳后，温柔说道：“妹妹回府的晚，并不知道我与嫡母间的关系。小娘身子不好，我又想时时照看，可嫡母却非要将我嫁出去，若那人是良人也要罢了，可偏偏是个家道中落的穷秀才。”
这事儿，五姑娘也听说过一些。但那时，她还在香山寺，各种利害关系并不知晓，只是陆二娘子会时常在老夫人跟前发着牢骚，说道：“母亲，这晴丫头总觉得媳妇为她选的秀才配不上她，可你瞧瞧，如今人家已是入了殿试，中了榜眼，跟孔家哥儿一样，进了翰林院。”
五姑娘陆亦涵微微叹气，劝道：“如今由祖母操心姐姐的婚事，想必定能找到称心如意的郎君。”
陆四姑娘陆亦晴眼中划过慌乱，不大一会儿，便抽抽嗒嗒地哭起来，她说道：“庶女哪里会有什么好归宿？左右都是其他姐妹挑剩下的。”她止住泪，握着陆五姑娘陆亦涵的手，轻声道：“更何况，我上面还有二姐姐和三姐姐还未出嫁，何必那般急的把我嫁出去？姐姐看着妹妹是个好相处的，才肯告诉你实话。祖母再疼爱我，能有昭华姑姑亲吗？父亲并不是祖母的亲生儿子，而我自不是她的亲孙女，而昭华姑姑却是她的亲生女儿，如此，祖母又怎么会真心为我考虑？”
言罢，又委屈地哭泣起来。
安儿在一旁拧了干净的手帕递给陆四姑娘陆亦晴，五姑娘陆亦涵也在旁轻声安慰着。
陆四姑娘陆亦晴情绪稍平复后，才继续说道：“听说，我与太傅大人的原配妻子长得极其相似，太傅大人不免多多照顾了些。而昭华姑姑却时常见不到太傅大人，便将委屈撒在我身上。”她握着五姑娘陆亦涵的手，心切说道：“可是妹妹，这事儿能怨姐姐吗？可昭华姑姑却处处为难，姐姐真怕，祖母会听信昭华姑姑的话，随便给我指了户人家，到那时，姐姐这辈子可就真没指望了。”
陆五姑娘陆亦涵拧眉，轻声道：“那姐姐是想怎么做的？”
见陆五姑娘陆亦涵说话，陆四姑娘陆亦晴忙说道：“姐姐听说，前些日子有人来上门提亲？”
五姑娘陆亦涵苦笑，看来祖母说得没错，她们弃如敝履的，自有人视若珍宝。
陆四姑娘陆亦晴继续说道：“妹妹年龄还小，实在不用着急婚姻大事。更何况，如今妹妹的身份早已不同往日，怎能屈嫁给那样的人？倒不如让给姐姐，也能免去大伯父一家的忧愁。”
五姑娘陆亦涵看着四姐姐眼中的心切，还是说道：“姐姐有所不知，那吴籁真正看上的是咱们陆府的财产，姐姐又何必去自讨苦吃？”
四姑娘陆亦晴眼睛一亮，继续说道：“那就让家里的人，多多准备嫁妆，如此可不就是两全其美么？”
第八十四章用银两解决
安儿收拾着被褥，轻声说道：“姑娘万万不要去趟这个浑水，四姑娘的如意算盘打得也忒精了，想通过您求得这桩婚事，她也不想想那吴籁能同意吗？尽跟姑娘出难题。”
五姑娘陆亦涵微微叹气，她如何不知这是件棘手的差事。
四姐姐眼中的期盼，让她想起很多年前。那时四姐姐受了委屈，也会跑到她这里哭诉，而她自己呢？不问来龙去脉，仗着自己父母的关系，撸起袖子就要跟人家干架。如今想想，她没头没脑的便成了四姐姐的垫脚石，为她去争、去抢、为她与二房一家吵架、争闹，如今瞧着，自己才是个大傻子。
她摘下耳垂上的首饰，说道：“我只是个做姑娘的，四姐姐再不聪明也不会想着通过我去为自己找夫家。”
四姐姐陆亦晴是想扮柔弱，做给其他人看……
安儿撇撇嘴，不赞同道：“可奴婢瞧着，四姑娘就是嫉妒你如今是三房嫡女，又继承了万贯家产。如今是变着法的要给姑娘你要银两。”
五姑娘陆亦涵轻声笑道：“怕的是四姐姐压根瞧不上我手里的银子，去找不想干的人讨要可就麻烦了。”
安儿不解地看着五姑娘陆亦涵，小声道：“姑娘，你是说……”
四姑娘陆亦晴深夜拜访的事情自然是瞒不过陆老夫人。晨起，老夫人刚刚漱好口，便派叶妈妈叫她过去回话。
陆老夫人半躺在软榻上，身上盖着厚实的被褥，瘦弱的身子软塌塌地躺在床上，见她过来，伸出苍老的手指，轻声说道：“五丫头，来，到祖母这边坐。”
暖阁里温暖如春，可她握着祖母的手，却是冰凉一片，不免鼻尖有些发红。
陆老夫人未见她眼中的千变万化，慈爱说道：“听说，昨儿个晴丫头过来找你了？”
五姑娘陆亦涵握紧祖母的手，希望自己掌心的温暖能传递给祖母。她劝道：“只是姐妹间的闲话，祖母不必担忧。”
陆老夫人拍拍她的手，眼中已是了然一片，她说道：“这晴丫头，看着柔弱，可却是个硬心肠的。她定是埋怨我这个祖母，说我这个祖母偏心，未将三房的嫡女之位给她，更或者，会说我这个祖母事事考虑自己的亲生女儿，哪里会在乎一个庶出的孙女？”
陆五姑娘陆亦涵想要安慰，可又觉得嘴边的话是那般的苍白无力。十个手指头，都难一般齐，偏要苛责祖母未将一碗水端平，手心手背都是肉，祖母的心煎熬着、疼痛着，还要时刻忍受孩子们的白眼。
陆老夫人叹气，道：“涵丫头，你是不是也很好奇，祖母为什么瞧瞧选中了你？要知道，咱们祖孙相处的时间并不长～”
五姑娘陆亦涵将头枕过去，如儿时那般依赖着祖母，她轻声说道：“孙女只知，祖母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咱们一家子，希望咱们陆家百年兴旺。”
陆老夫人红着眼眶，她说道：“好孩子，有时祖母都觉得你比昭华姑姑还要贴心。这一大家子人，各个都打着如意算盘，却不知，若是陆府完了，他们亦不能独善其身。而祖母就是看中了你的大智若愚、明哲保身，你跟大姐儿一样，终有一天会护住咱们陆家。”
五姑娘陆亦涵吸吸鼻子，伏在陆老夫人膝头，温柔说道：“那前来提亲的吴籁呢？孙女瞧着，他是不打算善终了。”
陆老夫人微微叹气，道：“老大的路早已走歪了，如今，祖母只愿他还能存有一丝善心，莫要把整个陆府都拉进地狱里。而晴丫头，她虽极度不相信我这个祖母，但婚姻大事，祖母也不愿她嫁给一个阴险狡诈之人。”
更深层次的，便是陆府再不能出现如陆大老爷那般为非作歹之人。
陆老夫人喘口气继续说道：“那吴籁，不就是想要银两吗？若是能用银两解决的事情，自不是什么大事，你让大房过去问问那个五品通判想要多少，咱们陆府的姑娘犯不着折掉一辈子嫁给那无赖。”
五姑娘陆亦涵福身称是，堆积在眼前多日的乌云似是消散了不少。
陆大娘子陈峥嵘正喝着红枣粥，听到这信儿，气得把勺子丢出老远。
陆大老爷陆本修眼瞪的老大，恨声说道：“你这又在抽什么风！整日疯疯癫癫的，还有没有大娘子的体统。”
陆大娘子冷哼，道：“绕是再贤惠的女子嫁到你们这样的豺狼窝，也要硬生生的逼成泼妇。”
陆大老爷摔了筷子，吼道：“还能不能过，不能过回你娘家去！”
陆大娘子陈峥嵘红了眼眶，冷冷说道：“如今官人也就只能朝着我这个黄脸婆发脾气，也是，倩小娘卷着银两跟一个伙夫跑了，而你捧在手心里的夏小娘，如今也被老夫人撵到南苑。老夫人那是真疼五姑娘那丫头，那劲头恨不得赶上当年的亦雨了，可是咱们呢？吴籁那玩意步步紧逼，可没成想，老夫人竟让咱们用银两解决，我上哪弄银子去？！”
陆大老爷被大娘子说得怒火中烧，想都没想便一巴掌呼过去！
陆大娘子陈峥嵘被打得耳朵发鸣，她想不明白，同是陆府的庶子，为何二娘子被夫君宠得无法无天，哪怕是商贾出身的三弟妹，也被三弟宠得千娇百媚。
偏偏她，不停的接受大老爷的拳打脚踢！
陆大老爷甚是不解气道：“只要我想纳妾，谁还能管住我？倒是你，这件事情你必须要摆平，否则，”他冷冷笑道：“我便到六王府，找你的大女儿去要银两。左右大女儿已经填过一次窟窿，自是不在乎再填一次。”
陆大娘子陈峥嵘睁大眼睛，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无赖之人？泪眼朦胧里，她看着陆大老爷背着手，离她越来越远。
冯妈妈心疼地拉起她的身子，劝道：“大娘子，你明知大老爷是个暴脾气，何必处处让他难堪？”
陆大娘子陈峥嵘擦干眼睛，挣扎着站起身，喃喃说道：“大姑娘也是她的女儿啊，可官人，却一点也不顾忌自己的女儿～”
第八十五章没有安生日子
陆大娘子陈峥嵘斜躺在床边，胸口剧烈起伏着，似乎每一口呼吸她都要用尽所有的力气。
叶妈妈在旁边安慰道：“大娘子莫要着急，终归是有办法的。”
可哪里有什么办法？那吴籁是怎么说的，他说：“原是大娘子未瞧上小生，又何必再次惺惺作态呢？既是想要出银两摆平事情，那就莫要再谈情谊。黄金万两，比起小生手里的证据，大娘子是只赚不赔。”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可她偏偏毫无反驳之力。
难道还要让大姑娘把那些空缺填补上？可若是被六王爷或是兰湘侧妃发现，那大女儿的日子该怎么过呢？
正当大娘子左右为难之时，陆四姑娘陆亦晴浅笑嫣然的过来，一进门，便说道：“大伯母的身子是怎么了？怎的又病下了。”
陆大娘子陈峥嵘稍稍松口气，她病了两日，这府里只知道装聋作哑，连个瞧她的人都没有。所幸，还有个四姑娘陆亦晴知冷知热。
陆大娘子恨恨说道：“还不是那个五丫头，你数数，从她回府后，这宅院可有过一天的安生日子？”
四姑娘陆亦晴温柔笑笑道：“原先，大娘子护我许多次，如今轮到大娘子这儿，怎么就犯糊涂了？她让你没有安生日子过，大娘子难道就不能把这府邸搅得天翻地覆？”
陆大娘子陈峥嵘愣愣的，半响才说道：“可如今那丫头，翅膀硬了，哪里会听我这个大娘子的？指不定在哪个角落里偷着乐呢？”
四姑娘陆亦晴轻轻笑出声，道：“大娘子曾经的魄力哪里去了？当年最正统的三房嫡女陆亦雨还不是被咱们轻而易举拿下了？”陆大娘子陈峥嵘闻言，慌的去捂住她的嘴巴，忙说道：“我的小祖宗，这话可不能乱说。”
陆四姑娘陆亦晴见她惊慌，不禁冷笑出声，她拿出手帕轻擦手指，美目里迸发着嗜血的阴狠，她轻声说道：“大娘子怕什么？难道还担心陆亦雨会从棺材木里爬出来索命？”她冷笑一声，道：“即使她从棺材木里爬出来，又能怎样呢？说不定，她的心里还会感激我这个四姐姐，感激我的患难与共，而她最忠心的丫鬟，如今疯疯癫癫，还能翻出多大的浪花？”
窗外，似有暗影浮动。
陆大娘子陈峥嵘轻声警告道：“小心点！这世上可没有不透风的墙！”
见她如此害怕，陆四姑娘陆亦晴眼里划过轻蔑，她剔着手指甲，淡淡说道：“如今我是什么都不怕了~我的婚事由祖母插手，说不准会找个禀生便将我随便打发了。五姑娘嫌这件事情棘手，不肯出手相助，照这样下去，这日子可就真的没盼头了，”她看向六神无主的陆大娘子，轻声道：“所以，大娘子与我更要拧成一股绳子，你拿走你想要的，我要走我所需的。”
陆大娘子陈峥嵘挑眉，道：“你想怎么做？眼前的难关可不像以往那么容易。”
陆四姑娘温柔一笑，轻声说道：“我要大伯母帮我~”
豆娘一手拿着竹筐，一手拿着木棍，找到一处空旷的地方，用木棍把竹筐架起来，再用绳子绑好，这时，安儿把手里的玉米粒全撒在筐子底下，拉起手中的线，与豆娘一起，躲在隐蔽之处，不时抬头看屋顶上肥嘟嘟的小鸽子，寄希望嘴馋的鸽子能扑棱着翅膀下来啄食，顺便她们拉上绳子，那么，肥美的鸽子汤就有指望了。
询哥儿支着书本，不时探头，偷偷问道：“安儿姐姐，鸽子怎么还不下来？”
吓得安儿与豆娘拉紧绳子，忐忑地看着屋顶上那几只养得快成精的鸽子，嗔怪道：“我的小祖宗，若是被鸽子发现了，别说是鸽子汤，今儿个咱们喝西北风。”
询哥咧着嘴笑，露出漏风的小贝齿~
陆大娘子陈峥嵘急哄哄地走进明宇轩，脚步飞快，惊得屋顶的鸽子扑棱着翅膀躲得老远，豆娘与安儿甚是哀怨地看着陆大娘子陈峥嵘进了屋，也只能怏怏地把竹筐收起来。
“母亲，你怎的还坐在这里呢？出大事了。”陆大娘子陈峥嵘是个极沉不住气的人，若是真出了大事，她早就急得上蹿下跳，说不准再一病不起。哪像现在这般，嘴里说着很着急，可眼珠子却在那里乱飘。
陆老夫人调起音调，淡淡道：“是么？究竟是什么事难住了陆大娘子？”
陆大娘子陈峥嵘恨恨看了眼站在一旁的五姑娘，别说，成了老夫人身边的红人后，这丫头脸蛋变好看了，衣服也亮丽了，举止投足都是大家闺范。越想，她就越觉得肚子里冒酸水，进而头脑发胀。
她定定神说道：“这事儿还是我娘家嫂子过来告诉的，说是在王妃娘娘的流水宴上，太傅大人瞧见了四姑娘，说是咱们四姑娘与他亡故的原配妻子甚是相象，酒劲上来可能没把持住，做了些亲昵的事情。没成想，这事情就这么被传出来。”
闻言，陆老夫人直直地看着陆大娘子陈峥嵘，淡淡说道：“昭华是太傅大人名门正娶的大娘子，她还没有发话，倒要劳烦你这个娘家嫂嫂在这里乱嚼舌根子。那你们想要如何呢？是要太傅大人纳妾，还是要四姑娘剃发为尼？”
闻言，陆大娘子陈峥嵘惊得跪在地上。来时，四姑娘陆亦晴算的好好的，为了昭华姑姑的地位，也为了家族名誉不受威胁，祖母定会将她速速发落出去，而眼下，五品通判吴籁便是祖母不得不选的，而又因为先前的丑事，祖母定会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那么吴籁心心念念的钱财也就有了着落。如此，便是一举两得。
可陆大娘子陈峥嵘瞧着陆老夫人严厉的神色，心里也在打鼓，她低着头，再不敢抬头去看一眼。
陆老夫人冷冷说道：“说是太傅大人做了亲近之事，我倒想知道，究竟是谁散播出去的谣言，”她看向跪在地上的陆大娘子陈峥嵘，厉声问道：“该不会，就是你与四姑娘自导自演的一场好戏吧？”
第八十六章一个出路
丽小娘虚弱地躺在病榻上，瘦小的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四姑娘陆亦晴将刚刚熬好，还冒着热气的药水小心翼翼地端在手心里，细致地喂药。
丽小娘看着眼前如花似玉的女儿，心疼道：“我的儿，何必再花那些冤枉钱？听小娘的，把这些银两都存起来，当作你的嫁妆，今后也是依靠。”
四姑娘陆亦晴轻轻擦拭丽小娘嘴角的药水，轻声劝道：“母亲莫要担忧，女儿手里还有许多的银两，买这些药材花不了许多钱。”
丽小娘微微叹气，女儿日子难熬，她又何尝不知？二娘子虽月月将看病的银两拿来，但她却清楚的知道，那一点点钱财，如何能买那些名贵的药材？她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若是能让她看到女儿有个好归宿，就是要她死她也甘心啊~
陆老夫人进门时，看到的便是这副母慈子孝的画面。五姑娘陆亦涵在一边，轻轻搀扶着祖母坐到凳子上。
四姑娘陆亦晴与丽小娘见来人，福身行礼道：“给祖母老夫人请安。”
陆老夫人摆摆手，冷冷说道：“丽小娘身子不好，还是在床上躺着吧！难为我这个老婆子拖着一身病，还不能歇息片刻。”丽小娘听到这话，很是惊慌，正想解释些什么，却被陆老夫人冷声制止。
陆老夫人绷着脸，继续说道：“我想，还是咱们的家规不够严谨，竟能容许一个小娘看护自己的孩子，若是由嫡母看护，也不至于闯出这般的祸事！”
丽小娘闻言，忙看向自己的女儿陆亦晴，见她神色紧绷，心中越是没底，她问道：“老夫人，晴儿是不是惹您生气了？您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跟她这个小孩子一般见识，她还小，还不懂事~”
陆老夫人看着柔弱可欺的丽小娘，虽说女子活一世，有诸多无可奈何。但她看着丽小娘那副委曲求全的模样，好似整个陆府都对不住她们母女，可这一次，四姑娘陆亦晴为了婚事，不惜自毁名声，她倒要看看，还能有谁护住四姑娘陆亦晴。
陆老夫人冷笑道：“要说小，我家涵姐儿和询哥儿才是小孩子。哪里比得上咱们陆四姑娘的运筹帷幄？为了婚事，竟敢算计到自己姑母头上，”她瞪着陆亦晴继续说道：“老婆子长那么大，还没见过要赶着嫁人的？你算计那么多，不惜散播自己与太傅大人的谣言，逼迫家里的人为你筹谋，可有仔细打听过那五品通判吴籁的家底？”
四姑娘陆亦晴轻轻抬头，眼里有着倔强，她说道：“孙女在这大宅院里，唯有小娘可以依靠。谁会尽心尽力为孙女考虑，是您吗？可是你心里有更重要的昭华姑姑，有捧在手心的五姑娘陆亦涵，还有寄予厚望的询哥儿，您可曾为孙女真正打量过？小娘不受宠，甚至是父亲都觉得我与小娘是个累赘，在二娘子跟前尽心讨好，可是我与小娘呢？你们只当是喂个阿猫阿狗，高兴了逗弄下，不高兴了，便远远扔掉。”
陆老夫人听四姑娘说出那些话，一颗心似是被撕得千疮百孔，她说道：“这么说，你是承认自己散播谣言了？”
四姑娘脖子一梗，视死如归般说道：“是，但那又怎样？总不能守在这大院子，听凭他人决定自己的命运！”
陆老夫人心寒摇头，道：“你只看到了吴籁的官职，却没有看到那吴籁的人品。那吴籁虽是破落户，却自幼有一丫鬟尽心尽力跟在他身侧，陪着他风风雨雨地走过，可那五品通判，却为了攀高枝，把那女子送回老家侍候老母，若是仅如此，也就罢了，可是偏偏那女子死在路上，留下一双儿女。且不说他家里的那些乱糟糟的事情，就凭他不能善待与他同甘共苦的女子，又能如何善待你呢？”
四姑娘陆亦晴脸色微难看，下一刻，便冷笑着说道：“定是那女子年老貌丑，大字不识一个，才会落得下堂妻般的命运！”
陆老夫人见她执迷不悟，冷笑着说道：“若是嫁进虎狼窝，饶是你再温柔贤淑，也会落得悍妇的名声！”
陆五姑娘陆亦涵也在旁边劝道：“四姐姐，你这回是真的冤枉了祖母，祖母早早的便与她少时的朋友通了书信，那家的孩子继承了父辈的衣钵，早早的便进入太医院，又温文尔雅，家底也丰厚，姐姐嫁过去怎么会再受罪呢？”
陆四姑娘神色微微后悔，却还是嘴硬说道：“进了太医院又能如何？连个功名都没有，怎能受人尊重？”
一旁的丽小娘着急了，她说道：“何必要求官名，奴婢瞧着，老夫人为你选的良婿也是极好的。”
陆老夫人却不看夏小娘眼中的迫切，冷冷说道：“咱们的四姑娘想嫁，人家还不愿意收呢！四姑娘既是个有主意的，那我这个老婆子也不愿再去多说。从今儿个起，四姑娘与夏小娘还是到庄子上去住，等到来年开了春，找一户庄园之户嫁过去得了。”
四姑娘陆亦晴这个时候才慌张起来，她只是想逼迫陆府的长辈将她嫁给吴籁，再捧上丰厚的嫁妆，而不是如这般驱逐。
丽小娘吓得从床上跌落下来，惊慌说道：“老夫人，这可万万使不得，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奴婢当初不应该把孩子从主母屋里抱走，这才酿成这般大错。还望老夫人再给晴儿一个机会，若是嫁到田户之家，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那般的苦日子可如何是好啊？”
陆老夫人冷冷道：“如今知道错了？又有什么用？若是不责罚四姑娘，那陆府的家规何在？那么多女眷的清誉又当如何？总要有个交代。”
丽小娘喘着气，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女儿，狠下心说道：“如今晴儿犯下大错，我这个做小娘的，自是难辞其咎。晴儿犯下的错，我来承担，只求老夫人心疼心疼这孩子，给孩子一个出路！”
话音刚落，丽小娘便直直的往柱子上撞，瞬间，鲜血迸流~
第八十七章喜欢的永远是最好的
皑皑的白雪地，溅上朵朵红梅。丽小娘苍白的脸颊上还留有滚烫的血水，她双眼紧闭，似有淡淡的乌青，眉头紧锁，好似还有许多事情是她放心不下的。
四姑娘陆亦晴一步一步地走到丽小娘跟前，缓缓地跪下去，将夏小娘紧紧的……紧紧的护在怀里。
明明是那么柔弱可欺的人，怎么就敢去死呢？
陆老夫人扶着胸口，道：“都愣着干嘛？快请李大夫！”
四姑娘陆亦晴抱着丽小娘，感觉她的体温在一点点变冷，她伸出食指，鼻尖已无任何气息，她的心也在这冰天雪地里一点点变冷硬，她看着老夫人冷冷说道：“请了大夫就能救回小娘的命么？或者说，请了大夫，祖母的良心就不会再痛了？”陆四姑娘陆亦晴看着怀中的丽小娘，轻声道：“这就是祖母说的公平？二姐姐未婚却有孕，你却将她护在香山寺清修，而我与小娘呢？要怪，只能怪我们娘俩命贱，入不了老夫人的眼。所以，我们就该死，是么？”
陆老夫人身形微晃，是陆五姑娘紧紧拉着才未跌倒在地上。
叶妈妈心中不忍，轻声劝道：“夏小娘这一走，是为了护住姑娘你啊~您还能留在这大宅院里，岁月静好的过日子。”
陆四姑娘陆亦晴瞪着叶妈妈，眼眶红红的，却倔强的一丝眼泪也不肯落下，她抚摸着丽小娘冰凉的小脸，冷笑着说道：“如今我小娘已经走了，我也没有什么好顾忌的。祖母只以为那些谣言是我传出去的，却压根想不到，谣言即是事实。”她脱下长髦，盖在丽小娘瘦弱不堪的身体上，寒风袭来，掉落几只腊梅，她细细地为小娘整理好妆容。再站起身子时，眼里已是嗜血的恨。
她看着为首的祖母，冷冷说道：“祖母，您的手上沾满了多少鲜血？自己还记得吗?当初，你为了昭华姑姑能一世无忧，便杀了太傅大人程铮的原配妻子。你以为，如花美眷在身侧，饶是再山盟海誓的妻子也能慢慢淡忘，可你没想到，太傅大人是个不可多得的情种，他狠极了你，狠毒了陆家，是以，昭华姑姑嫁给太傅大人那么多年，却唯有一女儿可以依靠。您逼着太傅大人许下的毒誓，说什么他的所有家产只能嫡子才可继承。”她大笑着仰头，“可太傅大人却告诉孙女，那全部家产他就算全部捐了，也不会留给昭华姑姑的孩子一分一毫。”
陆老夫人颤着身子，指着陆四姑娘，半响才从喉咙里说道：“你在撒谎。”明明是她的昭华身子虚弱，不适宜受孕；明明是……明明是，她拄着拐杖，大声说道：“昭华呢？去把昭华给我叫过来！”
看一向沉稳的陆老夫人如此方寸大乱，四姑娘陆亦晴的心里甚是解气，她恨声说道：“祖母如今也心疼了？可刚刚，祖母却如神般，轻松判了我与小娘的死刑，可怜我的小娘，以为她的死能为我搏一个好的未来，可在这吃人的宅院里，哪里会有什么善良可言？”
陆五姑娘陆亦涵护在祖母跟前，眼里已是一片冷漠，她说道：“四姐姐，注意你的措辞。你自幼便能长久陪伴在小娘身边，衣食住行也是照着嫡女的份银去给，逢年过节，这府里的香的好的从未落下你。”
听到这话，陆四姑娘陆亦晴失笑地看着陆亦涵，淡淡道：“五妹妹这话，可跟祖母一模一样。你无忧无虑的生长在香山寺，自然不知仰人鼻息的日子有多煎熬，更何况，如今你既是嫡女又有万贯家产，自是不知我的苦。”她看着五姑娘陆亦涵，道：“如今，妹妹什么都有了，又何必在姐姐这里装圣人？”
陆四姑娘陆亦晴看着老夫人继续说道：“小娘的身子入了冬，越发难熬。若是仅凭陆二娘子给的分银，母亲是没什么机会去吃灵芝人参的。所幸，孙女遇到了太傅大人，小娘这才有机会靠着参汤吊命。在祖母眼里，那太傅大人是忘恩负义之徒，可在孙女眼里，他却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孙女早早的便想了，若是太傅大人真想娶孙女，那么孙女拼着身败名裂的罪名，也要报答太傅大人的恩情。”四姑娘陆亦晴眼中划过失落，她看向躺在雪地里的小娘，心中发涩，她说道：“可是太傅大人从始至终都是正人君子，他帮了我太多，却从没有越雷池一步。”
陆老夫人冷声说道：“那是因为他要顾及自己的官声，哪会因你一个小丫头，而葬送自己的前程！”
陆四姑娘陆亦晴眼神发狠，她说道：“在祖母眼里，喜欢的永远都是最好的，讨厌的永远都是最坏的。可惜，一切都来不及了。祖母不是一直都很好奇，那吴籁是怎么一步步地爬上五品通判的吗？这里面可少不了太傅大人的帮助，如今的六王爷与太傅大人闹得不可开交，孙女着实很好奇，咱们陆府该怎么在夹缝里生存呢？”
到了夜里，窗外的寒风愈发猛烈，叶妈妈缩着手，一进门便说道：“打听清楚了，那五品通判吴籁后面的人真是太傅大人，听说是太傅大人的老乡，自幼便跟在太傅大人身边，还是太傅大人资助他读书考取功名。只是没想到，竟会瞒得这般深。还有吴籁手中指证陆大老爷诬陷三老爷一家的证据，也都是太傅大人提供的。他们一开始的目的，便是迎娶四姑娘，好将四姑娘与咱们家撇得干干净净。”
陆老夫人跪在佛像前，微微闭上眼睛。
这一切都是她造的孽，当初，若不是她不听夫君劝告，一意孤行要杀了程铮的发妻，何至于陆府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记得三年前，女儿陆昭华心急如焚地跑来，说是老三治理黄河水患时清查出诸多贪官，为了自保，陆家长房未与她这个母亲商量，便听了太傅大人的话，半路上截杀了老三。
如今，太傅大人拿着诸多的证据，给陆府下了一个好大的套……
第八十八章谁负了谁
陆老夫人心中疼痛，常言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可她造的孽那么多，不为家族找好出路，她连闭眼都不敢闭上。
半响，她才说道：“四姑娘如今，算是彻底与娘家决裂了。也罢，倒不如顺水推舟，让她称心如意。”
叶妈妈却在一旁叹气道：“四姑娘忍了那么多年，如今，丽小娘一死，她身上的戾气也显露了出来。四姑娘总以为，太傅大人是真心待她好的，有太傅大人为她撑腰，她走到哪里腰板都能挺得直直的。却从未想过，女子的一切，出嫁前仰仗的是父亲，出嫁后依靠的是丈夫。可她偏偏，错信太傅大人，辜负了自己的一生。”
陆老夫人微微叹气，道：“就当是体谅丽小娘想要护住自己女儿的那份心吧，从我的压箱底的宝物里，挑选出两件极好的，再加上一千两黄金，剩下的路便只能靠她自己去走了。”
正说着话，陆府的三姑娘急吼吼地闯进来，进门就插着腰身，恨恨说道：“祖母可不能便宜了那小贱人，从没听说过，有人还愿意往自己身上扣屎盆子的，竟当着祖母的面子说出那般大言不惭的话，打量着有太傅大人，没人敢收拾她了是吧？祖母等着，我非要把四妹妹提溜起来吊打不可。”
陆老夫人捂着口，剧烈咳嗽声，眼神不断制止她往前冲。
陆五姑娘陆亦涵拉住暴走的三小姑娘，轻声劝道：“出了这档子事，祖母如何能不恨？就连昭华姑姑也是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你如今能将她如何，四姐姐是铁了心要孤注一掷，闹开了，对整个陆府都没有什么好处！”
陆三姑娘气得咬牙切齿，道：“难道就那么便宜了那个小贱人？”
陆五姑娘摇头轻叹道：“三姐姐可觉得那吴籁是个好去处？”
陆三姑娘撇撇嘴，像是想到了什么般终是叹口气，她说道：“希望四妹妹日后受了委屈，可千万不要回家哭鼻子。”
空无一人的灵堂。
陆四姑娘陆亦晴安静地跪在蒲扇上，不停地往火盆里烧着纸钱。她的小娘，一辈子都在为银两忧虑。在她很小的时候，小娘就从牙缝里省出银两贴补外祖母一家。后来，外祖母不在了，小娘又开始为她攒嫁妆。陆亦晴刚刚为小娘整理屋子时，厚厚的床褥下，存了三千两银票。小娘一年的份银加起来不足二百两，小娘哪来那么多钱？陆亦晴想起幼时，也是这样的鹅毛大雪，小娘舍不得用暖炉，便派丫鬟将那炭火换成银两~
受了那么多的苦，才硬生生的为自己女儿赚下一份家产~
可到头来，小娘自己呢？前半生为外祖母一家活，后半生为女儿活，哪怕是死也要护住女儿。可她自己呢？这偌大的陆府，又有谁会惦记着丽小娘？
陆二老爷披着藏青色长髦，裹着风雪，姗姗来迟~
他看着眼前的女儿，好似不经意间，她已出落的亭亭玉立。陆二老爷将长髦解开，随手递给身后的小厮。他站在空荡荡的灵堂，那些责备的话终究是一句也说不出来。
他轻声说道：“晴儿，回去歇歇吧，一个女儿家跪在这冰天雪地里，若是落下病根，今后该如何是好。”
陆四姑娘闻言，肩膀微微抖动下，她将手里的纸钱尽数放在火盆里，迎着陆二老爷的目光，轻声说道：“那父亲想要如何呢？就放着小娘一人在这里，孤苦伶仃的吗？”
陆二老爷似是被噎了下，他轻声说道：“等会儿，我会着人专门看护，定会体面的将你小娘安葬。”
“是吗？”
陆四姑娘看着父亲的那双眼睛，终是笑出声，道：“小娘终于走了，父亲是不是有种解脱的感觉？当初，二娘子怀有身孕，父亲一个不小心就喝醉了酒，与小娘有了我。之后呢？父亲满心满眼的都是对二娘子的愧疚，甚至发誓再不喝一口酒水，似乎那晚的记忆于你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可小娘呢？难不成那晚小娘就是自愿的？！”
“放肆！”陆二老爷脸憋得通红，他看着一直一来柔弱温柔的小女儿，怎的如今说话竟如此粗鄙，他说道：“长辈们的事情，还轮不到你这个小辈评头论足！”
“是么？”陆四姑娘陆亦晴继续说道：“可若是女儿告诉父亲，这府里的桩桩件件都离不了女儿的谋划，父亲可还相信？”
“疯疯癫癫的，你在说什么胡话呢？”陆二老爷看着桌上的灵牌，心中不免愧疚，便压低声音说道：“如今，老夫人也答应了你的婚事，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是你小娘自己想不开要自尽，你难道还要拉着这一大家子人，给你小娘偿命不可？”
“为什么不可以！”陆四姑娘癫狂大吼道，“小娘本不用死的，这一切都是明宇轩的那个老婆子，是她为了自己女儿的地位，不惜逼死我的小娘，她才是最大的刽子手！”
“啪！”
陆二老爷的左手微微有些发烫，他看着自己女儿脸上委屈的泪痕，终是说道：“你，是陆家二房的女儿，可你却为了前途，竟敢去抢自己姑母的丈夫，仅凭这一条，就已触犯了家规，若是老夫人真想要你死，你早已被逐出家门，被乱棍打死！”
“那是她不敢！”陆四姑娘捂着红肿的脸颊，硬气说道：“如今女儿的身后是太傅大人，不论祖母是想为了昭华姑姑的幸福，还是为了家族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她都不能动我，也不敢动我！”
陆二老爷扬起手，气得想要去打第二次。可也只能高高扬起，低低放下，这个孩子，他从未悉心照顾过；更不曾，认真教导过。如今，她羽翼渐丰，哪里还会将他这个父亲放在眼里。
陆二老爷叹口气，终是说道：“父亲知道你心中有恨，若是可以，父亲愿意回到从前，把你护在掌心里疼爱。可是好像，一切都来不及了，只是父亲希望，你能开心快乐的过一辈子，莫要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这一大家子人，都是血肉至亲啊~”
第八十九章监视么
四姑娘陆亦晴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那时的她，胆小懦弱，时常会受陆三姑娘陆亦诗的欺负，每当这时，三房的亦雨妹妹总会站出来，紧紧护住她。
她是应该感谢亦雨妹妹的，毕竟亦雨妹妹是那么的好，那么的善良。可她就是恨，这种恨甚至远远超过了对三姑娘陆亦诗的，她总是在想，这世上怎么就能有如此完美的人？
显赫的家世、姣美的脸庞、优雅的身姿，得体的谈吐，讨人爱的性子~
可她四姑娘陆亦晴呢？却什么都没有，所以，在太傅大人决心扳倒三叔父一家时，她凭着与亦雨妹妹的关系，轻轻松松就帮陆大娘子陈峥嵘陈峥嵘解决了眼中钉~！
陆亦晴轻轻的将头靠在棺材木上，如孩童般呢喃道：“小娘，那些所谓的骨肉至亲，女儿早已不在乎了。女儿答应你，定会好好活着，终有一天，会带着你的牌位，堂堂正正入宗祠，女儿要让陆府的世世代代都朝拜你。”
开国郡公要嫁女，这可是件大喜事。上至官家贵妃，下至黎民百姓，都恨不得点着鞭炮去庆贺。
一来，是因为开国郡公战功赫赫，却唯有一个女儿在身边照顾，而女儿年岁渐长，却无人敢来提亲，郡公大人很是发愁；
这二来，也是因为李姑娘的男儿打扮。虽说，李姑娘肩膀宽了些，个子高了些，脸蛋圆了些。
但当李姑娘穿着黄罗销金裙，一小步一小步的朝着孔家哥儿走来时，大家还是觉得甚是登对。
“瞧这新郎官长得，可真俊……”人群中有人说道。
另一人贼贼地说道：“那可不，我听说啊，这新郎官还是咱们李姑娘从榜下捉来的，若是不好看，能相中吗？”
五姑娘陆亦涵盈盈笑着站在门边，看着那人骑着高头大马，身披大红色喜袍，意气风发地走在人群中间，她的眼不自觉的有些发热。
陆三姑娘陆亦诗掐着她的腰，虎头虎脑的威胁道：“想哭也要给我憋回去。这周围可有不少看好戏的，你若是对青松哥哥有一丝一毫的留念，明天那李姑娘就敢拿着砍刀过来跟你拼命。”
陆五姑娘陆亦涵吸吸鼻子，用肩膀撞撞她的肩，连声道：“是～妹妹谨遵姐姐教导。”
两姐妹打闹在一起，自是不知这般嬉笑玩闹落入他人眼中是多么刺眼。
孔青松神色暗淡，本以为自己的大婚，她会难过的躲到房内哭泣，可不成想，她的日子过得风生水起，还能与三妹妹谈笑风生。
终究是他的一厢情愿吗？
酒席上，男人们在楼下喝着酒划着拳，女人们坐在二楼，不时往楼下瞟一眼，又唯恐他人发现般，连忙把脸扭向一边。
孔青松一摇一晃地走在前面，身后的小厮端着酒杯，紧紧跟在孔青松的后面。
他似是被灌了许多酒，脸颊通红，见到陆老夫人便忙跪了下来，“孙儿给姑奶奶敬酒，孙儿祝姑奶奶幸福安康，福寿延年。”
陆二娘子捂着手帕，“呵呵”笑出声，她说道：“我们家的孔哥儿。今儿个可真是高兴坏了，竟把喜宴当成了家宴。老夫人，这孙儿可没白疼，醉酒了心里还惦记着你。”
孔青松长长吐出一口酒气。他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五妹妹时，就是在老夫人的家宴上，小小的人儿，安静地吃着饭，忽闪忽闪那双大眼睛，机灵好奇地看着周围，不时像只小仓鼠般笑起来。
想到这里，他温柔笑笑，朝着老夫人拜了拜，端起桌上的酒杯一仰而尽……
这喝得，是不是有些太猛？
桌上的官眷一个个都猴精猴精似的，见这场面，纷纷把酒杯放下，三两人坐在一起，小声的交谈。
孔青松身后的小厮提醒道：“公子，您不能再喝了，等会儿还要洞房花烛。”这小厮是李姑娘特意派来“照顾”孔青松，美其名曰，担心营中的将士们会欺负她的夫君。
“今儿个高兴，哪里用得着你个奴才多嘴！”孔青松把小厮推到一边，那小厮踉跄一下，语气不善道：“公子你喝醉了，还是随奴婢早些回房歇息吧？”
孔青松冷哼着，道：“你们开国郡公家的奴才还真是厉害，一言不合，连主子的事情都敢插手管。是谁给你的胆子？”他拍拍陆老夫人的椅子，大声说道：“这是我的姑奶奶，我身为晚辈敬几杯酒有何不妥？”
那小厮毫无畏惧，说道：“奴婢只担心您醉翁之意不在酒。姑爷，莫要让姑娘等久了。”
孔庆青松冷哼道：“怎么，你是要来监视我吗？那好呀，你回去告诉你家姑娘，这日子能过就过，若是觉得委屈，我们大可好聚好散，犯不着拿个奴才处处监视！”
桌上的官眷悄咪咪地低着头，不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恨不得立刻出门，能好好的嚼舌根子～
刚刚结婚，就要和离，简直比话本里写得还要精彩纷呈！
那小厮见孔青松神情激动，便缓着声音说道：“夜已经很深了，陆老夫人年岁大了，需要早些休息～”
孔青松冷冷笑道：“我就是不去，你们姑娘能奈我何？告诉你们姑娘，我不是她手底下的兵，要对她服服帖帖～更不是你们家的奴才，随她呼来喝去。若是想要控制我，抱歉，恕难从命！”
见孔青松态度坚决，小厮犹豫片刻，便轻轻退了出去。
孔青松松了口气，眉宇间也舒展许多，他倒着酒，摇摇晃晃走到陆五姑娘陆亦涵和陆三姑娘陆亦诗跟前。
“哥哥祝愿两位妹妹，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陆五姑娘陆亦涵愣愣的，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要做何应对，倒是陆三姑娘陆亦诗率先反应过来，举着酒杯祝愿道：“愿青松哥哥和嫂嫂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这声青松哥哥叫的可真亲，本姑娘竟不知，除了勾栏里的下贱货色，这陆府还能有如此蛊惑人心的主儿。”
李姑娘早早的便把红盖头扔了出去，此时，她站在二楼狭小的空间，一脸傲慢地看着座下的人～
第九十章一场闹剧
李姑娘闺名妍熙，寓意美好热烈。很多人对李姑娘的印象都还停留在那身男儿装扮上，纤细的身子却能扛起大镰刀，跟在郡国大人身后，学习骑马射箭，真真是有一番将门虎女的风范。
今日见李妍熙一身红妆，眉眼间已有小女儿的娇羞。人群中不禁感叹道：“那郡公夫人就是罕见的美人坯子，女儿还能差到哪里去？”
那些或赞扬、或奉承还未传到李姑娘耳朵里。只见李姑娘美目一瞪，看着屋里的人，已带着兴师问罪的味道，她说道：“什么哥哥妹妹的？实在是娇柔做作，今后还是规矩些比较好。毕竟，你们也不是老夫人的嫡亲孙女，跟我家官人可不沾亲带故。”
陆三姑娘陆亦诗被人当众泼了冷水，小霸王的劲头便出来了，她倔强地说道：“若是李姑娘觉得那声称呼不舒坦，那我们几个姐妹便规规矩矩地唤您李姑娘，会依着你的意思，绝对不叫您大嫂。但青松哥哥这里，你管得也忒宽了些，青松哥哥还没发话呢？您倒好，吃上妹妹的错！还巾帼不让须眉，真真是小家子气！”
声音娇媚的似是能滴出水，言罢，陆三姑娘挑衅地看着李姑娘。
孔家哥儿醉熏熏地说道：“三妹妹莫要烦心，咱们兄妹之间还是要如往常那般，和乐些才好。”
“和乐什么？敢情我才是那个外人！”李妍熙厉声道，“今天可是咱们大喜的日子，你不想与我父亲的那些部下多做交流也就罢了，却厮混在这些水粉堆里，成何体统！”
“既是看不上我，又何必非要嫁给我不可？”孔青松面对李妍熙的咄咄逼人，脑仁愈发疼痛，他说道：“若不是你，我早与心爱的人泛舟江上。我那么的努力，原本是想最好的双手奉上，可没想到被你半路截胡。”
官眷里惊呼一片，陆二娘子钟毓在一旁打着圆场，轻声劝道：“大喜的日子，闹成这般，若是被郡公大人和夫人知晓了，指不定会怎么心疼的。侄媳妇儿，听二婶娘一句话，快快把盖头盖上，回屋歇着去。青松也真是的，怎么尽说胡话呢？还不快快准备醒酒汤，到房内歇息会儿。”
李妍熙却拂开陆二娘子钟毓的手，环顾四周，冷冷地说道：“本姑娘倒要看看，究竟是哪家的姑娘如此不要脸，敢勾引我的男人！”
座下未婚地女子一个个低下头，就担心这李姑娘会一个不高兴，会一掌劈了她们！
“究竟是谁在你跟前嚼舌根，让你竟敢在这里毁人家女子的清白！”陆老夫人慢悠悠地开口，道：“你虽是开国郡公的嫡女，金尊玉贵，但也没道理要让夫家的人处处谦让你。你若是再敢胡搅蛮缠，老身不介意去趟开国郡公府，与你父母好好谈谈！”
李姑娘自幼生长在军营，身上自带一股霸气，她仰着脖子，直直说道：“孔家是清流人家，素来注重子女的德行。不似我们行武之人素来粗犷，可你孙儿的那些话说的可是清清楚楚，他的心里心心念念的是别人！”
“所以呢？你就在这满座官眷跟前，在自己的新婚之夜，与自己的夫君叫板？”陆老夫人厉声道，“这就是将门虎女的作风！”
李妍熙被吼得一愣一愣的，陆二娘子揽着她的腰，温柔说道：“快回去歇着吧，别把事情闹得太难看，到时候谁都下不来台，苦的还是你自己！”
可她为什么要忍，她才是金尊玉叶，嫁到他孔家，自是要受婆家爱护、疼惜，哪能受这般窝囊气？
李妍熙冷冷地盯着孔青松，问道：“官人，可跟着我回去！？”
孔青松听到她的质问，脸色一寒，道：“这家是我的，想什么时候回，就什么时候回，哪怕，今儿晚上睡到书房，也碍不着你的事儿。”
陆二娘子钟毓心下一慌，忙拉着孔青松劝道：“你这孩子说什么醉话呢？大喜的日子怎么能睡书房呢？”
李姑娘气急反笑，她呲着牙说道：“够胆量！来人啊！”
楼梯口传来一阵脚步声，几个高头大汉直愣愣闯进屋内，等候发落。
李姑娘冷着脸，再进一步问道：“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跟我走还是不走？”
“不走！”
孔青松大声说道，那一瞬间，他的脑子里似有片刻清醒，若是当初祖父逼迫他娶李姑娘时，他也能这般硬气该有多好？
“把他抓起来，再把他那身喜袍扒掉，扔到府门外，好让官人清醒清醒！”李姑娘厉声说道，几个大汉动作很快，三下五除二就把醉醺醺的孔青松给五花三绑起来。
座上的官眷们见事态不妙，偷摸着下了楼报信。
李姑娘极度失望地看着孔青松被人绑着跪在地上，眼中的星光却都给了那个女子——五姑娘陆亦涵。可是为什么？她为了讨他的欢心，换上红妆，学着女人的姿态走路、说话，却还是讨不得他的欢心。可明明，那个五姑娘陆亦涵什么都没做，而孔青松的眼里却蓄满了温柔。
李妍熙不相信。
这世上只有她不要的东西，从没有她得不到的东西。她力气很大，掰着孔青松的脸对着五姑娘陆亦涵，痛心说道：“这就是你念念不忘的女孩儿，你在这里被人辱骂、被人绑着，她却站在一旁事不关己，那般狼心狗肺的女子，你是瞎了眼吗？”
孔青松被训得脑袋发懵，但还是直觉地看向五姑娘陆亦涵，那般地痴恋，那般地着迷。可是为什么，她要躲避他的目光~若是没有李姑娘的插足，今日应该是他与五妹妹的新婚之夜，而如今，身侧却只有一个母老虎在旁边咆哮。
“官人还真是用情至深啊？”李妍熙看着眼前玉一般的人，恨不得拿出一把砍刀，好好与眼前的女子在这雪地里比划两下，告诉脚底烂的如泥一般的男子，她即使做不到其他女儿的温柔贤淑，但身上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她是这般想的，也是这般做的，她抽出身侧大汉腰间的大刀，指着五姑娘陆亦涵，挑衅道：“躲在别人身后算什么英雄好汉，跟我出去比划比划，若是你赢了，我李姑娘主动让贤！”
第九十一章把你丢到雪地里
“可妍熙妹妹即使是赢了，那也是胜之不武。”
门外，传来男人磁性的声音，他身着青色藏青色长袍，腰上系着白玉雕的腰带，乌黑的头发在头顶梳着整齐的发髻，套在精致的白玉发冠当中。身躯凛凛，剑眉星目，胸脯横阔，臂膀有力，似有万夫难敌之威风。此时，他姿态闲雅，如所有的世家公子那般，悠闲地走在人群中，可不就是夏赟侯嫡子江浩坤。
“浩坤哥哥，妹妹只想要一个公道。”李妍熙眼眶微红，她的那些强硬不过是耍花枪，希望自己的夫君能好好安慰自己一番，可没想到，自己落了个悍妇的名声。
陆三姑娘陆亦晴撇撇嘴，轻声说道：“李姑娘那话说的，好似我们陆家的人欺负你似的。还哥哥妹妹的不能叫，可瞧着，李姑娘刚刚叫的可真亲。”
江浩坤闻言，轻轻笑道：“想必这位便是三姑娘吧，还真是挺虎的，怪不得姑母如此喜欢你。”
陆二娘子闻言，心跳了又跳，开口的话都有些咬舌头，她问道：“江公子刚刚说，你的姑母很喜欢亦诗？说的可是笙贵妃娘娘？”
“当然喽！”江浩坤身后冒出毛茸茸的脑袋，一身绸面的莹白色对襟袄背子，绣着精致的龙纹，歪着脑子，明明已是七尺的男儿，却藏在江浩坤身后，如孩童般，一字一顿道：“浩坤哥哥的姑母就是我的母亲，笙贵妃娘娘。”
陆二娘子钟毓身形微晃，她想起大姑娘曾在家宴时说过，贵妃娘娘极喜欢陆府的姑娘，说陆府的姑娘们都是聪明善良的，若是嫁到八王爷府，定能好生照顾八王爷。她看着眼前的少年，若笙贵妃娘娘真的看上了自家的女儿，那女儿这辈子，还能有什么指望？
江浩坤看着站在老夫人身后的五姑娘陆亦涵，真是只没良心的小狐狸，看着别人为她买醉，她却能躲在一边悠哉乐哉。
他绷着脸，不免轻声责怪李妍熙道：“你呀，只知道耍刀斗狠，也不想想，你的夫君是文弱书生，你这一拳下去，他不躲着你跑就不错了。可你倒好，偏偏要在自己夫君跟前逞能，不嫌弃嫌弃谁？”
李妍熙委屈的低头，却也是无可奈何。曾经，母亲也说想要把她许配给江浩坤，毕竟，两家的母亲关系走得近，亲上加亲的该有多好。可李妍熙自幼就害怕与江浩坤相处，总觉得那人太过于严厉，尤其看到他在管教部下时的雷厉风行，她就在心里暗暗发誓，她要寻找的男人，定是要温文尔雅的。
她如愿以偿的找到了，可那人却嫌弃她、厌恶她、讨厌她。
江浩坤笑眯眯的，拉着孔青松的手，往李妍熙的怀里一送。李妍熙脸蛋一红，一时竟不知道要做何反应，八王爷在一旁，摇头晃脑的拍着手，笑呵呵地说道：“送洞房喽！送洞房喽！”
李妍熙脸蛋更红，把头埋得低低头，害羞的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江浩坤继续戏谑道：“这就对了嘛？夫妻吵架，哪有什么隔夜仇，走走走，今儿晚上可要好好闹洞房。”
玩笑间，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似是消散不少。待人群散去，江浩坤规矩上前，朝着陆老夫人抱拳请安。
陆老夫人说道：“还是要靠你，才能压制住这些猢狲。”
江浩坤也笑道：“老夫人莫要烦心，妍熙妹妹是个直脾气，但心眼极好。只是不知是谁在妍熙妹妹身后煽风点火，险些闹成大错。”
陆老夫人闻言，脑子里闪过一个人，却也只能无奈摇头，叹息说道：“家门不幸啊~”她拍拍五姑娘陆亦涵的手，轻声说道：“去送送江公子，今天江公子可帮了大忙。”
月光如水。
陆五姑娘披着大红色长髦，亦步亦趋的跟在江浩坤身后，厚厚的雪地里，留有男人宽厚的脚印。
自那次男人向她表露好感之后，五姑娘陆亦涵已经许久未见江浩坤了，再加上府中接二连三的出事，她早已是应接不暇。早已将男人说的话忘到九霄云外，可今次再遇到他，记忆似乎又回到了那天。这男人，该不会真存了要娶她的心思吧？
她摇摇头，紧紧抱着手中的暖炉，似是想要忽略头脑中的那些麻烦事。她低着头，随着江浩坤的脚印，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她走得很认真，不成想，却撞上坚硬的后背。
苍茫的大地间，男人如星般璀璨浩瀚的眼睛深深地看着她，带着许久未见的思念与深情，不容分辩的将她溺毙。又好似丛林里的野兽，浑身都充满了力量，他紧紧盯着猎物，好似下一刻就会扑上去，吃干抹净。
陆五姑娘陆亦涵被这眼神吓得往后退一步，可奈何雪太厚，她一个不小心便向身侧歪去。
腰间似有一双温暖的大手，紧紧包裹着她，男人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里的笑意愈发浓厚，他说道：“五姑娘，再不起来，可是要把你丢到雪地里？”
“刷！”
脸蛋通红，似是连心脏都在“扑通扑通”激烈的跳动着。五姑娘陆亦涵挣脱怀抱，忙福身行礼道：“多谢江公子。”
“这声谢，还是受之无愧的。只是不知五姑娘要谢的是哪一次？”江浩坤似笑非笑，好似在逗弄一只在掌心的小麻雀，看着它在掌心蹦跶，偏偏却逃脱不了。
陆五姑娘陆亦涵咬着唇瓣，真讨厌他那副胸有成足的模样，但又不得不感激他的鼎力相助，她轻声道：“之前的许多次，都要谢谢江公子。”
江浩坤满意的摆摆手，轻声道：“你真正要谢的人其实是你自己，”他的眼神似是早已洞悉一切，他轻声说道：“若是你刚刚有任何不舍的神态，那些夫人的唾沫星子就能把你淹没。小狐狸，你很聪明的选择自保，不与李姑娘去争，安静的躲在人群里，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才保住了你自己的名声。”
可那个人，却只会怪她太过狠心，她一介女流，能怎么去做呢？难不成也抽出一把长刀，与李姑娘拼个你死我活不可吗？
重生一次，陆亦涵只想好好活着，为家人报仇雪恨。那些儿女情长，哪是她能去想的？
第九十二章是谁在搞鬼？
李姑娘在新婚之夜，与自己的夫君大吵大闹。天不亮，这事儿便在汴梁城传开了。
陆大姑娘陆亦若挺着大肚子，急哄哄的回到娘家，见到陆老夫人便问道：“祖母，这事怎的会闹的那般厉害？”
陆老夫人握着佛珠，不发一言。
叶妈妈福身行礼，温柔回道：“李姑娘是将门虎女，心思单纯，若是被心怀叵测之人利用，也是常有的事情。”
五姑娘陆亦涵不由想起江浩坤的话，或许，江浩坤并无他表面展现的玩世不恭。便轻轻说道：“好在，最后是化干戈为玉帛。开国郡公大人与郡公夫人也对这场婚事颇为满意。等到回门宴，青松哥哥再好好的赔个不是，这事儿也就翻篇了。”
陆大姑娘摆摆手，眉宇间的褶皱深深拧起，她说道：“最怕的是，在这背后煽风点火之人。若此人是家族中人，那便是躲不过去的灾难。”
陆五姑娘陆亦涵闻言，也沉默许久。李姑娘性格泼辣，在京城贵眷中自有一股威严，平常人家的女子压根不能近身。可偏偏却对陆府的二姑娘赞誉有加，若是李姑娘在二姑娘那里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可该是如何是好？
她问道：“那姐姐想要怎么去做？”
陆大姑娘裹紧身上的长髦，望着窗外的大雪，冷冷说道：“这雪下了许多天了，也不知这二妹妹在香山寺的吃穿用度如何？倒不如，五妹妹陪同姐姐一起上趟山该如何？”
山林中，偶尔传来飞鸟的呼唤，郁郁葱葱的树木上，落满了厚厚的积雪。远处，似有寺庙的钟声久久回荡在这天底间。
陆二姑娘一身青布素衣，清透的脸颊上裹着淡淡一层红晕，见到来人，她放下手中的扫把，双手合十，轻声说道：“大姐姐如今竟有空来看望妹妹，妹妹真真是受宠若惊。只是不知，姐姐上山看望妹妹，怎的还带上五妹妹，身后还跟着如此多的丫鬟婆子？”陆二姑娘拿出手绢，擦擦额边的汗，自有一番丰美的韵味，她故作恍然大悟般说道：“难不成姐姐是在害怕？担心妹妹会一个不小心把姐姐推向万丈深渊？”
“说话不必加强带棒，此次前来，是有要紧的事情。”陆大姑娘把脸扭向一边，她的心里还有怨恨，自是不愿意再多见她一眼。陆大姑娘继续说道：“听闻，你与开国郡公家的李姑娘素来交好。”
陆二姑娘陆亦亭毫不躲避她眼中的试探，骄傲地扬起下巴，说道：“那是自然。”
陆大姑娘咬着牙，继续问道:“我只问你一次，昨日的洞房花烛之夜，是不是你去搞的鬼？”
陆二姑娘眉尾一扫，看向站在身后的五姑娘陆亦涵，讽刺说道：“原来大姐姐此次前来，是为了五妹妹的事情？妹妹在这深山里，那是吃不好也睡不暖，可家里的人只当没我这个二姑娘，寒冬腊月连床棉被都不曾送来。不过好在，这汴梁城终归是有人惦记着我的，李姑娘给我送来吃食，更送来御寒的衣物，这份贴心，即使是亲姐姐也不如。”
陆大姑娘铁青着脸，说道：“是你自己做出那等辱没门风的事情，还要家人为你做的事情提心吊胆，而你如今，却倒打一耙，埋怨家中的长辈未给你妥帖照顾。”
“所以呢，妹妹亲近李姑娘那也是有情可原。妹妹与李姑娘自**好，怎忍心看她受人蒙蔽？所以，当李姑娘来寺庙告知我她的大喜之事时，妹妹便一个没忍住，将五妹妹与青松哥哥的事情全盘托出。”
陆大娘子极其失望地瞪着自己的妹妹，恨铁不成刚说道：“那是咱们的亲妹妹，你怎么忍心看她受人冤枉？怎能忍心她的一辈子就这样被毁？”
陆二姑娘陆亦亭冷冷地哼，“当初，母亲先后为我选了夏赟侯嫡子江浩坤与孔家哥儿做女婿，可祖母呢？却将这些好的，统统都留给那个半路杀出的庶女。母亲见无计可施，便想着将我嫁给八王爷，妹妹当初是铁了心要好好嫁人，可祖母还是拒绝了母亲的要求，生生把我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随意丢弃。我怎能不恨，既然祖母如此喜欢五妹妹，那么我便要毁了祖母最珍爱的东西。”
陆二姑娘陆亦亭一步一步地走到陆亦涵跟前，轻声说道：“听说，笙贵妃娘娘可是瞧上了咱们陆府的女儿，只是不知道哪个姑娘能有这般好命？”
她的眼神紧紧盯着陆五姑娘，似有熊熊的妒火，能瞬间将人淹没。
陆二姑娘的咄咄逼人，深深刺痛了陆大姑娘的心，她们是亲姐妹，何至于要像个仇人般拼个你死我活，她冷冷说道：“你又要做什么？难道你要看着陆府的一切都毁在你手里，你才甘心吗？”
“妹妹不似大姐姐般伟大豁达，大姐姐也用不着装出那副圣人模样在妹妹跟前说教，大姐姐是怎样的人，妹妹心知肚明，咱们姐妹的脸早就已经撕破了，又何必再惺惺作态？”陆二姑娘陆亦亭剔着手指，轻轻说道。
见两个姐姐势同水火，陆五姑娘陆亦涵轻轻说道：“即使当初是佟妈妈陷害，但若是二姐姐不答应，也没人能强迫你。是二姐姐，嫉妒大姐姐的身份地位，却非要反咬一口。如今，还想拉着全家人去死，二姐姐莫要忘了，你也是陆家的人，陆家若是被人戳脊梁骨，二姐姐也是脱不了身的。”
闻言，陆二姑娘捂着手帕，轻声笑道：“怎么以前没发现，咱们的五姑娘竟是如此伶牙俐齿的。”她看向大姑娘，恨声说道：“如今大姐姐身边已有了贴心的妹妹，自会觉得我是个讨人嫌的。也罢，好歹是姐妹一场，”她看向陆大姑娘如皮球般的肚子，冷声说道：“希望姐姐好好保住肚子里的皇子，若是不小心磕住了，或是被哪个不长眼的奴婢撞到了，孩子没保住也就罢了，若是落得一尸两命那可是大大的罪过。”
第九十三章圣旨到！
大雪纷飞，陆大姑娘的轿辇稳稳走在山林间。偶尔，在这深山之中，传来几声鸟叫，划破了雪的静籁。
陆五姑娘陆亦涵坐在温暖的轿辇里，不由自主地想起曾经在这里的时光。那时的她，身负血海深仇，她很着急，恨不得手持一把利刃，将那些仇人碎尸万断。可重生一次，她却发现，有很多事情的真相，并不如想象中的那般简单。
究竟是谁，才是幕后真正的那双手？
陆大姑娘陆亦若扶着额头，眉宇间尽是疲惫。五姑娘轻声安慰道：“过几日便是冬至了，到那时，找个由头把二姑娘接回家吧，一家人总是要舒舒服服的过日子。”
会吗？
她握着手中的暖炉，心却似坠入冰窖中寒冷，她说道：“兰湘侧妃昨日来本宫院中闲聊，有意无意的告诉，王爷这几日都未宿在她屋内，更未在小妾房内休息。又隐约告诉本宫，说是王爷最爱的那匹马的马蹄上，沾满了红土。咱们这里地处中原，哪来的红土，本宫百思不得其解，今日来到香山寺，一切就都明白了。原来，那个浪荡王爷夜夜宿到自己妹妹房内。”
陆五姑娘心里“咯噔”一下，忙说道：“大姐姐，莫要多想，你如今的身子最忌讳多思忧虑。那兰湘侧妃是故意引你怀疑的。不论是用二姐姐的手伤害你，还是借你的手除了二姐姐，坐收渔翁之利的只有兰湘侧妃。”
“本宫又何尝不知，这是一局死棋？可这里是汴梁城香火最旺盛的香山寺啊，每天的信徒何其之多，本宫能管住自己的心，可本宫能管住别人的嘴吗。二妹妹竟敢在这佛家清净之地，做出此等辱没门风之事。”她顿顿，终是说道：“怕是早已做好与娘家一刀两断的准备。”
好熟悉的情景~
陆五姑娘陆亦涵记得，前几日祖母也曾说过这样的话，只不过那时的对象是陆四姑娘，而如今又换成了陆二姑娘。她无奈摇头，道：“咱们家的姑娘，究竟是怎么了？那事情一个接一个的出，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
陆大姑娘也无奈叹气，说道：“如今的姐妹情份，说出去就跟打人脸似的。刚才二妹妹看向本宫的肚子，实在是让人心惊胆战。似广阔草原上饿久了的秃鹰，等着你的精血一点点耗尽，她会毫不留情地扑上去，取而代之。”
“还是莫要让事态继续发展的好，”五姑娘陆亦涵说道，“二姐姐毕竟怀过王爷地孩子，这些事情少一次和多一次并无什么区别。而我们最应该做的，应是及时止损。尽快把二姐姐从香山寺接回来，在咱们的眼皮底下，妹妹不相信王爷敢兴风作浪。”
小小的人儿，却极其霸气地说出那些话，倒是让陆大姑娘陆亦若吃了些惊，她望着妹妹那绝美的侧颜，温柔说道：“若是有一天，这个家需要妹妹出去扛，妹妹会如何？”
陆五姑娘陆亦涵想了会儿，眼神里迸发出坚定，她说道：“义不容辞。”
陆大姑娘陆亦若感动一笑，总归这陆府也不全是蛀虫满满，还是有人能在关键时刻独当一面的。猛的，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叹气道：“可只怕今后的日子会越来越难过。笙贵妃娘娘已经向官家求了恩典，说是要迎娶陆家二房嫡女陆亦诗为正妻，或许，这个时候圣旨已经抵达府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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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二娘子钟毓跪在地上，头埋的低低的。主位上的太监扯着尖细的嗓子，翘着兰花指，满脸堆笑着提醒道：“二娘子，别偷着乐了，还不赶快谢主隆恩。”
豆大的泪水“一滴、一滴”地滴到地板上，陆二娘子怎么也想不到，笙贵妃娘娘的主意会这般坚定，甚至没有派人去试探她这个母亲的意思，便向官家求来了赐婚。
陆二老爷在一旁打着圆场，说道：“我家娘子这是高兴坏了，”他拉着媳妇的手，温柔说道：“毓儿，公公在等着咱们领旨谢恩呢？”
她不要去谢恩，更不要让她的女儿嫁给那么个傻瓜王爷，白白错付了一生。
送旨的公公等了会儿，见陆二娘子还是那副耷拉着脑袋的模样。不由拧着他纤细的眉毛，冷冷说道：“二娘子，容老奴提醒您一句，若是抗旨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陆二老爷忙跪道：“公公莫要着急，我家娘子，娘子，”他着急地捅捅二娘子的胳膊，轻声说道：“还愣着干嘛？还不赶快谢主隆恩？”
陆二娘子钟毓握紧拳头，她想不明白，她的女儿样样都不如其他士族家的女子，怎么就被笙贵妃娘娘瞧上了呢？她沉重地跪在地上，重重地磕头，道：“臣妇谢主隆恩~”
待公公走后，陆二娘子还是直愣愣地跪在地上，半天也不发一言。陆二老爷心疼安慰道：“好歹是皇亲国戚，咱们亦诗嫁过去，也不至于会受委屈。”
“可那个人是傻子，你让妾身怎么告诉亦诗这个消息？”
“这有何难的，张不开口那就不说，等到日子一到，大红盖头一扣上，保证三姐姐逃都没法逃。”陆四姑娘陆亦晴尖细的声音，晃晃悠悠的传来。
“长辈说话，还轮不到你个姑娘在这里说三道四！”陆二老爷厉声喝斥道。
“是吗？”陆四姑娘陆亦晴拉长音调，道：“到底是嫡女，这待遇终究不是我们这些庶女所能比的。我呀，是挤破了头想要嫁到八王府，奈何，昭华姑姑是个小心眼的，她怎么也不肯把这机会给女儿。”
陆昭华？
陆二娘子钟毓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冷声说道：“你是在说，这件事情是陆昭华一手促成的？”
陆四姑娘陆亦晴轻笑着捂着嘴巴，她说道：“嫡母大人还不知道呢？这可是昭华姑姑与祖母商量好的呀，父亲大人也是默许的。他们都说了，这三姐姐嫁过去，咱们陆家就多了一层保障，更何况，三姐姐早先被永毅伯爵大娘子退婚，京城里的闲言碎语可不少。若是三姐姐能嫁给八王爷，也能堂堂正正的做个王妃娘娘！”
第九十四章想为女儿再努力一次
陆二娘子钟毓不肯置信地瞪着自家夫君，眼里盛满失望，她一字一顿问道：“女儿的婚事，官人同意了？”
陆二老爷低垂着头，压根不敢她眼中玻璃样的疼痛。半晌，他还是说道：“能得笙贵妃娘娘的喜爱，是咱们亦诗的福分，我们应当感恩！”
“我不同意！”陆二娘子钟毓嘶吼，道：“那八王爷我可是瞧过的，那么痴傻的人，你让女儿嫁过去日夜垂泪吗？说不得，咱们家的女儿连为人母的资格都没有，没日没夜要哄着如孩子般的王爷，这日子，想想都可怕！”
陆二老爷温柔劝道：“我又何尝不心疼自己的女儿，但如今朝堂上的局势错综复杂，稍有不慎，便是抄家灭门。难得笙贵妃娘娘如此喜欢咱家的孩子，若是嫁过去，也能成为咱们家的护身符号。”
陆二娘子钟毓冷冷看着她仰仗的夫君，淡淡说道：“那要你们这些男儿有什么用？前半生靠着陆昭华这个妹妹升官发财，如今见女儿们长大，又一个接着一个的塞进王府，毁了大姑娘陆亦若也就罢了，如今又来祸害我的女儿。想都不要想！”
陆二老爷被说的鼻子不是鼻子，心中也十分懊恼。为什么当初的自己为了躲清闲，去礼部领了闲差。他倒是岁月静好的过了一辈子，可他的女儿却要肩负着大山，如履薄冰的走在人生路上。
陆二老爷看着一旁冷眼观看的四姑娘陆亦晴，狠狠朝着自己的脸打了一巴掌！响亮的巴掌，镇住了哭闹不止的陆二娘子，也让陆四姑娘微微有些心虚。
他一字一顿地瞪着四姑娘陆亦晴，声音冷得似是从冰窖里捞出般寒冷。他说道：“若你想把家里搞得天翻地覆，那我这个父亲，也不可能坐视不理。你可以让太傅大人逼迫昭华同意这门婚事，但你不要忘了，亦诗还有我这个父亲，我绝不可能看着自己女儿做牺牲品。”
陆四姑娘愣了下，忽地笑出声讽刺道：“可真真是父爱如山，只是爹爹，即使你猜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你又有什么力量与太傅大人抗衡？”
陆二娘子钟毓如一只老虎般呲着牙齿扑了上去，狠狠说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那是你的亲姐姐啊！”
陆四姑娘轻轻松松的往身后一闪，看着陆二娘子跌倒在地上，她这才整好衣裳，极清淡地说道：“二娘子好意思问我原因吗？当初小娘身子病得愈发厉害，可是你呢？你做得真好，你按月给着月钱，却对小娘的病装聋作哑，那么一点点银两，如何请汴梁城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药？至于你的女儿，那可是娇娇的嫡女呀，从小是锦衣玉食，绫罗绸缎，有事没事还能欺负自己庶出的妹妹，毕竟这个妹妹一没有显赫的外祖父庇护，二没有慈爱的父亲照顾。受人欺负可不是理所应当的？可是二娘子呀，风水轮流转，一个女子最有力的资本便是这张脸蛋。如今，你就算恨我恨得牙根发痒，又能耐我何？”
陆二娘子挣扎着摇头，越想越委屈，大哭道：“不可以！”
陆二老爷心疼地拉起她，温柔道：“地下凉，冻坏了身体可怎么办？”
见着两人伉俪情深的模样，陆四姑娘只觉得刺眼，她冷冷说道：“这刀只有架在自己最爱人的脖子上，才能体会那心痛不已的感觉。当初，你们忽视小娘，冷落小娘，害的小娘抑郁而终。你们一个一个的，我都不会放过。”
“你还要不放过谁？”陆二老爷厉声道：“是我这个父亲，还是明宇轩的陆老夫人。你只知道你小娘受了莫大委屈，却不知你小娘原是二娘子身边最得力的丫鬟，为了上位，不惜给我喝那些下三滥的药物，又框骗你，我是喝醉强暴了她，离间父女情分。但我也为你请了教书先生，他就是这般教导你的？”
突如其来的话，让陆四姑娘陆亦晴愣了好大一会儿神，待反应过来，她捂着嘴巴“呵呵”笑出声，道：“如今小娘已经走了，再也无人对峙，父亲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但，三姐姐的婚事却已敲定，有本事父亲就让官家改了圣旨去啊！”
听到这话，陆二娘子钟毓捂着脸，头靠在陆二老爷胸前，哭的肝肠寸断。
陆二老爷轻声安慰道：“莫要怕，我这就去求母亲去。母亲与太后很有交情，说不准……说不准还能有迂回的办法。”
可是会吗？
陆四姑娘抱着暖炉，看着父亲乘着风雪急急的往明宇轩赶去。她失落地笑笑，这也是她敬重的父亲，可父亲却从未对她这个女儿尽力做过什么事情。
明宇轩！
陆老夫人手执一枚黑棋，眼里有着胸有成竹的自信，她笑着对陆五姑娘陆亦涵说道：“丫头，该你了。”
陆五姑娘陆亦涵苦着脸，闹道：“祖母，您都把孙女左右围攻了，孙女早已是无路可退了。”
陆老夫人讳莫如深地笑道：“我可以左右围攻，难道你不可以声东击西？”
祖孙俩正说着话，陆二老爷迎着风雪，急急的赶来，进门便跪了下去，道：“母亲，亦诗性格莽撞，实在不适合八王妃一职。儿子求母亲，进宫求求太后，求官家收回成命。”
陆老夫人放下黑子，说道：“你可真是越老越糊涂。若是官家的金口玉言能那么出尔反尔，你将皇室的威严放在哪里？”
陆二老爷头低到尘埃，乞求道：“不论如何，儿子都想为女儿再努力一次。”
陆老夫人叹口气，一颗一颗拿走对面的白棋，说道：“丫头，你又输了。”五姑娘陆亦涵笑笑不说话，眼光却看向陆二老爷。
记忆中的陆二老爷，是个甩手掌柜，有事没事只喜欢摆弄前面的菜园子，家里的子女那是一概不管，一概不问。
而如今，为了三姐姐的婚事终是低了头。但皇命难违，说出去的话就如泼出去的水，怎么会那么容易就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