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不愿回门
门外风雪呼啸，唯留有一盏昏黄的小灯照射路面。
叶妈妈把炉子上熬好的萝卜汤递给陆二老爷，轻声道：“先喝些汤暖暖身子罢。”
陆二老爷心急如焚，哪里喝的下什么汤水？本想拒绝，但见陆老夫人态度坚决，也只能端过碗，三下五除二，把刚煮好的萝卜汤喝完。
待陆二老爷的五脏六腑暖和些，陆老夫人这才说道：“是二娘子不舍得吧？”
喝过汤水，陆二老爷情绪也不似刚刚那般激动，便轻声说道：“毓儿是舍不得，亦诗自幼被人宠爱着长大，哪里能受得了这般委屈？儿子，实在是开不了口。”
陆老夫人不知可否，温柔说道：“那可不一定。咱们家虽然出了二姑娘和四姑娘这般不顾家族利益的女子。可也有善良忠厚的孩子。皇命不可违，这件婚事是官家御赐的，即使三丫头有万分不愿意，为了家族她也会同意的。”
“可那样，实在是太委屈了。”陆二老爷心疼地红了眼眶。
陆老夫人心中不忍，劝道：“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当初，昭华与你我二人商量时，我便想到了这一天。可是儿啊，咱们的亦诗毕竟被人退过婚，这京都，名门望族之间都有着这样或那样的关联，表面上看，咱们的三姑娘是被永毅伯爵娘子拒绝了。可深层次的原因呢？是咱们家早已被那些世家贵族所嫌弃。如今，笙贵妃娘娘抛下橄榄枝，若是咱们不牢牢握住，反而推三阻四，那么今后咱们陆府又会被人扣上不自量力的名声。”
见陆二老爷心中郁结，陆老夫人继续劝道：“嫁给八王爷，的确是委屈了亦诗。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未必不是件好事。只要亦诗善待八王爷，那么自然会赢得笙贵妃的喜爱，这一世的荣华富贵是享受不尽的。”
陆二老爷垂泪，竟是懊悔的痛哭，他说道：“儿子好恨呐，若是儿子能跟三弟一样争气，咱们家何至于要靠那些外戚振兴家业，白白惹人笑话！看人脸色！”
偌大的屋内，只剩下炉子里的炭火在劈里啪啦的作响。若是陆三老爷还在，那么三姑娘与永毅伯爵府的婚事不一定会告吹，自然就不会有这档子事儿。但，这世上没有如果。
“女儿愿意嫁！”门外，传来陆三姑娘坚定的声音，她双眼通红，鼻尖发冷，上前扶住陆二老爷，温柔说道：“爹爹，女儿那次在青松哥哥的喜宴上见过八王爷。是个很单纯、很可爱的人儿，女儿想，定是因为八王爷太好说话了，才会被人说成痴傻。可女儿瞧着，八王爷那是善良，今后，如是成了婚，女儿还可以跟着八王爷游山玩水，女儿那么爱吃，定要吃遍天下美食。”
一直以为三姑娘是个直性子，甚至是有些任性的。可在生死攸关的时刻，她依然会站出来，毫不犹豫地护在家族跟前。
待陆二老爷与三姑娘回去后，陆老夫人慈爱问道：“若是有一天，你面对的是与三丫头一样的难题，你会如何去选？”
这已经是第二个人问她这个问题了，或许，祖母与大姐姐心中已经为她选好了夫婿。可这个人，会是谁呢？在这个府邸里，虽然藏满了恶心的人，恶心的事，但不可否认，她与父亲都姓陆，而这里，也是父亲所挚爱的家，她同样不能看着陆府衰败下去。
她说道：“在询哥能撑起家业之前，我这个姐姐一定会为他守住这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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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陆府前后敲定了陆三姑娘与陆四姑娘的婚事，明明都是喜事，可这府里却带着一股萧瑟之感。
询哥儿这几日在学堂上挨了先生的训，愈发偷懒不愿读书。每日像只胖熊，在床上滚呀滚的耍赖。刚开始，陆五姑娘还能耐着性子哄两句，可见询哥儿愈发得寸进尺。不免心里就有些恼火。
“你起不起来？”陆五姑娘陆亦涵问，语气里带着警告。
询哥儿晃着被子，瓮声瓮气说道：“先生太凶了，不要去学堂。”
“那你功课为什么不能用心些？”陆五姑娘继续问。
小被子在她眼前扭呀扭，询哥小小声回道：“因为好辛苦的。”
陆五姑娘气急了，下一刻便要捋起袖子，好好收拾这个小屁孩。五姑娘抱着他的被子，道：“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偷懒耍滑，今儿个这顿鞭子可是少不了的。”
询哥儿闻言，更不愿意出来。此时出来，正踩住姐姐的气头上，那顿板子肯定是又重又狠。可若是过几天，他再在姐姐跟前冒头，那时姐姐气消了，说不准姐姐心一软，减免了他的板子也未可知呀。
“那般严厉，会把询哥读书的积极性吓回去的。”孔青松温润如玉的声音自背后传来，五姑娘陆亦涵心跳了跳，转身行礼道：“青松哥哥安。”
孔青松回礼道：“五妹妹妆安。”
接着，他看向床上那小小的一团，温柔说道：“李夫子学识渊博，但却极其古板、僵硬，信奉严师出高徒，却忘记了应当因材施教。询哥儿惧怕李夫子也是情有可原，当年我也没少挨李夫子的板子。”
小被子里慢腾腾地冒出一颗毛茸茸地脑袋，询哥儿很小声问道：“真的吗？青松哥哥也会挨训？”
孔青松背着手，温暖说道：“哥哥又不是神童，哪里有不挨板子的道理？只是哥哥家中唯有祖父在苦苦支撑，我既为男儿，自然要顶天立地，为兄弟姐妹们遮风挡雨。”他揉揉询哥儿的小脑袋瓜，见他似懂非懂，便温柔说道：“这功课乍一看好似很难，可若是每天都比别人努力一点点，经年累月，自然能破万卷。”
“成婚三日，我竟不知官人的话如此之多。”李妍熙身着大红色褙子，落落大方地走进屋内，看着房内的几人，皮笑肉不笑说道：“官人有兴趣跟个小毛头说那么多，却不愿意与我回娘家。这中间，可真是耐人寻味呀~”
第九十六章莫叫本宫姐姐
询哥儿伸出右爪，揉揉自己如鸡窝般的头发，眨巴自己萌萌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屋内的三个人。
陆五姑娘陆亦涵温柔笑笑，说道：“嫂嫂这是哪里的话？不过是询哥儿太过贪玩，青松哥哥提点两句。两家人时常走动，增进下感情多好。”
李妍熙端起桌边的茶水，冷声说道：“学堂里的书童何其之多，怎么就没见夫君多上些心，反倒是处处帮助询哥儿，”她擦下嘴巴，放下茶杯，眼睛直直瞪着陆亦涵，道：“真不知是谁的面子那么广，能请得动夫君？”她走到陆亦涵跟前，挑起她光洁的下巴，啧啧说道：“不过也是，一个刚刚回府的庶女，竟能哄住老夫人，摇身一变竟成了陆家三房的嫡女，并继承万贯家产，没有两把刷子怎么能哄得老夫人心花怒放。”
“把你的手放下！”孔青松厉声说道。
李妍熙神色有丝难堪，她看着自己的夫君，阴阳怪气道：“怎的，夫君这就心疼了？”
陆五姑娘陆亦涵见李妍熙已有动怒之色，深知若是在回门的日子与其吵架，一方面青松哥哥与李姑娘夫妻不和睦的消息便会不胫而走；而另一方面，若是碰上个嘴碎的，说不得会说她与孔家哥儿有染，若是因此得罪了开国郡公夫人，那么她在京城怕是无法立足。
她福身行礼，温柔道：“祖母常说，嫂嫂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自是不会在意这些家长里短。青松哥哥善待孩童，正说明他是个质朴善良的人，嫂嫂嫁给哥哥，一家人和美快乐，等到来年，再生个胖小子，那些闲言碎语，日子久了，嫂嫂自不会放在心上。”
李妍熙心里稍稍好受些，那些道理她又何尝不知？可她毕竟是个喜欢舞刀弄枪的假小子，既不能与官人吟诗作对，又不能如水一般温柔妥帖，说话大大咧咧，行事又如此鲁莽。她担心，日子久了，官人会更加想念心里的女孩，如此貌合神离的日子，她想想都可怕。
顿了顿，她走过去，主动拉着孔青松的胳膊，学着大家闺秀的声音，温柔说道：“爹娘还在家里等着，若是去晚了，怕是那些饭菜都凉了。”
突然的示弱，让孔青松也微微有些不适应，可他终究是读了圣贤书，即使做不到相濡以沫，也要做到举案齐眉。
可他的心，实在是不甘心~
五姑娘陆亦涵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伤口上似又被人撒了一把盐疼痛。安儿在旁，轻声道：“姑娘这是何必呢？那李姑娘是二姑娘的闺中密友，说不准二姑娘在她跟前说了不少你的坏话，李姑娘的心里早已经先入为主的恨上了你，姑娘如此劝导，怕也是吃力不讨好。”
陆亦涵微微一笑，回身看着询哥儿还在磨磨蹭蹭地穿着衣服，不禁板着脸，吓得询哥儿飞快地穿上衣服，带着书童，急哄哄的往书院里跑。
门外，那皑皑的白雪似为这广阔的天底裹上层厚实的白衣，那院角的那一点点红梅，迎着风雪，在院中静静盛开。
她说道：“日子总要过下去，总不能因为那一点点坎坷，而把自己的生活搞得一团糟，李姑娘是个通透的人，早晚有一天会明白的。”
转眼间便是冬至。
陆老夫人受不住陆大娘子陈峥嵘一而再，再而三的祈求，终是放二姑娘陆亦亭回家。
陆大娘子陈峥嵘是这样说的，“母亲，这几日的雪从来都没有停过，二丫头一个人在寺庙里，清汤寡水的过日子，媳妇瞧着实在是可怜。二丫头可是您看着长大的，她的身子自幼都较同龄人要虚，媳妇实在是担心会冻住她。”
陆老夫人瞥眼看她，道：“这几日山路不好走，再等等吧。”
陆大娘子陈峥嵘一听这话，便急了，她说道：“三姑娘与四姑娘的婚事都已经尘埃落定，唯独二丫头迟迟没有着落，她的年龄也不小了。可母亲还要继续关着她，姑娘家的容貌也就那么几年，若是蹉跎了，可怎么办呢？”
还有另一层隐患，陆二姑娘陆亦亭长年累月的住在寺庙里，难免不会有人在背后怀疑，是否陆府出了什么事情。
“也罢，”陆老夫人轻声说道，“她毕竟是你的女儿，若你这个母亲自认为能力超群，可以处理好这两个姐妹的关系，我这个做祖母，也不好横加阻拦。”
就这样，陆二姑娘身着水蓝色长髦，仰着精致的小巴，体面异常的回到府邸里。
陆三姑娘啐她一口，如一只好斗的小公鸡在陆亦涵跟前嚼舌根，她说道：“真不知道二姐姐哪来那么大的脸面，竟还回到京都城，我若是大姐姐，恨不得撕了她的心都有。”
五姑娘陆亦涵淡淡道：“没有免死王牌，她怎么敢趾高气昂的回来。”她想起大姐姐在轿辇中对她说的话。香山寺人烟稀少，正好是陆二姑娘与六王爷幽会的好去处。两个人正打得火热，怎么会甘心回到陆府，她不自觉地看向陆二姑娘的肚子，或许那里已有了万全之策……
“想什么呢？怎么呆头呆脑的？”陆三姑娘揪着她的耳朵，恨恨说道：“别楞着了，大姐姐回府了，咱们得去迎接。”
再次见到陆大姑娘陆亦若时，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可脸蛋却是黑黄瘦小，竟是一丝血色都没有。陆亦涵扶着她的胳膊，细细的，似是轻轻一掐就能掰断。她忍不住问道：“大姐姐，你的身子怎的如此虚弱？伺候的嬷嬷呢？”
陆大姑娘陆亦若轻轻摇头，安抚道：“实在是月份大了，本宫是吃不下饭，睡不好觉。这才看着憔悴了些。”
陆二姑娘站在台阶上，如桃花般的精致小脸盈盈笑着，见她过来，规矩异常的福身行礼道：“姐姐安好。”
陆大姑娘瞪着她，那番娇柔做作的模样，像极了王爷刚纳的小妾，柔美地唤她姐姐。陆亦若只觉得胸口发闷，许久才缓缓说道：“莫要再叫本宫姐姐。姐妹情分已尽，何必再惺惺作态。”
第九十七章又有了身孕
陆二姑娘陆亦亭见她动怒，温柔上前，轻声说道：“这是哪里的话？都是一家子姐妹，该做的面子还是要做的。”
陆大姑娘陆亦若气急，握着暖炉的手微微有些发抖，她轻声说道：“你的礼义廉耻哪里去了？你可是陆府长房的嫡女，何至于作践自己到这份儿上？”
陆二姑娘陆亦亭冷冷地笑，轻柔地扶上自己还平坦的肚皮，轻蔑地看着她的姐姐，说道：“什么是作践呢？难道要顺从大姐姐的意思，一辈子呆在香山寺老死，或者，听祖母的话，随便找个男人嫁了？这就是你们给我找的，所谓的嫡女的出路。”
陆大姑娘冷眼说道：“那你想要如何？凭你如今的身子，”她咬着唇，还是冷声说道：“你连新婚之夜都过不了关。”
“所以，”二姑娘陆亦亭步步靠近，说道：“妹妹要叫你姐姐。”
故意咬重的姐姐二字，特像为六王爷纳妾时，娇美的小妾，恭敬地端着茶杯，唤她：“姐姐。”
三姑娘陆亦诗护在前面，冷声说道：“你若是甘心为妾，没人拦着你，但你若要恶心大姐姐，还要先过我们这一关。”
“呦，我竟不知咱们陆府啥时候养了只恶犬。该不会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吧，三妹妹心甘情愿地当八王爷的正妃，这般奉献精神我可学不来。”陆二姑娘陆亦亭阴阳怪气说道。
陆三姑娘仰起头，淡淡道：“嫁给八王爷，我从未后悔过。”
陆二姑娘冷冷地笑，道：“日子是过给自己的，三妹妹却非要把自己装在圣女的框子里，也着实令人佩服。”
陆大姑娘接过话茬道：“若是所有女子都跟你一样，那陆府还能有将来吗？”
“姐姐，你如今已是六王妃，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三妹妹嫁给八王爷，姐妹俩个人又同时嫁给兄弟俩人，可真是一段佳话，如今四妹妹要嫁给吴籁，而吴大人又是太傅大人身边的红人，姐姐的如意算盘打得真好，敢情我们这几个妹妹都成了姐姐的垫脚石，而姐姐理所当然的享受着妹妹带来的便利，却还要装出一副贤惠的模样，妹妹问一句，姐姐这般端着累吗？”
“累不累的，我们姐妹共同担着。”陆五姑娘淡淡说道，“二姐姐心里不舒服，总觉得这家里的人都对不住你，所以，二姐姐想要采用非常手段，夺走本不属于自己的一切。二姐姐觉得自己年轻，一定会有更多的机会，但妹妹告诉你，若你敢不顾一切，那么从此你不会再有娘家。”
“怎的，两个妺妹要一起围攻我吗？”陆二姑娘冷冷说，她看向大姐姐陆亦若，语气里带着威胁，她说道：“姐姐定要护主自己和孩子，别有一天，自己辛苦拥有的一切，到头来却是为别人做了嫁衣。”
当时，五姑娘陆亦涵并没有听出她的话外之音。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一切都来不及了。
雕刻牡丹花的方桌上，一个个精致的玉瓷盘里，盛满了玲珑剔透、精致可爱的胖饺子。
可桌上的人儿，却一点胃口都没有。陆大娘子陈峥嵘见自己的两个女儿分坐在两旁，话也不多一句，不免心中苦涩，看着桌上的饺子，更是一口也不愿意多吃。
而陆二娘子还在为自己女儿的婚事而忧愁，更是吃不下饭。
陆老夫人微微叹气，便撑着笑脸，温柔说道：“今儿个可是冬至，吃了饺子一年都不会冻耳朵呦。”
陆二姑娘陆亦亭擦擦嘴巴，冷冷说道：“祖母真有意思，我们又不是小孩子了，竟还这般糊弄！”
陆老夫人暼她一眼，淡淡道：“那是自然，这个陆府数咱们的二姑娘最是聪明的。”
听到老夫人的讽刺，陆亦亭也并不恼怒，她闻着桌上的饭菜，不觉胸口处恶心。她捂着嘴巴得意地看着周围，当着众人的面，“哇”的一声，把胃里的污秽物统统吐了出来。
陆大姑娘陆亦若当初黑了脸，可看着母亲陆大娘子陈峥嵘急急的往前护，她也只能无奈摇头。
陆大娘子陈峥嵘擦着小女儿嘴边的脏东西，对着冯妈妈说道：“去给姑娘打桶热水来，好好擦擦脸才行。”
说着，陆大娘子陈峥嵘眼含泪水，说道：“二丫头自幼都体弱多病，肯定是在香山寺遭了老大的罪，都是为娘的罪过，连护住你的能力都没有。”
说罢，眼含热泪地看着陆老夫人，分明就是控诉。可明明，当初是陆大娘子陈峥嵘将二姑娘赶到了香山寺。
陆二娘子冷冰冰说道：“在大家族里，谁又能护住谁啊？亦诗什么都没做错，不还是要嫁给八王爷。”
眼见两个儿媳都将怨气转向陆老夫人，几个小辈想要开口帮忙，却什么也做不了。
半晌，陆老夫人说道：“老了，自然是管不住你们了，但老身还在当家做主，你们的不满，都收回在肚子里。等到有一天，你们坐在我的位置上，再来评判我今日所做的事情。”
一段话，屋里静默一片……
“呕～”
巨大的呕吐声再次响起，座上的人都在看着陆二姑娘陆亦亭，难不成二姑娘真的是脾胃受损？
陆大娘子担忧道：“若是不舒服，就别再吃了。等会儿母亲给你熬又甜又糯的小米粥，保证你的身体舒舒服服的。”
陆二姑娘陆亦亭虚弱的微笑，温柔道：“母亲，女儿突然间就好想吃酸的，我记得姐姐怀孕时最爱吃冯妈妈做的酸杏干，你让冯妈妈也做给我吃好不好？”
孕吐？还想吃酸的？
陆大娘子陈峥嵘突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神不自觉地看向陆二姑娘的肚子，一脸的不可置信。
未婚的姑娘们自是听不懂话里的弯弯绕绕，可陆大娘子和陆二娘子却听出来了，惊恐地看着陆二姑娘，好似那是个噬人的洪水猛兽……
陆大娘子猛的推开陆大姑娘，双眼盛满了不可置信，她颤抖着指尖，双唇哆嗦着，想问却又不敢问。可这事哪里能瞒得住，她尽力稳住心神，似是使出了全身力气般问道：“你……你该不会是……是又有了身孕吧？”
第九十八章拿她没办法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陆二姑娘陆亦亭的肚子上，好似下一刻那里就会蹦出个胖娃娃～
陆二姑娘陆亦亭盯着陆老夫人，那是陆府最有权威的女人～
她轻扬下巴，带着一种挑衅，道：“祖母又要如何？还想悄无声息的给孙女一碗落胎药吗？”她摸着小腹，轻声说道：“如今，这孩子的父亲已经知道他的存在，祖母怕是不能够再随便处置孙女了。”
陆大娘子扑上去，两眼含泪道：“亭儿，你是在吓唬母亲的是不是？”
二姑娘陆亦亭轻轻说道：“从小到大，女儿何时调皮捣蛋过？”陆大娘子陈峥嵘愣了会儿神，再想清话里的另一层含义时，便是一阵眩晕。
若是腹中再有孩子，那亭儿这辈子可就毁了。
陆二姑娘陆亦亭擦拭手上的油腻，轻声说道：“女儿也想像大姐姐那般，从后面环抱着母亲，笑嘻嘻地与母亲玩闹。可母亲，从来只觉得烦。也是，女儿养在祖母跟前，没有姐姐与母亲亲近也是对的。只是希望母亲，莫要挡女儿的路。”
陆大娘子晃神，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懂事乖巧的小女儿变得如此泼辣、目中无人。
陆大娘子陈峥嵘稳着心绪，强忍着从牙缝里蹦出字眼，道：“谁是孩子的父亲？”
陆二姑娘陆亦亭温柔笑笑，“一女不事二夫，女儿若想有个好的未来，那就只能认准一个人走下去。”
那也就是说，还是……六王爷的？
“天生下贱！”陆老夫人敲着拐杖，恨声说道：“你做出这般不知廉耻的事情，还威逼自己的家人，当真以为拿你没办法吗？”
赶出家门，亦或是乱棍打死……
沉默许久的陆大姑娘陆亦若，扶住陆老夫人，轻声说道：“祖母莫要动怒，王爷已将所有事情告诉孙女了。不日，我会向贤贵妃娘娘说明，迎娶陆亦亭为侧妃。”
陆老夫人眼中心疼，她指着陆二姑娘陆亦亭，道：“你打量着自己是王妃娘娘的亲妹妹，便能肆无忌惮的欺负她，公道自在人心，你立身不正，到哪里都会被人戳脊梁骨！”
陆二姑娘陆亦亭闻言，眼眶泛红，她冷冷说道：“被人说闲话又当如何？难道要听祖母的话，随便嫁个禀生打发一生，那般就不会有人在孙女背后说闲话了吗？”
陆老夫人梗着声音，道：“这就是你任意伤害亲姐姐的理由？”
“伤害？”五姑娘陆亦涵冷冷笑道：“那祖母呢？就觉得我这个妹妹就应该事事谦让才对么？我在你手底下长大，要学着让亦雨妹妹，回到母亲身边，还要继续让，让自己的亲姐姐呢？可是我呢？谁又能让让我？你们只知道我做了有辱门风的事情，却不愿意承认这场灾难，这本就是你们引出来的。”
陆大姑娘陆亦若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的亲妹妹，那些话是她从未听过的～她记得妹妹刚从祖母身边接回来时，自己是跟排斥的，会担心妹妹抢走自己的宠爱，有意无意的，她会当着妹妹的面，跟母亲撒娇亲近。而那些母女间的幸福时光，是二姑娘陆亦亭从未体会过的。
她失落一笑，扶着硕大的肚子，轻声说道：“那就让姐姐让你一次吧。”
六王府！
许是受了太多刺激，到后半夜，王妃娘娘的肚子隐隐作痛，后来，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
或许是生产的日子提前了……
大姑娘派人来叫娘家人过去时，好巧不巧，大娘子生了场急病，竟是连站也站不起来。
传唤小厮继续说道：“若是大娘子身体不舒服，倒不如让五姑娘前往。五姑娘毕竟在王妃娘娘身边住过一段日子，对王妃娘娘的身体情况也多少了解一些。”
陆大娘子陈峥嵘扶着床栏，尽力想要站起来，却发现一切都是徒劳的。
小厮安抚道：“娘子莫要忧虑，太医院的人已经拨去了两拨，娘娘定能逢凶化吉，生个小皇子。”
如今，也只能顺着大姑娘的意思点头。
五姑娘来到王府时，那里远没有那小厮通报的那般井井有条。几个小丫鬟跟没头的苍蝇般，到处乱撞。
五姑娘陆亦涵拧眉，怎的一个能干的丫鬟都没有？她走进屋内，听王妃娘娘身边的管事嬷嬷焦急道：“要不要把六王爷叫回来？”
此时的大姑娘，疼得双唇紧闭。却还是恨声说道：“有什么好说的？指不定在哪个妖精的房里风流快活，本宫何必自取其辱。”
“可……”
陆大姑娘陆亦若摆摆手，道：“不就是生个孩子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妇人生孩子，那就是一脚踏进了鬼门关，能不能走出来难说啊。五姑娘陆亦涵上前，紧握着陆大姑娘的手，说道：“不论王爷在哪里，这个时候他都应该陪在大姐姐身边，你去叫人，若是出了什么事情，由我一力承担！”
天已是蒙蒙亮，可被大姐姐恨得咬牙切齿的六王爷却始终没有出现。
兰湘侧妃端着热腾腾的小包子，温柔地走过来，体贴说道：“五妹妹也真是的，昨晚何其凶险，怎的不去西苑叫醒我呢？”
屋内的喊叫越来越微弱，陆五姑娘陆亦涵懒得理兰湘侧妃的虚伪客套，作势就要往房内去看看。
“五妹妹莫要冲动，”兰湘侧妃笑着说道，“姐姐只是力气用完了，要好好歇一歇。生孩子若是一直吼，到真要生的时候，可就没有力气了。”
见五姑娘陆亦涵不相信，兰湘侧妃捂着嘴巴，咯咯笑出声，温柔说道：“好歹，我也生过孩子，这里面的各种厉害关系还能不明白吗？妹妹莫要犯傻，一个劲儿的往前冲，你还未出嫁，再三闯进产房，犯了忌讳可就不好了。”
五姑娘陆亦涵冷冷回道：“在人命前，做任何事情都是值得的。”
说罢，便要拂开兰湘侧妃的客套，往屋子里面走。
还未走进，产婆便满手鲜血地跑出来，脸上写着满满的惊恐与害怕，她说道：“兰湘娘娘，孩子……孩子太大了，怕是会生不出来了。”
第九十九章血崩呀
陆五姑娘陆亦涵指尖微微发颤，她冷声说道：“若是大姐姐有个三长两短，我会禀明官家，好好治你们的罪。”
兰湘侧妃捂着嘴轻声笑道：“五妹妹真是好威风，可人的命天注定，那产婆也不能阻挡阎王爷来收人啊！”
陆五姑娘陆亦涵咬着嘴巴，看着兰湘侧妃娇媚的容颜，一字一顿说道：“刚刚产婆只是说孩子太大，恐是生不下来。可兰湘侧妃，却一口笃定阎王爷要来收人，妹妹倒要问一句，阎王爷要来收谁？怎么，兰湘侧妃却知道的那么清楚？”
兰湘侧妃被噎住，眼神一转，便笑着说道：“早就听说五妹妹文采斐然，但也不能咬文嚼字嘛。本宫也只是担心产婆会无故受牵连。”
“侧妃娘娘可真是心善。”陆五姑娘陆亦涵回道，“可若是大姐姐受人陷害，才导致孩子生不下来又当如何呢？难道要为了兰湘侧妃善良的名声，而至大姐姐的生死于不顾吗？”
如此尖锐的谈话，稍稍让兰湘侧妃有些招架不住。她已经习惯了官眷之间的客套贤淑，猛的有人开门见山地撕掉她最后一层遮羞布，不免心中忐忑。
一声响亮的啼哭打破了两人僵硬的局面，产婆喜悦的把孩子抱出门去，道：“如王妃娘娘的愿，是个健硕的小皇子！”
兰湘侧妃的脸瞬间变黑，她狠狠瞪着产婆。可那产婆却压根不敢看他，只一个劲儿的逗弄怀中的孩子。半响，兰湘侧妃从牙关里挤出半句话，她说道：“恭喜王妃娘娘喜得麟儿。”
陆五姑娘陆亦涵也是一脸喜色，看着怀中的婴孩，掷地有声道：“这可是王爷的嫡子。”
有了嫡子，那小世子的身份可就尴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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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王妃娘娘的嫡子出生后，沉闷许久的陆府也终于扬眉吐气了一番。
唯恐节外生枝，陆大娘子陈峥嵘心一横，便将陆二姑娘送到了乡下的庄子里，对外只说是二姑娘染了恶疾，回乡下治病去了~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直到那一天，王府的小厮送来急报，说是王妃娘娘病重。陆府上下慌了神，忙问怎么回事，可那人却支支吾吾的不肯说一言，只道王妃娘娘有令，传五姑娘陆亦涵进府。
陆大娘子陈峥嵘在一旁心急如焚，她质问道：“病的那般重，为何不让我这个当娘的去看看，还是你们王府又在窝着什么坏主意呢？！”
那小厮规矩行礼，道：“小的只传令，其他的一概不知。”
见王府奴仆的嘴巴是那样的严，陆大娘子陈峥嵘只能把满心的希望寄托在陆五姑娘身上，殷切道：“要仔细问问，大姑娘的身子究竟是怎么了？前几日去瞧着，还面色红润。”
五姑娘陆亦涵一边应承着，一边穿上白色大髦便往王府里赶。
待伺候的小丫鬟迎她入门后，她这才看清了大姑娘的处境，昔日里，前拥后护的六王妃娘娘，如今却只剩下一个小丫鬟在身边伺候着。
她瘦弱如枯槁的手臂悬挂在床边，听到门口有响声。陆亦若强撑着转过身，见到是陆亦涵微微一笑，掀起一层层如枯树皮般的褶皱，枯黄暗淡的脸上哪里还有曾经的尊贵与自信？
她开口，沙哑的声音写满沧桑憔悴，“五妹妹来了。”
五姑娘陆亦涵心头一酸，握着她的手，温柔道：“大姐姐，这是怎么了？你刚出月子，这府里的下人怎的如此不上心？连杯热水都没给你倒。”她看向身侧站着的小丫鬟，轻声道：“小皇子呢？怎么不见小皇子在姐姐旁边？还有太医呢？怎么这么久未见太医来请脉？”
小丫鬟眼睛一红，嘴巴张了又张，也没说清楚个之所以然。
五姑娘陆亦涵忧心大姐姐的身体，作势便要到门外去寻，却被大姑娘瘦弱的胳膊尽力拉住。大姑娘气若游丝，拼着最后一口气，轻声说道：“好妹妹，莫要去。”
陆五姑娘陆亦涵万分不解，轻声说道：“这是为何？姐姐病的这般重，家里的人都快担心坏了，却不能来看望你，心里别提有多煎熬了。”
一提起家，尤其是听到家里的人都在牵肠挂肚地想着她，陆大姑娘陆亦若眼里的泪水便大颗大颗的滑落下来。她强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双臂却是一点儿力气都使不上。
小丫鬟年岁不大，却也知道陆大姑娘已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刻。她把绣枕垫到大姑娘陆亦若身后，又贴心的把被角掖好。
陆大姑娘陆亦若微微喘口气，便说道：“这病……已经没得救了。那天，六王爷喝得酩酊大醉，跑来问本宫，说是本宫度量小，容不下自己的亲妹妹成为王府的侧妃娘娘，这才怂恿着母亲将二妹妹送到庄子里去。还骂我狠毒，说是二妹妹有了身孕，娘家人还要如此苛待她，那时本宫还未出月子，正想差人回府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没想到，王爷大力把本宫从床上揪下来，照着肚子就是一阵拳打脚踢。旁边围了一圈子奴仆，却没人敢上前护住本宫。也是，王爷是这个府里的天神，谁会那么傻的为一个不受宠的王妃与王爷对峙。过后，王爷还不解气，下令东院不许留奴仆伺候，说要让本宫……也尝尝二姑娘所受的苦。”
陆大姑娘陆亦若苦涩一笑，继续说道：“记得刚大婚时，王爷也是如此这般的在乎本宫，可再深的爱，也在这年复一日中消磨没了。那天过后，小皇子便被抱去了兰湘侧妃那里。而本宫，也遭了大难，本宫好不容易从疼痛中醒来，只觉得身下的被褥湿透，一摸竟是大片血红。从那开始，本宫身上的血就没有断过，太医来诊断，摇摇头，开了药便走了。他们怎们敢当众指责，说是六王爷动手打了王妃娘娘呢。可本宫却知道，这是夫人的血崩啊。”她哽咽着，抓住五姑娘陆亦涵的手，微微用力。道：“本宫不怕死，可本宫还有孩子，还有父母双亲，本宫若是有了三长两短，他们该怎么活呀？”
第一百章母亲所不知道的
陆大姑娘陆亦若的身体还是没有撑过冬天，当她骨枯黄土时，六王爷再次穿上那件鲜红的新郎服，骑着高头大马，这次，他娶的是王妃娘娘的亲妹妹——陆亦亭。
对外，只说是妹妹为了照顾姐姐的孩子，才委屈嫁入六王府。
可是委屈吗？那逶迤拖地的大红嫁衣下，是藏不住的腹部隆起，又能瞒住谁的眼睛？王府中，六王爷喝的酩酊大醉，道喜的人一波又一波上前祝贺，深院中，婴孩儿的啼哭却是一声高过一声，他在呼唤亲生母亲的奶水、亲生母亲的拥抱，可这一切，都被那些唢呐声所掩盖。
满院的大红灯笼，又刺痛了谁的眼睛。陆大娘子陈峥嵘呆呆地坐在院子里，寒风里，她披头散发，赤着脚如幽灵般晃悠。陆五姑娘陆亦涵站在不远处，看大娘子陈峥嵘自食恶果，看大娘子心痛不已，这比一寸寸地凌迟她还要来得痛快。
陆五姑娘陆亦涵捂着胸口，她应该高兴才是的，可她的心里似是加上一层沉重的枷锁，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握紧手中的玉佩，想起最后一次见到大姑娘陆亦若时，她对自己说的那些话。
“本宫的身子怕是撑不住了，母亲自幼视我如宝，若她知晓本宫是被王爷打成这样，本宫害怕，母亲会控制不住地想要到官家跟前告状。可官家又能怎么去做的？八王爷痴傻，这皇位总不至于落到八王爷头上，算计来去，结果还是会落到六王爷身上。小皇子那么小，没了亲生母亲也就罢了，可若是没了亲生父亲的庇护。本宫担心，这孩子无法健康顺遂长大。是以，五妹妹定要对今日所见之事守口如瓶。王爷虽阴狠，对待女人也没个正兴，可虎毒不食子，本宫离开后，王爷自会善待嫡子。更何况，皇子养在兰湘侧妃那里，她不敢再王爷眼皮底下动手。只要……只要母亲不去闹。”王妃哽咽道，握着她的手继续说道：
“自从本宫撞破二妹妹与王爷的私情后，本宫就知道，我与二妹之间只能留下一个。本宫身为姐姐，却似乎从未了解过二妹妹，还一直认为她是贴心的、懂事的，从未想过，她会把我这个姐姐当成是负担，误会那般深。”
五姑娘陆亦涵抓住她的手，眼泪一个劲儿的往下落，她说道：“大姐姐就从未怀疑过二姐姐吗？她被囚禁在庄子里，六王爷怎么会知晓？还有你的身子，何至于踢一脚，便会血崩？大姐姐，二姐姐这是要你的命。”
枯黄的头发掩饰了大姑娘陆亦若眼中的泪水，道：“曾经，我是陆府的骄傲，有我在，陆府的一切本宫都可以打点。可本宫忽略了，二妹妹也是长房嫡女，何至于处处抢风头，挡了二姑娘的路呢？月份大时，我身边的嬷嬷无意间发现做的银耳粥里，放了活血的桃仁，剂量很轻，可日子久了，难免会有差错。便悄悄把粥倒掉，暗中找人调查，没想到，恨不得我去死的人竟是二妹妹，她安排自己的大丫鬟墨芯与兰湘侧妃勾结，又在产婆那里动了手脚，若生产那天不是你护在我身侧，说不准，我与小皇子的命悄无声息的就没了。”
“大姐姐，是要忍下这诸般委屈吗？”陆五姑娘陆亦涵心中疼痛，可深知，大姐姐心中已有了打算，否则，不会只叫来她一人。
“不这般又能如何？”大姑娘眼眶中闪现着泪光，似有太多的不甘与牵挂，她说道：“如今，咱们的家，四面楚歌。若是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母亲又能如何呢？这是要逼着母亲去死啊，索性，二姑娘毕竟是陆府的女儿，她若是能代替我成为王妃娘娘，在门面上，我们还是保持了尊容。只是五妹妹，”大姑娘陆亦若的声音猛的尖锐起来，枯黄的脸蛋被憋得通红，她说道：“二妹妹虽是陆府的女子，但她却狠极了家中的人，她恨祖母不分青红皂白，就把她第一个孩子给打掉，更恨母亲处处疼爱我，指望她能为家里遮风挡雨，怕是天方夜谭。尤其是余下的几个妹妹，她一个个的都不会放过的。”
陆五姑娘陆亦涵长长叹气，二姐姐的名声家里的人哪个不知晓，如今为了上位而不择手段之人，担保今后不会为了自己的名声，而去杀人灭口！
“三妹妹陆亦诗的婚事，暂时瞧着，好像是三妹妹受了多大的委屈，可长远看着，那确是一桩好的婚事。八王爷智力不足，自然不会招猫逗狗，笙贵妃娘娘虽然刁蛮任性了些，可若是三妹妹真心过好日子，笙贵妃娘娘自然会待三妹妹如亲生女儿一般。而八王爷背后又有舅舅坐镇，哪个敢轻视？三妹妹是个厚道的，有她在，咱们陆府绝对能衣食无忧。”
陆五姑娘将大姐姐靠在自己身上，心疼问道：“可是姐姐你呢？你就不想报仇吗？”
陆大姑娘失落笑笑，道：“本宫的委屈，能有人知道就好。只是姐姐实在不放心家里的母亲。自从二妹妹出事，母亲的身子便一日不如一日，本宫知道，二妹妹何止糟践了自己、离间了姐妹情谊，更伤害了母亲的心。”她握着五姑娘的手，眼中带着恳切，道：“母亲前半生做了不少的错事，那些错事，由我这个做女儿的一力承担。只求五妹妹，看在姐姐辛苦为这一家人殚精竭虑的份上，护住我的母亲，让她的晚年开心些。”
寒风里，陆五姑娘陆亦涵紧紧握着衣服，她看着那个早已神经不清的女人跌跌撞撞地跑到她跟前，直直的朝着路面跪了下去，她的眼里早已没了曾经的骄傲与自信，与老朽般熬着日子，等待着生命的耗尽。她拉着五姑娘的衣角，哭着说道：“告诉我，大姐儿临终前究竟说了什么？为什么她刚走，甚至连头七都没过，老二便披上了嫁衣？这中间，究竟是哪些是我这个母亲不曾知道的。”
第一百零一章怎的不让五妹妹去嫁
失去最爱的女儿，或许，是对陆大娘子陈峥嵘的惩罚。可大姑娘陆亦若又做错了什么呢？生命的最后一刻，她还在为陆府的将来奔波，还放心不下自己的母亲。
五姑娘陆亦涵一根根掰开大娘子的手，轻声道：“或许是因果循环吧？”
陆大娘子陈峥嵘看着她，眼里有着不解。五姑娘陆亦涵轻声说道：“或许大娘子早就已经忘记了，可我却记得清清楚楚。父亲尸骨未寒，可大姐姐却披上了鲜红嫁衣。您说，这是不是报应？”
涣散的眼球在慢慢聚集，陆大娘子陈峥嵘指着五姑娘陆亦涵，声嘶力竭道：“你是陆亦雨！你是陆亦雨！”
可一个疯子的话又有谁会相信呢？
五姑娘陆亦涵俯下身子，凑到大娘子耳边轻声说道：“我是陆亦雨，也是陆亦涵。”
陆大娘子陈峥嵘挣扎着更厉害了，大叫着要扑上来打她，却被五姑娘一手握住，陆亦涵冷冷说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但我已经答应了大姐姐，要护你周全，让你一世无忧。”
自大姐姐走后，五姑娘陆亦涵陷入了长久的痛苦之中，连小脸都瘦了一圈。
陆三姑娘陆亦诗看不下去，轻声说道：“今日是咱们的大姐姐回门的日子，左右都是那一套说辞，本姑娘可不愿看她那副小人得志的刻薄模样，索性咱们出去耍耍去，权当没这个姐姐。”
二姑娘挺着肚子嫁入六王爷，终究是件荒唐事，而陆三姑娘陆亦诗是个直脾气的人，她自然不愿见到那些龌龊事，寻个由头，便大摇大摆地带着五妹妹陆亦涵出门游玩去了。
天还是很冷，街上的行人不多，不远处的街角，有农妇在那里卖着烤红薯。陆三姑娘眼睛一亮，使唤贴身丫鬟去买两只烤得流油的红薯。
陆三姑娘抱着热腾腾的红薯，心满意足地吃上一口，再看看一旁坐着的陆五姑娘一副食不下咽的模样，便点着她的脑袋瓜，道：“瞧你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样，看着让人倒胃口。你还不如学学我，没事吃了就睡，睡了就吃多好。”
陆五姑娘扑哧一声笑着说道：“所以三姐姐的脸蛋圆了一圈又一圈。”
陆三姑娘陆亦诗瞪她一眼，揭着红薯皮，再大力咬上一口，甜糯的味道，让她瞬间眯起了眼睛，她说道：“母亲说了，胖些好，胖了有福气。开了春，我就要嫁给八王爷了，成了别人家的媳妇可不能像现在这般自由自在的。”她看着五姑娘陆亦涵，点着她似懂非懂的脑袋瓜，如大人般教训道：“你这丫头，可要好好珍惜在娘家的生活，别整日里只知道管理询哥的学习，也要学学怎么为人妻子，怎么去管家，否则，”陆三姑娘红着脸蛋，恶声恶气说道：“那可是会招婆婆嫌弃的。”
陆五姑娘陆亦涵笑眯眯地看着她，温柔道：“原以为姐姐会不甘心，可万万没想到，姐姐那么快就接受了事实。”
陆三姑娘贼眉鼠眼地看着五姑娘陆亦涵，轻声说道：“青松哥哥大婚时，我可是见过那八王爷一眼，真真是貌比潘安的美男子。虽说笨了点儿，但我也不聪明呀，两个人在一起，乐乐呵呵的过一辈子，也蛮好的。”
陆五姑娘陆亦涵欣慰地笑，三姐姐是个知福也惜福的人，大姐姐陆亦若说的没错，只要三姐姐想的通，那往后自是一番康庄大道！
两个人正甜甜蜜蜜吃着烤红薯，轿帘外，传来安儿的声音，安儿很小声地说道：“三姑娘，五姑娘，老夫人唤你们回府吃午饭。”
陆三姑娘不满意地撅撅嘴，问道：“可有说清是什么事情吗？”
安儿回道：“二姑娘新婚回门，如今已是堂堂正正的六王妃娘娘，回府时身边却只有四姑娘陆亦晴在旁陪着，心里不舒服，便让老夫人唤两位姑娘速速回府。”
陆三姑娘陆亦诗负气的把红薯扔到座椅上，恨声说道：“当了六王妃娘娘，瞧把她能耐的，真当别人不知道她的王妃之位是怎么来的吗？逼死了自己的亲姐姐，逼疯了自己的母亲，如今倒跑到娘家来耀武扬威了，本姑娘倒要看看，咱们鸠占鹊巢的；六王妃娘娘到底有多大的脸？！”
屋内的暖炉烧得正旺，可陆二娘子钟毓却觉得四肢冰凉。
她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茶水，不时看向门外，心里却在嘟囔着，这两个孩子到哪里躲清闲了，怎的现在还不过来。老夫人年岁大了，一见到二姑娘的大红褙子，就借口说自己染了风寒，头痛不已，由叶妈妈扶着回屋歇息去了。而陆大娘子陈峥嵘呢？自从大姑娘走后，她就有些神志不清，府里的大小事情就都落到二房那里。
这些年，她与大娘子之间，相处的并不融洽，可如今看着大娘子糟的罪，心里也是不好受。大姑娘头七还没过，二姑娘的大红轿子便送了出去。若是嫁的寻常人家，依大娘子的性格肯定要大骂着过去，为自己的女儿讨还公道。可偏偏那个人是六王爷，而新婚的妻子，竟是自己的小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大娘子陈峥嵘的心就跟火撩过一般，痛不欲生。
陆二娘子长长吐气，她已经对女儿要嫁给八王爷的事情慢慢接受了。索性，笙贵妃娘娘只有那一个儿子，而陆亦诗又是娘娘所看重的，又怎么会为难呢？最重要的，依八王爷的智力，这辈子是不会纳妾的。如此看来，这似乎也是一桩不错的婚事。
曾经的陆二姑娘陆亦亭，如今的六王妃，她看着二娘子忽地笑，忽地皱眉，不觉有些有趣，便问道：“如今看着，二婶娘似是对这桩婚事认命了？”
陆二娘子不置可否。即使二姑娘陆亦亭如今是王朝尊贵的女子，二娘子也不愿拿正眼去瞧她。
二姑娘陆亦亭并不动怒，只淡淡说道：“笙贵妃娘娘说要娶陆府的嫡女，可这祖母和姑母也太偏心了些，五妹妹如今也是嫡女，怎的不让五妹妹去嫁呢？”
第一百零二章 为大姐姐出气
“哪来的市井泼妇，竟敢跑到这里来搬弄是非？”陆三姑娘陆亦诗提起裙摆，大步跨进房内，斜着眼瞧主位上打扮的珠光宝气的王妃娘娘，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二姐姐，不不不，如今二姐姐身份变了，可是金尊玉贵的王妃娘娘，妹妹这就规矩请安，”她拉拉五姑娘陆亦涵的衣角，故意大声说道：“你这孩子，咋那么没眼力劲儿呢？快给王妃娘娘请安，否则治你个大不敬的罪名！”
两姐妹规规矩矩的行礼，可三姑娘眼里的轻视却半分也没少，脸拉得老长，活脱脱的像二姑娘欠她多少钱似的。
被这般轻视，陆二姑娘陆亦亭心里窝了一肚子的火。她记得大姐姐与六王爷刚刚成婚时，府里早早就备上美味佳肴，大姐姐的马车还未到院子里，一家子的姐妹便早早的在府外候着，体面尊贵都有了。可到她这里呢？老夫人与母亲都称病，留下的这几个姐妹，对她也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正想发火，身旁的墨芯却紧紧拉住她的袖子，眼神示意她万万不可轻举妄动。
可不是吗！
如今这汴梁城有几个是瞧的上她的，若不是大姐姐给官家书信，希望六王爷迎娶自家小妹陆亦亭，怕是如今她连六王妃的位子都捞不着。她收起心性，此时可不是摆王妃谱子的时候，她得笼络好余下的几个妹妹，否则，她可真真是孤立无援，等着别人来看她的笑话。
二姑娘陆亦亭扯出微笑，温柔说道：“妹妹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咱们姐妹之间哪用得着这些虚礼？”
三姑娘陆亦诗冷哼，道：“王妃娘娘金尊玉贵，哪里是我们这些俗人所能攀上的？若是一个不小心挡了王妃娘娘的路，说不准自己会怎么死都不知道！”
这话说的可就严重了，陆二姑娘脸一沉，不动声色地看向一旁安静的五姑娘陆亦涵，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大姐姐病重前，特意唤五妹妹来身边伺候，也不知大姐姐究竟对五妹妹说了些什么？五妹妹再一个不小心传错了话，惹得三妹妹误会也是常有的事情。”
陆五姑娘沉沉地看着二姑娘陆亦亭，很多年前，她也是靠这副和善地模样骗取她的信任，才让大娘子有机可趁，将她关进暗院里整整十天。如今，她又用那张善良无辜地脸庞，一步步夺走大姐姐地身份，抢走大姐姐地夫君，更一步步害死了大姐姐。
陆二姑娘被五姑娘看得心里发虚，她上前一步，握住五妹妹的手，温柔说道：“妹妹怎的如此看姐姐？是不是刚刚那些话姐姐说的不恰当？”她拍拍陆亦涵的手，温柔道：“五妹妹年岁小，姐姐是担心你说错了什么话，引人误会。毕竟，咱们一家子姐妹可是拴在一起的。”
陆五姑娘陆亦涵抽出自己的手，淡淡说道：“娘娘实在多虑，大姐姐能对妹妹说什么引人误会的话呢？还是娘娘自己心中有愧，担心妹妹会说什么对你不利的话呢？”
陆二姑娘怔怔地看着她，眼睛眨巴眨巴的竟落下几滴泪水，她拿起手帕，委屈地哭泣起来。
墨芯在一旁帮腔道：“两位姑娘有所不知，二姑娘也是赶鸭子上架，无可奈何的嫁入六王爷府。那么大的府邸，又有兰湘侧妃在旁把持着，贤贵妃娘娘也是看不上娘娘，娘娘是处处受人桎梏。好不容易熬到回门，两位姑娘就不能体谅体谅娘娘，好好陪娘娘说会儿话，何必在那里处处挤兑人。”
陆五姑娘陆亦涵冷冷地看着墨芯，真真是伶牙俐齿的小丫头，怕是那些见不得人的龌龊事，少不了她的帮忙吧。
“这条路可是娘娘自己选的，”许久未说话的陆二娘子钟毓，剔着自己火红的指甲盖，冷冷回道：“是好是坏娘娘都要自己担着。”
陆三姑娘陆亦诗见母亲罕见的怼陆二姑娘陆亦亭，不觉心中甚是解气，便高扬着下巴，淡淡回道：“王妃娘娘如今也只剩下那个头衔可以去显摆，要想我们像尊重大姐姐那般的尊重你，那是不能够的。大姐姐……”陆三姑娘哽咽，哑着嗓子说道：“大姐姐能做的一切，是你比不了的。而你呢？为了自己的肚子，不惜伤害她，更为了自己肚子里的那团肉，连大姐姐的丧事没办完，就急急地嫁出去！如今，你担心了，想让家里的人好好对你，那大姐姐呢？难道要让大姐姐的魂魄四处飘零，骂这世上活着的人都是背信忘义之人？”
陆三姑娘陆亦若骂完之后，觉得憋屈好几天的胸膛舒畅了许多。她拉着五姑娘陆亦涵福身行礼后，才慢悠悠说道：“娘娘还要用膳，妹妹们就不打扰了。”说罢，就要拉着五姑娘陆亦涵往前冲，却轻轻被五姑娘拉住。
陆二娘子钟毓紧张地看着陆三姑娘与陆五姑娘，唯恐她们俩个人将她自己一个人留到这里，应付王妃娘娘。
陆五姑娘陆亦涵咧着嘴笑笑，温柔说道：“怎么说，今日也是娘娘回门的日子，到时候王爷也会上座，咱们两个姐妹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倒不如在这里壮壮门面。”
陆三姑娘陆亦诗撅着嘴，一脸的不愿意，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大叫道：“谁要给她充门面，就要她跟那个狼心狗肺的在这里坐冷板凳！”
谁是狼心狗肺的？
陆二娘子钟毓狠狠剜了眼陆三姑娘，自从知道自己要嫁给八王爷，这丫头的胆子越来越猖狂，真真像个小霸王似的。想到这里，。陆二娘子欣慰地笑笑，她的女儿可不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吗？
出了门，陆三姑娘狠狠朝着五姑娘陆亦涵训斥道：“谁要去跟她一起吃饭！要去你自己去，本姑娘可不想倒胃口！”
“可你就不想，好好替大姐姐出口恶气吗？！”陆五姑娘陆亦涵神神秘秘地说道。
第一百零三章 究竟说了些什么
饭桌上，六王爷的眼神有意无意地扫过三姑娘与五姑娘，像一根刺深深扎进陆二姑娘陆亦亭的心里。她忙上前倒酒，温柔说道：“王爷，别只顾着喝酒，多吃些菜呀。这些菜可是婶娘特意按照你的口味，嘱咐小食堂多做一些的。”
六王爷一边点头，而另一边那眼珠子却直溜溜地盯着未出阁的两个妹妹身上。都说这陆府的二姑娘陆亦亭当得起国色天香，如今瞧着，这陆府的姑娘可是一个赛一个的美丽。三姑娘亭亭玉立，那双小嘴似刀子般刮得他心里痒痒的，这般的小辣椒是他所喜欢的，可惜要被八弟给糟蹋了。
他独自叹息，慢慢将目光转向最小的五姑娘陆亦涵，不由眼前一亮，早前就听兰湘侧妃说过，说这五姑娘陆亦涵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
美的明艳夺目，摄人心魄。
六王爷眨巴着他如绿豆般的小眼，直直地看向五姑娘陆亦涵，意犹未尽地问道：“五妹妹可有说亲事？”
五姑娘陆亦涵看着二姐姐陆亦亭脸色发青，不由暗自发笑，这么快，二姐姐就感到锥心之痛了吗？
她回道：“祖母与大姐姐已有了人选。”
听到大姑娘陆亦若，六王爷与二姑娘陆亦亭俱是脸色一变。五姑娘陆亦涵看着主位上那对狼心狗肺的夫妻，轻声说道：“大姐姐走得不踏实，心里总惦记着自己的孩子，会有什么差错，更担心孩子将来会受人欺负。兰湘侧妃的孩子已是世子，真不知没了母亲的嫡子该如何生存下去？”
陆三姑娘也灵光一现，自己只顾着与二姑娘斗嘴耍狠，怎的把这等重要的事情给忘了。三姑娘嫉恶如仇，也斜着眼问道：“那可是大姐姐唯一留下的血脉，不知王爷该怎么对待呢？”
陆二娘子钟毓心惊肉跳地看着这两个疯丫头在那边挤兑六王爷，却是半句话也插不上。
六王爷看着五姑娘陆亦涵那认真说话的小模样，心痒难耐，满心满脑的都是五姑娘陆亦涵。
她静静地坐在那里，遗世而独立，不急不缓地看着他，像极了……三房真正的嫡女陆亦雨，他心里是抑制不住的激动，便一口答应道：“一介庶子如何当得起世子的名号，明儿个本王就叫工部着书，摘了他世子的名号。至于小皇子，他是本王的嫡子，理所应当的继承本王的王位，本王的一切。”
见目的达到，陆三姑娘与陆五姑娘心满意足的相视一眼，如此，也不枉费她们两个姑娘在房间里费尽心思地打扮一番。她们看向气得铁青着脸的二姑娘，不由甚是解气。陆府的姑娘可不止她一人会使美人计，她们也可以，只不过不屑于那般做。
陆二姑娘气呼呼地走在回廊，恨恨说道：“刚刚王爷说的那是什么话？摘掉兰湘侧妃儿子的世子称号也就罢了，还将所有的一切都给了大姐姐的孩子，那我肚子里的孩子该怎么办？就因为晚出生几个月，就要事事让着姐姐的孩子吗？”
墨芯安抚道：“姑娘何必如此着急，左右您才是王妃娘娘，那胳膊能拧得过大腿？你是小皇子的亲姨母，比三姑娘五姑娘不知近了多少关系，您呢，就好吃好喝的对待小皇子，如慈母一般悉心将他养大。”
陆二姑娘陆亦亭脸一寒，道：“本宫可没有那么多的闲工夫！”
墨芯拉着她的手，轻声劝道：“娘娘莫要着急，您听奴婢讲。您一定要对小皇子好，好到别人都挑不出来错，溺爱他、宠爱他，用心把他……养废！到那时，即使王爷想要一切都交给小皇子，怕是也不能够了。”
眼前的路，似是豁然开朗。陆二姑娘赞许地看着墨芯，极尽欣赏地说道：“怪不得母亲如此器重你，是个顶聪明的人。”
墨芯浅浅笑道：“娘娘谬赞了，如今奴婢的未来与娘娘紧紧联系在一起，自然要尽心尽力的办事情。可如今，还有件棘手的事情，需要娘娘尽快处理。”
陆二姑娘眯起眼睛，盯着明宇轩的方向，咬牙切齿说道：“五姑娘陆亦涵。”
她也觉得甚是奇怪。按理说，她与五姑娘陆亦涵的见面次数不多，而五姑娘更是常年生活在香山寺，府里的事情她应该是不知道的，可五妹妹给她的感觉，却像是背后那双看不见的大手，她了解所有人的优势与缺点，更知晓府里所存在的危机。与二房交好，却偏偏排挤大房的人与事情，尤其是厌烦她这个二姐姐。
这样一看，似是有趣许多。她也很想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得罪了五妹妹陆亦涵。
来到明宇轩时，五姑娘正在做女红，纯色的纺织上，点缀着一小簇桃花，淡淡的，似有一股春天的清香味道。
二姑娘轻笑道：“几日未见，我瞧着妹妹的绣品精益不少，这淡淡的桃花，粉嫩粉嫩的，颜色选的可真是巧妙。”
五姑娘陆亦涵见二姑娘过来，便规矩福身行礼道：“王妃娘娘万福金安。”
二姑娘亲热地拉着五姑娘的手，温柔说道：“你与大姐姐素来交好，倒显得本宫像个多余的人。你如今虽是三房里的人，可从根儿上讲，毕竟是大房的女儿，今后，咱们姐妹也要多多亲近些才好。”
五姑娘陆亦涵看着眼前女人的示好，不咸不淡地望着绣品，淡淡说道：“王妃娘娘看错了，这哪里是什么桃花？”言罢，拿出血红色针线，在那绣品上又添了几笔，乍一看，还真有点梅花的风骨。
二姑娘陆亦亭不自在地笑笑，嗔怪道：“瞧瞧你这丫头，真是半分亲近都不愿意给姐姐！”
陆五姑娘陆亦涵懒得再与她虚与委蛇，直截了当地说道：“既然知道，又何必再巴巴地赶过来自取其辱，或者，娘娘是遇到了什么坎子，想让小女子帮娘娘解惑？”
见五姑娘陆亦涵如此不识抬举，二姑娘也索性撕掉那层遮羞布，极冷淡说道：“大姐姐临走前，究竟跟你说了些什么？”
第一百零四章 那场大火啊
陆二姑娘陆亦亭寝食难安，不时抚摸着肚子，好似那里能带给她无尽的力量。她在房内来回踱步。不时小声嘟囔着，说道：“墨芯，你说大姐姐究竟对五妹妹说了些什么呢？怎的家里人对我是这般态度？”
陆二姑娘想起大姐姐临终前，死死拽着她的手，眼里的怒意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大姐姐说道：“你做的桩桩件件，本宫都一一记着呢！为了家族，为了你肚子里的孩子，姐姐可以给官家书信一封，全了你的体面。但你要记得，若是今后再敢动什么坏主意，有人会来收拾你！”
可究竟会是谁来收拾她呢？
陆二姑娘陆亦亭惶惶不可终日，巨大的恐惧似要将她狠狠溺毙。她抓住墨芯的胳膊，害怕的问道：“刚刚五妹妹的神态你瞧见了吧，她个小娘养的竟敢跟本宫甩脸子，她仗的是谁的势？”二姑娘那美丽的双眸紧紧收缩着，她尖叫道：“一定是大姐姐，大姐姐为了她的儿子能得到好的照料，便将本宫的把柄都给了五妹妹。不论本宫是王妃娘娘还是贵如皇后娘娘，本宫都要处处受五妹妹的桎梏。”
她越想越气，满嘴尽是诅咒。
墨芯不慌不忙，温柔笑笑，轻声宽慰道：“娘娘莫要担忧，一个庶女能翻起多大的浪花？尊贵如大姑娘，还不是要为娘娘让位，区区一个五姑娘有什么好担心的？”
陆二姑娘陆亦亭眨眨眼，犹豫地问道：“你是说……”
墨芯讳莫如深地说道：“娘娘无非是担心，五姑娘知道了些什么，若是嘴巴再不牢靠，再在外面说些不着调的话，亦或者，五姑娘会拿着这把柄威胁到娘娘的位子。依奴婢的意思，既然这五姑娘让娘娘放心不下，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陆二姑娘心颤颤，姐妹间只剩下那么几个人，若是她再下手。不自觉的，二姑娘将手轻轻抚上小腹，若是没有孩子，她什么都不怕，什么都敢做。可自从肚子里有了宝宝，她的心肠变得柔软许多，会情不自禁的为孩子做考虑。
见二姑娘陆亦亭犹豫，墨芯又在旁边小声劝道：“娘娘就算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了肚中的孩子考虑啊！若是被人知道自己的生母残害嫡姐，有这样的生身母亲，你让小皇子如何立足呀？”
陆二姑娘陆亦亭咬唇，墨芯说的话是对的，已经杀过一次人，再来一次又当如何呢？
陆二姑娘陆亦亭握紧拳头，等待来日，她登上皇后之位，这世上又有哪个人敢瞧不上她？
陆老夫人眯着眼睛，轻轻抚摸着手中的抹额，那淡淡的棕黄色上似是绣了些什么。可她眼睛花了，看不清楚了。末了，她慈爱地问绣品的主人，说道：“五丫头，你这绣的什么呀？若是歪歪扭扭，祖母带出去现眼也就算了，关键是你，怕是会有人说道你的绣品。”
淳荷抿着嘴笑说道：“回老夫人的话，姑娘的绣品……就跟那小鸡爪子啄食似的，奴婢劝您还是在屋里戴着，既全了五姑娘的孝心，也不至于出门丢人。”
陆五姑娘陆亦涵闻言，扬手作势要去打她。
询哥儿苦恼地看着身边四不像的书箱，虽说五姐姐在很努力的拿着麻绳一点点地编织，但瞧着，却是不尽如人意啊~小小的声音弱弱说道：“五妹妹，我可不可以只在院子里背这小书箱，这样既全了姐姐的心意，也不至于背出去被同伴们笑话。”
陆五姑娘插着腰，狠狠说道：“当然……不行！”
暖炉的火拔得旺旺的，叶妈妈往里面塞了两块红薯，笑眯眯地望着窗外的雪景，想着等明儿早一起床，询哥儿和涵姐儿都能吃到甜的流油的红薯了。
冬日的夜晚，人们要比以往睡得更沉一些。
陆五姑娘陆亦涵的贴身丫鬟淳荷一边支着脑袋一边打着瞌睡，黑乎乎的夜里，有人影鬼鬼祟祟地缩进墙角，把房子周围摆上木柴，静悄悄地点燃火柴。
寒风裹着冰碴子，似永不知足的人心，长牙五爪的向他人夺取。
守夜的打更人，急切地敲着锣鼓，边跑边喊道：“陆府着火了！陆府着火了！”
首先察觉到不对劲的叶妈妈，在火势没蔓延过来时，就已经与另外的两个嬷嬷，架着陆老夫人急急的往外冲！
明宇轩暖阁！
红色的火焰边带着吞噬一切的力量，“呲呲”地吐着火焰，随着风向“蹭蹭”地往上燃烧，询哥儿大叫着要冲进去，嘴里大喊着：“姐姐！姐姐！”
一而再再而三的冲击，拖垮了陆老夫人的身体，她愣愣地看着越烧越旺的火眼，哑着嗓子竟说不出一句话，满眼的红光，似是眯了她的眼睛，她眼前乌黑一片，再也寻不到一丝光亮，胸口似是涌上一股血腥，大叫道：“来不及了！一切都来不及了！”
叶妈妈跟着陆老夫人风里来雨里去了那么多年，自是见过了大风大浪，她抖着嗓音说道：“把老夫人与询哥扶到外面！剩下的人，赶快扑水救火！”
询哥儿蹬着小腿，大喊道：“姐姐，快些逃出去！”
陆三姑娘陆亦诗在一旁急地团团转，骂道：“这笨丫头，怎的睡得那般沉！守夜的丫鬟呢？怎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五姑娘陆亦涵的另一随身丫鬟岚语慌慌张张地走在跟前，回道：“今日是淳荷当班，那丫头平日里挺尽心尽力的，怎的今日却睡过头了？这么大的火愣是一点也没发觉。”
陆三姑娘焦急，恨声问道：“那安儿呢？平日里瞧着，五丫头最信赖的便是她。”
同是大丫鬟，被三姑娘这般挤兑，岚语脸上有些挂不住，可这大火越烧越旺，这般人命关天的时刻，她不敢撒谎，便老实回道：“姑娘前两日，嘱咐安儿出趟远门，可具体是什么事情，姑娘也并未细说。”
见什么都问不出来，陆三姑娘陆亦诗愈发急躁，这么大的火，即使救出来，还能有活命的机会吗？即使苍天有眼，还留有一条命，可那容貌……她抱紧身子，半分都不敢再往下去想。
第一百零五章给一个交代
周围尽是一片哀嚎、叹息声。
柔弱的夏小娘早早的便哭晕在门边，捂着胸口，哭得肝肠寸断：“我那苦命的女儿，才刚刚来到老夫人跟前享了两天福，没成想竟遭这般的磨难。早知如此，小娘就该带着你在香山寺过活啊。”
眼前似有人影闪现，还未看得清楚来人是谁，那人便已冲入火海。夏小娘受了惊吓刚要尖叫，便又有一道黑瘦的身影冲进火海。
火焰吞噬的声音，“劈里啪啦的”作响。火海外，一行人强打着身子，在屋外焦急的等待着，祈求上苍能放过五姑娘。
一身穿铠甲的魁梧男儿，怀里紧紧抱着一妙龄女子，从火海中冲了出来。
紧跟他们之后，还跟着身穿勇士服的男儿，怀中抱着的，可不就是淳荷吗？
三姑娘陆亦诗与叶妈妈赶忙围过去，去看五姑娘陆亦涵身上是否烫伤，容貌是否被毁？见一切都好，陆三姑娘陆亦诗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怎么救出来那么久，五妹妹还未醒呢？三姑娘心里咯噔下，小心翼翼的将手探过去，见她气息均匀，这才放下心来。
“五妹妹与她的贴身侍女，先是被迷晕在房内。如此，火烧起来时，五妹妹与那丫鬟才半分知觉也没有！”醇厚的熟悉的男音传进三姑娘陆亦诗耳朵里，但暴怒中的陆亦诗显然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她拍着桌子，恨声说道：“哪个王八羔子干的，看姑奶奶不撕了她的皮！”
“此次，多谢江公子出手相救。”夏小娘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福身道谢。
江公子？就是那个夏赟侯的嫡子江浩坤？陆三姑娘陆亦诗咽咽口水，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家小妹的身上只着一件单衣，玲珑的身体在寒风中若隐若现。
她尖叫一声，顾不得寒风凛凛，急的三姑娘忙脱下身上的大髦盖到五姑娘陆亦涵的身上，回身直直瞪着江浩坤说道：“多谢江公子出手相救！但江公子好歹出身侯门，难道不知非礼勿视吗？！”
江浩坤身上那闪着冷光的铠甲上，似是滴落几片雪花，给人一种凌厉之势。
江浩坤双手抱拳，诚恳说道：“三姑娘教训得极是，只是当时情况紧急，实在无暇顾虑太多。待明日，五妹妹醒来后，江某自当给五妹妹一个交代！”
什么交代？
陆三姑娘没将那些话放在心上，她抖抖胳膊，冲身后的丫鬟吼道：“没看到本姑娘的胳膊都压麻了，还不快把五姑娘扶起来。”
五姑娘这一觉睡了好久。梦里，她又梦到留着长长胡须的父亲把她高高举起，用下巴蹭她的脸颊，还梦到美丽温柔的娘亲将她护在怀中，教她读书绘画写字。
可梦境一转，她站在巨大的菱花镜跟前，周围什么人都没有，只她一人无助地站在那里，她想大叫大喊，可没有人来回应她。
她跑得很快，似乎身后有着洪水猛兽在拼命追赶着她。
五姑娘陆亦涵腿一抻，便直直地醒过来。陆二娘子钟毓耶长长叹口气，道：“你这孩子睡了那么久，可把人给吓坏了。”
陆五姑娘扶着额头，只觉胸腔里憋得她喘不过气来，疑惑地看着屋子里围了一大群人。她轻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再看周围的环境，这纱帐、床帘怎的如此像三姐姐房内的。
陆三姑娘陆亦诗接过话茬说道：“五妹妹，你被人下了迷药，差一点就要烧死在火海里。”
朦胧中，她似是听到有人在哭喊，可她的四肢好像被人紧紧桎梏着，半分也动弹不得。她的暖阁遭遇火灾，那么祖母和询哥儿的房间又当如何呢？
她心跳了一跳，左右想看一番，询哥儿歪在他床边，小小的人儿，哭的脸蛋通红。
那么祖母呢？怎么未见祖母呢？
似是看出五姑娘陆亦涵心中所想，陆三姑娘陆亦诗轻声说道：“祖母年岁大了，被那大火熏坏了眼睛，太医说怕是今后再也看不到了。”五姑娘眼眶一红，想起祖母前几日还凑近看她做的抹额，眼睛里的嫌弃是如此宠溺。如今，却再也看不到。顾不上穿上绣鞋，陆五姑娘陆亦涵便要跑出去见祖母。
陆三姑娘按住她急切的身子，温柔说道：“你这丫头，怎的比我还沉不住气！如今祖母身边有昭华姑姑伺候，相信不日病情就能好转。现在的关键是你，太医说你吸进太多浓雾，又被下了迷香，要好好静养才是，身子没好透可不能乱跑。”
夏小娘在一旁哭天抹泪，道：“真不知是哪儿个挨千刀的，究竟是跟涵姐儿有多大的仇恨，那是步步想要涵姐儿的命啊！”
陆三姑娘陆亦诗脸一沉，也说道：“这事儿必须要有个说法，此人若是找不出，那么今后咱们哪里会有什么安生觉？先是把你迷晕，再放一把大火，让你无逃生的可能，招招毙命呀！若不是江公子出手相助，你早就被火海吞噬了。”
闻言，陆五姑娘陆亦涵的眉毛一挑，难不成又是那人救了自己一命？她不仅有些泄气，想着那男人三番两次说的话，她都恨不得把那江公子当成登徒子扔出去！
陆二娘子钟毓也在旁担忧问道：“五丫头，好好想想，自己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老夫人毕竟与你长久住在一处，年岁大了，实在经不起这番折腾。”
陆五姑娘心中愧疚。是啊，祖母还跟着她同住，还有小小的询哥儿。背后那放火之人，怕也没想留这两人的命。
究竟会是谁，能巴不得她去死。
脑海中，不自觉地想起那大红的喜袍，那人笑眯眯地说道：“大姐姐是妹妹的嫡姐，难道二姐姐就不是了吗？若妹妹愿意和姐姐站在一处，姐姐保证，会给你一条锦绣前程。
想到这里，陆五姑娘陆亦涵冷冷说道：“婶娘，我刚从香山寺回府，哪里有机会结识什么仇人？无外乎是得罪了二姐姐！”
话音刚落，座下一阵安静。三姑娘如一只好斗的母鸡般拍案而起，她说道：“瞧把她能的，当了六王妃娘娘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本姑娘就不相信，这世上就没人能治住她！”
第一百零七章一次不忠
听三姐姐陆亦诗如此没遮没拦的话，吓得五姑娘陆亦涵赶忙上前捂住她的嘴巴，小声说道：“三姐姐，若是被二婶娘听到，可不是一百遍女则能解决的事情了。”
陆三姑娘俏皮地吐吐舌头，探着毛茸茸的小脑袋向外张望，就怕陆二娘子钟毓神不知鬼不觉的突然袭击。自从陆大娘子陈峥嵘半疯半癫后，陆二娘子钟毓的当家主母范儿便越来越明显，她常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她便以身作则，常常挺着腰板，板着脸孔，一板一眼的查找着错处，凡是她走过的地方，丫鬟嬷嬷们连大气也不敢喘。
门“吱呀”一声打开。
陆三姑娘赶忙装模做样的坐好，规规矩矩地拿着毛笔认真抄写女则。
岚语拿着两个热烘烘的暖袋，悄悄地放在陆三姑娘与陆五姑娘的脚底下，又把炉火里的碳拔得更旺了些，这才笑着说道：“三姑娘莫怕，是奴婢。”
陆三姑娘看着这丫鬟狐假虎威的模样，想着刚刚自己的窘状，便端起三姑娘的架子问道：“小小年纪好的不学，竟敢开主子的玩笑，也就是你们姑娘是个好说话的，那般纵着你们！淳荷呢？姑娘还没熄灯歇息呢？怎的她自己偷闲去了。”
陆五姑娘陆亦涵也向门外望去，淡淡的眼里看不出情绪，她说道：“昨晚的事情，怕是淳荷也吓得不轻，让她歇着吧，明日来回话。”
闻言，岚语吓得摇摇头，忙跪在地上，轻声说道：“姑娘，淳荷就跪在门外，她说自己守夜失职，差点害得姑娘葬身火海，实在是没脸见姑娘了。”
“既是没脸，何不自己去寻个去处？”
陆五姑娘喝着茶水，平静的眼眸里尽是波澜不惊，可伺候许久的岚语却知道，这是姑娘动怒前的征兆。
陆三姑娘陆亦诗惊讶地看着陆亦涵，轻声说道：“都说五妹妹待下人是极好的，瞧瞧你屋内的丫鬟，哪儿个不惹别房的丫鬟眼红羡慕？如今怎生那么大的火气？那淳荷虽不尽心，但她也是无辜受牵连的。”
“若是无辜，我又何必要赶她走？”
陆五姑娘陆亦涵直直看向地上跪着的岚语，轻声说道：“你向来是个耳根软的，淳荷又与你一同长大，若让你去传话，估计三两句的便被你抹平了，你去把淳荷叫进来，好歹主仆一场，有些话还是要说清楚的。”
岚语不敢细问，便将衣着单薄的淳荷请进屋内。许是跪了许久，淳荷脸色发白，整个人都颤栗不已。
五姑娘陆亦涵淡淡问道：“淳荷，你是大娘子身边伺候的丫鬟，忠心耿耿，任劳任怨。眼下，大娘子神志不清、疯疯癫癫，正需要个知根知底的过去伺候，我瞧着，你去正合适。”
淳荷狠狠将头磕在地上，哑着声音说道：“姑娘，奴婢知错了，求姑娘给奴婢一个机会吧！”
陆五姑娘冷哼道：“如今，你觉得我这里是个好去处，可你当初答应二姐姐身边的墨芯时，怎的就没想到这一层？”
淳荷知晓，那晚的事情是决计瞒不住了，便跪在地上，狠狠磕头，嘴里讨饶道：“奴婢知错了。奴婢真的没想到二姑娘会心狠手辣至此，那天，墨芯来找到奴婢，说是要套出五姑娘嘴巴里的实话，如此这般，王妃娘娘也不至于寝食难安，所以便给了奴婢一包药，放在姑娘的安神汤里。奴婢根本就想不到，二姑娘做了两手准备，还将迷香放进姑娘房内，这样，大火来时，我与姑娘都逃不出来的。”
“可恶！”一旁的三姑娘陆亦诗咬牙切齿，恨道：“即使不能敲鼓鸣冤，本姑奶奶也要提着这贱婢去找陆亦亭讨个说法！”
五姑娘陆亦涵轻轻拉住三姐姐的衣衫，淡淡说道：“淳荷是我的丫鬟，依二姐姐的舌灿莲花，旁边又有墨芯那般的狠角色，咱们过去是吃力不讨好。”
陆三姑娘陆亦诗恨恨坐在椅子上，生气说道：“来人呐，把这等背主求荣之人给我拉下去，重打五十大板，再随便找个人牙子发卖出去！”
淳荷闻言，跪着向前拉着五姑娘陆亦涵的衣袖，轻声说道：“姑娘，是奴婢鬼迷了心窍。奴婢不该嫉妒您处处疼爱安儿姐姐，更不该自怨自艾上了墨芯的圈套。奴婢不忠不义，姑娘想怎么惩罚就怎么惩罚，只求姑娘莫要敢我走。我家中只剩下那对狼心狗肺的兄嫂，我若是被这样赶回去，说不准我那狠心的哥嫂会把我发卖到青楼，到那时……奴婢就只有死路一条。”
一旁的岚语也听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跪下求情道：“姑娘，淳荷就是希望能得到主子的重视，能为自己谋一个好前途！求姑娘发发慈悲，饶了淳荷一命，淳荷怎么也不敢害你的性命啊！她是被人骗住了，心眼不坏的。”
陆五姑娘微微叹气，如此不知深浅的丫鬟，即使再聪明，留在身边怕也是会闯下大祸。她轻轻说道：“若淳荷是心肠歹毒的，就不是简单打发出去了。你们刚被大娘子拨到我这边时，我就告诉过你们，若你们对我忠心耿耿，那我必定会为你们谋得一个好前程。淳荷，一次不忠，永不再用。纵然你有万般委屈、万般无奈。我这里，是定不能再留你了。”
院子里传来淳荷的哭喊混着板子的声响。
陆三姑娘捅捅她的胳膊，轻声道：“凡事都有第一次，你如今还在娘家，这丫头就敢对你不忠，若是等你嫁了人，指不定会翻出多大的浪花。”
陆五姑娘陆亦涵低头不语，曾经，她有过一个亲如姐妹的丫鬟，与她一同吃饭、带她出门游玩，可那丫鬟却在关键时刻，狠狠捅了她一刀，将她推入万劫不复之地。
她的贴身丫鬟可以愚笨、可以胆小，但绝对不能不忠心。
陆三姑娘陆亦诗冷冷说道：“就是要把这淳荷提到院子里打，让这周遭的丫鬟嬷嬷都看到，若是再有个不长眼的为陆二姑娘办事，这便是下场！”
第一百零八章 向老夫人提亲
那场那火，把明宇轩烧的干干净净。只留下几个小厮、嬷嬷在那里清扫。
陆五姑娘陆亦涵与询哥儿都随着陆老夫人住在了二房这里。陆二娘子钟毓人虽然泼辣，但却是个心眼极正的人，寒冬腊月里，她忙里忙外，将这一家子人都伺候的很好。
这天，陆老夫人喝完续命的参汤后，提着精神强撑着说道：“人家都说，家贼难防。活到我这份儿上，竟还被自己一手养大的孙女给算计了！淳荷勾结二姑娘陆亦亭，此为不忠。若只是轻易的发卖出去，怕是今后震慑不住下面的人。”
陆二娘子钟毓福身回道：“那依母亲的意思呢？”
陆老夫人微微坐起身子，叶妈妈手里的软枕便已稳稳当当的放在老夫人的腰上，轻声道：“枕垫就在后面放着呢？老夫人尽管放心依靠。”
陆老夫人牵着二娘子钟毓的手，摸索着躺好，才说道：“挨了打后，把淳荷丢到六王府跟前，也要让咱们的王妃娘娘气上几天！”
陆二娘子钟毓点头称是，说道：“媳妇正有此意。”她想起死去的陆大姑娘陆亦若，心口就疼痛不已，淡淡说道：“以前三弟妹力荐大姑娘嫁入王府，那时媳妇还小肚鸡肠的埋怨，如今看着，还是三弟妹慧眼识人，多好的丫头啊，若不是为了家族，何至于沦落到那番田地？”
陆老夫人摆摆手，轻声说道：“过去的事情莫要再提。”提一次，她这个做母亲的，都觉得自己没脸见儿子跟媳妇，她轻轻嗓音，继续说道：“那日多亏了夏赟侯嫡子江浩坤出手帮助，不然，我这老婆子就不能再看到询哥儿和涵姐儿了。二娘子，咱们要好好谢谢人家。”
陆二娘子钟毓也转了话题，轻声笑道：“早早就备下了，算着时辰，说不准这会儿已经在路上了。”
江浩坤身穿一件宝蓝色衣袍，腰间绑着一根深蓝色腰带，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剑一般的眉毛斜斜飞入鬓角，身材挺直，自有一股高贵清华之感。
随侍的小厮印厚笑嘻嘻地双手抱拳，说道：“那奴才就祝愿公子，心想事成，抱得美人归。”
江浩坤绷着脸，看着印厚那一脸嬉皮笑脸的模样，柔柔说道：“等过几日闲下来，我去找母亲好好说说，”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印厚，轻声说道：“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该找个人好好管管你的性子。”
印厚哀嚎一声，忙不迭地说道：“公子，奴婢上有娘亲姐姐管着，下有妹妹们念叨，你再让夫人给我塞个姑娘过来，那奴婢还有活路吗？”
江浩坤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轻声说道：“可我瞧着，你享受的不得行。放心，我定要母亲为你寻一户美貌姑娘。”
印厚抖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心里暗暗可怜起陆府的那位五姑娘了，好好的年华，怎么就被那般腹黑的公子给瞧上了呢？这位，可是吃肉不吐骨头的主儿，赚了便宜，还非要倒打一耙，瞧着可真生气。
陆家二房！
陆老夫人早早的便坐在桌前等着，听到有脚步声，便会轻声问道：“是坤哥儿来了吗？”
叶妈妈捂住她冰凉的手，轻声安抚道：“是小丫鬟给您添茶水呢！”
陆老夫人眼睛看不见，便急躁起来说道：“谁让这些丫鬟到处乱晃呢！那茶水换的勤有什么用，去厨房看看豆娘，那饭菜做得怎么样？”
被莫名挨训，小丫鬟委屈的眼泪打转，但还是乖巧地推门离开。
正焦急等待着，陆二娘子钟毓热情的将江浩坤引到屋内，她温柔说道：“老夫人老早就念叨着你呢！如今你能过来陪老夫人聊天，不知老人家有多高兴。”
江浩坤双手抱拳行礼，说道：“给老夫人请安。”
听到熟悉的声音，老夫人心里的焦虑少了许多，她伸出手在空气中无意识的摸索着，叶妈妈使眼色给江浩坤，江浩坤心领神会地拉住陆老夫人地手，恭敬说道：“老夫人，晚辈在这里给您请安。”
“好孩子，快来这边坐。”陆老夫人亲热地拉起他地手，止不住地叹息，道：“老三在时，就格外器重你，如今陆府正是风雨飘摇的时刻，若不是你在紧急的时刻，救了涵姐儿，我这老婆子的命，怕真的是撑不住了。”
“这些都是晚辈该做的。”江浩坤回道，“只是要害五姑娘的人，怕是不会轻易放手。”
陆老夫人屏着一口气，半响，却也只能颓废地坐在软榻上。
江公子起身抱拳行礼，郑重说道：“那日救五姑娘时，情况紧急，晚辈……不小心看了五姑娘的身子。”
陆二娘子钟毓倒抽一口气，这孩子，怎的那么耿直呢？
“五姑娘的清誉被晚辈毁了，那晚辈就应当担负起这个责任，迎娶五姑娘进门。”江浩坤真诚说道。
陆老夫人微微惊讶，转眼便释然了，轻声说道：“你能说通自己的母亲吗？”她看向陆二娘子钟毓，无奈说道：“如今的陆府，早已不是你三叔在时的那般光景了，能勉强维持下去已是不容易。”
江浩坤微微一笑，说道：“母亲那里，晚辈会好好地说。五姑娘德才兼备，是最想的妻子。”
“发生大火后，我这日子过得胆战心惊，只担心那心怀叵测之人会卷土重来，”陆老夫人欣慰地点头，慈爱说道：“如今，若能成为你的妻子，那么我也能微微松口气。”
三姑娘暖阁里，五姑娘陆亦涵正一边吃着花生酥，一边翻看着古籍。岚语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语气里是藏不住地欢欣雀跃，她说道：“姑娘！天大的喜事！”
陆亦涵白她一眼，问道：“哪来的喜事？难不成明宇轩那么快就修好了？”三姐姐不仅平日里粗线条，睡起觉来，恨不得把她一脚踹下去！
岚语喘着粗气，兴奋地说道：“是江公子！江公子向老夫人提亲了。”
第一百零九章还会有王法吗？
“你说什么！”
精致的玉瓷白碗混着剔透的小米粥，被六王妃娘娘陆亦亭打落在地上，屋里女使跪了一地。
墨芯上前安抚着，继续说道：“淳荷也被老夫人罚跪在王府门前，摆明了是要让娘娘下不来台。”
六王妃娘娘恨恨的，听着暖阁内婴儿喋喋不休地哭闹，怒气冲冲地说道：“奶妈呢！还不让奶妈赶快将小皇子带下去！”
一丰腴的妇人，听到王妃娘娘的训斥，忙低着头把孩子抱了出去。
墨芯压低声音，接着说道：“本想着替娘娘解决了五姑娘那等麻烦事，没成想，却让五姑娘因祸得福，白白捡了夏赟侯嫡子这般的好亲事。奴婢听说，那天大火时，正恰逢江公子巡城，而江公子不顾大火来势汹汹，闯进火海救人，官家也是赞誉有加。如今，又传出这番喜事，汴梁城怕是要热闹了！”
二姑娘捂着胸口，炽热嫉妒的眼眸里似乎又显现出初次遇到江浩坤公子时的模样，面目清朗，如清风徐来般美好俊逸，品格高洁的侯门嫡子，少年时期便已是金榜题名，武艺高超，这般十全十美的人，怎的就被五妹妹给捡漏了去？
越想越恨，她甚至有些厌恶肚子里的这团肉，若不是这块肉碍事，她又何至于困在这王府大院里？
“然后呢？”二姑娘陆亦亭冷冷地问：“那夏赟侯夫人可是个难相处的，在她心里，她的儿子能配得上官家金枝玉叶的公主，区区一个陆府她能瞧的上？”
墨芯恭敬回道：“许是老夫人也想到了这一层，便告诉江公子，若想迎娶五姑娘，必要三媒六聘，堂堂正正！”
“哈！哈！哈！”
陆二姑娘陆亦亭插着腰，笑得眼泪横流。
墨芯见她癫狂，忙上前捂住她的肚子，道：“娘娘，太医嘱咐过，您的心情可不能大起大落！”
陆二姑娘陆亦亭冷冷地哼，说道：“还会有人去在乎吗？说什么三媒六聘，堂堂正正，老夫人这是在拐着弯地骂我不知检点呢？把淳荷扔到我跟前，成心恶心人不是？想当初，母亲也想让我嫁入夏赟侯府，祖母那时是怎么说的，她说母亲是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出了事情，母亲又想将我许配给八王爷，可是祖母呢？她从我是痴人妄想！如今，她老人家想教训我，可她老人家有那资格吗？是养我的祖母，一步步将本宫推到如今的位置上，想要本宫回头，简直是做梦！”
陆二姑娘陆亦亭捂着肚子，淡淡说道：“都不喜欢本宫，都恨不得想让本宫千刀万剐，本宫倒要看看，她们有没有那个本事！”她冰冷地看着墨芯，冷冷说道：“既然五妹妹不要墨芯了，好歹本宫是墨芯的旧主，如何能不为淳荷好生打算一番。”
墨芯屏着呼吸，小心翼翼地问道：“娘娘想要怎么去做？”
陆二姑娘陆亦亭淡淡微笑，温柔说道：“淳荷容貌俏丽，若是这般回到哥嫂家，说不准找个又老又丑的庄稼汉都嫁出去了。她办事如此得力，本宫怎能不好好奖赏她一番呢？！”
叶妈妈将煮熟的鸡蛋上放了一层丝帕，轻柔地按压陆老夫人的眼睛上。她温柔说道：“老夫人，太医说了，这煮熟的鸡蛋能缓解疼痛，还能消肿疗伤，说不准明早起来，那眼睛又能看见光亮了。”
陆老夫人失笑，淡淡说道：“怕是眼睛没有治好，我这老太婆的命就已经保不住了。”
叶妈妈低头不语，眼眶润润的，哑着嗓音说道：“老夫人，您不要这样说，老奴不舍得你离开。”
陆老夫人轻轻叹气，温柔说道：“你自幼就跟在我身边，陪着我的时间最久，也是最聪明的。等五姑娘出嫁后，你就随着她一起嫁过去，五丫头心眼实在又通透，有她在，定能护住你的晚年吉祥如意。”
见陆老夫人嘴里絮絮叨叨地说着像是临终的话，叶妈妈再也忍不住，捂着脸小声而又压抑地哭出来。陆老夫人摸索着，将那双布满青筋的手轻轻放在她头上，轻声说道：“都多大的人了？竟还整日里哭哭泣泣的。还记得你刚刚入府时，小小的年纪，老是做不好手中的活计，为此没少挨管事嬷嬷的打骂，可如今，这偌大的陆府还要辛苦你继续为我守着！”
“府里的几个丫头年岁还小，如何能挡得住陆亦亭的报复呢？老身想着，毕竟这二丫头是长在我身边的，我说两句话说不准她还能去听听。没想到，她转身就将淳荷卖入青楼，真真是丧心病狂！而我，再也没有能力护好这一家子，趁着自己还有一口气，得赶快把余下的这几个姑娘赶快嫁出去，否则，我实在是放心不下。”
叶妈妈上前，哭着问道：“老夫人，您是在担心……”
“不得不担心啊！”陆老夫人捂着胸口，那里疼痛不已，好似喘一口气就要用上所有的力气，她压抑着痛苦，轻声说道：“二姑娘陆亦亭总觉得自己在娘家受了万千委屈，在她心目中，陆府的每一个人都不是她的亲人，而是毁了她幸福人生的刽子手！二姑娘是不会看着陆府的姐妹们，获得美好的幸福。如今的她，与娘家撕破脸，贤贵妃娘娘又不耐烦她，兰湘侧妃又是个极会做事的，小妾们妖娆精明，她有几个心肠能与这些人去斗，她唯一的期望，只有她偷情的姐夫，咱们的六王爷，可是以色侍人，又能走多远？狗急了会跳墙，兔子急了会咬人，更何况咱们的二姑娘从不是什么良善之人，我担心，为了固宠，她会将自己的妹妹推出去给六王爷！”
叶妈妈心下一惊，说道：“那天，三姑娘与五姑娘只一门心思地想要为大姑娘讨要说法，打扮的太过于亮丽，奴婢瞧着，六王爷的眼睛就没从这两姑娘身上放下来过。”她恨恨啐了一口，道：“若是官家让这等败类继承王位，这天下还能有什么王法！”
第一百一十章陪我看看母亲
“这天下的事，哪里是咱们这些夫人能考虑的，惟愿坤哥儿，能说通他的母亲，能为五丫头提供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我也便能放心了。”陆老夫人淡淡说道，眼前的世界一片漆黑，她想着自己不论如何也要撑住，一定要把三姑娘与五姑娘放心的出嫁，她这心里才能真正落地。
陆三姑娘陆亦诗气呼呼地坐到凳子上，瞪着软榻上云淡风轻地五姑娘，恨声说道：“听说，江浩坤公子上门来提亲了。”
陆五姑娘陆亦涵头也不抬，淡淡说道：“是啊……”
陆三姑娘陆亦诗恨得要上前去撕她的嘴，语气里带着羡慕，她说道：“整个汴梁城的小姐姑娘们，不知有多少会哭晕过去，瞧瞧你，赚了那么大的便宜，还能如此云淡风轻！”
陆五姑娘陆亦涵眼皮不抬，轻声说道：“提亲又能怎样，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那江浩坤还能扭得过夏赟侯夫人。”
夏赟侯夫人崔姒，乃是当朝太后的亲生外甥女，出身崔相府，当年差点就入宫成了官家的皇后娘娘，只不过，这崔姒偏偏不爱文弱书生的花拳绣腿，偏偏喜欢上夏赟侯那孔武有力的男子气概，再加上相府人才济济，用不着崔姒再去巩固自家的势力，便由着崔姒的性子嫁入夏赟侯府。
本该是段琴瑟和鸣的佳话，可偏偏那夏赟侯最爱的女子是府里的小娘，听闻那小娘花容月貌，吟诗作画的造诣很高，性子柔柔弱弱的，很受夏赟侯宠爱，更是先于崔姒生下庶长子。
本来，崔姒嫁到夏赟侯府就是低嫁，原本以为夫君会善待她，可夏赟侯却日日夜夜宿在小娘那里。时间一久，难免性子跋扈些，说些极其伤人的话语。日子久了，夫妻间的隔阂也是越来越深。
陆三姑娘陆亦诗一提起夏赟侯夫人，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慢悠悠说道：“还是你这小丫头想得清楚，若是个脑子不清楚的，真的会如飞蛾扑火般的扑上去，别人不会去说江浩坤什么，但会说你不自量力……”
见五姑娘陆亦涵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三姑娘陆亦诗清清嗓子，学着姐姐的口吻说道：“你能有这番见解，姐姐甚是安慰。”
陆五姑娘陆亦涵淡淡笑出来，温柔说道：“嫁人，还是寻一户门当户对的，日子自在些便是最好。”
眼瞅着就快要年关，陆昭华犹豫许久，还是推开太傅大人程铮的书房，安静妥帖的把茶水端在桌子上，太傅大人程铮手里捧着书，头也不抬地说道：“有事就说事，我与你之间实在不适合举案齐眉的画面。”
是啊，那层层脸皮都已经撕破了，又何必惺惺作态呢？
陆昭华收起心酸，轻声说道：“母亲眼睛不好，今年我想送买些母亲喜欢的吃食送过去。”
太傅大人翻了一页书本，淡淡说道：“想买什么就去帐房先生那里拿钱，若是你的母亲舍不得你，你还可以常住在娘家。”
陆昭华被深深刺痛，她想发脾气，可是她的夫君不冷不热的对待她，她胸腔的怒火就像是打在棉花糖上，半分也发作不起来。
她说道：“平常日子，还可以寻个由头，说官人公务繁忙，可这送年货，官人不论如何也该同我一起回去。更何况，母亲的眼疾怕是好不了，你毕竟是女婿，不论如何也该看望下。”
太傅大人程铮终于从书本里抬起头，淡淡说道：“夫人可真是用心良苦，编织那么多的借口做什么呢？是想炫耀一下你们如何母女情深，还是再责备我未尽到女婿的职责？”他扣上书本，眼里有着冷嘲热讽，他极冷淡地说道：“何必那么麻烦呢？夫人尽管告诉岳母，只说我就是不愿意看望她，相信岳母定能体谅小婿的为难。”
言罢，他站起身子，显然不愿意再与陆昭华多做交谈。
“官人还在恨着母亲吗？这么些年，官人从未去过陆府，若不是你我之间还有一个女儿要抚养，说不准官人早早便将一封休书送到陆府。”陆昭华望着瘦削的背影，与记忆中的俊逸少年不断重合，她淡淡说道：“当初，是官人瞧上了父亲的官位，更是觉得母亲的娘家孔氏能为你的仕途增添光彩，巴巴的就答应了这桩婚事。婚后一年，我才发现你在老家还有原配妻子在辛苦劳作。母亲骄傲了一辈子，只养育我一个女儿，可你呢？为了前途，不惜伤害了自己的原配妻子，更是伤害了我。母亲气不过，更心疼我会受欺负，行为做事是很极端，可是官人呢？官人难道就一点错误都没有？”
太傅大人冷冷转身，淡淡说道：“刚成婚时，我与你也有如胶似漆的时刻，是你的步步紧逼让我恨毒了你的身份，你是陆府高贵的嫡亲大小姐，嫁给我这个山里来的穷小姐自然是让你受到委屈，可生在那等苦地方，就活该被你和你的母亲作践吗？”
所以呢？！
陆昭华含着眼泪，说道：“那些过往，我不愿再去回忆，你我本就不应该结合在一起，你希望自己的妻子仰望你、崇拜你，而我希望自己的夫君心疼我、宠爱我，这样自私自利的俩个人，怎么会结出幸福的果实？”她看着太傅大人轻声说道：“但父亲，待你是极好的，可不可以看在父亲的面子上，去看看我的母亲。我什么都不要，甚至不要求你留下来吃一顿饭，只要你陪着我回娘家，让母亲能心安些就好。”
太傅大人程铮冷冷地看着她，淡淡说道：“你与我的关系，岳母心知肚明，再怎么伪装也是骗不住她的，你又何必多此一举！”
“就算是场心知肚明的谎言，我也想让母亲开心一些。”陆昭华想着母亲那苍老的身体，不由心头发酸，若是扭转不了天命，让操劳一辈子的母亲放心离开也是好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