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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桑家静     渣了病娇后迎来修罗场txt下载     渣了病娇后迎来修罗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四十章 攻城(三)

    这些鬼魅在靠近魔屠后,突地异变,它们当场现露出真身,猛地呼啸而上。

    在扑冲上去的过程中,质硬如钢器的指甲伸长,如枯尖的刺滕,具现的身体呈腐烂的尸体状,脓流出黯黑冰凉的黑血,空气之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气味。

    呱——

    嘎嘎——

    怪异的叫声,颤鸣的风声。

    这一切看起来杀气腾腾,还挺吓唬人的,但最后全都被魔屠那一柄漆黑的大刀一亮相,一个刀起手落,锋芒如月轮滚散尽数斩成了灰。

    那灰烬飘散的细榍从他冰冷暗红的眼角划过,那些在他面前重叠的黑影仿佛咒怨的血泪,最终绝望地被撕裂。

    该得不说,魔屠这人十分凶残。

    前几世一开始顾君师搞事情的时候,多少都有些避忌着这个人。

    因为但凡想要摆脱他的纠缠,要么被他杀了,要么就是杀了他。

    他的疯批程度一度叫魏郦这等任意妄为的狐妖都叹为观止,最主要的是,他修为深不可测,战力更是可以越阶杀敌。

    要说,榕城城主倒是个明眼识人才的领导,竟会叫魔屠来替他镇守着仙器,想来除了他,还真没有多少人能够适应跟担任得起这个岗位了。

    这时又是一批鬼魅来了,而这一次的鬼魅等级明显双高了些许,它们几乎都修出了真正的人形,且每一个都是活色生香的大美人。

    这是硬的不行,来美人计了?

    这些穿着暴露妖娆的美人跟飞天一样飘了起来,香风阵阵、眼神魅惑地贴近魔屠,甚至还像美人蛇一般在他身上扭动身躯。

    然而魔屠就像一座冰冷坚硬的石塔,他抱着跟他一样冰冷的刀,周身的煞气一纵,那些前一秒还笑得勾人的鬼魅下一刻,便尖叫着连连退开了。

    “愚昧之极!”

    一声低沉却磁性十足的声音冷冷讥道。

    下一秒,他起势,那柄以“饕餮”凶兽名命的刀,从森光镜漆的刀刃口处开始疵裂,就像一排尖森的齿牙,它拥有着最锋利的咬合力、也有着最坚硬的质感。

    他将刀一挥出去,便如海中巨鲨飞速游曳着身躯朝腥红的猎物狂暴撕咬而去。

    景色在那一瞬间变成凝滞缓慢、苍白、溃动,鬼哭鬼嚎叫的鬼魅无处可逃,最终成为了白骨腐朽、化为虚影了无踪迹。

    顾飔君躲在一旁,直接看傻了眼:“他、他好厉害啊。”

    这就叫厉害?

    他不久之前分明见过更厉害的一幕不是吗?

    顾君师听他话里有话,问道:“所以呢?”

    “那咱们不盗仙器了吧?”他小声建议道。

    顾君师哑声一笑:“那可不行。”

    “娘,有他守着,酆都那些鬼修肯定盗不走仙器,就让它留在榕城吧。”

    小家伙多少有些担心他爹,别人不知道他那个爹的真实身份,他却知道的,他爹代表的可是正义仙盟,倘若这事让她娘给捣乱一通,他爹后续必定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

    当然,麻烦还是一桩小事,他反正也是一个坑爹的儿子,主要是他担心他爹会来找他娘的麻烦。

    再怎么说,他不跟他爹了,但也不指着他爹跟他娘最终闹得反目成仇啊。

    顾君师一时倒不知道飔君的小脑袋瓜子里想了那么多,她以为他是担心自己对付不了魔屠。

    “小飔君,魔屠虽厉害,可到底是一个人,你道鬼修的鬼魅有多少?除了鬼魅,还有魔魅、恶鬼、厉鬼,甚至还有招魂幡下的百鬼夜行,仅凭魔屠一人,他就算守得住仙器,最终也会被折腾得够呛。”

    别将酆都鬼城的人当傻子,他们对于如何折腾人、折磨人、消耗人,那都是深有研究的专家。

    “可是如果这边动静闹大了,难道不会有人来支援吗?”

    总不可能逮着人魔屠一只羊毛使劲薅吧,修仙盟的人呢?

    顾君师却风清云淡道:“不会有人来的。”

    “为、为什么?”顾飔君瞪着眼睛,心底莫名有些不安起来。

    他娘为什么笃定不会有人来支援这个魔屠,是真放心他一个人能够守得下来,还是……出事了?

    要不怎么说顾君师才是最老谋深算的人呢。

    酆都鬼城跟三城与修仙盟两边的情况她早就摸得一清二楚,这七年在酆都,她才是真正的龙入宝库,玩诡计手段,他们只怕还赶不及她的十分之一。

    “因为从一开始,攻打榕城都只是一出调虎离山之计,你道除了榕城还有一件仙器之外,花城那边便不需要人驻守吗?”

    “花城?对啊,花城也有一件仙器,难道还有别的人去花城了?”

    不是难道,是绝对。

    “花城城主也不是个傻的,他肯定也有布局,但是三城共有多少修士?不足七、八千吧,你道酆都有多少鬼修?十数万人之众,所以这是他们想守,就能够守得住的吗?”

    “那么三城必输了?”

    “也不一定。”

    只要他们取出仙器,彻底放弃镇压酆都的鬼气,这样一来,可以暂时逼退前来攻击的人,但这么做,却意味着他们将彻底放弃最后一把关押着凶兽牢笼的钥匙。

    所以三城现在的选择只有,借助仙器之力暂时缓口气,再谋后事。

    或者以命博一线,与鬼修抗争到底,直到实力悬殊过大,消耗殆尽,榕城跟花城最终依旧逃脱不了跟慈悲城一般的厄运。

    倘若他们不傻,最终自会选择前者,至少这样一来,还有片刻的转机。

    他讶道:“所以,这里真只有他一个人啊?!”

    不是不愿派人来支援,而是根本没有人手过来支援,花城那边一旦察觉异动,榕城必定会再调派人手前去救助支撑。

    这么一大杀器没放出去屠杀鬼修,而是放在这里守着仙器,就知道这其中的份量跟决择的重要性。

    仙器非到最后一刻,榕城城主都不愿意将它取出来,破坏封印。

    谁都知道,当酆都的鬼气彻底失控弥漫天地,那便是一场浩大的灾劫。

    当然,这也是一直在暗处蠢蠢欲动的魔族他们一直在等待的机会了。

    顾飔君不服道:“可就算他一个人,也不一定守不住啊,你看他刚才可是一招就解决掉了那么多鬼魅啊。”

    的确,凭魔屠的实力,若在外边儿一城的鬼修都不够他杀的,可问题是……有句话叫龙困浅滩。

    有些事顾君师不与顾飔君讲是不想他过早知道一些龌龊之事,但该教的道理跟看破事局的敏锐还得教。

    “别忘了,这里是榕城,是与离酆相临相承这么多年的城池,小孩儿,你知道什么叫釜底游鱼?”

第二百四十一章 救世之主(一)

    顾飔君是启蒙过的,但到底年龄少,又过早离家,自没读过多少书,他娘所讲的“釜底游鱼”并没有听懂。

    他郁闷地摇了摇头。

    她安慰地拍了拍她:“那我教你,如今的榕城就是。”

    他们这些年以来仗着仙器之威,却忘了豺狼总归是豺狼,他们的安份总有一日会成为放松警惕的致命毒素,他们以为只要守着仙器便能够安然无虞,可是以器摄人,但自身却始终是站在敌人地盘附近的危险境地,一旦被人寻到破绽,就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记住,永远不要将自己处于危墙之下,除非你做这一切只是为了将危墙彻底拆除。”

    “娘的意思是,榕城就是一直处于危墙而不自知……”顾飔君半懂半懵地理解着。

    并非不知。

    而是他们天真就天真在,以为可以这样一直相安无事下去,三城始终是耐何不了酆都,这跟仙道之人天生讲求尊道贵德,天人合一,贵生济世的无为心态有关,他们不会做出将鬼修与酆都一众赶尽杀绝般泯灭人性之事。

    一直仅靠着仙器镇压着酆都,但这世上没有全然的平衡,只有相对的平衡,一旦有一方稍强势一些,平衡被打破,酆都鬼城的人可没有多少悲天悯人的想法,所以三城就将成为这一场平衡失利的陪葬品。

    酆都鬼城可不是临时起义来对付三座城,而是蓄谋已久,他们会不知道这些灵修的弱点,他们会在进攻之前不进行一番布局?

    这些鬼修一个个都是鬼精鬼精,鬼修的特点就是猥琐发育,但一旦让他们取到契机,他们就会猖狂歹毒到令人无法置信的地步。

    再加上……这背后一直还有一个隐藏的推手。

    顾君师这些年以来,一直都在暗中调查那一双邪佞的红眼究竟是什么,而近来她却越来越感觉她即将触碰到真相了。

    甚至是这个世界、这个天地、这千年以来始终无人能够飞升成仙,还有天道与六绛浮生这个龙傲天……这一切一切的真相,她相信用不了多久,她都能够弄清楚了。

    “不是,那娘,你光记挂着榕城的仙器,花城的仙器如果落在酆都鬼城的手里,那怎么办?”飔君忽然想到这一茬。

    顾君师淡淡瞥了他一眼,无声之中,她眸中的深意却镇住了顾飔君。

    他顷刻间好像明白了:“娘、娘,你是不是早就派人去截获……”

    “人皇去了。”

    “难道他这么粘娘,这一次却没有跟来。”顾飔君后知后觉道。

    过了一会儿,顾君师道:“飔君,你知道我这一次带你过来,跟你讲这些话,是为了什么吗?”

    顾飔君一怔。

    这一次,他努力地思考了起来,他思前想后,终于恍然大悟。

    “娘,是想告诉飔君,你并不是这两方的人。”

    “还有呢?”

    “你有别的打算。”

    “还有呢?”

    还有?

    还有什么?

    他想啊想啊,忽然想到她娘教的“釜底游鱼”跟不立于危墙之下,再联想到她说除非——除非你做这一切只是为了将危墙彻底拆除!

    她娘难不成,打算一力挑起正邪两方的全部仇恨?!

    还有爹,她娘跟爹好像还有些仇怨过往,她会不会也想趁机将他爹给……?!

    “娘,你、你会怎么对待爹?”他惊恐地问道。

    顾君师知道顾飔君这孩子不比普通的孩子,或许是修仙界的孩子天生就比凡人界的孩子悟事早,所以她教他的时候,也会以一种平等的方式。

    她知道他可以慢慢理解懂她的意思,只是她没想到,他会想到那个被他“厌恶”“抛弃”的爹。

    或许孩子的天性就是这样,气归气,还遇上事亲爹还是会本能地进行维护。

    “飔君,你说我将你爹在众人瞩目的时候掳走,会如何?”她打趣道。

    顾飔君眨巴眨巴眼睛,小心地问道:“为何要掳走他,娘?”

    要打算将他爹当成人质来威胁修仙派的人吗?

    “当年,他封住了我的力量,将我于塔上囚禁了七日,这么特别的经历,我觉得也该换他体验一下。”

    顾飔君听完愣了一下:“……”

    他暗吁了一口气。

    爹,娘好像也没打算对你做更过份的事情,如果只是抓回去关一关,那啥……你就自求多福吧。

    或许被掳的时候,面对恶势力威胁你努力多反抗一下,看能不能让她稍微动一动恻隐之心,叫你别那么当众丢人。

    ——

    榕城被城门前的嵎夷鬼王牵制着,属于酆都的鬼界却逐步朝着这边蔓延,当鬼气充斥着这片天地,灵气枯涸,那么灵修便会被不断增涨的鬼修吞噬。

    顾君师看到酆都的鬼气好像打翻了的浓墨重重地洒开,野马一样奔腾蜿蜒覆盖了天与地,此时远处的一切都寂静的可怕,仿佛黑暗要吞噬一切。

    “花城的仙器……拿到了。”

    风中,独属她清淡缥缈的声音响起。

    城外的榕城城主于师成、慧明师太、晏天骄等人一众修仙派的人,正与鬼修战斗正酣,忽感天地异变,心头重重地跳,就好像有什么不详的事情即将发生。

    “哈哈哈哈……”一阵嚣张又得意的狂笑自嵎夷鬼王口中宣泄而出。

    他张开双臂,仰头大笑,披风张扬。

    “你们拿什么来阻止?!来再多的人又如何?这里是酆都,是鬼城,现在只剩下榕城一件仙器,你们守得住吗?”

    底下的鬼修虽然伤亡惨重,但这些人仍旧用着那一张张腥红邪恶的脸,与嵎夷鬼王一样对着那些沐血奋战的修真之人大发厥词。

    “看看这些修仙派的人现在的脸啊,怎么这么白啊,哈哈,笑死了,是不是怕死啊,放心,等我们将你们炼制成鬼魅,你们就会永生不死了。”

    “当初你们将我们酆都的人当成被圈养的牛羊一样,不准我们自由行走在二十八天,以后等我们出去了,想杀人就杀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谁也休想再管束我们!”

    只剩下一件仙器了?!

    难道,花城的仙器……最终并没守住?

第二百四十二章 救世之主(二)

    花城城主花嶙诫早在半个时辰之前,已带着一批修仙弟子赶返花城,其中澄泓亦在其中。

    却至今未归,亦未有消息传来。

    如今确切证实花城仙器被人动了,酆都的鬼气飞速蔓延至方圆百里之顶,乌泽隆隆,穹盖翳翳,叫人生寒。

    顿时,一片惨淡黯然、失魂落魄的情绪笼罩在了修仙派众人头上。

    晏天骄是这一批主力歼杀鬼修的佼佼者,他玄袍红沉,眸冶冰暴,冷沉下脸,立在尸海血堆之中,白皙凤颜如染梅点。

    “就凭你们这等狗彘鼠虫之辈,还想妄图离开酆都?做梦!”

    他玄袍红衣骤然飞起,下摆浮滟层叠,更衬细腰坚韧,双手朝胸前一拢,手上结印,霎时一道丈余的道阵泛起了蓝白色光芒。

    它瞬间照亮了一方,压制着周围鬼气的流动。

    晏天骄周边的风愈来愈猛,刺骨的寒风竟带来了大片大片的雪花,寒风摇撼着周边一切,狂啸怒号,发狂似地吹,迷雪渐渐模糊了视线。

    鬼修心惊不已,一时竟不敢靠得太近。

    可哪知那暴风雪生长的速度竟如此迅猛,他们连连后退,可它就像拉织而成的一张白色大口,一张就将他们卷入空。

    被拉拽着拖了上去,顿时控制不住的惊喊声、惨叫声交杂在一块儿。

    寒风呼啸过境,最终暴风雪之中的那些鬼修一个个奇型怪状、表情惊恐地被冻成了一坨坨冰雕。

    旁边的汝兰眉飞眼笑,不禁拍手叫好:“好!晏天骄干得好!瞧瞧这些个冰雕……啧啧啧,真漂亮啊。”

    陆子吟从城墙高处一蹬,立身于高处,姜黄色身影潇潇洒洒,长披束冠,贵气昂人。

    他温柔细腻的双眸微眯,将剑转化为箫,抵于唇畔,吹奏了一曲杀破狼。

    那曲调生成的灵力化为百千刀刃,无情地劈裂了冰地面上的冰雕,只见寒气之中,白雪与雾意交织成一片一片白茫茫的地方,地上也全是噼里啪啦碎成渣渣的冰块。

    奥~

    “干得好!晏师叔、陆师叔——”

    小辈的弟子哪个不识风头正盛的这两位,每一年每派每门都会在晚辈之中树立楷模标杆,晏天骄这一批在新人榜中榜上的名的人物,基本就是未来五十年他们追赶的目标。

    谁年轻的时候还没有几个偶像啊。

    而偶像的力量也是无形的、正能量的、充满鼓励跟打气意味的。

    他们知道此时的情况不容乐观,但这一番作为大大的激励了意志消沉的修仙弟子,他们面上露出了快意的笑容,一时忘却了眼下的处境。

    于成师看着这些新生一代的弟子,心底沉重,但眼中还是流露出欣慰的赞叹。

    “别再肆意动用灵力了!”

    于成师向他们提警示一句。

    动用这样大规模的法术着实消耗灵力,不如用法器对战来得更省。

    酆都鬼气的蔓延扩张,不仅只是预示着酆都的实力大增,也表示它将全吞噬着周边的灵力而补给自身成长,当鬼气盛涨到一定地步,也就意味着他们会被鬼气侵袭,灵力无法顺利流畅地运转。

    但晏天骄这一示威之举,却并没有让嵎夷鬼王感到困扰,相反,他还欢快地鼓劲狞笑:“杀啊,使劲地杀啊,我倒要看看,你们杀得完吗?”

    嵎夷鬼王一扬臂,宽大的袖子兜灌满风气,冲天的鬼气直接连接上空的黑云层,只见那片“黑云”之上,就像粘稠的黑色沼泽之物不断淅滴下来。

    天空疯狂地掉落大片的黑色片状的东西,仔细一看,却原来是扭曲混杂在一块儿的厉鬼。

    它们之中很少还留存人型的模样,大多数都是被怨气、痛苦互相折磨之下,最后吞噬同类,导致剩下的残肢断腿,或者邪恶的多首多肢,甚至还有牛鬼蛇身交缠在一块儿的。

    由于数量庞大,竟汇巨成了一片鬼气毒瘴,阴气森森,鬼影如幢。

    一旦鬼气超量,便会自行形成一道域界。

    鬼域。

    慧明师太踉跄地退后一步,表情的震惊跟苍白,就好像在诉说着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怎么可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竟然在外面都可以召出这样多数量的鬼?”

    外面,自然是指酆都鬼城之外,以往由于结界的问题,酆都鬼城的外域,鬼修根本无法凭借自身力量召唤出大量的鬼怪。

    但如果能做得到,这无疑就是在明白地告诉他们,酆都鬼城的实力已经今非夕比。

    “怎么会有这么多鬼魂应召而来?!”傅琬琰也是眉头紧锁。

    她并不在最前线战斗,因为她的修为不高。

    然而她的实力却不低微,她身上有一件地阶灵器——绣月环。

    “绣月环”形似血,表面银白透蓝,两端尖处绣刻繁复纹路,它可变大变小,也可影分形,以一化十、化百,威力不凡。

    但以傅琬琰目前的修为,顶多化十,或十几个“绣月环”分身。

    她出自隐世家族,自然知晓许多别人无法探寻的秘密。

    比如说,她知道自从冥界自六界消失之后,这世上的所有鬼魂都无处存放。

    要么最终消魂于世间,化为灵力补充万物生机,要么变成恶灵危害苍生,再被道修或佛修等人消灭。

    但就算没有了冥界,这鬼魂也并非处处可以生存,它们也得遵循这天地法则,想要召集如此大量的鬼魂,除了需要大型的活人愿意舍生血祭现场,阴气之重的媒介法器,还得有大型的传送阵法。

    难道,那些血奴……

    至于那一片黑森森的“乌云”应该就是转接的大型传送阵。

    “必须破了这个阵才行!”傅琬琰大声朝前方喊道。

    虽然她也明白,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甚至可以说,是很难办到的一件事情。

    但如果对方如果成事,这对于榕城还有他们这些修仙弟子而言,就相当于灭顶之灾的存在。

    接踵而来的便是杀之不尽的鬼魂,不断涌出,这如同一场死局。

    汝兰听到了傅琬琰的声音,她回过头,看了一眼在城门前的傅琬琰。

    她面纱之下的表情难辨,但唯有一双眼睛却布满严肃与紧张。

    汝兰知道,这个叫傅琬琰的女人是有些本事的。

第二百四十三章 救世之主(三)

    她提到的“阵”,应该就是上面那个好像“黑河”被劈开了一道狭长的口子,那急涌而入这一界的鬼怪之处。

    可是——“怎么破?”她的声音像压着一颗核似的,每个字都压着重音才能够吐出。

    没错,该怎么破?

    傅琬琰一时之间怔住,也茫然四望。

    那一片黑深得几乎叫人看不清楚界限的地方,该如何突破进入?

    她知道阵法的位置在哪里又有何用?

    他们在场的这些人之中,谁能够办得到?

    突然,傅琬琰好像被注入了一道精神,她妙目四处张望探索。

    六绛浮生呢?

    他一定可以的!

    对,只有他。

    他是承天道之运而生,他也是她傅琬琰注定要辅助成为正道魁首的丈夫,他此时不应该就在她的身边吗?

    他究竟去了哪里?

    “浮生——”

    她飞快地扒开周围人,大声喊道:“六绛浮生——”

    但这会儿她的声音并没有传达太远,因为天上那些厉鬼的势头越演越烈,鬼哭凄厉嚎叫,甚至连他们的视野几乎跟夜晚一样黑暗懵舂。

    于成师也是知道一些二十八天秘密的人,他一想酆都这一番做为所造成的祸患后果,只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沼狱恶鬼,人世罹难,难道这一劫,当真要应到了我等头上?”

    当四周围的鬼气越浓郁,他们能够感应的灵力便被压缩得越少。

    “不能再犹豫了,杀上去吧!”

    于成师抹了一把脸,汗与血擦在手心之上,他亲自带队,与其它人形成一种菱稚型冲身而上。

    “集众人之力,打破阵法,将这些恶鬼通道重新封上!酆都意图用恶鬼造成广域的鬼界,以增强鬼修之力,吾等岂能容其得逞!”

    “打破阵法!”

    他们数百上千之众形成的灵光如同彗星璀璨地划过黑夜,只见那大片的鬼气被其冲散,但在尾部又很快地凝聚到了一块。

    氤氲漫天,血气窒息。

    逐渐他们挺进的速度越来越慢,遭到了阻滞。

    这就是鬼域之力。

    “于师成,你瞧瞧你现在这副狼狈又无能的模样,可真是让本王大快人心啊,哈哈哈……你们这些修仙派的人是不是总觉得自己能够逆天改命,能够主宰这二十八天啊,今日本王便让你看看,什么叫正不能压邪!”

    嵎夷鬼王直直升上最高处,然后直接坠入了那个狭长的黑口子之中,以己身力量来将天上这个洞捅得更大一些。

    如此一来,那些鬼魂的数量便更惊人了,如同蝗虫一样汹涌。

    傅琬琰遍寻不到六绛浮生之后,她感觉这一片地界都像笼罩在闭封的瓶子里,不仅可视度越来越低,连呼吸都有些喘不上气。

    她掐了掐手心,抬头看向上空。

    只见修仙派的弟子运用灵力,驾驭着各自的飞剑法器飞棱穿贯,但每一道灵光在那一片鬼森的黑气之中却是显得那么弱小,鲜血一滴一滴从上面渗透滴落,浸透进了土地,杀戮之声响遏上空。

    一滴血掉在她的面纱之上,她伸手摸了摸,然后咬了咬牙:“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这时上方一道灵光炸响,万道金光穿透了黑暗,一直雾蒙蒙的眼前忽然一下就好像有了光。

    而那些混沌神智的鬼怪这会儿却好像感受到什么,滞了滞身影。

    于成师、晏天骄等人回头一看,却原来是澄泓、花城城主等人赶来了。

    只见带头之人,佛光萦身,一身素洁白袍如映辉着朝霞,光芒四射,叫人睁不开眼睛。

    “哥——”

    看到澄泓,汝兰热泪盈眶,大喊了一声。

    她现在还真是凄惨,那些厉鬼伤人于无形,他们每一个人都要同时对付十几只围剿,简直就是手忙脚乱,她此时身上不是污血就是厉鬼身上的粘稠鬼气。

    澄泓显然之前已经是一番打斗过来,素白纱袍染沾了不少暗褐血迹,他端着一张肃穆佛淡的面容,扫了汝兰一眼,见她只是皮外伤,并无大碍,这才收回视线。

    “吾佛慈悲——”

    “佛子——”

    此时情况紧急,澄泓并未与任何人多言,他一拂袍袖,脚下平添一盏丈长青莲,只见此时光照云海,五彩纷披,灿若锦绣,他浮于半空,头顶之处,一道大佛凭空而出。

    它之神,将万物焕醒,它之威,叫天地开眼。

    佛之威目,神严在这一刻显露无疑。

    “吾于五浊恶世,教化如是刚强众生,令心调伏,舍邪归正!”

    只见,空中一道佛掌无限膨胀,与云海之阔,朝着那一片“藏污纳垢”的冤气苍芒的黑云盖去。

    嘭——

    那一片坚定的佛光在空中散发着巨挚之力,一切都是光彩明亮,所有人被这一片光罩住,只觉眼中也都是天宇复清霁的景象。

    黑云翻墨,却被卷地之风吹散,所至之处,厉鬼尖叫着化为乌有,黑气也逐渐浅淡下来……

    “成、成功了?”

    “阵破了?!”

    御空在天上的修门弟子此时眼看着自己周围的恶鬼全都被消灭掉了,只剩空荡荡的空气,他们心跳如擂,有激动的,也有惊喜的。

    可不等他们欢喜多一秒,只见那片黑云仿佛又有卷土重来的征兆,因为那个代表阵心的位置被击溃的破洞,又在逐渐修补……

    他们脸上的笑顿时凝滞在嘴角,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咳……

    澄泓到底不是本体,所发挥出来的实力也不足原来一半。

    而如今这一半为解决天空弟子的危机,他已经彻底掏空,凝实的身形竟开始虚化。

    汝兰惊叫道:“哥——”

    他最后朝着榕城的某一个方向看了一眼,淡淡垂眸,幽长的睫毛似水中浮月,潋潋清清,他轻若浅风,低语一声。

    下次再见……

    当澄泓的身影在风中淡若清雾,完全消失之后,汝兰激动地想奔过去,却被陆子吟一把抓住。

    “别担心,这只是他的身外化身!他本身在别的地方!”陆子吟赶紧安慰汝兰。

    汝兰一愣:“化身……我哥竟有身外化身了?!不是,化神境可以身外化身吗?”

    “他是佛子,有什么不可以的。”

    “阵法没破!”晏天骄面色冷郁道。

第二百四十四章 救世之主(四)

    “别担心,这只是他的身外化身”这一句话,陆子吟也不只是拿来安慰汝兰,他也是想让其它仙门弟子不至于因为澄泓的突然消失,而陷入茫然混乱之中。

    澄泓因为佛子跟自身实力超众的缘故,一向受仙门弟子敬重仰慕,他就像一计定神针杵在那儿,就能让他们感到安心。

    但他消散那一刻,他们呆若木鸡,半晌回不过神来。

    但在得知消失的不过是他的“身外化身”,而非澄泓本体,他们霎时才明白了原因。

    为了替他们缓解此刻的危机,为获取一线生机,澄泓不惜耗尽“身外化身”全部的力量,最终回归本身。

    虽说,佛子并没有彻底打破阵法,但方才他那一式“佛怒青莲”却将隆集的鬼气趋散一空,连召来的厉鬼也净空一旦。

    要说在场的人,榕城城主的修为要比澄泓高上一些。

    但因为彼此功法的不同,身为佛修的澄泓一身佛光驱邪避鬼,相当于酆都鬼城的克星,因此对阵法与庞大厉鬼群无可奈何的于师成帮不上忙。

    反倒澄泓这一招式,远比他们在场所有人全部加起来施法的威力都大。

    说来也可惜,若这一次慈悲城的比丘尼若非遇上灭城之祸,损失惨重,要不然她们也将是一批前线主战力。

    而如今慧明师太她们先是被城中人满为祸的尸僵所伤,然后开启灭城阵法,再后来打开仙器传送阵,导致元气大损,如今实力大降,根本无法作战。

    花城城主在过来榕城之前,曾与另一位鬼王交过手,但没想到最后打败他的不是自己,而是突如其来冒出来的一个气势强大的男人。

    最终仙器也是落入他的手中。

    这个不是他们这一方的人,但与酆都鬼城好似也并非一路,他究竟是哪里冒出来的?

    他拿走仙器又是意欲何为?

    那个男人佛子好似认识,看到他时,佛子神情凝重,沉吟了片刻,然后眸中浮起一种让人看不懂的复杂之色。

    要说仙器没有落到酆都鬼城的人手中,一时不知该庆幸还是该更担忧。

    但当时情况混乱不堪,他们也根本无暇多想,因为花城从内部崩塌失陷,其追根究地跟花城城主管理不善有莫大的关联。

    但叫一个花草成精的妖精擅于用人类的思想去管理一座城池,这也是强人为难了,他向来治理的观念就是无为而治。

    所以三城,崩坏得最迅速的当属花城。

    而榕城那边还在困兽之斗,仙门的执事长老跟无上府的人还在路上,谁也没有想到酆都发难如此迅猛。

    而花城这边是没救了,但榕城那边必须得保住,因此他们舍弃了花城,全力支援榕城,想着至少要拖到他们赶到。

    妖媚的花城城主此刻神色疲倦,花城沦陷他也深感自责与歉意,他之前与鬼王对战之时,内心愤怒之际拼尽了全力,此时敌人繁不胜数,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够支撑多久。

    于是,他对榕城城主于成师喊道:“佛子已经替我们毁了鬼域,接下来就算拼了咱们这两个老东西的命,也绝不能让酆都的人得逞!于城主,你与我联手,我们一道破了它!”

    于成师如今也知晓事态紧急,也知道这是他目前唯一一次机会,一个由佛子牺牲了“身外化身”所创造出来的机会。

    趁着那个漏鬼的破洞还没有被完全修复好,厉鬼还被封锁在另一头,他们要做的就是最好一鼓作气将这个传送阵破坏掉。

    他汗湿额角,重重颔首,豪气冲天应和道:“好!”

    只见一道幽逦青芒与一道煌煌紫光化为两道光柱,直冲向天空的黑巍阴沉之处,那些本来还在围观情况的鬼修见状,脸上紧张的神情一闪而过。

    他们举出阴器也冲挡上前,想要阻止他们两人这燃命破局之举。

    但城楼之前的仙门弟子岂能如他们所愿,敌一动,他们也当即迎合而上,双方霎时间变成一团你冲我挡的混战场面。

    立于上空,渺渺广袤,榕城城主于成师跟花城城主他们各站一方,双手快速结印,冷冽的黑风扑打在两人身上。

    一人身上飞出一头紫色的鲲鹏,毫光洒风雨,纹彩动云霓,直接映绚了半边的天空。

    另一个人身后浮现出一朵巨大的花,无叶无枝,单径花朵,十分娇艳,花形似日轮,此乃花城城主的本体所显。

    两人如今也不打算再藏着掖着了,各自拿出自己毕生所习最大杀招,全力攻击阵眼中心。

    紫鲲扇动翅膀化为流光、巨颚大花妖力冲天,两股力量汇聚到了一块儿冲击着阵眼。

    嚓嚓——

    那片黑域当即形成一道黑色弧形的屏障,双力攻来时传送阵法的防御自行启动,与其搏斗。

    呃啊……

    花城城主跟榕城城主两人咬牙坚持,汗水大颗地滴落,衣袂飘撘。

    但始终差那些一点无法彻底冲破屏障,因为就在这阵眼之中还有一个拿自身坐镇的嵎夷鬼王。

    他在阵眼之中露出虚淡的身影,一张阴冷的面旁露着不屑:“想毁掉阵眼,你们还不够格!”

    嵎夷鬼王眼神狠辣,将双手举高,周身散发的鬼气不断补充着阵眼,眼看着他就要将之前被佛子毁坏的阵角修补好了。

    榕城城主跟花城城主脸色遽变,恨恨地盯着嵎夷鬼王,一时不禁有些心灰意冷。

    看来,哪怕拼上他们这两条老命,还是耐它不何!

    拿命牺牲所事,却不得其所,哀?悲?怒?恨?

    就在他们进退维谷之时,天空响惊一声正色清喝之声。

    “让我来助你们一臂之力!”

    榕城城主跟花城城主愕然回头,只见一道青色身影率先从东方急掠而来,两道饱满充盈的灵光紧随之后,只见转瞬之间三人已巍然立于空中。

    这一看,心神激荡。

    只见领头之人面容秀逸如画,容色极佳,如那诗中青翠的山岭,墨意入章,似能写春秋。

    雅诗闲词入眸,情丝缓缓入袖,凌空飞渡时一袭青衣玉冠,却是说不尽的年华春光。

第二百四十五章 救世之主(五)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

    这人倒是一身的好风华啊!

    再看其身后的两人,一个是面容冰峻如刀刻的中年人,一个则是眼神深深、面容略不修边幅的道人。

    三人却正是修仙派之中炙手可热的大衍派掌门澹雅,还有其门下九吞山主与无眉山主的志阳道人。

    “你是……”

    于师成诧异盯注片刻,迟疑不定。

    他长年守驻酆都,自然不会认识“大衍派”这个近几年才崭露头角的新兴门派。

    澹雅温雅一笑,风度翩翩之态甚有大家风范:“大衍派掌门——澹雅。”

    说完,他笑意一敛,神色与众共愁,忧心衷衷道:“事态紧张,恕晚辈不得多言介绍。”

    只见澹雅双臂一震,双掌拉开,灵力从中伸展开来,风力刮来,他一掌灌注于掌心,与两位城主一道打注于阵眼之中。

    而九天山主与志阳道人摆开架势,则站于澹雅身后,将灵力共同注入他的体内,如此一来,三人才恰好顶上两位城主的空缺,形成三股均衡之力。

    这三人加起来,冲击的力量一下成倍造成压力冲击着阵眼。

    只见墨绿、紫色跟明黄色的三道光柱一道射入阵眼,之前那不可撼动的阵眼终于有了松动不稳的迹象。

    “澹雅,果真是他啊!”

    中层位置,与鬼修厮杀的陆子吟一剑劈退一人之后,仰起头看着上空几人,喃喃道。

    汝兰余光瞧见,“哎哎”地叫着他,顺便替他解决了两个偷袭的鬼修。

    “陆花痴,你发什么愣呢,是他有什么好奇怪的,他大衍派想要挤入仙会盟,他想竞选执事长老,不趁着这次难得的机会攒下功劳,就凭他那小小的大衍派,猴年马月才能壮大啊。”

    陆子吟黑线,对于“花痴”这个称呼深感不满:“乱叫什么,你对他有意见啊?”

    “小人一个。”晏天骄在旁冷嗤一声,挥手便冻结了一批凶恶的鬼修。

    汝兰闻言眼睛一亮,看了晏天骄一眼,赞同道:“对,晏天骄你终于也会讲人话了,他可不就是小人嘛,人六绛浮生一不在,就猴子称大王,先是大义灭亲,而后就窃取了大衍派掌门的位置,若有咱们浮生师弟在,哪轮得上他啊,看着就一副假模假样的样子。”

    汝兰是个快意恩仇的人,自然看不惯澹雅为达目的,不折手段的行径。

    至于晏天骄对于澹雅的评语,则是来自于当年在“龙岛”,澹雅事后那揽功近利的行径,同门师弟接连二人失踪,他倒是半点不见焦心,仅对人六绛浮生妻子不知所踪时,神情有些不对劲。

    这样的人……晏天骄瞧不上。

    “你明明就是对他有偏见吧。”陆子吟一边说着,一边反手一剑。

    “谁对他有意见,你瞧他人明明早就到了,偏要等到这个时候才肯出手,他什么心思你们品不出来?”汝兰不服气道。

    晏天骄冷呵一声:“两面三刀。”

    陆了吟实在忍不了:“这不叫两面三刀,这叫居心叵测!”

    汝兰:“不对,分明叫狼子野心!”

    旁边的一众弟子这边正累得上气不接下气,险况频出,却还得听他们在这儿议论大衍派掌门如何薄情寡义、人面兽心行径的八卦,一个不留神,脑袋都快搬家了。

    于是终于忍不住,苦哈哈地朝他们悲喊道:“师叔们,咱们能不能专心杀敌,等出去了再聊啊!”

    专多解决几个鬼修,为他们这些无能的师弟师侄们分担一下不好吗?!

    这时傅琬琰也加入进来了,她难耐地顶着周围鬼气阴冷与灵力压制,说了一句中肯的话:“无论他是何居心,但如果能够拯救这么多人的性命,粉碎了酆都鬼城的阴谋,其它倒不必死揪着过往不放。”

    功可抵过。

    再说,人那也不算“过”,这些个混权掌势的人,哪个人没有几百个心眼在。

    单纯善良的人是好啊,可他能玩得过反派这些邪恶势力?

    总不能一遇上坏人,就指着别人瞧你单纯善良的份上,从此不再作奸犯科吧?

    这一会儿也没有人再开腔了,谁叫自己没本事突破困境,这会儿既要依仗别人搭救……不说了,还是默默杀敌更实在些。

    上空两位城主跟澹雅一道发力,全力击破那个传送阵,而底下的弟子也好像看到了曙光一般,奋进全力与鬼修打斗,一同齐心协力渡过此次难关。

    然而,有些事情真不是光靠拼命跟努力就能够办得到的。

    比如说,当对方给你设了一个大局,等着你往下跳时……

    嵎夷鬼王就像是逗陶瓷盘的蛐蛐一样,眼神毒辣阴险地看着他们困斗一番,就在他们满怀希望之时,他再畅快又恶毒地给他们重重一击。

    “想破阵,哈哈哈哈,你们得好好看看,这是什么?”

    只见嵎夷鬼王双手举臂,从他背后疾飞出十几面幡旗,旗面红猩的纹路组合成一种怪异的图案,叫人看了身体发麻,鬼风再次凄厉嚎叫起来,刺耳欲聋,它们围绕着阵眼,浓墨翻滚如潮。

    只见即将被三人冲溃的阵眼竟在一秒被黑洞吞噬入腹,他们的力量落空,直接炸散在了天空之上。

    怎么可能?

    阵眼,阵眼竟然转移了?!

    没错,新的阵眼的确开启在另一个方向,阵眼之中鬼气如同那重水穿破山壁,气势汹汹奔腾而下——传送阵再度开启,那些被困住在另一方地界的厉鬼,此番铺天盖地再度重临这一片天幕。

    它们彻底暴动了。

    噗——

    二位城主目眦欲裂,一时受不住此番变故,口喷鲜血,全身脱力从高空坠落。

    但好在澹雅反应及时,他纵身一招,将两人用灵力护罩其中,然后九吞山主跟志阳道人飞快上前接住。

    澹雅此时心底也是十足震惊,想不到酆都鬼城竟是如此狡诈,竟同时设置了两个转送阵。

    一个在明,一个在暗,明里这个倘若被摧毁掉了,暗里这个才会显现。

    由于鬼气突然暴涨,这一片地界自然再度生成鬼域,灵力被压缩抽空,天上中层的修仙派弟子皆跌滑落地面,无力御空。

    眼看着上方黑洞越来越大,从黑洞之中呼啸贯出的厉鬼在上空肆无忌惮地穿梭游荡。

    “怎么会这样?!好不容易阵都快破了……”

    一而再,再而三,他们的努力都以失败告终,顿时一种无力紧紧地扼住了他们的心脏。

第二百四十六章 救世之主(六)

    傅琬琰一挥绿水袖,辉隐漪泽,“绣月环”缓转在她周身防护着,她在其它仙门弟子的掩护之下,也侥幸稳稳地落于地面。

    那一张纯色面纱上不可避免染上斑斑红迹,她也不复之前那个素香淡影的矜贵神态。

    她微微躬弯着背脊,灵力耗尽导致心脉抽痛,低低喘着气,抬眼朝上。

    此时的苍穹就像破了一个洞似的,那片混沌黑暗将全部的光暗都吸了进去,天色昏暗阴沉,更有团团鬼气在乌云惨布之中张牙舞爪,乍一看竟有一种世界末日到来的感觉。

    傅琬琰好像掉进了冰窖里,从心顶凉到了脚尖。

    她掐着手心,神思茫茫,亦如那一片混沌一样信念忽然崩塌了一样,低声嘶吼道:“为什么不出现?!吾族应运天命而生,为你而来……你就该是救世主啊,可是六绛浮生,你去哪里了?”

    变了,一切都变了!

    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为什么这一切都跟她“看见”的不一样了。

    傅琬琰曾经做过一个预知梦。

    而那个梦,对她影响至深。

    梦中的她并不似现在这般沉静漠淡的模样,她会是一个揣怀着对外界极大好奇与天真的稳族少女。

    她因为族中那些沉闷规矩跟日复一日的无聊人生,倏忽诞生了一种渴望念头——她想要到外面去看一看,世界的样子。

    后来她的确做到了。

    她瞒着父母还有族老们,从隐族偷偷地跑了出来,但谁知涉世未深的她,却遇上了一场危机。

    而也是这一场危机让她遇到了一个少年。

    一个她当时不知道,却会是她未来全部意义的男子。

    这只是他们第一次的交集。

    他救了她,然后离开了,而她记住了他。

    第二次则是他遇上危难,她为救他而身受重伤,两人不得已魂交疗伤。

    暧昧、热烈、海棠花、心乱如麻……至此两人之间就好像命中注定一样,哪怕分别,也总会再兜兜转转遇上。

    至此纠缠一生。

    梦境里一切,太过美好,以至于在醒过来之后,让傅琬琰怅然若失。

    “她”是她的未来吗?

    傅琬琰觉得是。

    但梦境毕竟只是一场梦境,哪怕它或许是一则预知梦,但傅琬琰并没有达到族老们的修为,所以梦境之中的一切,她看得并不太真实清楚。

    比如她命中注定的那个叫少年,他是谁,他是何模样,他在与她命运邂逅之前,他在哪里?

    她知道的,只是她跟他之间未来发生的一些片段,其余一无所知。

    某一日,她心底忽然感应到一种好像重要的东西即将要被摧毁的不安,她不知这种感应从何而来。

    于是她求教于族老们。

    族老们一番衍算,沉重又震惊地跟她讲,她的命运被人篡改了,这便是她不安的来源。

    傅琬琰不敢置信。

    于是,她决定不再遵从原先打算,提前地离开了族里,但这一次她并非偷偷离开,而是准备妥当了一切。

    她想要去找他。

    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没有按照命运的安排,她提前离开了族群,她在原来遇上危机的地方等来的却不是那个少年,而是南元上尊。

    再后来,她好不容易在“新人榜”上,看到那个少年施展出与梦境中一般无二的浩瀚剑法,她心潮澎湃,惊喜不已。

    她终于找到了他!

    但是,还不等她跟他相遇,她发现……他竟早已有了妻子。

    那一刻,傅琬琰觉得自己好像特别可笑、可悲、可怜。

    他眼里根本就没有她……而她却因为一个预知梦,因为他偶然间瞥过来的随意一眼,就这么将那风静无波的眼神,记入了心底。

    傅琬琰一直坚信,六绛浮生迟早会跟预知梦里一样,对她如命运不可逆改一样的动心。

    就如同傅琬琰会这么执着于六绛浮生,也是被梦里那个拯救天下苍生、受所有人推崇仰慕的男子被吸引。

    他就好像是发着光的天神一样,总会在危难之中挺身而出,他是天道之子,是她傅琬琰坚定的选择。

    她也会像神女一样,用她全部的能力来辅助于他。

    他们会妇唱夫随,最终成为一对飞升的神仙眷侣,在这世上留下最传奇浓重的一笔。

    可是,为什么这一切都变了?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傅琬琰颤抖着手,红目盈盈地望向四周。

    重伤的榕城城主跟花城城主两人被接了下来,却连站都站不稳了,慧明师太她们赶紧过来接应,拉织开结界形成护屏,暂时抵挡着鬼修的进攻与厉鬼鬼气入侵。

    澹雅捂嘴咳着,晏天骄他们则伤的伤、救人的救人,仙门弟子死伤一片……

    而就这时,昏暗的天际一排排长剑从后方飞渡而出,剑身并排而拉长,形成一行“白鹭”,透过乌黑阴沉的天空云雾缝隙,将四周的黑趋散开来,映出明亮如昼。

    明灿的光仿佛日光,一下就趋散了萦绕在他们身上的阴寒之气。

    他们愕然间抬头,只见那一片广袤的天空,被本被黑暗占据的严密天空,此时却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将其硬生生地撕出一道淡淡的白光。

    在那一片混沌之中,“白光”越聚越厚、越凝越实,黑暗仿佛亦惧其威势……而云开见日了?!

    “这是……”

    榕城城主跟花城城主勉力站起,颤颤巍巍地看着那一道光。

    慧明师太与慈悲城的其它尼姑正撑着结界,她们有人指着那一轮“白光”,惊喊道:“看!是、是人?!”

    只见将阵眼黑洞的黑气一块块打落的“淡白光”却渐现出三道身影。

    三人于东、北、南三方,光剑所排的飞梯一轮圈一轮形成了旋梯状,而底下身罩同款白披的两人皆露出了真容。

    一个阔大壮实的身躯好似一堵山墙似的,五官深邃立体,但不知是何排序的过错,同样的五官却尽显凶神,都不用板起脸,仅凭一个眼神不用晚上估计都能够吓哭孩童。

    而下方不少名门弟子都认出了他的身份。

    这不正是七年前因为与魔族私下有牵扯,被虚空掌门严厉逐出师门的大弟子骁臣暮吗?

第二百四十七章 救世之主(七)

    另一名男子的长相并不太出众,在一众仙美男之中,不过其气质尤为和气悯和,他就像一个以和为贵的文弱书生一般清俊斯文。

    这两个气质跟长相都迥异之人,各自取出一件仙气圣朦的法器,一人左手摇圣铃,一人右手引磬。

    “你、你们看那是什么?!”

    “天啊!”

    只见随着铃响,那微弱的磬铃之声,丝丝缕缕接天地之气,它的磬铃声化出金色的流光,然后在天空之是绘聚写下“天声天声震动雷震”及“霹雳一声隨令降临”。

    这分明就是召集神灵的最神圣法器。

    光赦之中,上苍出现了一双难以言喻的巨大眼睛。

    祂缓缓睁开,不可视、不可窥,只见整个空间好似都凝滞了。

    随即,那光剑之上,螺旋“淡光”之中,一道白影在那一双威赫神威的眼睛之中,终于显现出了全部身影。

    他浮于那一片诡云之间,黑得浓郁,而他却白得不染纤尘,鲜明对比之下,纤云四卷天无河,清风吹空月舒波。

    停驻于阵眼之前,他双手快速结下道印,一只手握上道纹古朴深幽的仙剑,只见道道无形、虚无、庞大的气流一下将他淹没,仙力从他指缝之间流泄……

    傅琬琰浑身震,面上终于露出似泣似笑的表情,她大声地喊道:“六绛浮生——”

    汝兰这头都傻了,她并不知道六绛浮生出现在酆都,乍见到他,她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晏天骄与陆子吟等人也一脸失神地盯着上方那一道仙气与混沌之气包围的白色身影。

    “……他还是咱们认识的那个六绛浮生吗?”

    晏天骄:“……”

    澹雅瞳仁猛地一窒:“六绛浮生?!”

    志阳道人双眼放光,近乎疯癫地忽然大笑了起来:“哈哈哈,是吾徒浮生……当真是他啊,我就知道,金麟岂是池中物,我志阳道人这一辈算到头了,可我徒儿却是天上地下独一份儿的厉害,为师欢喜啊,哈哈哈……”

    “不——”

    嵎夷鬼王洋洋得意的表情滞凝在面上,他一开始并不认为有谁能够破得了他的阵眼,但随着四周无形的压迫之力越来越大,他深察不妙,于是从阵眼之中脱出,打算阻止。

    可惜,太迟了。

    一柄大剑虚影浮于半空,它像是能遮蔽天地一般,瞬间便笼罩了整个天地,六绛浮生眸冷清银,神祗般面容带着锋锐之气,无形的剑被他虚握在手上:“给我破!”

    巨大无边、压盖了整片天空的惊天剑气与滔天的鬼气相撞击,天上产生了剧烈的爆炸,气浪涟漪般地迅速扩散开来,那道强光几乎夺走了所有人的视力——

    与此同时鬼修们纷纷面色大变,因为剑气散的锋锐之气,让他们全身剧痛,仿佛身体即将被无形锋利的线给切割成块,他们惨厉嚎叫,但最终还是一道被强光吞噬入其中……

    天空之上,只见那牢不可破的厉鬼阵法,在一阵扭曲呻吟之中轰隆破碎……

    等那叫人眼都闪瞎的光芒渐渐消淡之后,天空上那一片鬼气凝聚的乌云尽散,城门前除了遗漏下各种打斗、血腥过后的场面,再无一个敌人。

    他们怔怔,竟一时之间有种“我不是在做梦吧”的心理。

    “阵眼,破了?”

    “好、好像是吧。”

    问的茫然,回答得更茫然。

    “那人……是神仙?”

    “好、好像是吧。”

    这会儿,连这种离谱的问答都冒出来了。

    汝兰终于回过神来了,她又惊又喜:“陆子吟,你看,是六绛浮生——真是浮生师弟——是他破了阵眼,七年间,我连多呼吸一口都觉得耽误修炼,我以为我进步了,可以技压群雄啊,好家伙,他这一出现,简直都将我碾成了渣了,你说说,他究竟要甩我们多远才肯甘心啊。”

    六绛浮生?

    众人一震。

    话说,这个名字在二十八天流传不算多广,毕竟它仅风靡一时,如流星明亮璀璨即逝。

    但不可否认,它曾是多少新人弟子心目中的神话。

    六绛浮生,天灵根,仙剑,新人榜魁首,容色绝姝胜仙……

    而如今这个“神话”,却以这种隆重震撼的方式冲击进他们眼球之中。

    他们这一辈子估计都忘不掉!

    他们也仰首,盯着那道风中身影,顿时激动地不得了:“这位就是六绛师叔?不愧是咱们的魁首啊——”

    “我之前听说六绛师叔失踪了,没想到有生之年竟叫我瞧见了他这等盖世英姿!”

    “刚才那一剑,我的天啊,那是什么剑招,简直比我师尊所使用还要厉害。”

    “不知六绛师叔如今是何修为了,以前听说天灵根修炼的速度不能以常人眼光视之,如今看来,简直就是神仙一样的晋升速度啊!”

    “我刚才真的以为看见神仙来搭救我们了!”

    这些弟子眼看危机解除,一时之间脑中的中枢神经兴奋地停不下来,七嘴八舌地发表赞叹起来。

    陆子吟也回过神来了,他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眼中也有着劫后重生的喜色。

    他摇了摇头,失笑道:“是啊,他这次……可真的出尽了风头啊。”

    花城城主脸上的土色这会儿散了些,他也忍不住笑开了花,一激动就岔了气,他连咳边道:“英雄出少年啊,哈哈,这个叫六绛浮生的后辈,真是不得了啊!”

    “伤得够重,悠着点吧,想不到,竟是被一个后辈给救了……不过,你们看,那可是……百或圣铃与不若引磬?”于成师按着泛痛的胸口道。

    慧明师太方才也注意到了,甚至她还认出六绛浮生正是那个披着白色斗篷、带着一个孩子前来酆都鬼城的病弱男子。

    当初在慈悲城她一度怀疑过他的身份,若非佛子等人替他担保,她必然不会轻易放弃盘查他的底细。

    如今看来,只怕佛子他们早就知道他便是那“新人榜”魁首六绛浮生了吧。

    “那的确是百或圣铃与不若引磬。”

    她笃定道。

    这两件圣物曾与佛家这边有着戚戚相关的联系,因此慧明师太并不会错辨。

    几人面面相觑,心中同时浮现出一个惊人的想法:“难道,他会是……”

第二百四十八章 自荐(一)

    彤云密布的阴暗终将散去,榕城的上空终于重新放睛了。

    厉鬼的“传送阵”被摧毁,阵眼就此消失,连嵎夷鬼王也不知所踪、不明生死,其余鬼修的残余部队,不死即逃。

    如今的榕城城门前,便只下榕城与花城的修士,还有一等前来支援仙盟的门派弟子。

    这一次酆都出兵来势汹汹,迅猛突进,来的猝不及防,退得也毫不留恋。

    但也是他们一贯的作风,见风势起便水高火涨,见潮汐退便夹着尾巴闻风丧胆。

    不过,这一次,终究是他们三城损失惨重。

    慈悲城被酆都已夺走了两件仙器,眼下实力大涨,必然不会善罢甘休,虽暂时性击退了他们,得以缓一口气,但接下来才是真正的硬仗要打。

    六绛浮生……他究竟是什么人?

    当年他消失之后,大衍派在经历一番变故之后,属于他曾经荣耀的声音就渐渐消弥无踪、甚至不少弟子都认为他江河日下、日暮途穷,因此才没有回来。

    可这些年过去了,他没有跟别人猜测的那般落魄黯淡,相反他看起来不仅远胜于过往,身边更是跟随着两个不同凡响的人物。

    这时榕城城主腰间的“传音灵犀玉石”发烫。

    却原来是鬼域结界被破,这一方地界不再被阴气影响限制传讯。

    于师成取出“传音灵犀玉石”一看,正是流明宗的执事长老发来传讯。

    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急吼吼传来:“于城主,榕城那边情况怎么样?”

    一言难尽啊。

    于成师此时既为之前的战事揪心,又为一切暂时尘埃落定而长松一口气,他道:“暂时解决了……对了,长老,不知无上府的使者,是否在你们身边?”

    他这一问,花城城主跟慧明师太她们都看了过来,拉伸起耳朵听着。

    “怎么了?”

    于成师与花城城主对看一眼,迟疑道:“有没有可能……对方提前到榕城来了?”

    流明宗的执事长老当即否定:“不可能!无上府的使者正与我等一道,莫非有人假意冒充……”

    “不是。”于成师赶紧解释,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肯定道:“并没有人假意冒充。”

    “那是何事吞吞吐吐?罢了,要过传送阵了,一切等我们到了再说!”

    啪嗒——

    流明宗的执事长老向来风厉雷行,脾性对口直性子,一旦跟顾虑心思较多的人谈话,基本两三句断讯。

    于成师:“……”

    行,等到了再谈吧。

    他再度看向上空。

    ——

    “六绛浮生啊,倒是久违了。”

    澹雅听着周边那些热闹又美溢赞叹的声音,面上漾着笑意,但心底是何感想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无眉山主,你疯够了吗?”

    淡淡轻笑的一声,却叫志阳道人背脊一凉,他收回灼热激动看向六绛浮生的视线,对上掌门那一双幽澈墨瞳,如秋水映残霞,一片苍苍阴壁的猩红。

    他嘴角僵了僵,收敛起那手舞足蹈,又喊又叫的激动姿态。

    而九吞山主握剑的手紧了紧,虽说澹雅没有说他,可他知道澹雅并不喜他们对六绛浮生出现时那由衷的激动开心。

    他本是澹雅的师尊,可如今自家徒弟反倒当了掌门,他却不得不看对方的眼色行事,着实也是憋屈无奈。

    “他还是那样……”澹雅失笑一声,瞳孔深处却无笑意:“一出场,总能轻而易举地叫人将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一人身上。”

    这些年以来,他以为自己已经是今非夕比,可是当六绛浮生出现那一刻,一切就好像时光逆转,一切都跟原来没有变化。

    对方依旧可以轻易就压他一头。

    这时,骁臣暮跟沐千弭收了法器,率先利落潇洒落地,只见天上那旋转的飞剑如数排列合并成一柄仙剑,最终回归到了六绛浮生手上。

    那召唤的“神目”之举,化散为净化的灵力,细碎的光片纷纷飘洒着,黑气如絮丝,慢慢散去。

    所有人都仰望着天空,等他降落。

    然而,就在大家都等着激心期待迎接着六绛浮生时,却不料这时,天空划过一道黑色流光般身影。

    一条细长的黑色链子如洞蛇探出,一圈一圈地缠紧在了他的腰间,黑袍衣角一掠而过,探臂一拽,用最优美的姿势在光线映照之下画出了一副美丽的画卷,然后……

    白色身影就这样毫无防备地落入了黑影的怀中。

    高空之中传来一声响彻四下的声音,难辨雌雄,浑厚有力。

    “你们的救世主,我便先借走了,七日,七日内你们倘若能够攻城酆都鬼城,我定当如期奉还。”

    说完,直接撕裂空间,那道黑影就将六绛浮生给带走了。

    而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所有人都完全没有预料得到。

    那么强的六绛浮生,怎么就一转眼间,就被人给掳走了呢?!

    不是,那劫匪是谁啊?

    “圣主——”

    骁臣暮跟沐千弭赶紧追上去,但那撕裂的黑洞却在他们赶到时,早已合璧到了一块儿,而他们并没有撕破空间的能力,只能这样硬睁睁地看着六绛浮生就这样被人给带走了。

    ——

    另一头,时间再往往回倒一段。

    榕城祠堂

    顾飔君见一切正如他娘所料,随着一波接一波的鬼怪偷袭,一开始还从容不迫的魔屠,到后来却开始逐渐不耐烦了。

    与此同时,不知哪里来的一股阴寒之气游走四野让人难以忍耐,四处的视野昏暗了下来,就好像天地一下被罩子笼住了一样。

    “娘,天一下……怎么就这么黑了?”

    顾飔君揪抓着顾君师的一片衣角,讶异道。

    顾君师眉眼一动,稍一感知,便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酆都鬼城这是打算动真格的了,连“聚阴鬼阵”都弄出来了。

    眼下随着“聚阴鬼阵”爆发,不久后便会从阵眼之中飞出无数厉鬼冤魂,那时渗骨的阴气与鬼气形成的鬼域,则会对顾飔思这种修为不高的孩子伤害不浅。

    他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顾君师替他拂挡下游走的阴气,对他道:“飔君,榕城已经不适合你停留,你先去进陪一会儿你那快破壳的舅舅吧。”

    啥?舅舅?

第二百四十九章 自荐(二)

    什么舅舅?

    按照正常的说法,舅舅就是他娘的兄弟。

    所以,他还有一个舅舅?!

    不等小飔君将脑中的疑惑问出来,顾君师已经一挥手,便将他妥妥当地收入了意识空间之中。

    顾二这些年一直苦于突破,他将自己埋进土里裹成蚕茧想着早日达成所愿,但这种方式未免过于蠢了些。

    顾君师想着帮他一把,便直接将人踢进了“黄泉之门”。

    没放到最深的位置,凭他的实力顶多在门边练练就行。

    “黄泉之门”不容活人,但他活不得活的范畴,顶多就是个“活死人”,正所谓“不经一番彻骨寒,怎能闻得梅花香”,不经历在“黄泉之门”内冥气一番惨重的折腾,如何能够快速成长起来呢?

    她估算着也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够彻底改头换面,成为旱魃了。

    可正当她准备去取仙器之时,面前却拦下了一个让她意外的人——黎笙。

    顾君师此时并没有伪装面貌,清冷华贵的黛眉,寡情淡漠的白皙肤色,她抬眸静静地打量着他。

    对于他突如其来的出现,好似也并没有表现出多少特别的情绪。

    他没有刻意站于人前时就像一抹影子,但当他想要引起人注意力时,却又能让人一眼看见,这是什么奇怪的特质?

    顾君师扫了一眼魔屠那边缠斗不休,又转向黎笙。

    他今天穿了一件月白色罗衣,青丝用细竹簪起,瓷白细腻的肤色,天地灵秀尽揽于一双眸中,他身上总有一种不同与别人的空灵澄清的气质。

    怎么说呢,他好像比之上一次见,又好看了许多?

    是她看错了,还是他跟吸食天地灵气为生的妖精一样,每日都是淬炼自己呢。

    “你怎么会在这里?”

    黎笙感觉她离他特别远,他想靠近她一些,刚迈一步,却被一道骤然罡烈威厉的气流压制住了。

    顾君师依旧安静地站在那里,语气神态都不见分毫恶意,但她却将他隔绝在她能够容忍的范围之内,再进一步却是不能了。

    “你叫顾君师……还是叫花宓?”

    黎笙就像一开始他所表现的那样无害、温驯而纯挚,他拿着一双无垢水泽的眸子,盯着顾君师,想让她心软。

    可顾君师却无动于衷,她好似在他身上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嘴角浮起一丝若有似无的诡谲意味。

    “顾君师。”

    黎笙有些看不懂她此刻的神情,只能硬着头皮问:“你跟那个叫六绛浮生的男子……是什么关系?”

    “这好似与你无关吧。”

    黎笙好像被这一句话伤到了,他脸色白了白,垂下眼,丧气道:“可我……我喜欢你。”

    他的表白听起来有些像小孩子遇上喜欢的小伙伴,想跟对方交朋友时说的话一样,让人提不起暧昧心动的感觉。

    因此,顾君师并没放在心上:“然后呢?”

    “我、我刚才听到你说,你要将六绛浮生掳走?”

    顾君师闻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看来他倒是来得挺早的,这话是她跟顾飔君的玩笑话,他既已听见,则表示他一直暗藏在这附近。

    可偏偏,她却没有察觉到。

    见顾君师不吭声,黎笙直接就将自己的底牌亮了出来:“我可以跟着你吗?”

    没有答应可不可以,她忽然问道:“那你知道我掳走他是想做什么吗?”

    黎笙听见她说了,于是点了点头。

    见他见头,顾君师继续说道:“我跟他曾经是夫妻,可是他却瞒了我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你说,我该如何让他开口呢?”

    黎笙愣了一下,然后费神想了想,迟疑道:“你们既然曾经是夫妻,那自然不好针锋相对,不如你对他好一些,说不定他就愿意告诉你了。”

    顾君师睨着他,眸中承载着某些思绪不比露水更沉重,她淡声道:“我以前是想好好对他,可偏偏他知道了一切不该知道的真相,如今他已不会再信任我了。”

    “……也不一定,他若真心喜欢你,自然会再接受你的。”黎笙安慰道。

    “可现在,他甚至都不愿意再靠近我。”

    顾君师眉心微颦,似苦恼着。

    之前六绛浮生的冷淡与疏离,她都看在眼底。

    破镜重圆,谈何容易?

    黎笙好像真的想为她分忧,他咬了咬唇,然后认真道:“不如,我们试一试吧?”

    “试?”

    黎笙点头,他真诚建议道:“男子如若真心喜爱一女子,必容不得其它的男子在她身旁,你将我带回去,我们便可试一试他的反应?倘若他有反应,则表示他并没有放弃你。”

    他这是在建议她……找个男人来扮亲热,让龙傲天吃醋?

    这情节莫名有些熟悉……顾君师慢悠悠道:“可如若是这样,我并不缺人选,为何非得选择你呢?”

    黎笙听她宁愿选别人都不考虑自己,如星的眸子略微黯淡:“因为我不麻烦,我只是想帮你们和好如初,你不是想让他告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吗?他如果重新信任你,肯定就会告诉你了。可你如果你找别人,万一对方纠缠不休,岂不多生事端?”

    他分析得倒是头头是道。

    “那么你呢,你就不会纠缠不休了?你方才不还说,你喜欢我吗?”顾君师问。

    黎笙羞红着耳根,又急又臊道:“我、我虽然喜欢你,可是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我只是想报答你之前的救命之恩,所以就算被你利用,至少这一段时间我想留在你的身边。”

    很有趣不是吗?

    看似懵懂单纯,却又懂得把握机会,看似一无所长,但身上却藏着许多秘密,这是她这么久以来在他身上看到的东西。

    顾君师放开了对他的禁锢,容许他可以靠近自己。

    “那便试一试,你有没有本事撬开他的嘴了。”

    ——

    在顾君师准备去祠堂取走仙器之时,宏宇苍穹之顶却徒然传来铃磬的低鸣悦耳响声,她当场震怔。

    抬眸一看,只见那片黑沉翳翳的的天之上,竟睁开一双巨大的眼睛。

    别人或许不可直视、不可看清,但对于曾经经历过一次的顾君师,却有了一定的免疫跟抵抗。

    她曾经见过一双相似的眼睛。

    不过,那一双是邪恶猩红,且更为强大恐怖。

    而这一双眼睛则是正明威严,如上苍藐视蝼蚁,无情而凛然。

第二百五十章 千年真相(一)

    如临岸隔水观花,只是形临,而非实临。

    这是利用圣器的神威进行的召神仪式。

    那一双眼睛,是某个神下界所显威灵。

    二十八天之中能够做到神眷,而无须进行过多复杂繁琐的仪式内容,仅用圣器简单粗暴地召唤,则可让神灵纡尊降贵下界帮助的,也只能是——“六绛浮生……”

    神明自不会真身下界,但仅是一双威灵所显之眼睛,便足以摧毁掉一切的阴郁邪气,冷鬼戾瘴。

    顾君师见“聚阴鬼阵”被六绛浮生一剑彻底破坏,如今酆都鬼城跟榕城之间的局势产生了逆转。

    没有鬼域的干扰,看来,仙器这一趟她是取不到了。

    若非刚才黎笙的到来耽误了她一些时间,她或许早就出手了,可如今鬼气尽数散去,灵力回归,魔屠这头猛兽再度恢复实力巅峰,她这会儿出手只怕也是个麻烦。

    所以说……

    “你来这里,也不仅是为了毛遂自荐报恩吧?”

    顾君师看穿了一切,但她自控力强,喜怒不形于色,仅口吻浅淡地问他。

    黎笙一僵,像只被突然逮住的兔子,全身缩成一团。

    胆子这么小,还敢跑她面前来耍心机。

    “你倒是一心为着仙门,不惜以身饲魔?”

    黎笙惊得额角冒汗,忙摇头,眸盈薄雾,恳切道:“不、不是的,我……仙器对榕城很重要,我知道你不是酆都鬼城的人,我也知道你不是坏人……可是,你能不能不要再取走仙器啊?慈悲城的破魔箭没了,花城的琼葩净瓶也没有了,如今三城只剩下榕城的最后一件仙器苦苦支撑着,倘若最后一件仙器都丢失了,酆都鬼城将再无阻碍,到时候必然生灵涂炭。”

    顾君师深意幽幽地盯注他半晌,嘴角掀起弧度,倒是好脾气道:“好,这一次仙器我便暂时不取,如你所愿,我们先去掳人吧。”

    ——

    带走六绛浮生的过程十分顺利。

    顺利到,顾君师并没有多费神布局,直接一个将人捆缚、拽近、抓到的大动作,就将人众目睽睽之下给拐跑了。

    但顺利的原因其实也好找。

    六绛浮生他前一秒才凭一己之力打破了“聚阴鬼阵”的阵眼,肃清了四遭威胁的厉鬼阴气,这一番操作导致他灵力耗损严重。

    而这时顾君师再出现,想将一个实力大幅减退的他带走,简直不要太轻而易举。

    这就是典型的趁他病、呃,不,是趁虚而入。

    自然,她想带走六绛浮生的目的,也没有她口头上扯的理由那么简单。

    她想要加速激发酆都鬼城跟仙门之间的矛盾,将他们的矛盾升级到必须全力投入的地步,就必须在此针入七寸。

    如今酆都鬼城的水有多深,仙门根本不知道。

    他们更不知道,倘若等酆都鬼城这边准备好了,仙会盟才方才迟迟做出决策,那么正与邪两派的平衡势必会被打破。

    所以这一场仗,该由仙会盟率先踏出最关键的一步。

    慈悲城被朔方鬼王设伏捣毁是警醒的第一步,仙器丢失封锁鬼城阴气流入修真界,此为警醒的第二步,而六绛浮生则是她给他们提的警醒第三步。

    若问起,跟慈悲城、仙器相比,六绛浮生个人有这么重要吗?

    当然。

    别小看龙傲天的影响力,尤其当他发迹之后,无形的力量与天道的气运倾斜都将倾注于他身上,他哪怕什么都不做,也将是天魔跟天道矛盾激发的中心点。

    ——

    当执事长老们一众到达榕城之时,在榕城城主口中听说了一切,得知榕城一众获救乃是依仗一个叫六绛浮生的男子时,无上府的使臣一下不淡定了。

    听说对方留下了一对随从,当火急火燎的无上府一众看到这两人,当即一下冲了上去。

    “臣暮跟千弭?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圣主呢?”

    无上府的使臣共来了十余人,修为最高的使臣为合体期,最低也是出窍期,可谓是一批强有力的组合队伍,连仙会盟的执事长老们都不敢轻易招惹。

    圣主?

    骁臣暮跟沐千弭顿时脸色难看起来。

    沐千弭羞愧不已道:“圣主被人带走了。”

    在旁的一众闻言,无不露出惊诧的表情。

    听他们这话,这、这这这无上府的首领……竟是六绛浮生?!

    汝兰跟陆子吟两个心理活动汹涌的人对视了一眼。

    汝兰:他不是个凡人吗?怎么失踪了七年归来,一下就跟镶了一层金边似的?

    陆了吟:他不大衍派的弟子吗?咋就一下变成不可高攀的神秘家世之人了?

    晏天骄倒还算镇定,这一次六绛浮生出现时,他便有一种彻底摸不透对方的实力,一个真正的普通人,哪怕天赋再好,没有足够的资源堆积跟家世背景庇护,夭折的何其之多。

    而六绛浮生七年后出现,从头到脚无一不是值得考究的精致,身上多了一些浮尘尽掸的不染之态,一个人想活得不世俗、不媚态,保持既我的真实与傲骨的清冷,那必然是站在高处才行。

    澹雅领着两位山主,跟别派师门辈份较高的站在一块儿。

    他也很意外六绛浮生竟会是无上府的人,若他当真来历不凡,那当初怎么会跟顾一这个凡间女子成亲呢?

    这件事情无上府的人知道吗?

    “圣主被何人带走了?当时你等又在何处?”无上府使臣气极败坏地吼道。

    骁臣暮跟沐千弭则垂头丧气,无言作辩解。

    “这当初的新人榜魁首,是无上府的圣主?”榕城城主于师成喃喃道,其实当初的圣铃跟引磬一现时,心底便多少有了猜想。

    他回过神,赶忙上前安抚道:“使臣们切莫太过着急,这事事出突然,当时是一道黑影蓦然出现,带走了无上府的圣主,他既将人带走,而非偷袭谋害,想来暂时他应当不会有生命危险。”

    听他这么说,无上府的使臣并没有因此息怒,而是扑哧扑哧地喘气,显然这事对他们而言冲击不小。

    而执事长老们则一头雾水,不明情况。

    执事长老中,也有一部分参加过当年新人榜,以长辈的身份出席,一个腰挂执事令的蓝袍男子乃七曜宗的门主之一。

    他提出质疑道:“这无上府传闻不是不与外族通婚,难不成当初新人榜魁首风靡谣传的凡人妻,也是你们无上府的人?”

    他就差没说,你们一向引以为傲的神族血脉就这?

第二百五十一章 千年真相(二)

    无上府的人向来傲气,觉得除了他们无上府的人,其它族群的人修全是混杂不净的低等血脉,唯他们神族血脉至高无上。

    他就瞧不上对方这种清高的作派,此时得知六绛浮生竟是他们这一代的圣主,忍不住出言讥嘲。

    而在这时,乐宝从后方钻了进来,他站到了骁臣暮跟沐千弭的跟前,对着那个七曜宗门主道:“我娘是何身份,无上府与不与外族通婚,于眼下之事无关,我爹交待过,倘若他那边出现意外,就让我们尽快组织好兵力,攻打酆都城。”

    对话突然被一个闯入他们议事堂的小孩打断,众人转头,不,低头一看。

    这小孩……是谁的啊?

    汝兰看到乐宝时,眼睛瞪得像铜铃,像极了磕cp磕到真糖的表现。

    妈呀,他刚才是不是说我娘了,难不成……这孩子就是当年六绛浮生跟顾君师生的崽?

    而陆子吟早就知道乐宝是六绛浮生的儿子,只是他一直母不详,如今经孩子一番话中的点破,他险些控制不住五官扭曲,内心不禁大受打击。

    这、这乐宝,竟真是他们俩的孩子?

    可是这事顾君师怎么不知道?还有当初,这孩子跟孩子他娘,六绛浮生又是怎么都保全了下来的?

    往事成谜,但乐宝却一口认下当年的凡人妻便是他娘,这可将他给搞糊涂了。

    无上府的人看到乐宝,之前的低气压与迁怒情绪一下就收敛了起来,眼中带着喜欢与激动,他们赶紧上前:“少主!”

    这一声“少主”可将他们都惊住了。

    原来这豆丁就是六绛浮生的儿子啊,想不到他年纪轻轻,竟连儿子都有了?!

    不是,他跟谁生的?

    刚才小孩反驳七曜门执事长老的话里,好像提到了“我娘”二字……

    他们顿时回过神来,这是不是说明他娘就是当年那个凡人顾一啊?

    乐宝平日里看起来漂亮爱笑,但一旦严肃拿事起来,那便自然而然生成其父母镇场的气魄所在。

    “顾叔、北堂爷爷你们不要责怪骁叔跟沐叔,这件事情……我以后再跟你们解释。”

    他们一愣,然后行礼垂首,道:“一切听少主的。”

    乐宝颔首,他虽然是在场之中最矮的,可有着无上府这群大能在背后撑腰,气场顿时二米八都有了。

    “首先,就是我们必须先打破酆都的护城结界,几大鬼王急于拿下三城,其目的就是想要吞并扩张势力!”他脆生生的童音此时落在人群之中,多少有些让人觉得不适应。

    “小孩,你虽为无上府少主,可你的话作不作得了主啊。”有人在后面嘀咕一句。

    却不想,这一句话直接桶到无上府一等人的肺。

    一声暴喝厉言:“吾无上府的少主,岂是你等可以轻言质疑!”

    只见强大的灵气一下将那名弟子直接震飞,“啪!”地一下撞倒在室外的操场之上,而室内的气氛好像一瞬凝滞得连呼吸都困难。

    几位执事长老赶紧以自身修为化解了灵压,流明宗的执事长老,一个身板挺硬的中年男子,金冠绿袍,五官俊挺,此人正是晏天骄的火爆师叔。

    他扫了一眼跌飞出去的弟子,观其轻伤,这才皱着眉头出面打圆场道:“不过小辈一句失言,你们又何必与他一般见识!”

    “这是我们无上府的少主,圣主不在,他便是无上府的方向,望诸位下一次开口,还请谨慎用词。”无上府的使臣之一,顾明烨环视一圈,冷冷道。

    无上府的人穿着统一的制服,以白色为底,黑金线绣织衣摆跟袖橼,看起来既大气尊贵又隐秘显赫。

    乐宝见仙门派一时窒言又隐怒不发的样子,他扯了扯顾明烨,将他的视线拉回自己身上,不让他再拉仇恨值了。

    他道:“无上府与仙会盟一向和气一家,我们不要因为这件小事情而闹得不愉快,其实有一件事情之前爹说等执事长老们到了才讲,现在既然大家都在,那我就现在说了吧。”

    一提起正事,之前的摩擦倒是很快被转移了,顾明烨一听是六绛浮生的交待的,赶紧问:“少主,圣主让你说的是何事?”

    乐宝正色道:“酆都鬼城内有魔气。”

    “你说什么?”榕城城主跟花城城主都变了脸色。

    倒是慧明师太这时出声道:“此事只怕不假。”

    “酆都鬼城竟与魔族的勾结?!”

    底下的仙门弟子震惊不已,交头接耳起来。

    “正因为如此,所以爹说,倘若事情出现变故,最后的办法就是先发制人。”乐宝人虽小,但说起话来却有条不紊。

    “三城只剩一件仙器支撑着,想打破酆都的护城结界只怕不易,要么等上半年护城结界消失,要么此磕集众人之力齐攻入酆都。”

    这时,娴智师太忽然想起:“对了,那道黑影不是说了,七日内倘若我们攻破酆都结界,便将无上府的圣主归还……”

    有人敏感地捕捉到一个时限:“为何要七日?”

    这事一经深思,就觉得这里面好像藏着一个极大的谜团待解。

    “此事必有蹊跷,那黑影未必就是酆都的鬼修,也未必是我们的敌人,倘若他当真是酆都的人,那为何要带走六绛浮生,且非要我们七日内攻破酆都?”澹雅迈众而出。

    他风姿卓越,倒是一现露便让人记忆深刻。

    “此话不错。”榕城城主对澹雅有印象,之前出手相助的情份让他对其深有好感,因此也附和道:“黑影身份隐秘,那撕裂空间之术,至少说明他实力深不可测,若那时要偷袭或者对我等施加毒害,我们并无反抗之力,然而他仅是掳走了无上府的圣主,此事就显得有些古怪了。”

    无上府的北堂麟这时开腔,他皮肤细腻红润,面容并不苍老,却蓄着一嘴修剪整齐的白须,粗眉凤眼,鼻梁挺直。

    他看了一下在场的人,思忖片刻,才道:“你们可知,吾无上府为何此番出世?”

    十数名执事长老也曾猜测纷纷,此次酆都之行,仙会盟星占巫卜确为凶险恶兆,情况不容乐观,这才不惜劳师动众汇聚了他们二十八天几乎大半的执事长老一道出手。

    但他们自信凭他们应当足以应付,但不料这事竟惊动到无上府的人出手。

    要知道,若非关于天下倾覆、事情严重到威胁到整个二十八重天的安危,无上府是不会轻易现世干涉仙真界的事情。

    “前辈请讲。”

    北堂麟是无上府内修为最高、辈份最大这人,在场基本上都算是他的小辈存在。

    他道:“在讲此事之前,你们可知道冥界。”

第二百五十二章 千年真相(三)

    冥界?

    当然。

    花城城主花嶙诫拂了拂鬓角,一双花瓣俏粉的眸子顿了顿,道:“七界之一的冥界?”

    七界,就是神界、仙界、人界、修真界、妖界、魔界、冥界。

    “北堂前辈何以忽然提及冥界?”流明宗的执事长老不解问道。

    北堂麟则神色沉凝,他思忖犹豫片刻,终还是问道:“冥界……自千余年前几界大战之后,冥界便自七界之中消失了,这事又有几人知晓?”

    这事知道的人还真不多,但偏偏恰巧在场的不少人,却是知道的。

    执事长老们不用说,基本上都是来自背景深厚强势门派的顶梁柱,这种隐密之事活得久了,多少也都能够窥探出一二。

    而榕城城主、花城城主还有慈悲城的慧明师太这几人也都知晓。

    要说执事长老们执管二十八天所有纷争杂务,此等隐秘之事知道并不奇怪,而二城城主加上慧明师太她们知道,却是因为数百年一桩酆都城异变。

    当时酆都城怨鬼横行、不入轮回,鬼气与阴气一度暴涨惊异,当时慈悲城的比丘尼慧隐师太,也就是在慧明师太的师傅,她无法联通冥界将溢满为患的鬼怪拖入地狱。

    最终只能以三样仙器为媒介,舍了一身修将酆都鬼城的鬼死封印在城内,当时若非慈悲城的慧隐师太舍身取义,只怕根本厄制不住酆都鬼城对四方的影响。

    也正因为那一次,慈悲城中多了一尊人像雕塑,以示铭记其伟大贡献,也是一种警醒。

    那一次的影响直接造成了除了酆都鬼城之外,方圆百里也是常年阴翳无晴,植被枯萎鲜少,地质黑暗,除了榕城内还保留一些暗属性绿植外,生灵活物甚少能够在这地界长年生存无虞。

    但这么多年后,仙器被盗,只剩一件仙器苦苦支撑,当年的噩梦再度莅临。

    “不可能,如果冥界消失,那岂不是是意味着……我们倘若身死,便彻底再无轮回了?”陆子吟怔仲失神道。

    谁都知道冥界是人死后灵魂要去的地方,是让世界亡灵无有归宿,而以身化轮回所出的地方,如果没有了冥界,那意味着什么?

    “没错,轮回转世一说,再不复存在,人死了便死了,如同神魂俱灭一般结果。”北堂麟重重的一声敲击进他们的心底。

    澹雅也被这个消息怔住了。

    不说他,在场的哪一个人能够对这则震撼的消息无动于衷啊。

    “那、那冥界如果消失了,那这世上死后的亡灵呢?他们该去哪里?”汝兰不由得急切地问道。

    在这世上,谁没有亲人或者一些知己好友不幸身亡了,以前他们知道今生人死不能复生,唯求来世,可倘若没有了“来世”呢?

    慧明师太见后辈们被这个消息忽然打头,一个个经受不住、失魂落魄的样子。

    她叹了一声:“无主之魂游荡天际,而怨魂亡灵,则由各大佛寺出力将其按区域隔离于阵法之中,暂困其内,不让其受这世间邪恶之气污染而彻底变成为害人间的厉鬼。”

    这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了。

    他们是人,他们的手段根本干涉不了亡灵的归属,若是彻底堕落的恶魂还好,可以粗暴地超渡了,可那些正常的死魂却变成了一道无法解决的难题了。

    就算是普通的死魂倘染沾染上阴邪鬼气,也有可能演变成了厉鬼,而厉鬼跟恶魂不同,它们可以超渡,而超渡后不会像恶魂一样消散,而是转化为纯净灵魂。

    一般这种情况下,是可以去正常投胎转世的。

    但倘若没有冥界接引,情况就两说了。

    人世间按照天地法则,是给活人的容生地界,不是亡灵,而根据亡灵灵魂的强度,亡魂一般停留的人世间的时间不能太长。

    如果长了最后的结果也是一样,它们将转会化为天地灵气,生于灵,归于灵,化为清风明月日月山河。

    “倘、倘若没有冥界的话,那么酆都鬼城一旦彻底开启失控,鬼修召集大量鬼魂临世……”

    试想一下,千年来积攒下来,该有多少亡灵滞留在人世间徘徊不去,想一想就叫人毛骨悚然。

    “这才是吾无上府此番前来酆都的原因,酆都鬼城必须除之,否则苍生为祸,天地不宁!”此时北堂麟掷地有声道。

    这话经过之前的铺垫跟渲染,一下就得到所有人的认同。

    “绝不能让酆都鬼城的人有机会出来,否则这世界……将会轮为何等地狱!”

    “这位无上府的少主,你方才说,你爹告诉你,酆都鬼城内有魔气?”澹雅这时语气客套地问了一句。

    他没有受北堂麟的严厉措辞而心生恐惶,与众人一道口伐笔诛,反倒将话题引领到之前乐宝所提及的一事。

    他的冷静与特行独立,让一众人将视线又落在了他的身上。

    乐宝总觉得这人看他的眼神有一种说不出的锐利与深沉,但仔细一看,却又像浮绿幽水,平澈无荫。

    他点了点头,道:“我爹说,魔气的来源还跟榕城城主有莫大的关系。”

    榕城城主当头一捧,一下便愣住了。

    他难得沉下脸,但不好与一个孩子对峙生怒,便看向无上府的人:“什么意思?难不成无上府的圣主认为我于师成是魔族不成?”

    “等等。”

    这时无双界的执事长老精明的睿智双眼,好似在榕城城主身上看到了什么。

    他大步跨出,从兜中取出一块白玉镶嵌的雕花铜镜,一挥灵光,将其朝着于师成身上一照。

    那明晃的金光洒下,旁人照及并无异样,倒是榕城城主于师成身上竟浮起若隐似无的一股黑紫气。

    这下事情就明明白白了。

    榕城城主于师成大受打击,面色铁青,而花城城主跟慧明师太一众与他关系密切之人,也是震惊失语。

    无双界的执事长老倒没有一口咬定榕城城主就是魔族奸细,而是面色严厉问道:“你近日与谁频繁接触过?”

    “直接问他跟酆都鬼城的哪位关系交往甚密,岂不更快知晓答案。”晏天骄面若冰霜,冷嗤道。

第二百五十三章 谁套路谁(一)

    “天骄。”

    流明宗的执事长老示意小辈莫要随意插言。

    晏天骄冷呵一声,撇开眼,不再吭声。

    汝兰却不怕无双界的执事长老责怪,她问道:“燕伯伯,于城主身上染上魔气,非一日之寒吧。”

    无双界的执事长老收回“照邪镜”,颔首:“没错。”

    于师成一听这话,心底也有了怀疑的对象,他面露苦色道:“是……”

    这时花城城主看不惯他那副吞吞吐吐的样子,直接替他回答了:“是穆府大小姐,穆君师,之前她时常辗转来往三城,她有意探听三城仙器之事,于城主有意探知其目的,与其斡旋,故此可能多少沾染上她的一些气息。”

    这话多少有些给于师成开脱之意,他不讲其中错综复杂的内情,也不提榕城曾与穆府有姻亲一事,含糊其词了过程。

    “穆府?朔方鬼城的穆府?”

    “穆君师这名字……倒是莫名有些耳熟。”

    澹雅一听,颦眉微眯双眸。

    顾君师,穆君师,这么巧?

    不仅他这么想,但凡知道顾一真名的几人,都觉得穆君师这名听着莫名古怪。

    慧明师太想起那一位穆家大小姐,她可惜道:“那穆君师的确是一个通透善辨之人,只可惜其心思不纯,老尼本想好生感化其走上正道……”

    “这么说来,那穆府大小姐要么就是魔族,要么就是与魔族关系匪浅。”

    “酆都鬼城暗藏祸心,且与魔族有瓜葛,他们莫不是打算想将封印的魔族放了出来吧?”

    “不排除有这个可能,总之不能再姑息养奸了,我等执事长老这就禀明仙会盟,择日攻入酆都鬼城!”

    ——

    那一边仙会盟正紧锣密鼓地组织着攻下酆都鬼城事宜,另一头的顾君师则将五花大绑的六绛浮生带回了酆都。

    在被俘虏的期间,六绛浮生一直没有任何过激的举动,仅用那一双毫无波动的清冷眸子盯着她。

    到了荆毒林,顾君师牵着他一道走了进去。

    人皇看到分拨而开的毒条荆棘,便知是顾君师回来了,他赶紧走了过来,他原来略带笑意的眼神在看到六绛浮生那一刻,尽数敛尽,瞬间阴暗了下去。

    他挡在两人身前,好像一堵墙似的守着自己的地盘,语气却带笑道:“这不是你前夫吗?怎么将人给带回来了?”

    顾君师静静地盯注他片刻,脚稍移一步挡住了他看向六绛浮生那笑中藏刀的视线,简短意赅道:“有旧事要叙。”

    人皇弯了弯嘴角,眼底透着恶趣味,声音徒然温柔道:“是吗?叙话还得将人捆起来才能谈,是什么不得了的话啊?”

    这话不好接。

    顾君师转移了话题:“花城的仙器到手了?”

    她说这话时,面无表情的六绛浮生一下看向她。

    眼神仿佛带着无尽的言语。

    “当然,你说过,我替你取得仙器,你便奖励我一件事对吧。”

    “嗯。”

    “那即刻与我成婚。”

    “我好像也说过,光凭这些事加一块的份量程度,还不够。”

    两人眼神碰撞到一块儿,便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互不相让,却又那样亲密无间,彼此不必将话讲明,就能够懂得对方的意思。

    “不够是吗?”人皇瞥了一眼六绛浮生,懒色意慵,眸意深深,喉间嗌出丝丝笑意,却粹着极冷:“好吧,我知道了。”

    他这一次倒是放弃得得快,他侧过身,从两人身边走过:“那你们就好好叙叙旧吧,我有事先出去一下。”

    ——

    等打发完人皇走后,顾君师进入了树洞之中,在那一片绿意盎然、流水花树之下放出了黎笙跟小飔君。

    黎笙乍见这一片天然美景、诗情画意的竹轩居所,倒是左顾右盼,颀赏了良久。

    小飔君早就见识过这片异度空间,也不觉新奇,他直接奔向顾君师。

    “娘。”

    走到一半,他不经意看到了顾君师身后站着的六绛浮生。

    他此时还被无相所化的铁索捆缠着手脚。

    “爹?!”

    他有些慌了,看向顾君师:“娘,你真将爹掳走了?”

    顾君师漫不经心回道:“嗯,关他七天。”

    说着,她挑了块平坦的地,依葫芦画瓢,也放置了一个漂亮精致的笼子,将六绛浮生关了进去。

    期间,顾飔君一时左右为难,不知道该帮他娘“报复”回来,还是该替他爹求求请。

    “你想对我做什么?”六绛浮生哪怕被关在笼子里,依旧神色平静,眸色清冷似月。

    顾君师站在笼子外面,看着眼前这个面容熟悉但神情陌生的男人,眼尾漆黑,她那映不出光亮的瞳孔,透露出一种反应内心的可怕的冷酷。

    “如果你肯如实告诉我,当年事情的真相,飔君跟乐宝他们跟我有没有关系,我便放你离开,怎么样?”

    六绛浮生闻言,神色一下变得倔强冰冷,抿唇不语。

    看他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顾君师正欲朝前一步。

    这时,黎笙从旁边走了过来,很自然亲昵地牵起她的手。

    顾君师第一反应自然地抽回,但却听到黎笙向她求情道:“君君,你不要与六绛哥哥置气了,他不是故意不说,他肯定是有苦衷的。”

    一个“君君”加“哥哥”,如雷贯穿周身,顾君师神色僵住了。

    直到他看到黎笙亮晶晶的眼睛,朝她使着眼色,她才慢了一拍,接住了他的话:“……什么苦衷?”

    见她终于懂起接话,黎笙则努力想着办法替他开脱:“比如说,他其实是被人逼迫,或者……”

    这时六绛浮生气息徒然危险,他盯着黎笙道:“我与她的事,与你无关。”

    顾君师这头还没来得及说话,黎笙又赶紧跟她求情:“君君不要生气,哥哥他没有凶我,他只是现在心情不好,才声音大了一些,你千万别为了我而责怪于他,这样黎笙会觉得对不起哥哥的。”

    顾君师嘴角微抽,努力让自己别露出吐槽脸,憋了半晌,才说道:“你……真善良。”

    黎笙被她这样一说,黑宝石一样的眸子格外有光,他脸红了红。

    她忽然觉得,他这么茶可能不是在演戏,而是真的这么想的?

    这时,顾君师终于也好像摸索出自己眼下的角色定位,她反牵起黎笙的手,余光观察,见六绛浮生微微蜷缩起手指扣进手心,眼神也冰冷地定定地盯在他们双手相握的部位。

    “你何时变得如此……”她一开口,六绛浮生寒芒微刺的眼神便看向她,顾君师喉中脱口而出的“歹毒”二字便哽住了。

    措辞倒也不必太严重,于是她换了个词:“不明事理,黎笙一心为你讲话,你却不识好歹,简直太令我失望了,既你不愿说,那你便好好地留在这里吧。”

第二百五十四章 谁套路谁(二)

    这句号称虐文界典型的捧高贬低的诛心话,伤杀力倒是不浅,只见六绛浮生一怔,眼底盛漾的光一下破碎了。

    他低声道:“你便是这般看我的?不明事理?”

    停顿了一下,顾君师反问他:“那你说,你让我该如何看你?”

    六绛浮生扬起手臂,直直地指向黎笙,无悲无喜的神色,笑,却透着尖锐的力道:“他算什么?你竟为了他如此指责于我?在你心里,我算什么?”

    顾君师冷沉下神色:“别忘了你的身份,你只不过是我的……前夫罢了。”

    话赶话到了这里,接下来不必预告都能知道,矛盾将激发进阶到更高一个层次了。

    他颓然地滑下手臂,垂下眼,好似心死了一般,无谓一笑:“是啊,在你心中我只不过是一段被你抛弃的过往,那你还将我囚禁于此,到底想怎么样?”

    虽然、但是,这种情况不适合横插一句题外话,但顾君师还是忍不住在心底腹诽,他是脑子被虐傻了吗?

    一开始不就说了嘛,让他告诉她七年前莫名被囚禁七日、她最终被刨腹取子、还有她腹中孩子是生是死的真相。

    “我想怎么样,你不知道吗?”她将面上隐忍的怒与眼底的冷演演绎得很到位。

    六绛浮生看向她,看了一会儿,又移开了视线,继续道:“我们之间的恩恩怨怨牵扯了这么许多,早已分不清了,你放过我吧。”

    那空灵又哀伤的神色,这会儿他要不是被关在笼子里,估计都要爬到高台之上,风吹衣袂飘然,一副放弃了一切,准备乘风归去的飞天姿态了。

    顾君师感觉自己跟真情实感的他一比,略微浮夸了一些,他不看她,她偏要看清楚他。

    她怒极而笑道:“我放过你谁又放过我?”

    两人之间莫名有一种张力,就跟各自拿着一叠剧本似的,你的一言与我的一语,彼此契合贯通。

    小飔君的心高高地提起,紧张地看了看闹翻了的爹跟娘,虽然听不懂他们没有什么内涵的对话,但却知道他爹落在他娘手上,铁定要被折磨一番了。

    而这时,终于也来到虐文最经典的时刻。

    “不要逼我恨你!”六绛浮生啪地一把抓住牢笼,白皙薄透的手些肿上,青筋突起,指尖用力。

    顾君师放开了黎笙,一手覆上他攥紧笼架的手,幽深漆静的眸子对上他愤恨的神色,顺口就接上:“我希望你恨我,这样一来你永远都忘不掉我。”

    六绛浮生呼吸徒然一滞:“……”

    按道理说,这时候他应该表现的是惨白的脸上不见血色,毕竟对方这句话在这种情景之下,绝对不是情话,而是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决绝威胁。

    但他却很努力、很努力……还是控制不住地脸红了。

    由于他皮肤太白,那一抹青白转成绯红,那极力掩饰的张惶跟破廉耻的尴尬,让他深吸了一口气镇静下去。

    “你……咳……你休想。”

    这么弱气嗔骂的语气,你是认真的吗?

    顾君师:“……”她整理了一下情绪,松开了手,见他的手指好似朝前伸了一下,赶紧一拂袖背于身后,继续冷酷道:“你别妄想能够逃出去,你若敢逃我就打断你的腿,将你永生永世囚禁在我的身边。”

    说完,便牵起顾飔君,叫上黎笙一块儿走了。

    古早小说顾君师也曾恶补过几本,像六绛浮生这种苦情型“女主”一般都是非得虐到最后,他才肯开口解释一两句。

    顾君师认为,既然他不愿走傻白甜的甜宠路线,那她这边也只能选择黎笙提供的虐恋情深了。

    之前她还头痛,该如何继续进行她的“有情道”修行,眼下倒不必愁了。

    虽然她着实不懂,这种套路到最后真的能够完美收场吗?

    真有人会对喜欢的人可以一言不合就朝死里虐?

    真有人会在对一个人惨无人道的虐心虐身之后,就对他情根深种了?

    什么断腿、跳楼、灭族、挖心头血……

    然后被虐的人,在经历以上一系列的事件后,最后在被对方强取豪夺,却还能够半推半就原谅了对方?

    有,话本里这种类型还不少,而且受众面也广,男女皆爱看。

    因此顾君师推测,不是话本虐恋情深不合理,估计是因为她不懂。

    不过后来她经过反复研究,总结出来了一些浅显的情况。

    这里面有一个先抑后扬的精粹在里面。

    或许是先虐后甜,这才能将甜的程度发挥到极致。

    也或者是对方多少都有一些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不,不能用这种偏见与狭隘的心态去理解这种“爱他就得先虐到他心死”的变态行为,既然它能够成为如今话本界最受欢迎的恋爱读物,必定有其可取这处。

    所以,她要先从哪一步开始呢?

    或者,依次全都来上一遍?

    断腿?

    假装放他逃走,在他自以为能够逃脱生天,然后将人抓回来打断腿再关起来?

    或者逼他跳崖?

    眼下还在囚禁期间,这个暂时先保留。

    灭族?

    这个太麻烦了,操作难度较大,他那一族拥有神族血脉,不太好灭。

    误会?

    有黎笙这个天然茶在,这一条倒是不必担心两人之间产生的误会不够多。

    替身?

    替身,指的是找来一个跟他相像的人,来代替他、膈应他吧,论长相清新小白花的黎笙跟冠绝天下的六绛浮生差距不小,倒是那个叫“花皆”的少年可以……

    挖心头血?

    这年头还真会有人相信补点别人的心头血,就能够达到起死回生的神奇功效,不过……虐恋的世界向来是不讲道理、不讲逻辑不讲科学,所以……还是找个机会挖吧。

    反正到他如今这等修为,挖点心头血也根本算不上什么损伤,顶多就是要血的理由扯了点。

    走到一半,顾飔君便去玩耍了,剩下顾君师跟黎笙两人相默无言走着。

    顾君师这边神色平淡,脑子里却盘算着若在法治社会估计能背上半部刑法的内容。

    “君君,我看哥哥好像真的对你心如死灰了。”这时,黎笙瞅着她,忽然一脸忧愁地说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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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5891/ 第一时间欣赏渣了病娇后迎来修罗场最新章节! 作者:桑家静所写的《渣了病娇后迎来修罗场》为转载作品,渣了病娇后迎来修罗场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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渣了病娇后迎来修罗场介绍:
现代霸总顾君师,一朝穿成了已婚农妇,成婚对象是一个失忆、被拐卖进村的小娇夫。
当晚便梦到自己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小夫君,其实是未来修真界的龙傲天,而她只不过是他杀妻证道炮灰掉的前妻。
万没有给别人做嫁衣的道理,于是,她抢走了对方的修炼秘籍,选择了先下手为强!
谁都没想到,这个炮灰前妻一开局就抢了龙傲天的剧本,最后竟成了最大的反派boss。
天道看着崩塌的剧情,大手一挥,她被迫一次又一次回到反杀计划前夕,困在轮回之中不得解脱。
直到她发现法诀最后那行小字——
【渡劫问心,需先入情道,方可破无情道。】
顾君师:……敢情前面白杀了?
娇夫:我活着影响你发挥了?
论重生的小娇夫如何变成复仇病娇,只需要一个反复狗带的过程。渣了病娇后迎来修罗场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渣了病娇后迎来修罗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渣了病娇后迎来修罗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