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雨夜
有办法让我上岛看看吗?
陆惜之提出自己的想法之后,袁晏溪坐在那,足足有十分钟没有说话,以她的了解,男人此刻在心里做着定夺,衡量着利弊,所以没有出声打扰她。
“可以,但之前,我先带你去个地方。”说着,他便起身,率先走了出去。
位于京城三十里的法华寺一带,有一个的校场,除了校场之外,在它旁边还有一片用竹墙圈起的土地,这片空地早就已经变成了一个作坊,那是城内最大的铁器作坊,在竹墙内,有五座老旧的化铁炉熊熊燃烧着,上百名城内以及附近乡下工匠在那里忙活着,将炉中的废铁熔化成铁水。
虽然校场现在看起来规模已经不算大,可在前朝却是唯一的兵器打造地,全大靳各类工匠都在这里工作。
在以前,阳城的织布业最为兴盛时,这城内外还有纺车、织机不下数万台,城内外更有数千名木匠、铁匠、铜匠各类匠人制造各种纺车、织机。
祁天印个性温和,爱好风雅,这十几年来,更是大力发展棉纺业,干脆将离阳城最近,物产丰富的云城整个变成了纺织城,将所有的纺车和织机集中运到了那边。
所以,对于朝廷里常年行军打仗的武将们来说,太和帝不重视军防事业已是共识,所以这间兵工厂早已衰败,幸得以常重虎为首的几位将军再三请愿,才使得部分有能力的匠人仍留在这里,也正因如此,才轻易寻得上百名工匠,被聘于此为军中制作各类兵器。
进入作坊,陆惜之便看到木架上的一柄柄长约七尺有余的长枪拄靠于架上,这是工匠们为军人打造的装备,一种最廉价、最普通的兵器,之所以选择这种武器,仅只是因为它廉价,易造,大江南北的军旅大都以此为武器。
“哎,你们就用这个打天下吗?”
瞧着那一杆杆长枪,陆惜之只能在心底叹口气,火药在唐朝时就开始被用于军事,而且使用极为广泛,实际上她也听父母聊天时也说起过大靳境内有很多硝石和硫磺矿,所以,除了道士,民间亦有许多商铺用来制作烟花。
袁晏溪也说过,之前太和帝大寿时,那些第一次从欧洲来访的使者,就有人携带了鸟铳,宴会结束后常重虎还说服祁天印购买了十支。
走到一间屋子,袁晏溪一把推开门,作出请的姿势,并走到一旁,拿出一样东西,递给她看。
陆惜之接过来,这是一把很原始的鸟铳。
“这把鸟铳的威力着实不让人满意,虽说它已经比大靳现有的武器先进很多,可是其口径偏小,口径大约只有一厘米左右,这种火枪别说是三十丈开外的威力极为有限,有时候,甚至说是连十丈内,都不一定能打穿重甲。”
她当然能看出这把枪的缺点和工艺,可是,若同时有上百把这样的枪对着敌人,那也要比红缨枪强了不止百倍,会造成大面积的伤亡。
在作坊最后方的工棚之中,几座泥垒的炉灶上支着几口大铁锅,不远的棚间内,堆满了提纯过滤后的硝石、硫磺,以及精制的木炭,这里便是工匠坊内的火药坊。
与平素不同的是,那些从城中炮竹行里请来的工匠却没有如往常一般混药,只是按照要求将硝土、硫磺精制。
袁晏溪人未进工棚,那此工匠便纷纷跪下磕头。
“小、小的,见过厂督大人!”看着进入工棚的袁大厂督,工匠们都显得有些紧张,他们对这个年轻人有一种发自骨子里的敬畏,自然不敢造次。
看着眼前跪成一片的工匠,袁晏溪连忙说道:“诸位快快请起!大家都起来,都起来!”
他还特意上前,将最前面的方思成扶起来,他是方氏铸铁的东家,最擅长的就是打造和设计各种兵器,上至祁帝,下至平民百姓都很尊敬这位能为大靳打造镇国武器的老师傅。
“各位以后见着袁某,切莫再行此大礼,晚辈也就是普通人,若非局势逼人,估计,也只是一个文弱书生罢了。以后在这匠坊之中,一率不准行跪礼!这规矩,就这么定下了!”
简单的客气之后,袁晏溪领着身后的人走进工棚中,仔细查看了一下那些硝石、硫磺以及木炭,看着粉状的硫磺与木炭便询问身边的方思成说道。
“这些都过了筛?”
“回袁厂督的话,都用米粉筛过了一遍!”
这会方师傅倒不像先前那般紧张,毕竟这是他的专业领域,加上也算是见过场面的人。
这硫磺、木炭过筛是参照了那只鸟铳而改良的,以大靳的制火药方法,只讲究把原料舂成细粉,然后便加以使用,而西方则要求原料用细筛筛出粗粒,只保留细粉,从而易于制药,让原料结合更紧密,以增加威胁。
用手捏了点原料,在指尖感觉下,感觉炭粉、磺粉皆像米粉般细滑后,袁晏溪满意的点点头。
巡视了一圈,众人来到后面休息的茶室。
“方师傅,听说最近赵师傅和王铁匠都病了。”袁晏溪问道。
“唉,我们都老了,赵老一直都有腰疼的毛病,去年冬又更严重了些,王铁匠就更不用说,那个风湿比我都还老。呵呵……”
这个方思成还有些幽默。
“赵老的两个儿子现在何处?”
“赵大前些日子去了矿场,老二这几日可能是在家照顾着,没见着人影。”
“方师傅,若是需要人手只管开口。只要能尽早配制出改良的火枪,皇上定会重重有赏。”
方思成叹了口气,摆摆手,意味深长的说:“我啊…从来都不是为了这个重赏呐,唉……”
陆惜之定定看着这个老人,发现他眼角隐隐有些水光,好像,突然就懂了这话里的意思。
第二日酉时
在一天的忙碌之后,所有人都或在家,或在酒楼享受着食物带来的欢愉和片刻的满足,然而,在渡口,却有一艘三层游船,正在这晚饭时间,慢条斯理的接客上船。
看那些仆人打扮的人,对所有登船的客人,没有过分热情,也没有冷冰冰,就是恰如其分的表情,自然平和。
其中,两抬小轿停在渡口边,从里面走出两位气质不凡的中年男子,定睛看去,其中一位却是武安侯和……
“常任新?”
陆惜之小声的惊呼,袁晏溪却是见惯不怪,冷冷看着后面几台轿子里鱼贯而出的几位官员。
停好马车,两人不紧不慢的跟在队伍后面,他们都带着梦丹做的易容面具,乔装成凤将军手下的副将张良和随从。
陆惜之觉得脸上痒痒的,梦丹提醒她可千万不要一直挠挠,不然就要脱皮…
原来还以为易容术真的可以以假乱真,可实际看起来,并不是,好在是晚上,这要是大白天,不带个面纱,还是能一眼看出来。
他俩被安排在一楼,常任新和武安侯谢展白跟着一个侍从上了楼。
“看武安侯的样子,似乎已经从丧女之痛走出来了。”陆惜之轻笑。
“谢曼柔被缢死,皇家已是给足了他脸面,他若还是愁眉苦脸,岂不是在埋怨皇上。”袁晏溪也冷冷一笑。
“那个常公子,挺有手段的,有常尚书这个门面,就算他不入仕,倒也能在各大官员那争得几分薄面,游走于他们之间。”
船开了大约二十分钟,抵达了岸边,一层的客人先行下船,陆惜之注意到,在渡口边上,摆着一副小小的摊子,一个六十来岁的老人,席地而坐,看到客人,也不存在招揽生意,自顾自的在那唱着小曲童谣:
“盘脚盘,盘三年,降龙虎,系马猿,心如水,气如绵,不做神仙做圣贤……”他年纪虽然大了,嗓音有些嘶哑,可自古以来,吴侬软语,善音悦声,最是好听,居然把让不少人纷纷驻足听了起来。
“真好听,老人家精神气足啊。”等到老人唱完,谢展白不禁拍了拍手。
随即目光落到他面前的摊子上,一双眼睛顿时挪不开了,老人卖的居然是他老家宜兴鼎鼎有名的宜兴粽子,而宜兴粽子,又以鲜肉粽最为有名,那是用糯米、酱油、加切块鲜肉,再配以食盐、白糖做成,外面用干净的粽叶包上,大火配着文火煮成,烧好了,拿出来,粽香浓郁,再小心的剥开粽叶,里面的粽子糯而不烂,油润鲜美。
别说是谢展白了,就算是其他人看到剥开粽叶放在那的样品,都忍不住悄悄咽了一口口水。
“这是我们主子特意为各位贵客准备的餐前小点,请大家随意品尝。”老人笑眯眯的说。随后老人有嘀咕了几句,可说的话,却没人能听懂。
什么啊?外国话吗?陆惜之看向袁晏溪。
但是谢展白已经抢先一步说:“老人家也是宜兴人吗?哈哈,这可太巧了,我也是。”说完,又转向众人,做起了翻译:“老人家的意思是:这粽子是刚刚做好的,咱们一边聊天一边吃,最好了,就是粽子容易积食,不能贪嘴吃的太多。”
呵,这才刚下船,还没到咏叹楼,就已经牢牢俘获了客人的心,老板果然手段了得,极其懂人心。
袁晏溪拿了两小块,闻了闻,确定没问题,这才剥开粽叶,也递给陆惜之一块。
一口下去,那当真是满口生香,“好吃,确实好吃!”陆惜之由衷赞美。
待一行十几人粽子下肚,各个都神采奕奕的继续跟着侍从走向那灯火摇曳,歌舞升平的咏叹楼里。沿途灯笼繁多,一路整得跟白昼似的,岛上的植被何其多,加上人工种植的各种鲜花和桃树,真正是好一个世外桃源。
很快就来到了一楼,这里装修奢华,与袁晏溪描述的一模一样。
“副将军,您这边请…”
陆惜之他们被领到了二楼一间靠前的包间,侍从刚走,两人就迅速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有隔间后,陆惜之说了句:将军,小心着凉,便一把将窗户关上了。
从门缝处,她看到谢展白和常任新并没有在二楼停留,而是直接去了楼上。
三四五楼那是什么地方?陆惜之暗道一声:下流。
袁晏溪示意她先坐下,不要轻举妄动,今天真的只是来‘体验’的。
“副将军,您看,现在给您传菜吗?”
按理说,刚刚吃完粽子,肚子绝对不会饿的,可既然来都来了,要不尝尝特色,那是无论如何也都说不过去的。
可偏偏袁晏溪却说:“不如先来壶茶吧,肚子不怎么饿。”
侍从一听,就笑道:“想必二位也吃了块粽子?无妨,您要信得过奴才,让奴才来帮您配菜,咱们今天采了许多岛上特有的蘑菇,一份清炒,一份做汤,再弄个四角菱,真正的南湖菱,皮薄肉白,清香爽口,最能消食,还有杨庙的雪菜,顺气、开胃、生津,再来份西塘的八珍糕…最后再配上一坛子宜兴黄酒,哎哟,那可是好酒啊。”
陆惜之口水快流出来,使劲给袁晏溪打眼色。
男子无奈:“传。”
侍从道了句:是。
退下之前,眼睛装作不经意瞄向紧闭的窗户,不动声色的退了出来。
在如此风景秀丽,又是安安静静的地方,配上几样精美小菜,弄上一坛子的黄酒,那味道…陆惜之有一瞬间几乎都快忘记这次来的目的是什么了。
十分钟后,包间门被敲响,随后轻轻被推开,一位美丽温婉的江南女子,袅袅进入,随即从侍从手里接过一盘盘佳肴,缓缓有序的放到桌上。
陆惜之撇一眼对面的袁晏溪,却见他岿然不动的继续喝着茶,眼睛目不斜视,只盯着自己面前几公分的地方,稳如泰山。
女子布完菜,自然而然的站到了他身边,颇具风情的撩起宽袖,给袁晏溪夹菜,刚夹了一片清香滑溜的蘑菇想放进他碗里,却被他用手一挡。
“行军之人,不习惯有人伺候,姑娘不必客气,张某自己来便好。”语气冰冷疏离,让人不禁打了个冷颤。
女子的手尴尬停在空中,却很快恢复纤弱的表情,点了点头,行了礼退出门去。
在门外等候的侍从见她出来,皱了皱眉,示意她过来说话。
“怎么出来了?”
“有点不对劲。”女子说。
“哦?哪里?”
“副将军带来的随从,似乎…是位女子。”
二月的天,说变就变,刚才还晴空万里,这会儿却开始风声大作,飘起雨滴来。
“哗哗哗……”
不一会儿,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砸向大地万物,似乎是想彻底洗尽天下所有不堪的污物。
“呼…呼呼…”已经是深夜了,乡间小道上却奔跑着一名衣着单薄的女子。
雨水打湿了她的全身,让一头散乱的长发与憔悴发白的脸紧紧地贴在一起,一双惊恐的眼睛因为雨水的冲刷而无法完全睁开,她一边跑一边用手擦掉额头上流下来的雨水,以便可以更加清楚地看到前面的路,同时又不时回头看向身后。
一团光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是一个提着灯笼的男子,亮光打在冒雨奔跑的女子身上,也为她照明了前路。
可是,女子对此却丝毫不感激,反而因为那怎么甩也甩不掉后面的男子而惊恐。
她脚上的鞋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掉了,以至于她跑动的时想总会带起不少泥土,泥土不断的飞溅到衣服上,再加上雨天路滑和内心的惊慌,一个不小心就“咚”的一声摔倒在了雨洼里。
左腿膝盖立即被碎石擦破流出血来,可她却连看也没看一眼,慌张地回头看了眼身后刺眼的灯光,挣扎着从泥地上爬起来就继续向前跑去,可没跑出几步她就又一次摔倒在泥地里,紧跟着再爬起来…
男子似乎失去了耐心,脚步开始缓缓加速,与女子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当女子第三次摔倒后,男人猛地对准她的右腿狠狠踩了上去。
“啊!”女子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叫,却很快就被一声响雷所掩盖。
男人停了下来,从身后抽出一把看似榔头的工具。
疼痛和恐惧让女子浑身颤抖,见对方向自己走来,便强忍剧痛挣扎着向后爬,同时哆嗦地叫道:“别…别过来!你…是想要钱是吧?不管是钱还是其它什么东西,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求你了……不要杀我!”
可是却没有给她丝毫机会,
“嘭!”榔头用力砸在了她的脑袋上。
女子应声倒在地上,鲜血从头顶流出,很快就被雨水冲刷得一干二净。
头部受到的撞击让她意识变得模糊起来,却还是有气无力地求道:“住…住手,求你…放过我,求求你,我…我什么都给你,求你放了……”
男子不依不饶,又锤了一下。
“啊!”这是最后一声微弱的惨叫,她的身体彻底瘫软下来。
一双手由女子的胸部移到脖子上,手指渐渐用力。
“不…”女子的声音越来越弱,直到最后完全被雨声所淹没。
男子直起身,残酷的看着女人的生命慢慢流逝,最后拽着她的头发,一路拖着尸体向来路走去。
豆大的雨不停地冲刷着地面,像是要洗尽所有的罪恶,却毁掉了应该留下的证据。
女子的一双眼睛却睁着,看着那豆大的雨砸向自己,看着那无尽的黑暗。
第十章 第八个死者(求票票求推荐)
“发现了炼鬼人的踪迹,贾云受伤了。”
贾云也来了?陆惜之一愣。
自从洪县回来,拿到二人的口供证词交给皇上后,她就紧跟着投入到了其他案子中,大概过了好几天,听北雪说已经妥善安置了吕金枝和贾云,为了防止常尧报复,还给他们重新上了新的身份,袁晏溪似乎对那个贾云,有些不同。
“北雪在何处?”袁晏溪声音有些异样。
“和行云在一起。”
“去把北雪叫回来。”他命令。
陆惜之赶紧说:“你去忙你们的,剥皮案让我负责吧。”
袁晏溪亲了亲她的额头,言简意赅的说:“这里你不熟悉,跟着北雪。”
看来突发事件很紧急,待北雪一到,交待她一番,便与雷鸣飞快离开了。
尽管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陆惜之还是忍住了询问北雪的念头,七个被扒皮的冤死女子还在等她破案昭雪。
“北雪,你们刚才去那些女子的房间,有没有什么收获?”
同为女性,她宁愿用现代化的词汇‘性工作者’去称呼她们,也不想用瘦马一词,这是一种尊重吧。
“她们很安静,我和行云大概守了一个时辰,只得知她们一共是五十人,今晚只有六个女子当值。”
五十个?这么多。
“她们都住在同一个地方吗?”
“是,楼后还有两栋三层楼的房子,那群女子住在其中一栋的二楼,两个大间,楼外有人把守,出入有牌子。”
“能弄到牌子吗?”
“得等到下半夜。”
现在是子时,意思还得再等等。
“陆姑娘,你耳朵旁的皮膜皱了。”
嗯?
“啊~实在太痒,刚才没忍住恼了两下。”她走到镜子旁,抚平它,心里想着事情。
“北雪,你们是如何过来,从哪里上岸的?”
“我们泅水过来,在东面上的岸。”
这么说,他们是逆流而来,河流流速并不快……
北雪看陆惜之没有接着问,以为她哪里不清楚,又说:“这座岛的东边是悬崖,那里的守备最少,所以我们能顺利登岛。”
悬崖?
异乡女子,又或者…是孤儿,杀人,扒皮,抛尸…
陆惜之走到窗边,从这里望去,整座楼宇笼罩在黑夜中,阴沉冷寒,黑暗中不时传来类似乌鸦,还有不知名的怪兽所发出的低鸣,这里简直就是一个完美的,完全可以任人为所欲为的孤岛。
心底的不安越来越重,也越来越急切,那枚铜板,一定与那些死者之间,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秦怀石一定也查到了咏叹楼,并且在某种机缘巧合下来过这里!
对了!
“北雪,刚才净房那有个被打晕的侍从,快带我去找他。”
侍从被五花大绑,堵着嘴,跪坐在偏远的一间杂物房里,他惊恐的看着来人,不,看着那位副将军随从,急匆匆的走进来。
陆惜之说:“我不想杀你,只要老实回答我的问题,立马放你走,可若是撒谎,他们几个可就没我这么善良了,听懂了吗?”
侍从赶紧点头。
陆惜之示意扯掉堵嘴的毛巾,见侍从很配合,便从怀里掏出铜板。
“你来这里多久了?”
“小,小的来了三个月了。”
“认识这个吗?”
“认…认…认识。”
“这是做什么用的?”
“小…小的不清楚,只…只是在贵客手里见到过几次…”
“什么样的贵客?”
“六,六楼的贵客。”
京城
太阳初升,一名年过五十的农妇扛着一把锄头到自家地里面准备锄草。
刚刚走进地里,一截顶好的白色绢绸就引起了农妇的注意,它静静地躺在泥土地上,虽然上面蒙了一层灰,但是看起来却非常的新。
是谁把这么好的衣服扔在了这里?
出于本能,农妇弯腰,想去捡,可就在这一弯腰之际,她看到三米外的杂草丛中有一双眼睛瞪着自己。
刹那间,农妇双腿一软坐倒在地上,两只眼睛与杂草丛中的那双眼睛对视着,久久不能离开,紧张的连呼吸都停了下来。
数十秒之后,农妇用力倒抽一口凉气,血肉模糊的人体直冲她的脑袋,快要撕裂似的“嗡嗡”直响,她尖声叫道:“杀人了!死人了!快点来人呀!”
三刻钟后
赵玄武和齐勇等人赶到现场,原本偏僻的田间小道上,此时已经聚满了附近闻风而来看热闹的村民,每个人都张望着脑袋想要弄清这是怎么回事,张东等人迅速将现场围起来,并把这些村民隔离在五丈外。
怎么会有人死在这里?村民们都在七嘴八舌的议论。
王远之赶到时,赵玄武已经控制了现场,齐勇走到他身边:“又是被扒皮的,你赶紧看看吧。”
他心里一惊,赶紧穿戴好,开始忙碌起来。
“赵捕头,死者是一名女性,年龄应该在十五到十七岁之间,身上的衣服被撒烂散落在一旁,右腿曾遭重物压踩,造成骨折,头部也有被重物击打后留下的伤,另外…”王远之瞅了眼大理寺那两个监工,以现场不适合进一步尸检为由,让张东他们先把尸体运回衙门再做进一步分析。
赵玄武皱了皱眉头,也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很配合的开始分配工作。
“大河!”他又叫住在现场进行调查取证的赵大河。
“捕头。”大河小跑两步来到赵玄武身边。
“怎么样,你这边有什么发现没有?”
赵大河摇头回道:“发现的不多,发现死者的农妇说,她家分到的这块地是距村里最远的,土不怎么肥沃,家里还有其他的田地,所以她也只是两三天才来这么一趟,昨晚下了一场大雨,又有这么多人走动过,可以说所有的证据都已经被毁掉了。”说完,他转身拿来那块最先被发现的上好衣服布料,说道:“这是顶好的料子,用来做全套衣裳肯定花了不少钱,死者很可能是个有钱人。”
“一个有钱女人怎么会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这剥皮凶手到底他妈的想干什么。”赵玄武气极,狠狠说。
“赵捕头,村民越来越多了,留几个人在这里守着现场,我先回去继续检查了。”王远之回道,话音微顿,扭头看了看现场忙碌的捕快们,犹豫之后讲道:“这起连环案越来越棘手了,到现在仍然是毫无头绪,我认为应该立刻派人去通知袁厂督。”
赵玄武也点点头,暗叹一声后说道:“我这就亲自去东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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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花
第十一章 岛上的事
前夜的咏叹楼还发生了一件事。
当陆惜之询问完侍从,打算让北雪带自己去‘员工宿舍’的时候,突然听得一声凄厉的惨叫,当时已经快凌晨三点,岛上那些心怀鬼胎的人都早已进入梦乡,是谁?!
然而等陆惜之冲出去,却只有一排排的灯笼映着幽幽月光,照亮着整个咏叹楼,然而这里的某处角落,可能依旧喧闹,承载在人内心深处最阴暗的灵魂,或孤独,或悲伤,或惬意,或愤怒,灯红酒绿,歌舞升平。
这栋罪恶的楼,每夜都是这么运转,每一天都是一个轮回…
一个曼妙的身影,光着脚丫子从一扇门里出来,一摇一晃的穿过回廊,从一处隐秘的楼梯走下来,往楼后走去,今天晚上的任务已经完成,她可以早点回去了,哼,道貌岸然的男人还想让她再来一次,回过头望了眼那间房,呸!
女子从怀里掏出一块东西,对着灯笼看了看,得意的笑了笑,小心的抚摸着它慢慢往回走,夜里有些微凉,赤着的脚板开始冷起来,还好快到厢房了,走过花园,女人抬头看看头顶。
埋怨道:“哪个偷懒的没点灯。”
女人慢慢摸索着,仔细看清路还是可以的…
“嘻嘻…”一个缥缈的声音幽幽的传来。
女人快速转过头,身后什么也没有,她皱眉,自己今晚没喝多啊,怎么出现幻觉了?摇摇头回过头接着往回走。
“嘻嘻嘻…”又是一阵令人发慌的声音。
“嗯?是谁?”女人回过头,还是什么都没有,她壮着胆子,四下看看也没有。
她突然觉得更冷了,缩了缩脖子,加快了脚步,前面已经看到屋门了。
“嘻嘻嘻…”还是那个声音,女人开始害怕,她小跑了起来,一路跑进楼梯。
“嘻…”那个声音似乎就在耳边,女人不敢再看,自己这是见鬼了么。
她焦急的跑上二楼,直到摸到屋门,她才敢回头再度张望,仍是四下无人,女人松了一口气,正准备进屋。
“嘻嘻嘻…”又来了。
她真的害怕了,这声音是跟着她回来的,女人推开门冲了进去,慌忙关上门,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是一个大通间,因为她的动作,靠近门边的几个女子都被响声惊动,醒了过来,其中一个认识她。
“秀梅,怎么回来了?”最边上的女子睡眼惺忪的问。
叫秀梅的女子一时惊魂未定,哆哆嗦嗦的回:“哦…没,贵客没留宿。”
屋里躺了二十几人,这才让她胆子大了起来,走到自己的床铺,拿了换洗衣服,进了净房。
秀梅脱掉衣服,放出热水,爬进木桶,温暖的水,缓解了她紧张的情绪。
她平躺下来,闭上眼睛,水雾氤氲,从衣袋里又摸出那块玉,看着水里它发出幽亮的光…心满意足的把刚才的事抛到九霄云外。
洗完澡,懒散的走回床边,将玉佩放好,倒头就睡。
毕竟消耗了一整夜,秀梅很快进入梦乡,可是,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总有奇怪的梦笼罩着她,黑暗空旷的山谷,冰冷的尖刀,到处都是血,好多血,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血…
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身体里被抽离,她想努力去看清,努力去抓住那流失的东西,可是她怎么也看不清,用尽力气也抓不住,好冷,好难过,梦里有一个声音在喊她,是谁…好熟悉。
女人拼命想醒过来,却怎么也醒不过来,就是觉得很冷,好冷,冷的像是掉进冰窟里,好冷,真的好冷,女人终于被冻醒了,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发现整间屋子透着刺骨的寒意,现在是夏天啊,怎么会这么冷啊,女人终是觉得不对劲,自己的身上趴着什么东西,很凉很凉,女人有些害怕,颤颤巍巍的慢慢掀开被子。
“啊……”女人的惨叫划破夜空…
随着这声惨叫,被惊到的不止是陆惜之,没一会,院子里已经跑出来好几个人,全都衣衫不整,迷迷瞪瞪。
一个管家模样的人一边道歉,一边安抚诸位贵人。
“对不住对不住,岛上野物多,这不,前几日就发现有只大老鼠,这会儿肯定是从窝里出来觅食,把姑娘们吓到了,奴才这就找人清理。”他不停的朝几人作揖,“夜晚风凉,还请诸位回屋去,稍后让人给各位送上姜汤。”
陆惜之眼尖的看到六层以上,七层的一间屋子明明亮着灯,却在这时突然熄灭了。随后就看到有几个人影迅速向后冲去。
跟着几个肥头大耳的官员重新回到各自房间,待周围安静下来之后,她给北雪发出了暗号。
“是哪里出事了?”
“是后院其中一间大屋,接完恩客的女子。”
“有人死了?”
“现在暂时不清楚,二楼的位置不好打探。”
难道是景明他们故意闹出的动静?
“惜惜。”
想曹操,曹操到。
“景明。”
“你也听到刚才的声音了吗?”
袁晏溪灌了一壶水下肚。
“听到了,所以这才回来。”
“我以为是你们做的……”
“整理一下,我们去看看。”
陆惜之讶异:“可是,这样一来岂不是暴露了?”
袁晏溪狐狸般的邪笑:“当然不是光明正大的。”
第二日一早
二人随着客船回到了京城,本来一夜未眠的人多少都会有些精神不济,萎靡不振,可是‘张副将军’和他的随从却神采奕奕,容光焕发的。惹得船上不少人都暧昧的相视一笑,想必昨晚的服侍,让将军通体舒畅,酣畅淋漓了一整夜。
陆惜之没有直接回家,而是马不停蹄的跟着袁晏溪回了东厂,她要跟他商讨一下昨晚得到的惊喜情报。
昨夜发出尖叫的女子叫秀梅,她服侍的正是谢展白,也就是咱们的武安侯,根据她的回忆,自己大概在差一刻寅时回到大房,回房的途中,感觉一直有人在跟着她,待睡到半夜被惊醒,发现整张床铺全是血。
“昨晚,我和东海正是因为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才往回赶,半路并没有看到任何人,说明此事是有人故意为之。”袁晏溪说。
陆惜之有些喜形于色:“最值得注意的事,秀梅说的,听到有个声音在她耳边说还我皮来!”
直到他们登船离开,闹鬼的传闻已经蔓延整个小岛。
袁晏溪怕她撞到桌角,忙伸手一挡,把她拉到身前:“对,你的猜测也许没错,那些女子很可能就是咏叹楼的姑娘。”
“那个叫秀梅的女子,一定知道些什么!所以,才让人对她做出如此的恶作剧。”
“恶作剧?”
“啊,就是耍人的意思。”陆惜之拿起一块点心,剥皮案终于有了一点眉目,整个人一轻松,就觉得好饿。
“耍她的人,一定也多少知道一点,咱们现在很可能有了两个证人也说不定。”吞下点心,她接着说:“可惜,咱们现在还没有打草惊蛇的证据,那个悬崖,很有可能是抛尸的地方,尸体顺着水流,流经辛月河,被搁浅至岸边,直到被人发现。”
“嗯,有道理。”袁晏溪听完也点点头。
陆惜之撇着嘴,念叨着:“咱们要找个什么理由,上岛查案呢?”
“厂督,陆缉事。”东海进来。
袁晏溪问:“什么事?”
“赵捕头求见。”
赵玄武已经风风火火的大步走进来,甚至还忘了行礼:“袁厂督,城外又发现一具被剥了皮的女尸。”
攒文
第十二章 熟人(上推荐,求票票)
赶往现场的路上,赵玄武介绍了死者的一些情况。
“死者是一名约十四,十五年纪的女性,也是全身被剥皮,完全辨认不出长相和特征,初步判断死者衣着昂贵,不是一般农户家的女子。一场大雨毁掉了所有的证据,我们甚至无法看清她从何处进入现场。”说着深吸一口气,低沉地补充:“那两个人已经通知了大理寺,连深此刻恐怕也已经赶过去了。”
陆惜之眉心紧了紧,却没有说任何话。
到了现场,还剩下几个看起来无事可做的村民,他们或站或坐着,围城一圈,眼睛瞅着衙役,一边在议论纷纷。
地面略显泥泞,在靠近山边的一堆草丛,应该就是发现尸体的地方,周围有大面积已经略有变色的血迹,血迹凌乱不堪,植物叶子上,身下的草甸,甚至是四周的石壁上,都染上了斑驳的鲜血,由于地面的不平整,鲜血向低处汇集,最终变成了一处血泊,踩上去还时不时会发出让人十分不舒服的滑腻感。
陆惜之已经很小心的慢慢走近,结果还是不察,踩到了一处滑腻的泥浆,滑了一下险些摔倒。
空气中仍然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甜腥味,与淡淡的陈腐气息混合起来的怪异味道,不由自主的让她脑海中出现了一些奇奇怪怪的画面。这也是她的老毛病了,摇了摇头,想将这股感觉压下去,却没想到适得其反。
恍惚间陆惜之朝后退了一步。
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举动竟然引起了连锁反应,袁晏溪,赵玄武,还有东海等,所有人都齐齐的向后退了一步。
“怎么了?”袁晏溪以为是她发现了重要物证,怕自己不小心破坏了现场。
陆惜之没答话,只是右手张开伸出拇指与中指两根手指,用力挤压着太阳穴,半晌后,她才觉得舒服了一点。
袁晏溪担心的看着她的动作,“我留人在这里仔细搜查便好,你先回去休息。”说罢,他又抿抿嘴唇,带着试探的意味说道:“还是…你发现了什么?”
陆惜之摇摇头,“这个现场,跟之前七起都不一样了。”
她小心的越过血泊,指着喷溅在各处的血迹,“你们看,以现场的出血量来看,不同于以往,这里就是案发的第一现场,凶手不仅胆子更大了,而且他的手法越来越娴熟,心态也愈发残忍。”
随后她有些气馁,“而我们还是一无所获,连死者的身份都查不到。”
“这家伙简直疯了,居然直接在这里就割皮,死者连眼睛都没有闭上,也不知是生剥的还是死后才……”齐勇气愤的说。
陆惜之靠近袁晏溪,“景明,让人仔细搜搜周围,说不定会遗留下什么线索,我有些不舒服…”
“北雪!”袁晏溪立即叫来人,“扶陆姑娘回去,你和行云好生守卫。”
“是!”
回到陆府,自然招得父母姨娘们的一顿关心,见她心事重重,知道是遇上什么难事了,也就没再多留,只叮嘱厨房做了碗十全大补汤。
摊在床上,一阵阵无力感向她涌来。
侦破这种无名尸体案件,首要的一环就在于查明尸源、确认死者,唯有准确的认定死者是谁,才能通过对死者的调查发现嫌疑线索,进而确定侦查方向和侦查途径。
然而现在,失去了辨认死者的最基本的身体特征,从何处下手查起,完全没有方向,加上社会教条的束缚,一些家里有女孩失踪的,第一时间都不会来报官,生怕女儿找回来再也嫁不出。
陆惜之狠狠砸了下床,这感觉真是糟透了!
蒙上被子,摒弃掉一切声音,不知不觉困意袭来…
“之之啊,快出来,你看看,这是谁来了啊。”母亲李文君的声音传来。
“小姐,小姐?”春香轻轻推了推床上的女孩儿。
嗯?…谁啊,她一晚上没睡觉,不要吵…
“之之!”李文君已经进到房内,在她耳边拍向了巴掌。
陆惜之蹭的一下坐起来,还条件反射的做出了攻击状,“谁!”
李文君愣住,失笑的道:“这孩子,睡了一上午,午膳也没用,是不是睡傻了?”
这时,又从房门外走进来一个女孩儿,和陆母两人都笑呵呵的看着她。
糟糕,一阵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这个是谁啊?陆惜之大脑里一片空白。
这种情形,在陆惜之刚穿越来的时候,曾经非常担心过一阵子,还好这个陆惜之本身的交际圈子简单,人又有些木讷,所以一直没碰到,今天这会,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陆惜之努力的挤出满脸的笑容,脑袋里迅速的做着各种分析判断,这个女孩儿和自己差不多年纪,长发挽起,长相有些平凡,不过看起来很是大家闺秀的样子,到底是谁啊?
亲戚吗?不对,各路表姐妹自己都见过了啊,可是,看母亲对她的态度,又好像很亲昵,关系应该是很好的。
嗯…先装出很熟悉,很亲热的样子,总不会错的。
陆惜之连忙下床,几步走上去,牵住了女孩的手,满脸惊喜的说道:“哎呀,你今天怎么有空来啊,我们多久没见了啊?”
女孩儿的表情有点奇怪的看着她,陆惜之心里暗暗发毛,糟糕!难道是自己哪里表现的不对吗?太亲热了?两人本没有这么亲密?
“傻站着干嘛,之之,你快带楚楚去院里坐坐,我去让厨房做几道点心。”陆母笑着去厨房了。
哦,原来叫楚楚,陆惜之放松了一点,起码知道名字了。
陆惜之拉着这个楚楚坐到院子里,女孩儿仍旧那样神色古怪的看着她,陆惜之假笑了一下,说:“怎么啦,莫不是我脸上长花,比这院里的花还好看?”
“惜之,你真的像变了一个人呢,如果不是我母亲说的,怕真的会认不出你来了。”楚楚认真的说着。
陆惜之又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个啊,那倒是真的,自己上回被谢曼柔那毒婆娘扎了一针,大病一场之后,彻底又瘦了一圈,一米六左右的个头,就只剩下九十斤了。
她摸着自己的脸,笑着解释道:“前阵子大病了一场,身体还没恢复呢,人都瘦的不成样子了吧。”
“不是不是,不光是瘦了,你和小时候完全不一样了,真的!你这表情神态,还有说话的样子,都不像了。”女孩儿又真诚的说着。
哦…原来是儿时的朋友啊,怪不得自己记不得。
“惜之,我听父亲说,你现在是东厂缉事,还会破案,是真的吗?”
陆惜之疑惑,这姑娘是来?她回答道:“是的啊。”
“那…那你一定要帮帮我…”女孩儿说着,突然捂着嘴,哭了出来。
还有一更。
第十三章 碧莲(二更,求票票)
陆惜之吓了一跳,陆母也正好端着水果过来,连忙和她一起安慰着楚楚,问她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前天,我们绣坊的一个绣女,留下一封遗书,失踪了,呜呜呜……她们…她们都说是我把她逼死的,她不是京城人,是投奔到她哥哥家的,出了事,她哥哥和嫂嫂还跑到绣坊大闹,听信了些谣言,动手打我,呜呜呜…其实,根本就和我没关系,我真的没有骂过她,可他们都不相信……呜呜呜……”
楚楚边哭边说,越说越伤心,索性嚎啕大哭了起来。
陆惜之和丫鬟连忙又是舀毛巾、又是倒水,好一阵子,总算把她安抚了下来,这才断断续续的把事情的经过讲清楚了。
原来,楚楚去年开始就在京城里最出名的“春涟居”学习刺绣,绣坊还特意请来了从宫中退休的嚒嚒在教学,各方面设施都是极好,就是所谓的给有钱有势人家的孩子办的“贵族学校”。因为楚楚的手艺不错,难免引来一些姑娘嫉妒,所以她在绣坊像被孤立的一样。
就在前天晚上,绣坊一个叫碧莲的小女工,突然失踪了,那封遗书更让整个绣坊里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碧莲在失踪前,不小心将脏水泼在了楚楚刚绣好的扇子上,所以楚楚难免埋怨了几句,但也仅止于一些让她下次小心,走路看着点这样不轻不重的话。
偏偏现在就有几个姑娘说那天楚楚骂人的话很重,还让碧莲去死,而又有看热闹的厨娘证明,碧莲自从跟楚楚道歉出来之后,并没有再和其他任何人有过接触。
厨娘说,碧莲从堂上出来,先是回工人房里呆了一会,然后就突然离开了,过了大约一个多时辰,才匆匆从外面回来,问她去哪了也不说,晚膳也没出来吃,再后来,就是第二天一早,发现她不见了。
这下子,碧莲的哥哥嫂嫂就一口咬定,是楚楚责骂了自己的妹妹,这才让她有了自杀的想法,说自己的妹妹本就自尊心极强,虽是家世不如人,可也是个聪明伶俐,靠自己一步一步走到这里的。他们两个人在学校又哭又闹,还动手打了楚楚好几个耳光。
千金小姐的她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楚楚抽噎着,把头发撩起来给陆惜之看,在两侧的脸颊上,虽然用脂粉遮盖过了,可还是能看到几条微微隆起的指印。
陆惜之心里突然涌起一阵愤怒,就在这一瞬间,她突然记起这个楚楚来了,她应该是林氏夫妻的大女儿,那时候,好像经常跟着林祥生夫妻俩来陆家串门,她那会还有齐齐的小刘海盖在脑门上,晃眼一看,那模样和现在并没有太大的不同。
“你父母他们能答应你受这欺负??”
再怎么说,林父也是个员外,怎么可能让女儿闷声挨打。
“母亲最近身体不好,父亲一直照顾着,我…我没跟他们说,怕母亲急起来更严重了。”
林楚楚和陆惜之,是童年时期最好的朋友,两个人的性格实际上有点像,最不起眼的两个女孩子总是相伴躲在花园的假山后面,一起悄悄的分享着自己小小的喜悦和悲伤。这种情形,已经有一阵子了,陆惜之突然开始能接受到一些来自前人的信息,一些人、一些事、一些记忆,总是毫无征兆的,就会跑到她的脑袋里。
陆惜之揽住了好朋友的瘦弱的肩膀,低声的安慰着。
“连王嚒嚒,她也不相信我,还让我把那时跟碧莲的谈话内容,交代清楚,可我…可我真的没有骂她啊,呜呜呜……”委屈的眼泪,再一次流了出来。
“她们为什么都会一口咬定你骂了她呢,除了推测,还有其他原因吗?”陆惜之马上进入了刑警的状态。
“因为…碧莲哭了,我和她说话的时候,她哭了,她们在外面都看见了,就认为我肯定骂了她,我真的没有,我只是觉得碧莲那小丫头这两天情绪很不对,不止一次手忙脚乱的出错了。还总是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叫她她也跟没听见似的。她为什么会想不开啊?…她才十四岁…”
林楚楚把脸埋进了自己的臂弯里,无声而剧烈的抽泣着。
“楚楚,快别哭了,我一定会帮你的。”
李文君也在旁边宽慰她:“对对对,快别哭了啊,楚楚,你今天就在这里吃饭,文姨让厨房给你做点好吃的。”
“楚楚,那个碧莲在失踪前,还有你和她说话的所有细节,全部都好好回忆一下,然后告诉我。”陆惜之拿出纸和笔,拿出了刑警的架势。
林楚楚看她的样子,也不由得有点紧张起来,她认真的回忆了半天,才开始说道:“碧莲就是一个很普通的小工,平时勤劳,手脚麻利,很开朗活泼,是那种随时可以和别人叽叽喳喳聊天的人,可是这几天,她突然变得很反常,经常犯错不说,整天呆呆的,也不说话了。”
“因为她之前负责过我们初学几个姑娘的日常,人又很机灵,大家都挺喜欢她,瞧见她魂不守舍的,所以我问过她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她都说没事没事。可她明明就一下子憔悴了好多啊,那样子,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还说了什么吗?”
“我,我真没和她说什么特别的话啊,就是问她到底怎么了,让她若是遇到什么事情的话,不妨告诉我,兴许,能帮帮她,如果不想和外人说,那就告诉哥哥嫂嫂也行,没想到,她突然很紧张的样子,脸色越发难看了,我看也实在问不出什么,就先走了。”
“楚楚,如果是这样的话,所有认识碧莲的人也应该都知道她最近情绪很不对,怎么她的兄嫂偏偏一口咬定你呢?”
林楚楚的脸一下张红了,她气愤的说:“是的,有两个人也为我作了证,可是,她哥哥听不进去,而且,最气人的,就是王嚒嚒,她一直针对我,还不让人帮我说话,也跟着骂我,让我以后再也不要去绣坊学习了,说我这样的人配不上贤良淑德四个字……她,太可恶了,简直是欺负人。”
“哦,是这样啊…”陆惜之一听,就明白了,那个王嚒嚒,显然是想把林楚楚推出去,免得这一对男女跑出去造谣,破坏了绣坊的名声。
“楚楚,她的兄嫂去报官了吗?”陆惜之问道。
“好像还没有,他们一开始大概想报官的,后来王嚒嚒不知道和他们说了些什么,碧莲的哥哥就犹豫了,嚒嚒让我明天一早到绣坊去,好像说要解决这个事情。”
“楚楚,你现在听我说,你明天只管去绣坊,你别怕,最好让林叔陪你去。”陆惜之好像想到什么。
“哎,对了,你不是有个哥哥的吗?”陆惜之不知怎么的就突然从前人的记忆那里接收到了这个信息。
“什么叫我有个哥哥啊?”林楚楚嗔怪的说道,“说得好像你和我哥不认识一样,小时候,我哥可没少帮着你啊。”
是的,陆惜之眼前已经出现了那个哥哥的形象,一个略显文静的男子,高高瘦瘦的,好像一直对自己很好,把自己当妹妹一样的感觉。
“对,不如叫你哥陪你去,然后,你一定要记好了,如果那个王嚒嚒,还有碧莲的兄嫂还是把这件事情的责任往你身上推的话,你马上报官,一分钟也别耽误!”
林楚楚正要说话,却别跑进来的春香打断了。
“小姐,小姐。”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陆惜之没好气的撇她。
春香吐吐舌头,“锦钰姑娘在府外,说有很要紧的事情找小姐您呢。”
钰娘?
好像确实有一阵子没去仙丝楼了,钰娘这会来是有什么急事。
她让林楚楚坐着等等,跟着春香去往大门。
老远就看到她在府外不停来回踱步,好像真遇到什么紧急的事了。
“钰娘!”
“惜之!”
“我的好钰娘,快进来。”说着牵着她的手往院子里带,“这阵子我快忙死了,仙丝楼生意还好吧,真想念你的厨艺啊,等抓到凶手,你可得好好做个整桌给我啊。”
她的念叨还没说完,锦钰就反握住她的手,焦躁的说:“惜之,今日冒昧前来,是有件重要的事想让你帮忙。”
锦钰语气里,已经带上了恐慌,和她认识这么久,这是头一回。
“发生什么事了?”
“金线老家的一个小姑娘,她…她不见了,家里人都快急疯了,因为她做活的地方,是金线介绍的,所以,昨天开始就在店里闹了一顿,今天又去了,我想去报官,可又怕把金线牵扯进去,只好…只好来找你想想办法,能不能找到那姑娘。”
陆惜之一愣:“那姑娘叫什么?”
“碧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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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王嚒嚒(一更)
陆惜之的院子里,做完简单的介绍之后,林楚楚和锦钰干瞪眼,看着院主人。
“锦钰,碧莲和金线是怎么回事?”陆惜之先发问。
林楚楚一听碧莲的名字,嘴巴都长大了,她也认识碧莲?
“那个叫碧莲的小姑娘,是半年前找到金线的,她从乡下来投奔她哥哥,恰逢她嫂子生了小女儿,就让她先住下帮着照顾,谁知道那个嫂子是个不好相与的,头一个多月还相安无事,可等孩子满了月,她自己能下地活动了,就开始嫌弃起这个妹妹来。成天就说家里多困难多辛苦,还得养着这么一个白吃白喝的,刚开始还只是嘴上说,到后来变本加厉变成动手打骂,碧莲的哥哥也不吭一声,任由着自己的女人欺负亲妹妹。
碧莲每天在家吃了上顿没下顿,本来找到一个跑堂丫头的活计,却因为年纪轻轻有几分美貌,在店里被调戏了几回,实在受不了又逃回了哥哥家,这下更加惹得她嫂子不满意。成天变着花样折磨她。
接着她听说金线在我那做工,便偷偷跑了出来,托金线给她找个活,钱多钱少没关系,只要能有吃有住就成。
可就巧了,那会儿,刚好香涟居到处在找会绣活的小女工,还有人上仙丝楼打听过,于是我们见碧莲可怜,又是个实诚的孩子,金线便领着她去了。”
锦钰急切的说到这,感觉口渴,端起一杯茶咕嘟咕嘟的喝完,见陆惜之想问什么,连忙捂住她的嘴。
“好妹妹,你先别急,让我说仔细说完咯,你再问我。”
“碧莲模样生得还算不错,那管事的老婆子一见她,都没问她会不会绣活,就收下了,然后给她安排到……听她有次休沐出来说,好像是安排到初学班打杂,偶尔给小姐姑娘们画个底,收个尾什么的,活不多还轻松,特别是没有闲杂的人骚扰她欺负她,所以碧莲特别高兴,特别感谢金线,第一个月的月钱还给我们买了不少好吃的。
这小姑娘会感恩,懂事又机灵,我也很喜欢她,让她休息了就到我们那玩,一切都挺好的。可就在上个月,她来到店里,沉默不语的,神情也是恍恍惚惚,我们都以为她在香涟居做错事挨了骂,好一顿安抚,结果小姑娘嚎啕大哭了半天,也不说是为什么,用过晚饭就回去了,临走前,她…她还跪下,说不忘我们的大恩大德,让她觉得这世间还有人疼过她…”
说到这,锦钰不禁有些哽咽,直觉告诉她,那孩子肯定出事了,果然,昨天和今天,她那个哥哥就跑来我这大闹,说让我赔他们妹妹,碧莲失踪了!
“惜之,碧莲肯定出事儿了,那小丫头绝对不会自己乱跑的,你能不能帮帮她?”
“钰娘,你先别着急,听我慢慢说。”
陆惜之让她先坐下,把林楚楚的来历简单对她说了一遍,然后又把林楚楚在香涟居因为碧莲失踪的事,而遭遇的不公平对待也大概的说给她听。
锦钰听完,复杂的看了林楚楚一眼,但是,她跑来找惜之要自证清白,想必是真的没有伤害到碧莲吧。
“报官?惜之,你真让我报官吗?……可是,可是王嚒嚒她…”林楚楚突然犹豫了。
“她还和你说过什么吗?”陆惜之马上问道。
“恩,昨天她找我谈过,让我不要再推卸责任了,把事情承担下来,只要我肯,她会帮我与姑娘们说,保全我的名声,到时候若要赔偿,那些钱也由香涟居来出大头,林家只要同情性的出一点点就行了,她说这件事情一定要在一两天内,尽快解决掉。还让我一定要保密,千万不能出去乱说,现在整个绣坊里,都在让姑娘们不要往外传,如果我报官的话,她肯定会……”
王嚒嚒一定知道什么?不然,她为何会做这些事?她肯定碧莲回不来了?
陆惜之打断了陶楚楚的话,“你别傻了,楚楚,她是在哄你的,这种责任是那么好背的吗,你如果背上了这个责任,就等于承认了你曾对碧莲有过辱骂,其他人也会认为你是做贼心虚,碧莲的失踪一定与你有密不可分的关系,以后可就真的落下一个尖酸刻薄的名声了。等王嚒嚒利用完你,随时可以以这一点把你赶出绣坊,到时候怎么办,你可千万别犯糊涂啊。”
林楚楚的脸,瞬间变白了,她轻轻的点着头,说道:“对啊,我也总觉得这事情不对,越想越害怕,所以才来找你的。”
锦钰也懂了来龙去脉,原来都是那个老嚒嚒在做妖:“对啊,楚楚姑娘,你自己一定要想清楚了,明天不管他们怎么逼你,都不能屈服,如果真的不肯放过你,或者要动手什么的,你马上报官,然后还有我这个人证,我会和惜之一起去的,你千万别慌,懂了吗?”
“好的,我记住了”林楚楚感激的点了点头。
“楚楚姑娘,香涟居的王嚒嚒,可是从宫里放出来的,原来尚衣局那个告老还乡的老嚒嚒?”锦钰问。
“正是她,就因为她有一副好手艺,本应该回乡养老,却因为皇后娘娘的一句话,又留在了京城,还在长公主的牵线下,创办了这间香涟居。很多官员都把女儿送到这里学习,能在皇后娘娘和长公主面前长脸的好事,大家都急赶着往上贴,所以,大家都有些惧怕这位王嚒嚒。”
“哼,狗仗人势…还有那个什么词来着?老虎和狐狸什么的…”锦钰作出思考状。
“狐假虎威?”陆惜之提醒她。
“对对对,狐假虎威,我呀,可是听人说,这个王嚒嚒以前在宫里就有些手段,本来籍籍无名的她,只因为有一次阴差阳错之下,补好了太子皇服上的一个窟窿,这才得到皇后的赏识,本来那不该是她的活,但是另一个大工匠当天不知吃了什么东西,上吐下泻的根本没法做事,这才轮到她。后来那个大工匠查出来,就是王嚒嚒搞的鬼。”
“这种道听途说的东西哪里能信,更何况为了上位,不择手段一些倒也能够理解,再说她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下个泻药还是轻的。”陆惜之说。
“诶,可不能这么说,这可是那些宫里出来采买的小太监说的,他们知道的东西多呢…他们还说,这个王嚒嚒啊,可能因为自己长相平平,就对那些刚进宫的漂亮小宫女尤其好,传言说,她是那个……”锦钰不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林楚楚和陆惜之一下也没反应过来。
锦钰红着脸,极小声的说:“就那个…磨镜!”
磨镜?
第十七章 碧莲的话(二更,上推荐求收藏)
“官差大人,我叫晴雨,和碧莲一起进的香涟居,我们情同姐妹,她现在失踪不见了,肯定遇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请你们一定要帮她做主,一定要找到她啊……”她抓住了陆惜之的手,来回的晃动着,神色悲愤焦急,作为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妹’,显然比那亲兄弟还情深意重。
陆惜之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扭头瞟了王嚒嚒一眼,那张严肃高傲的面具脸上,让人不易察觉的抽动了两下。
“王嚒嚒,这下,我们可以开始调查了吧?”陆惜之冷笑。
“哼!”老巫婆冷着脸,指着身边的管事妇女:“这是院里资历最老的金嫂,有什么你们可以问她。”转身又对金嫂道:“照看好咱们的官差大人,我出去一趟。”
真是有其主必有其狗,这金嫂的表情看上去跟老巫婆如出一撤,也是个不好对付的主。
晴雨是刚才发现自己来了月事,匆忙跑回去换衣服的,当时正好是初学班的休息时间,大约是巳时三刻,大部分人都按照平常的习惯,出到院子里放松赏花,所以一听到尖叫声,都很快的围了过来。
“楚楚,你确定这双鞋子是碧莲前天穿的那双吗?”陆惜之询问。
林楚楚回忆了一下,她记得前天碧莲不小心碰翻茶水的时候,两人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沾到,自己多半是湿在身上和画布上,而碧莲则湿在脚上,所以她特别留意了鞋子。
陆惜之拿起鞋子,果然在鞋面上,看到了几处茶渍。
这是碧莲的鞋没错了。
如今鞋子回来了,人呢?
“晴雨,你去看看碧莲所有的私人物品有没有被动过;齐捕快,北雪,你们仔细搜查下屋子周围,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安排好后,陆惜之正打算与秦自力夫妻沟通一下,若是他们不配合就打算将他们带回东厂好好问问。
却见一个盘头中年妇人跑了过来,俯身在金嫂的耳边说了几句话,金嫂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顾不得盯着陆惜之等人,连招呼都来不及打,便跟着那妇人扭头就往外走。
陆惜之一皱眉,朝着暗处的行云做了个手势,随后就听到一声响动,她知道行云跟上去了。
没过几分钟,行云就飞了回来,显身在她面前,轻声说道:“是凤峻将军的夫人,云芳兰来了,凤将军的小女儿也在这里学刺绣,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还是他女儿让仆人传了话回去,云夫人是来兴师问罪的,正在院外争执。”
陆惜之点了点头,突然想起长公主的惊魂宴上,那个对自己气势汹汹的母亲来,凤舞夕的母亲。大概这也是王嚒嚒那么急于把责任推到林楚楚身上的原因吧,香涟居的小姐们都是有头有脸的高官家属,若是出了一差二错,一个退了休的老嚒嚒,哪怕有皇后罩着,想必也是惹不起。
“晴雨,你跑回来的时候,就看到那双鞋子了吗?”陆惜之语气温柔的问道。
晴雨刚开始点点头,随即又猛烈的摇了摇头。
这是什么意思?
“你是不是也不确定?”再度引导她。
“是的,月事来得突然,因为王嚒嚒平时很是在意香涟居姑娘们的仪态,我怕被她发现,就急急的赶回来拿月事带,然后又立刻去了净房…回来放处理脏裤子的时候,就看到…”晴雨说到这,又是衣服受惊的样子。
“那你大概这一进一出大约是多久时间?”陆惜之继续问道。
晴雨低低的说了一句什么,她没听清,把耳朵凑到了她的嘴边,仔细听,才知道她说的是没呆多久,一刻钟不到,也就差不多十分钟左右的时间。
陆惜之犹豫片刻,还是轻轻的问道:“然后呢,再回来就注意到那双鞋了,是吗…”
晴雨抬起头,看着她,先是轻轻的点了点头,然后眼圈就马上红了,她抱着自己的身体,嘤嘤的哭出了声。
这会刚好老巫婆和盯梢的都不在,她拉着晴雨的手走到一边,陆惜之小声问她:“你告诉我,碧莲是不是曾经对你说过什么?”
晴雨先是抿了抿嘴唇,但却欲言又止,显然还没有完全信任对方。
“晴雨姑娘,你大可放心,若不是你,这起失踪案怕是要被王嚒嚒压下去,还得花上些时间我们才能调查,我也不瞒你,想必你也听说了,前天夜里死了个姑娘,碧莲也恰好失踪,你难道不想尽快确认朋友的安全吗?”
一咬牙,晴雨终于说了:“一个月前,碧莲的哥哥来这里找她,碧莲回来后就一直闷闷不乐,我问了好久,她才吞吞吐吐的说,秦大哥要给她说亲,让她做完这个月,领了月钱就辞工回家,不许再来了。”
说亲?
陆惜之愣了一下,十四十五的姑娘,在这个时代,确实是要说亲了…
所以,碧莲失踪就因为这?她大哥莫不是介绍了什么残疾给她还是丑八怪,非得要离家出走寻死不可。
“晴雨,你再好好想想,碧莲在听说这个消息之后,除了哭,还有什么反应吗?比如说害怕,恐惧?”
“那次之后,她总是唉声叹气的多,害怕倒不见得,可是…”晴雨顿了一下,“她最后一次休沐回来,整个人就再也不对劲了,问她,她也不再说,有两次睡到半夜,还哭喊着惊醒过两次,我们都担心她,但是…她反而都不怎么跟我们亲近了。”
她又抹了抹眼泪,自言自语的继续说:“碧莲不仅人长得好看,心地也很善良,她知道我家里有生病的老母亲,经常在我拮据的时候给我买些吃的用的,呜呜呜…”
陆惜之一时也找不到办法,只得安慰道:“你好好休息,碧莲是死是活,我一定会查到底,你最近不要离开这里,好吗?”
晴雨点点头。
陆惜之回到另一边,没好气的对秦氏夫妻说:“你们俩,得跟我们走一趟。”
北雪和齐勇也回来了,听到陆惜之的话,一人一个将他们叉了起来,往东厂走去。
回去的路上,三个年轻人诉着好几年未见的衷肠。
“你真的是惜之吗?”这是林立峰第二次问同样的一个问题了。
“哥,你也真是的,难道还要之之给你看户籍不成?”林楚楚嗔怪着说道。
林立峰还是两眼疑惑的盯着陆惜之不放。
陆惜之被他逗笑了,拍了一下他的胳膊,说道:“峰哥哥,你到底想说什么,是不是想恭维我长大了,变漂亮了啊?哎呀,你就直说嘛,我又不会不好意思。”
两个小姑娘顿时笑成一团。
林立峰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三个儿时伙伴一起笑了起来。
这样的感觉真好啊…
“楚楚,你明天还打算回学校去吗?”
“我还没想好,如今我已经带着你们去了,证明了自己的清白,可是你们也看见了,王嚒嚒肯定再容不下我……可是,香涟居一个月的束脩不少呢,若她不让我去,肯定得把这钱退给我吧?”
“去,你当然要去了,那老妖婆凭什么不让你去,这件事,又不是你的错…”林立峰气鼓鼓的说道。
陆惜之也说:“楚楚,我是这么想的,如果那个老妖婆真的要赶你走,我倒有个办法…”她停顿了一下,眼睛里流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
“你可以告诉她,如果她开除你,你就要把事情闹大,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统统的散播出去,让你们香涟居彻底的火上一把…”
“这样行吗?”林楚楚迟疑的问道。
“保证行,你只要这样说,她就绝对不敢对你怎么样。”陆惜之得意的笑着说。
三人在岔路口告了别,互道着这次案件结束,要到林家吃饭。
刚跨进东厂,正好遇上从外面回来的豪华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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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心跳(一更,求票票)
“哎,景明,你说,到底会是什么人,会把碧莲的鞋子摆在那里呢,这个事情,未免也太诡异了吧?”
陆惜之盯着从工人房里拿回来的鞋子,好奇的来回翻看着。
“你说,会不会是知情人,故意摆在那,让我们知道,碧莲的失踪不是她自愿,而是人为的?”她又转过身,“不过有一点我可以肯定,绝对是香涟居内部的人干的。”
“你想啊,晴雨一个来回,到她看到鞋子不过才一刻钟不到的时辰,当时又是放课,好多人来来往往,如果不是她们内部的人,是不可能办到的,你说对吧?”陆惜之一顿说完,这才看向袁晏溪。
他怎么不说话呢?是不是有别的想法?
回过头一瞧…
长身玉立的红衣男子,此刻坐在案后,一手支撑着额头,一手扶案,眼睛闭着…好像睡着了…
陆惜之轻手轻脚的走过去,低下头,这才两日未见,男子俊美的脸颊似乎凹陷了不少,眼睛下面浮上一层淡淡的乌青,平时不见凌乱的头发,这会儿也垂落几条发丝在额前。
他这两日去做了什么?未曾休息吗?
巨大的心疼涌上心间,他累了。
这样睡怎么能舒服呢?
蹑手蹑脚的走到屋外,对东海耳语了几句,转身又回到屋里,伏案在纸上写下刚才对案子的分析,二刻钟后东海回来,她揉揉脖颈,这才走到袁晏溪身边,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
“景明,景明…”
男子缓缓睁开双眼,见身边站着是她,伸手轻轻一捞,将她揽坐在怀中,轻轻在她额头印下一吻。
“我睡着了?”
“嗯,也就两刻钟,我让人给你放好了水,先去洗洗。”
男子埋在她颈间,开着平时未曾见过的小玩笑,低笑着:“你陪我?”
陆惜之脸一红,手指戳他肩膀:“想得美,一身臭死了,我才不要。”
“哦?那洗过了,就可以?”
回抱住他的劲腰,她的脸也伏在男子的肩上,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微红双颊:“看在你这么辛苦的份上,倒是可以勉为其难的给你按按头,放松一下。”
袁晏溪蹭的一下站起来,对外面吩咐:“东海,伺候沐浴。”
陆惜之捂着脸,呜……色胚!吼那么大声,不要见人了,嘤嘤嘤……
偏他出去的时候,还暧昧不明的低头对她说了句:去后面,等我回来。
嗷呜……
她按住噗通噗通的心跳,深吸几口气,迈开脚走向大堂的后院,那里是属于袁晏溪的私人空间。
大堂后院居然还有一个文雅精巧,不乏舒适的小合院。
一条走廊向南北舒展,右边有个小池,碧色荷藕,粉色水莲,映出一片旖旎之景,假山上有盆栽装饰,工作累了,这便是袁晏溪放松的空间吧。
走廊尽头便是他的休息室。
房间大约有六十平,走进屋子,环往四周,明媚的阳光从竹窗洒下来,使得那桌上也洒满了阳光,靠近窗边,才看清,是花梨木的桌子,案上磊着各种名人法帖,并数十方宝砚,各色笔筒,笔海内插的笔如树林一般,其中一张宣纸上饱满而霸气的隶书让人涌起热血,砚台上搁着几只毛笔,不知从何处飘来一阵紫檀香,这一切都如此幽静而美好。
中间一张床榻,精致的雕工,也是稀有的木质,这间屋子无时无刻不在炫耀着主人低调而喜奢华的个性。
袁晏溪一推开门,看到的就是一副少女凭栏听雨的曼妙画卷。
陆惜之靠在窗边,不知道在想什么,袁晏溪走过去从后面轻轻环住她,头搁在她肩头:“在想碧莲的那双鞋?”
她惊喜的转过头,“其实你没睡着?”
他笑:“你的声音,如雷贯耳。”
在他腰上一掐,男人闷哼一声,沙哑着嗓音:“娘子的手劲真大,为夫疼…”
老脸一红,心底又泛起一声狼叫,嗷呜……
“少臭美了,谁是你娘子。”
袁晏溪以吻封缄,“娘子太吵…”
三分钟过去了,五分钟过去了……
“嗯…”
当袁晏溪的手快把她腰肢掐断的紧要关头,陆惜之终于扭开了脸。
她用力呼吸着新鲜空气,推开他一点点,“这两日很辛苦吗?都没好好睡觉,看你眼睛都乌了,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双手抚上他的俊眉和深邃的眼睛,心疼的说。
一说到这两日,袁晏溪的眼神瞬间带上一股杀气,他定定心神,不想她多虑,轻声说起两日概况:“在咏叹楼找到些东西,本想试探一番,但是受到些阻碍,没什么大事,已经想好办法了。”
“刚才不小心听到东海和南洋说起曹金岳,是不是又跟他有关?”说起这等无耻之徒,陆惜之目中也闪过怒意。
袁晏溪冷哼一声:“今早只踹一脚,真是便宜了他!”
什么?!他踹了曹金岳?
噗嗤一声,陆惜之没忍住,大笑出声:“哈哈哈…”
“看来我这一脚太少了?”
边笑边注视着骤然迸出杀气的袁晏溪,脑海中闪过以前人人对东厂,对袁晏溪的传言和恐惧,说他是如杀神降世的红衣修罗,心中不免愤愤。
声音也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袁大厂督身手骁勇,武艺超群,若是再踹一脚,他焉有命在。”
身手骁勇,武艺超群…
这八个字钻入耳中,酥酥麻麻的,袁晏溪胸膛里涌起陌生又熟悉的激越澎湃,仿佛巨浪拍打着河岸,一浪接着一浪,他没有看镜子,不知此时的自己俊脸浮起了暗红。
凝神望着陆惜之,声音略有些暗哑:“惜惜,你当真这么觉得?”
“可今早却有不少百姓看到,认为我又在毒打忠良,恃凶行恶了。”
陆惜之点点头,紧接着又道:“我的景明是心怀家国,胸有远志之人,绝不是外人口中传闻的那般冷酷无情,残忍恶毒的恶煞,他们是外人不知就里,见东厂到处抓当官的,便心生误会,口耳相传,人云亦云,才对你的声名有这般损害。”
“今日之事,必定是那曹贼又在作恶多端,做了什么坏事才惹得你当街动手,日后若再遇到类似的事,你大可将他拎到巷子里,反正那只肥头大耳的猪武功好不到哪去。”
她牵起他的手:“何必自己动手,落下仗势欺人的恶名?”
“我的惜惜会关心我了。”
他心头一热,下意识地说道:“人人都说我袁晏溪是横行无忌,肆意妄为的奸臣,谁都怕我,你从一开始就没怕过?”
陆惜之笑着反问:“我为何要怕?莫非袁大厂督会欺负我一个弱女子,或者轻薄孟浪我不成?”
袁晏溪:“……”
“陆姑娘,在下真的有轻薄孟浪之心,你千万别这么信任我…”他一定不知道,自己的俊脸早已通红。
谁能想到,名满大靳的东厂厂督,竟是这么一个动辄脸红的纯情男子?
陆惜之心里暗暗好笑,也不说穿,免得袁晏溪尴尬,顺着他的话音笑道:“厂督的为人,我当然信得过。”
看着那双明亮清澈的眼眸,袁晏溪心情复杂而微妙:“惜惜,你对所有人都是这般信任吗?”
陆惜之想了想,很认真地答道:“不,我只信任你。”
写脸红心跳的场景~~好难啊,
嘤嘤嘤……羞遁……
女鹅~~小心色狼啊
第十九章 甜蜜过后,又生新案(二更)
因为我知道,你不是传言中的恶魔,而是专门斩杀恶魔的钟馗。
“不管别人怎么说,我只相信我所看到的袁晏溪。”
袁大厂督的俊脸又红了,脸孔生得英俊,红着脸的样子也分外好看。
陆惜之微微一笑,又说了下去:“你不在意别人的眼光,也不在乎别人说什么,可人活在世间,谁能真正随心所欲,人言可畏,流言汹汹,伤人于无形。”
“袁大厂督至今未成亲,还是得顾惜一些声名才是,对吧?”她闪着亮光的大眼,一眨一眨,俏皮的看着男子。
袁晏溪深深地看着陆惜之,仿佛她是他眼前唯一的火光:“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陆惜之:“…”
这话听着,怎么不太对劲?
袁晏溪咳嗽一声,以为自己太着急吓到她,改而说道:“你说的话,颇有道理,以后,我会把他们拉到暗处动脚。”
陆惜之抿唇一笑:“趁着现在没什么事,赶紧补个觉吧,瞧瞧你这黑眼圈,都赶得上熊猫了。”
“熊猫?”
“对对对,蚩尤的坐骑,一黑一白的大怪兽。”陆惜之开着玩笑。
“傻姑娘,那叫食铁兽。”
陆惜之提醒他去躺下,好好睡一觉。
“可是,刚才有人对我说,要帮我按摩放松,不知还算数吗?”他笑盈盈的看着小姑娘。
小姑娘红着脸,推着他去到床榻边,让他头枕在侧面,自己则拿了张小凳坐下来,将手搓热,轻轻按压在他的太阳穴上。
“陆氏手法,天下只此一家,还望客官多给些辛苦费才是。”她打趣道。
袁晏溪配合道:“重重有赏!”
嬉笑打闹间,或许是连日未睡的原因,男子渐渐的,说话声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直至呼吸逐渐平稳…他睡着了。
看着他俊美的睡颜,陆惜之不得不赞叹,人跟人还真的是不一样,世间那么多人,唯有部分似乎获得了上天的全部青睐和疼爱,长得好看,身材高挑…全身上下都那么无可挑剔。
抚着他好看的眉眼,轻笑,这个男子啊…是她的呢!
也不知是不是室内太过安静,还是熏香撩人,又或者是陆惜之紧绷的神经也难得得到放松,她的眼睛也渐渐模糊,本想着就小憩一会,可脑袋越来越沉,越来越重…
一室好眠…
两个时辰后
陆惜之是在一阵呢喃中醒的,睁开眼的一刻,脑子还没醒,迷茫的看着陌生的房间,好半会才想起来这是在哪。
嗯?刚刚明明坐在凳上,什么时候睡床上来了,身后还传来梦呓声。
“娘亲…娘亲…别走…墨儿害怕…”
墨儿?
陆惜之极轻的转过身,也没太有心情计较自己怎么上的榻,为什么在他怀里醒来。
她从未见过袁晏溪如此低落消沉的一面,奇怪,他母亲不是天天在镇远侯府吗?这才分开几天,有这么想念?
墨儿又是谁?
心里暗叹一声,下意识地伸手握住他的手,另一只手抚上他的眉间,想抚平那抹浓重,还想给予他一点安慰。
可刚触到他的手背,陆惜之便后悔了,想缩回手,袁晏溪反应何等迅疾,已翻了手腕,她的手已落入他的掌心。
袁晏溪的手指修长有力,掌心有常年习武磨出的薄薄的茧,她的手指同样纤长,却柔嫩细致得多。
陆惜之颇有些窘迫,用力想抽回手,可任凭她如何用力,男子却岿然不动,轻轻松松地将她的手牢牢握在手心,甚至以掌心薄茧轻轻摩挲她的手背。
陆惜之:“……”
她面上发烫,耳后发热,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快些放开!”
此时落日已经开始西沉,房里慢慢变暗,所以,她也不知此时的自己面如桃花黑眸闪着粲然的光芒,是何等的美丽动人。
两人四目相对。
空气似在瞬间停止了流动,心跳加快,耳后也越来越发热。
指尖的相触,也传来惊人的温度。
袁晏溪那双凝望着她的深邃黑眸中,蕴着化不开的浓情。
陆惜之在这样的注视下,也漾起一丝甜意,抬起眼眸,和他对视。
他们两人,不是每日都有见面的机会,加上世俗规矩重,两人现在还不是夫妻,像这样的亲昵独处的机会,更是少之又少。
默默无声的情意,在每一次的对视一笑间悄然滋长,犹如一颗种子悄然落入泥土,不知不觉中竟已狠狠地生根发芽,开出一朵小小的美丽花朵。
陆惜之不再挣脱缩手。
袁晏溪黑眸中光芒灿然,得寸进尺地握住她的手,就着这个姿势近身低头轻啄了一下姑娘的小嘴,低声笑道:“惜惜,我心悦你。”两人近在咫尺,清晰地听到彼此的心跳。
他的黑眸中似燃起两簇火苗,声音莫名地低哑。
陆惜之的面颊快烧爆炸了,指尖也微微出汗。
男人心旌摇曳,情难自禁,将头又凑了过来,陆惜之未料到大厂督竟如此胆大,羞臊慌乱间,只来得及将头扭到一侧。
袁晏溪的嘴唇落在她细嫩的脸上。
陆惜之再也受不了这样的氛围,羞窘之下,用力推开他,自己迅疾坐起来,狠狠地瞪了过去:“你再敢轻薄孟浪,以后就别见面了。”
可是,就算这样了,她也没有翻脸不认人。
袁晏溪看出她的心思,顿时心花朵朵怒放,并未趁机再搂住她,在她坐稳之后,便松了手,起身正襟危坐,那模样真正堪称坐怀不乱的柳下惠,随后一本正经地道歉:“我刚才是情之所至,难以自制,都怪惜惜太美,你别生气,以后,没有你的允许,我绝不敢亲你了。”
陆惜之:“……”
呸!这哪里是道歉!陆惜之红着脸,继续瞪他。
袁晏溪闷声低笑,主动退开一点:“现在我们两人相隔这么远,你总该放心了吧!”
陆惜之心弦似被轻轻拨了一下,含笑看着两人不到一拳的距离,抬眼看向他。
男子对她眨眨眼,低声说道:“私下里我再不会肆意唐突。”
“两情相悦,才是世上最美好的事,我不会肆意轻薄,更不会勉强你,你值得所有的等待和尊重。”
排山倒海的感动向她袭来,陆惜之主动在他脸颊印下一吻。
“没想到我也睡着了,秦自力两夫妻还没审呢。”陆惜之亲完,羞红着脸,不敢再看他,手忙脚乱的穿鞋。
“北雪她们怎么也不进来叫我。”
袁晏溪也整理好,下了床:“这里无人敢来打扰。”
两人并肩走在回廊上,便听到堂前有人说话。
“你去,你去。”
“你去!”
这是南洋和东海的声音。
“苗神医都没做声,你俩消停点!揍挨少了?”北雪无奈的摇头。
什么?那个风风火火的苗老神医也在??
陆惜之不想出去了,停下了脚步。
“咱们厂督和陆姑娘…他们…”南洋笑嘻嘻的说着。
刷刷刷,几道目光同时射向他。
南洋顿时噤声。
门开了,清丽秀美,微红着双颊的陆惜之先走了出来。
东海等人:…厂督,您做了什么…
苗万火:哟呵……百年大冰山开窍了?你小子做了什么?!
没等后面跟上来的袁晏溪对他们怒目相向,东海第一个转头就往外跑去,苗万火见几个小子都跑了,他仔细打量了陆惜之几眼,刚想跟着跑,又见袁晏溪那小子神色自若,毫无不妥,这才松了口气。
“咳咳咳…那什么,我就过来说一句,万恩身子越来越差,我想带她回师门看看,也算了了她的心愿。”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听说三清老道有个徒弟在你这?!”
陆惜之感恩的看了眼苗万火,多亏他化解了眼前的尴尬。
袁晏溪:“最近也没什么事,你们去吧,让西风带几个人跟着,随时知晓你的位置。”
“贾云还不能完全信任,那小子有点性格。”
“哼,臭老道教出来的人果然跟他一样别扭。走了!”
正如他的名字一样,这回又是轰轰烈烈的来去一阵风。
“还不滚进来?!”袁晏溪没好气的对外面吼了一声。
这冲动易怒的坏脾气…
陆惜之睁圆了眼睛看着他,那样子分外可爱。
袁晏溪忍住伸手轻抚她脸颊的冲动,温声解释:“这几个混小子,愈发没规矩,得让他们知道。”
东海,南洋,北雪惙惙喏喏的慢慢走进来。
“启禀厂督,那对夫妻在审堂大闹。”
“惜惜,就是你说的姓秦的?”
“嗯,碧莲的兄嫂。”
袁晏溪不以为意:“既然这样,那就让他们在大牢里待个一年半载,直到我们查清楚碧莲的去向再发落。”
东海讨好着附和道:“不如一劳永逸永绝后患。”
南洋假装略略皱眉:“咱们要是今日动过手,两个混账死在牢里,一旦传出去,又为咱添一笔恶名,如此欠妥。”
东海接:“那就让他们断了双腿吧!”
南洋欣然点头:“好主意。”
陆惜之看着东海和南洋自导自演,不由咯咯笑起来。
袁晏溪冷哼一声,“皮子痒了?”
二人这才收敛,退到一旁。
“景明,你觉得摆鞋的人,这么做的原因何在呢?真的是恶作剧吗?”陆惜之开始接着上午的话题,继续提问。
“不清楚,或许,是有人对香涟居里的什么人心怀不满,想趁机捣乱。”
陆惜之说:“哎,绣坊里有人亲眼看到,她是自己一个人跑出去的,我总觉得厨房的李大娘还没有说实话,她一定还知道些什么。”
“你想现在就去问秦氏夫妻,还是晚些?”
“他们都是莽夫,不如,今晚先让他们见识见识东厂的‘厉害’,明天也许就好问了。”陆惜之坏笑。
“正有此意,敢大闹我东厂的人,是该好好招待。”
可是接下来的这一晚,事情却完全的脱离了正常的轨道。
第二天一早,刚过了辰时刚过四刻,陆惜之醒过来不久,正在床上做着伸展运动,春香就急忙跑了进来。
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小姐小姐,林…姑娘,林姑娘她…”她的话音未落,又听见另一个声音:“惜之惜之,糟了糟了,又出事了,出…出大事了。”
陆惜之一把掀开床帘,跳下床,“别着急,慢慢说,出什么大事了!”
“李,李大娘,李大娘她…她上吊死了!”
什么?!
刚想今天去找这个李大娘仔细问清楚,怎么一夜之间就上吊了!?
警察的职业敏感告诉她,这事一定不简单!!
“快走,去香涟居!”
她让北雪赶紧去东厂和衙门里,分别叫上王远之和齐勇,直接到香涟居汇合,自己连马车都来不及坐,就想跑着去。
“陆姑娘,上马!”
行云骑着马匹,潇洒的一个搂抱,就将陆惜之篓上马背,飞快的朝香涟居跑去。
还好时辰尚早,等她们到的时候,那些该来上学的世家小姐们还未到,陆惜之匆匆跑进院里,从围观的人中,迅速找到晴雨,让她说明情况。
原来,每天早上大约卯时三刻,李大娘就会起来打开厨房,开始准备一整天的餐食,然后在接近辰时的时候,叫醒当值的女工们起床,可是今天上午,直到快辰时了,厨房的门还是紧关着。
觉得有些不对的一个小女工辰时起来,想去用早饭,这才去敲了李大娘住的屋子,可一直没人应。
李大娘从这个香涟居成立开始,到现在都快三年了,从来没有迟到过,女工开始担心李大娘是不是身体不舒服,生病了。
屋子从里面被落了锁,女工身单力薄推不开,她赶紧叫起了几个男丁,想办法从外面将落锁的木头抬开。
终于可以推开门,迎面看到的确是李大娘吊在房梁上的尸体。
众人吓得魂飞魄散,昨天才经历了碧莲鞋子的灵异事件,今天真实的死了人,各个顾不上做事,抱作一团获得安全感。
林楚楚她们这时赶到了,她一看清房内的情形,脸色大变,那不单单是受到了惊吓的表情,她脸上写满的,是深深的恐惧。
“你怎么了,楚楚?”陆惜之看出不对,赶紧握住了好朋友的手。
“惜之,那…那是…碧莲的腰带…是碧莲的腰带,把李大娘吊死了…”
嘤嘤嘤~~十八章被锁了,编辑告知:有违规涉黄的嫌疑……
是冬灭用力过猛吗?再三反省,女婿袁晏溪已经很克制了啊~~
确实真的还好,但是没有办法,只能等待审核解锁。
所以大家今天只能先看二更,明天冬灭会继续催审核。
第二十章 前尘往事(一更)
皇宫御书房
“可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
祁天印站起身,可是身体却轻微不可见的歪了一下,吕顺眼尖,不着痕迹的往他身边迈了一小步,以便搀扶。
“无碍。”太和帝的声音一下变得苍老,“景明,你随我来。”
他走在前面,袁晏溪落后几步,跟了上去。
一路穿过太极殿,保和门,最终来到金銮殿。
除了重大节日和祭祀神明,连皇帝都极少来,祁天印心里想着事情,不知不觉间来到这里。
叹了口气:“陪我上去吧。”
金銮殿是整个皇宫里最高,也最华丽的建筑,红墙金瓦,高高耸立的屋脊上竖着吉祥瑞兽,这里可以俯瞰整个皇城,御花园碧绿平整的草地犹如织毯般柔软,心头的阴霾微散,祁天印眺望空远幽深的远方。
高处不胜寒,顾眷四周,往事如梦般涌上心头。
他还影影绰绰地记着,那年他带着璋儿出宫狩猎,一路驰骋在草原上,或浓郁的树荫下游玩的欢乐情景,往事历历,祁天印心中感慨万千,眼角似有湖水潮涌。
一碧万顷的天空下,微风拂动,一望无际绿盈盈的草原上开满了紫色小花,仿佛美丽的浪花在翻滚跳跃,那令人心驰神往的绿色波浪,似乎要与湛蓝的天际竞相争艳,那是一个宁静晴朗的初春,一切充满着生机盎然的气氛。
远远的,在草原的另一端,飘来了两个隐隐的黑影,原来是两匹疾驰的骏马,一个青年男子和一个小男孩各乘一匹,两人有说有笑。
他们停在了一棵参天大树之下,鸟群在林间啁啾不已,越过树林,可以看到云笼雾罩的群峰,由苍翠转为空濛,一习凉风清爽怡人,舒畅淋漓。
“璋儿,在这里休息一下吧!”
祁玉璋利落的跳下马,将它栓在一颗小树下,拿出手帕,一面说一面将脸上的汗珠拭去,“好的,父亲。”站在碧绿如茵的草地上,遥望着绿丘下波光潋艳的河流出神。
承自皇家基因,五岁的孩子已经看得出将来必定是位翩翩美少年,祁天印也正值二十五的大好年纪,身材高大伟岸,一个天真无邪,一个器宇轩昂。
常心悦对孩子很严厉,每天给祁玉璋排满了各种课业和先生,对母后,他是敬畏害怕的,他也想像二弟三弟那样,依偎在自己的母妃身边,渴望与母后一起说笑,渴望享受她的疼爱和怜惜,可惜那样的温情从不属于自己…
今天可以出宫游玩,也是因为父皇的恩准。
反观祁天印,他对这个大儿子也颇为心疼,一点点看着他渐渐学会了将心思深藏不露,克制内心的寂寞和对母亲的眷恋,他把所有精力都倾注在功课上,成为了一名品学兼优的孩子。尽管喜在心头,却也异常怜惜。
父子二人这样的独处时刻不多,久违的亲情让祁玉璋有些近情情怯。
“璋儿,你看,这就是我大靳的大好河山,曾经被侵略者的铁蹄践踏…”走在祁玉璋身后的新帝,沙哑而深沉地说道。
“孩子,转过头来,看着父皇…”祁天印一直俯视着儿子,晶莹的泪珠在他眼眶里闪动,祁玉璋惊讶极了。
“二十多年前,蒲甘来犯,占领了大靳大片国土,战争开始的时候,你皇祖父本已从军中退伍,但是,看到自己国家的军队一败再败,怎能漠不关心呢?于是他又重返战场,抛洒热血,直到负伤退下火线,你皇祖父还取下敌军将领的首级,立了大功,获得百姓拥戴。”
“璋儿,你年纪还小,但你一定要牢记父皇的话,热爱自己的家园,保卫国家的安全,保护国家的子民百姓,这是父皇的心愿,你懂吗?”祁天印握紧儿子的双手,分外凝重地说。
祁玉璋看到坚毅的光芒在父皇眼睛里闪动,一直把皇祖父看作英雄的孩子,仰头凝视男人,他也为皇祖父而骄傲。
“我一定要像祖父那样,做一个勇敢的将士!”祁玉璋年少的心灵里立下了壮志。
年轻的帝王也被儿子一脸坚决的表情打动了,为儿子的勇敢而自豪,露出了久违的欣慰的笑容,正当他准备再跟儿子骑会儿马的时候,仰望天空,却皱紧了眉头。
原来,一片片乌云正飘过他们头顶上的天空,愈来愈密,宛若一滴浓墨滴落在潮湿的白纸上,逐渐地向四周扩散,刹那间,碧空阴云密布,一道雪白的闪电,利剑一样划破了浓重的乌云,紧接着颗颗闪闪发亮的雨珠就滴落在父子的脸上,眼看大雨即将倾盆而至,令人猝不及防。
“不好,我们必须马上找地方避雨!”祁天印说道。
同行的侍卫和禁军将领赶忙将父子围在中间,众人拼命赶马,身影与茫茫白雾和肆虐的大雨混成一片,终于变成一团黑影消失在雨幕尽头。
漆黑的天地间,锯齿状的闪电时隐时现,从阴暗的林莽中喷出了烈火,同时,也劈裂了一颗森林里的高大乔木。
“皇上,那里有座寺庙。”护卫指向前方。
从林子这边,已经能看见不远处一座古老的寺庙了,屋顶已经朽毁,上面的房梁也被腐蚀成黑色,高高的塔楼屹立在寺庙旁边,残破却也能遮风。
一行人终于赶到庙宇,护卫三下五除二清理出一块干净地方,又迅速生起一堆火。
祁玉璋已经浑身湿透,连鞋子里也进了水,他很冷,牙齿不禁吱吱相碰撞,全身直打哆嗦。
纵然手忙脚乱的给他烤干了衣服,可孩童的身体终是没有成年人的抵抗力,回到宫里祁玉璋大病一场,足足养了一个月才好。
那也是自自己登基后,最后一次与孩童时期的璋儿单独游玩。
皇子们日渐长大,对储位动了心思也是难免,自古以来,为了争夺皇位,不乏手足相残,父子反目,妻离子散…
为了避免重蹈覆辙,他早早就将祁玉璋立为太子,却还是喂不饱那些人的胃口吗?
不管是常家的主意,还是璋儿自己的目的,绝不容许他们现在就觊觎这个位置!
“景明。”太和帝淡淡道:“过几日,朕要去狩猎。”
不是征询是否能去,而是告知,看似温和的祁天印也有着独断专行的一面。
“是。”袁晏溪眉毛微动,随即领命。
十八章仍被关~~排队等审核。
第二十三章 我有喜欢的人了
“之之回来了。”陆仲廉亲热的走过去,仔细瞧了瞧女儿,“我们家之之啊,是越来越好看了…怪不得怪不得啊,哈哈。”
陆惜之不知道老爹在笑什么,越过他,径直走到桌边,拿起个苹果就开始啃。
“母亲,父亲这又是抽什么风了?”
李文君无奈摇摇头,手指轻点她的脑袋,“没大没小的,等你姨娘来了,一起吃饭。”
瞧着满桌子的菜,还有父亲神神叨叨一直冲她笑的表情,陆惜之觉得…这怎么像一场鸿门宴啊?
没过一会儿,郑玉京过来了。
给姨娘问了声好,“母亲,哥哥和姐姐呢?”她小心的问。
陆仲廉给她夹了块肉:“他们在自己院里吃饭,快尝尝这红烧肉,你要再不回来,我就都吃了了。”
“这又是红烧肉,又是狮子头,又是玫瑰糕的……您升官后月俸涨了不少啊?老爹?”
“这孩子,以前没涨的时候少给了你肉似的。”陆仲廉瞪她一眼。
“说吧,您这无事献殷情…非…”
啧,臭丫头!
陆仲廉伸手就是一个暴栗,“没完了还,让你过来吃个饭,疑心这疑心那的。”
“您别老动手的行不行,人家现在好歹是个缉事,有官威的好不好。”陆惜之揉揉额头。
陆仲廉一个没忍住,呛着了:“咳咳咳……”
“官威?可别笑死人了,就是个跑腿打杂,有品阶么啊?要这么说,你老子我可是正五品,你见着我是要行大礼的!”
陆惜之:……
话是这么说,但人家也是要面子的好不好。
她瞪着老爹,鼓囔囔的嘴里还含着块肉。
李文君出声:“行了,你们俩!都老大不小的人,跟个孩子一样。”说着还悄悄用脚踢了丈夫一下。
陆仲廉接收到暗号,这才住了口。
看了妻子一眼,李文君朝他呶呶嘴,陆仲廉摸摸鼻子,郑姨娘好像也觉着哪不对,停下筷子。
“那个…过几天啊,我休沐,咱们一家人出去玩玩。”说完也不看陆惜之,就趴趴的往嘴里扒拉饭。
“去哪儿啊?”陆惜之好奇。
“就……游游船啊,青湖踏踏青什么的。”
“又游船?”
陆仲廉赶忙说:“游船好啊,风景好,再弄几个小菜,小点心,咱们让船老大把船停在湖中心,吹着春风,饮一壶好酒,是不是挺惬意。”
陆惜之看看父亲,又看看母亲,两人挤眉弄眼的,当她看不见么?
“到底什么事儿!”她放下碗筷。
片刻后
“相亲?”陆惜之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们让我相亲??”
一提亲事,郑姨娘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来,笑着说道:“可不是么,之之,廖家那事过了之后,早也该说亲了。”
“有这么惊讶么?”陆仲廉也放下碗筷,“要不是廖家那杀千刀的,你这会儿早就已经成亲,我们都快抱外孙了。”
李文君适时:“咳咳咳…”
“我不去!我才刚十五啊。”
他气不打一处来:“你好意思,放眼整个京城,只要是没毛病的,十五还没说亲的你能数出来几个?”
“那是她们!我是我,我不去。”
“诶,你这臭丫头……”
眼看着陆仲廉又要犯虎,李文君换了个方式,赶紧说:“之之是个有主意的,不如咱们先问问,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郑姨娘也满目热切,一副恨不得立刻为宝贝女儿找个如意郎君的架势!
看陆惜之没有反应,李文君很自然地接了话茬:“其实啊,也是前些日子遇到了菁菁,她说的给楚楚订了门亲事,聊着聊着自然而然就提到了你,所以啊,今天也是想要先探一探你的口风么不是。”说着又给她夹了个狮子头。
林楚楚也是刚满十五,一个那么容貌美丽,又诗才出众的女子,论出身论相貌论才学,她也算是京城贵圈的头几人了,条件这么好,也逃不了被赶鸭子上架的命运。
笑道:“怎么样?今天就咱们四个,不妨对母亲说说?”
“哎呀,我就喜欢破案,没工夫想那些呢。”陆惜之想到袁晏溪,别扭的说。
然而三个大人却误会了她的表情,以为她只是害羞了。
郑玉京说:“之之啊,没什么好害羞的,老爷和夫人最是体恤儿女,也最是开明,不会让你盲婚哑嫁的,嫁人啊,当然要嫁给中意的。”
“京城出挑的公子多的是,有没有中意的?”
左右没有外人,李文君将门当户对年龄合适的几个公子一一说了一遍:
“张员外家还有一个少爷,一表人才,文采翩翩;郑郎将家的小子,将门虎子,剑法超群;还有我那娘家嫂子的外甥,亲上加亲,最好不过;叶郎中家的公子,年纪稍大些,已经十九,不过,也算相配;对了,林家的孩子,从小与你一起玩的立峰,你还记得吗?他呀也到说亲的时候了,你俩倒是青梅竹马……”
母亲随口而出的,皆是门当户对的孩子。
可陆惜之却听得不耐,略一挑眉,张口打断她:“母亲,别提他们了。”
这是还没开窍哪!?
李文君也不恼,笑着哄道:“好好好,不想提就不提了,那你说说你的喜好,母亲一定为你挑一个最好的。”
陆惜之脸一红,世间最好的那个,我已经遇到了,她脑海中再度闪过那张英俊又邪魅,冷硬又高傲的男子,心头一热。
“怎么,这里边儿,有你喜欢的?”瞧见她脸红,郑姨娘惊喜的道。
“哎呀,没有没有,你们饶了我吧,我得回去好好想想案情了。”陆惜之捂住耳朵。
“怎么跟你说个话这么费劲呢?”做父亲的可不再惯着,他简洁明了的放话:“今天你必须给我说出个人来,不然休沐那天就把林家一起叫出来,你给我好好配合。”
林家?林立峰?
“哦…原来你们早就决定好了,林家才是重点吧。”陆惜之跳起来。
她跟林立峰才刚刚见过面,这么快就传到了家长的耳朵里,说没人故意,打死她都不信。
“真不知道林家看上你哪一点了,就冲你这没轻没重,没大没小的样子,扔给我我都不要。”
“林家看上我?我…我我还看不上他们呢!”陆惜之冲出门去,末了干脆的说:“你们就别瞎操心了,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再乱点鸳鸯谱,我就离家出走!”
!!
有喜欢的人了!
三个长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半天才回过神。
陆仲廉:“啊?我没听错吧,臭丫头说有喜欢的人了?”
“是啊,这…她一天天的早出晚归查案,喜欢谁了?”
郑姨娘更是摸不着头脑,猜测:“之之一天到晚的跟着那群捕快在一起,该不会是…不会是其中一个吧?”
陆仲廉一拍桌子:“那怎么行!绝对不行,我得找她问个明白。”说完就要去抓人。
“诶诶诶,她这会肯定在气头上,哪里会说,我倒觉得之之不会这么没轻重,咱们别瞎猜了。”
“不行,明天我得派人跟着,看看到底是哪个混小子。”
刚回侯府,准备看卷宗的袁晏溪,突然打了个喷嚏。
他在宫里忙了大半日,直至天黑才回家,和父母一起吃了晚饭后,回了院子。
府里伺候他的管事老温笑吟吟地迎上前,一眼便看出他心情颇佳:“少爷今日心情怎么这般好?”
袁晏溪抿唇轻笑,想起昨日和陆惜之的温存,眸中闪过一丝笑意和促狭:“确实很好。”
他好像已经等不及去陆家提亲了。
第二天一大早,陆惜之带着北雪和齐勇,又赶往了西郊的香涟居,还有些细节,她想问清楚。
曾经秩序井然、安静又整洁的‘香涟居’已经彻底乱成了一锅粥,陆惜之她们到达的时候,本来应该是正常上课时间,可是从绣坊外张贴的告示来看,以清理园内花草的名义,香涟居从今天起暂停上课了,什么时候复课还不知道。
门口停着很多马车,想必是家长们都听说了坊内发生的事,除了来拿回用具,还带着好奇心来看热闹。除了他们,还有两个熟悉的身影,看样子,接连发生的失踪案加‘自杀’案已经彻底的传开了,这所贵族学校已经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陆惜之他们避开连深和他的侍卫,绕到后门才得以顺利的杀进了学校。
王嚒嚒目前没空来搭理他们,陆惜之只好通过林楚楚,找到了平常管理绣坊日常的秦管事,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秦管事很为难,陆惜之又话里有话的恐吓了他一通,他才答应找几个平常跟碧莲一起做事的女工接受询问,不过,他也要求,在他们问话的时候,自己一定也要在旁边,陆惜之同意了。
女工一共四人,除了晴雨其他两个都有些胆怯,只有一个稍显镇定,陆惜之故意把两个胆小的放在前面询问,最后才轮到主要目标。
“我知道这两天的经历,确实让你们够受的,但我希望你能仔细回忆碧莲失踪前的一些情况,你叫碧玉是吗?听说你和碧莲是同时进的香涟居,所以王嚒嚒给你们取了差不多的名字。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和平时不一样的情况?”
碧玉看了看她,摇了摇头,说:“我连她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她说话语速很快,象蹦豆子一样,中等个子,头发挽在脑后,眼睛不大,可是又黑又亮,椭圆的脸孔,是个很爽利的姑娘。
“碧莲离开之前的那天晚上,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呢?”陆惜之很宽泛的问了一句。
“没有”碧玉回答的很快。
陆惜之试图更和善一些,轻声问:“你大概什么时辰睡的?”
“恩,大概是在戌时三刻,我们差不多都是那时候休息,碧莲喝了一碗安神的药,比我们迟了也就一刻钟吧…”
“安神的药?”齐勇反问了一句。
碧玉点了点头,细声细气的说:“恩,她那些日子一直睡不好,说老做噩梦,就出去抓了几副药,让厨房的李大娘给熬了,睡前就去喝。”
“哦,那你呢,那晚你睡的还好吗?”
碧玉有点不好意思,说道:“我每天一挨到枕头,就能睡过去的,叫也叫不醒…她们以前也常笑我。”
陆惜之点了点头,又问道“你平时和碧莲关系好吗?她前一阵子为什么心情不好,你知道吗?”
“我和她关系很普通。”她回答起来还是那么快。
也许是察觉到自己说的太快,碧玉有些局促的抬起头,看到一直如临大敌般的,坐在一旁的秦管事,僵硬的扯着嘴角笑了笑,房间里的气氛有点凝重。
“那前天上午,你是什么时候起来的?”陆惜之问的很随意。
碧玉这次没有马上答话,而是转头看了看秦管事,随后迟疑了一下,说道:“具体时辰记不太清楚了,反正起来的时候,碧莲的床已经空了,我想着她已经去吃早饭,便摇醒了她们两个,然后一起去的厨房。”
陆惜之冲北雪使了一个眼色,表示可以让她们走了。
等三个女子站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陆惜之好像突然想起什么的样子,随口问了一句:“你们平时住在工人房里,晚上睡觉都锁门吗?”
“当然锁的啊。”碧玉回答道。
“前天也锁了吧?”
“锁了,我睡觉前锁的。”仍是碧玉回到。
“哦,那其他人也都是这个习惯吧?”陆惜之又故意问了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待她们离开后,陆惜之很肯定的说:“碧玉在撒谎。”
齐勇说:“陆缉事,刚才碧玉提到了李大娘每天会给碧莲熬药,说明碧莲与李大娘关系是好的,现在她被人杀了,你觉得,这跟碧莲的失踪,有什么关系吗?”
陆惜之笑了起来,说道:“齐捕快也察觉到了。”
“是的,我认为,李大娘的死肯定与碧莲的失踪有关,回去后需要从头分析这两起案子。远之对那条腰带的比对分析应该已经做完了,咱们可以听听他的结果,这样就能确定前天夜里发生的剥皮案死者,究竟是不是碧莲了。”
周末有空去做了理疗,我这该死的颈椎哟~~~
第二十六章 大胆推测
加上碧莲的案子,已经有八个如花似玉的年轻女孩被杀害割皮,八条鲜活的,美好的生命就这样戛然而止。
整理有序的卷宗上,倒是写得很清楚每件案发的时间和详尽的尸检报告,但是除了碧莲的案子有些眉目,其他的受害者直到现在还无人认领,所有可以利用的调查手段齐勇他们都用上了,仍是一无所获。
她不能怪赵捕头和齐勇无能,而是像这样的连环凶案,尸源不明,凶手行凶的目的和规律性找不到,若是尸源有误,侦查方向很可能就会误入歧途,延误破案时间。
大理寺那边也许有些线索,可是他们一定不会给,甚至在秦怀石自杀的时候,派去的两个盯梢也是心怀鬼胎,像是去找什么东西,而不是查案。
本来已经查到了咏叹楼,照袁晏溪的想法,下一步他已经想好办法找借口光明正大上岛调查,结果被碧莲的案子横插了一脚,但也正是这样,终于也确认了截至目前,一系列剥皮案的唯一一个死者的身份,算是…
她一定会给这些冤魂一个真相。
第二天香涟居
“李大娘这个人平时怎么样?”陆惜之询问林楚楚。
“李大娘这个人,挺好的,她是香涟居的老人了,听说还是王嚒嚒亲自找的,她做菜也很好吃,我身子弱,刚来的时候,她还挺照顾我的,经常拿她自己做的一些补药汤水给我喝,其他姑娘若是来了月事,她也会做些补气血的药膳,大家都挺喜欢她的,就连王嚒嚒那样傲慢的人,也对她不错的。”林楚楚擦了擦眼泪,“唉,惜之,你说,李大娘怎么会突然自杀了呢?”
“李大娘和碧莲,晴雨,碧玉几个女孩子,有什么特别的接触吗?”齐勇问道。
“嗯……她好像对碧莲一直比较关照的,比对其他的人要稍微好一些,不过,碧莲活泼爱笑,又勤快,有了月钱都给了兄嫂,是个没心眼的丫头,想必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怜爱她,对她也是要多关心一点吧,除了这个,就没发现李大娘对其他几个女孩有什么特别的关照了。”
“对了,你最近有没有听李大娘说起,她在帮碧莲熬药的事?”陆惜之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好奇的问了一句。
“是帮碧莲熬的药吗?好像有一次我去厨房拿自己的药膳,旁边一个炉子上确实在熬着什么,很重的一股中药味,我还好奇的问了她,她说最近睡不好,熬点安神的药。”
“是说她自己睡不好吗?”陆惜之语气放缓。
嗯,林楚楚点点头。
“她兄嫂来香涟居找过她吗?”
“来过两次,她兄嫂都是市井,非常鲁莽市侩的样子,平时完全不管碧莲的身体情况,两次都是发月钱的时候来,她那嫂子的嘴脸更是奸猾,不说也罢。”
“楚楚,你还打算继续在这里学习吗?香涟居的情况看起来好像不太妙啊?”陆惜之关心的问自己的好朋友。
“是啊,真不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样呢,已经有好多人过来索要束脩了,估计再过几天,学生们都要走光了。不过,倒是还有个别京城以外的学生还坚持每天来学习,所以,还有两位绣工师傅都按时来上课的。王嚒嚒……也不知道会不会关闭香涟居。”林楚楚有些神色黯淡的说道,好像已经忘了那个老妖婆曾经怎样的对待她了。
陆惜之想了一下,王嚒嚒两日未曾露面,她安排北雪带了两个人去她的住处走一趟,自己和齐勇则回了东厂,商量着下一步要找那位神秘的于公子的事。
快接近傍晚,北雪回来了,两人正在等她,尤其是齐勇,还特意摆出了一个美人靠的姿势,右手托腮,双目含情脉脉的看着北雪。
经过几次的接触,齐勇也开始展露了自己真正的个性,居然是有些犯二的样子。
北雪走进来什么都没说,却连看也不看齐勇,甩了一包茶叶在案上,齐勇咧着嘴小心翼翼的拿起茶包,左看右看,随即装作想收进自己怀里的样子,陆惜之不由的笑出声。
“怎么样,北雪,你和老妖婆沟通的怎样了?”陆惜之问道。
北雪笑着说:“咳,陆姑娘,你可不知道,我今天才见识了什么叫判若两人,前两次我们见这个王嚒嚒的时候,她多么高傲冷漠啊,那脸板的,都直接用鼻孔看人。”
“怎么了,这次态度很好吗?”齐勇来了兴趣。
“倒不是说好不好的,反正那架子是彻底放下了,本来我还担心她会跟我摆谱,拿出皇后娘娘吓唬人,没想到她就那么容易的开了家里的门,我还没说明来意,就放我进去了。”北雪喝了口水继续说。
“好像完全不在乎的样子,就随意穿了件外袍,看上去还没有洗漱,陆姑娘,我跟你说啊,很奇怪的,她那个蓬头垢面的样子,比那天端着一张假脸的时候,反倒要顺眼多了,没准你们看到了,还会觉得她长的挺漂亮的呢…”北雪讲的是绘声绘色的。
“北雪姑娘,你少来了,就那个老女人,活像死了全家似的,不说她是老妖精都是我脾气好了。”齐勇打着哈哈的说。
“那个王嚒嚒估计是彻底崩溃了,我们把调查中发现了熟人作案的可能性很大这个消息告诉她,她也没有什么反应,既不害怕,也不好奇,我们请她配合一下,安排一个合适的时间,让我们找香涟居里的学生帮回忆一下,或许能找到可疑的人。她就那样突然笑了起来,反问我,哪儿还有什么学生,学生都回家去了,都要退学了,让她去哪里给我们找学生去?然后还拿出一坛酒,说要请我们一起喝几杯。”北雪哈哈笑起来,“真是荒唐……不过,那坛酒还真是好酒来着…”
“什么,可别告诉我,你们真的陪她喝酒啦?!”陆惜之怪叫了起来。
“当然没有啊,陆姑娘,你要相信我,听我继续说,后来她就一个人坐在那里喝开了,还哭哭笑笑的,我看着也实在问不出东西,就准备离开了,结果,她又拿出这一包茶叶让我拿回来,说是让我们尝尝鲜,你说这人是不是好生奇怪。”
她放下水壶,问:“对了,真的好多学生退学了吗?”
陆惜之答到:“其实,也不叫退学吧,香涟居本身就是为贵族姑娘们设立的私坊,虽然当时由长乐公主牵线,但是出了这种事情,公主肯定不会出面帮她维持学校安定,估计官员们给的压力也不小,香涟居,应该会从此关门大吉了。”
“是吗,那还真的挺可惜的,这么风雅,还颇具规模的贵族场所,能开起来,应该挺不容易的吧。”齐勇边说边摇头。
有长乐公主的背景,官员们巴结都来不及,招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不存在任何困难。
北雪刚想嘲笑齐勇两句,突然发现坐在自己对面的陆惜之,表情开始不对,眼睛闪闪发亮,一副想到了什么的样子。
陆惜之此刻,脑子里忽然蹦出之前与袁晏溪在咏叹楼时的情景,当天夜里,曾有一个叫秀梅的女子,被人恶作剧泼了一床的血,这咏叹楼的背后是太子,长乐公主又与太子是亲兄妹,而王嚒嚒曾是皇后跟前的人……
有一条隐隐的线,在她心头绕,可她再想看清,确又什么都没了。
这几人的关系,与案件有联系吗?
她不敢往下想。
“你们说,凶手为什么要把比碧莲的鞋子放回去,还有,为什么要用碧莲的腰带扼杀李大娘呢?他这样营造恐怖的气氛,单单是为了吓唬香涟居的女孩子们吗?”陆惜之自言自语的开口。
“为什么要吓她们呢?不可能是因为受到了欺负吧?这些姑娘又不是剥皮案的凶手,那么,凶手这么做真正想要吓谁?他是在帮碧莲报仇吗?”
接二连三的反问,难倒了北雪和齐勇。
一室安静下来。
想到香涟居目前的境况,齐勇不确定的推测:“或许……凶手故意在绣坊制造恐慌,是想把香涟居给搞垮?是对王嚒嚒个人的一种报复?”他缓缓说出心中所想。
“对,没错!我也想到了这一点!凶手肯定知道碧莲失踪的原因。”她顿了一顿,“就算不知道确切原因,但他一定握有什么证据,这才让他杀了李大娘。”陆惜之兴奋的一拍桌子。
“啊呀,陆姑娘,齐捕快,你们能不能再说清楚点?照你们的推论,莫非凶手知道碧莲的死和李大娘还有香涟居有关?”北雪不服气的叫嚷了起来。
陆惜之冲她点点头:“你们觉得我说的这个作案动机,有道理吗?”
“我认为陆姑娘说的有道理。”说话的是齐勇,他口气平静而又充满了自信。
“从碧莲的失踪,到李大娘被害,还有从我们第一次看到王嚒嚒,到现在为止,我认为除了两个死者和她们的家属,这起案子里,受影响最大的人,就是香涟居的负责人,王嚒嚒,这么大的一份事业被毁于一旦,整个人也随之彻底慌乱了。”
“如果这样说的话,那双莫名其妙的鞋子恰好在那个时候出现在碧莲床前,是不是也就是这个用意啊,趁着我们刚好在那的时候,彻底把事情闹大,刺激碧莲的兄嫂当场大闹。”陆惜之补充道。
“可我们之所以会出现在那,却是林姑娘突然来找的不是吗?那这样说起来,凶手是看到我们来学校了,才临时起意,把鞋子放在床前的?”北雪反问道。
陆惜之点头:“恩,如果我的假设成立,那应该就是临时起意的行为。”
“那么,就再次肯定了,此人一定香涟居的人员。”齐勇站起身。
“如果是这样,到底会是谁,什么人会知道碧莲的死,还有…”北雪道。
还没等他们开口询问,陆惜之自己主动说话了。
“咱们这些都是推测,我听说,香涟居在京城坊间的口碑还算不错的,很多高品阶官员的女儿也都在这里学绣艺,其中就有……凤将军的小女儿风舞烟。说起来,凤将军一直很感谢我们为她的大女儿申了冤,抓住了凶手,咱们是不是可以斗胆,请凤将军行个方便,让我们找风舞烟聊聊?”
北雪了然,“我这就去将军府传消息。”
“不用,我跟你一起去。”
齐勇在她们身后喊:“都这个时辰了,将军恐怕在用饭吧。”
“事急从权,凤将军一定能理解的。”陆惜之头也不回的回他,人也已经跑出好几丈外了。
第二十七章 矿场(单更,感谢在后)
元宝山
远处,中军大帐里,祁天印已是徐徐出来,随行臣子早已拥簇上去,纷纷高呼:“吾皇万岁。”
祁皇看着这一个个熟悉的面孔,笑了:“哈哈…诸位爱卿…一个都没拉下啊,朕昨夜喝了一些酒,今晨倒是起迟了。”
“走吧,随朕校阅。”
“璋儿和恒儿过来。”他笑着道:“朕教授你们一些军中的规矩。”
两位皇子上前,跟在祁天印身后,皇帝披着一身明黄色大麾,自山坡上朝下看,山下无数的营地犹如棋盘一般。
此刻……他们已在营中升起了号旗,密密麻麻的军卒,在武官的带领之下出营,人喊马嘶,号角频催,令声如雷。
山上众人看得心潮澎湃,有的点头,有的私语。
祁天印突然想起了什么,道:“对了,我记得方氏石硫磺矿在这附近,具体在何处?”
石硫磺矿?
大家一听,确是一头雾水,也都想见识一下,于是穷极自己的目光之处,站在山丘上巡视。
袁晏溪站出来,指着东面,两山之间的空隙,“回禀皇上,元宝山东面的山坳便是,大约五十里地,半个时辰便可到。”
他手一指,果然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好像看到了一个不起眼的点。
祁天印看了看天色,“朕好久不见方老师傅,他为大靳鞠躬尽瘁,既然到了这,朕自然要去看望。走吧。”
祁玉璋眸色一谙,挥马跟了上去,其余人也紧随其后。
群臣们各个若有所思,揣测着陛下的心思,可当快抵达时,却被不远处的场景给震撼了。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乃是一个巨大的矿山。
这矿山连绵,放眼望去,有上百人,千人在此劳作,整个矿脉就像是被掏空一样。
不少人打起了精神,这天下所有的矿当然都是皇家的,只是…看到这样的场面,还是令人觉得震撼。
祁玉璋忍不住低声道:“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众人收回视线,纷纷看向他。
祁天印则笑道:“什么不可能?”
祁玉璋惊觉失态,心下顿时心慌,脊背发凉,若是自己不说一点什么,当真要被父皇误会了!
他道:“父皇…你看这矿脉,显然已挖了至少有数年之久,否则不会出现如此大的坑洞,可是…儿臣明明知道,在今岁之前,这元宝山并没有发现有什么矿场…所以,儿臣这会有些惊讶罢了。”
“太子倒是对矿场颇有见地。”祁玉恒偏头说着。
大家看着这坑洞,也纷纷点头,眼前的矿脉,就像是被人削去了半边,这一看就是人为的痕迹,绝非是老天爷的鬼斧神工,没有几年不停的挖掘和开采,是不可能做到的。
可是,很明显的是,此前这里确实没有发现矿脉的任何消息,这里仍是阳城管辖所在,也算是天子脚下,若是有什么发现,就算不能惊动满朝文武,至少…
是隐瞒不了皇上的。
果然,祁天印笑道:“这个方思成,朕果然没有看错他。”
袁晏溪附和,“皇上,探子回报,方师傅就在矿场。”
祁玉璋握紧双拳,阴狠的盯着袁晏溪,而祁玉恒则跟没事人一样,等候父皇的一声令下。
“哈哈,那太好了,快马加鞭!”
众人满怀好奇,随即下山,其实这山并不高,只到了半山腰,地势开始平缓起来。
不一会儿,工人们忙碌的身影映入眼帘。
在继续靠近之前,袁晏溪让属下给皇上和众将们分发了防护用的面罩,待大家整装好,这才纷纷下马,走进矿场。
矿工们有序的将竹筐里采集到的矿石运到一起,便停下来了,因为自这里开始,地面上蜿蜒地修建了一个木质的轨道,这轨道犹如后世的铁轨一般,却是木质的,在这里,有一辆辆特制的车架在木轨上,这车轴与木轨好似是契合在了一起,工人将矿石直接堆砌在了车斗里,而后,车斗的前方则是用马来拉动。
因为木轨的原因,大大的减少了道路的崎岖和车轮的摩擦,因而…一匹马就可以轻松地拉动数千斤的矿石!一辆辆车在此等候,等矿石装填满了,马车便驱赶着马匹朝着木轨的尽头而去,而在轨道的尽头,则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冶炼作坊。
群臣们看得眼睛都直了,这样精妙绝伦的奇思妙想,真是高明啊!首先,采掘的时间和成本大大的降低,几百个矿工就可以轻松采掘数十倍矿工所能采掘到的矿石;其次,运输的时间和成本,显然因为这木轨,也大大的降低了,马匹轻松的载着货物,沿着轨道狂奔。
凤峻第一个忍不住脱口而出:“方思成真乃奇人啊,不仅能制造精良兵器,还有这样的智慧,实乃我军强而有力的后盾。”
就连不常说话的宣平侯也不禁频频点头赞叹。
而更让人觉得壮观的是,这里…还搭建起来了一个个巨大的烟囱。
烟囱上,正冒着滚滚的浓烟。
靠近了这作坊,人们便感到一股呛人的气息,在这里,仿佛便连空气都带着一股子烟火渣子味。
这时,大家才发现,此处不只是有人用轨道送来了硫磺石,还有人用延伸至另外方向的轨道,将大量的煤炭送来。
凤峻看得目不暇接,当看到远处那黝黑的矿石,眼带惊奇,不由道:“那又是什么?”
“凤将军。”袁晏溪道:“那是煤炭,用来冶炼的。”
有人诧异地道:“怎么,方思成炼物,竟不是用木炭?”
话音刚落,还未等袁晏溪回答,就听到有人高呼一声:“人呢,人呢,都出来。”
霎时之间,那些在忙着搬运的,或者在林荫里休憩的矿工们一下都看了过来。
不多时,从大帐中走出一个满头银发,却步履轻盈,肤色黝黑,牙齿雪白的‘老人’。
祁天印认真一看,咦,很面熟嘛,忍不住问:“你是……”
老人恭敬跪下:“吾皇万岁,小民方思成叩见陛下。”
祁天印惊讶起来,居然是方思成,连忙道:“哎呀,方师傅竟成了这个样子,朕一下倒认不出来了。”
“尔等都是粗鄙之人,未曾洗净,请皇上赎罪。”
“方师傅快请起,你可是我大靳不可或缺的奇能异士,哈哈,朕的将士们都等着方师傅的发明去保卫河山啊。”
过渡章,挺重要。
今日加班,回家赶了二千,多包涵,明日休息,攒文多更。
坚持到现在,给自己鼓励
作者不易,望各位支持正版,您每月所投,可以让冬灭喝上一扎啤酒。
咱以酒相敬,干了这一杯。
多谢。
第二十八章 厂督救人生死未卜
听完皇上的话,方思成毫不犹豫的说道:“皇上,请在此稍后。”
“莫言,二狗,顺子,随我来。”他声音笃定,竟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从旁走出三个人,其中两个很壮,他们小心翼翼的背着几个大竹筒,而剩下那个看起来却是斯斯文文,与这里格格不入的感觉。
随即,他们开始朝着矿场的深处走去。
祁天印身后的将军大臣们开始窃窃私语,猜测方师傅这是去作什么了。
方思成等人到了矿脉的深处,熟捻的开始在这里寻找,终于,他眼睛一亮,对二狗和顺子道:“就这里了,准备好家伙。”
顺子立即从身后的篓里取出了大竹筒,接着将这大竹筒塞进了某一个山石的缝隙之中,方思成围着这缝隙端详了很久,而后又观察了地形,才慎重地道:“用量只怕不够,再加一份来。”
于是,顺子又拿出一个竹筒,按照师父的吩咐,塞在了另一处石间缝隙,狠狠将这两个竹筒夯实了,而后将这竹筒外头露出的两根极长的引线搓了出来,将这两根引线缠绕,再拎着引线,一步步的后退,开始进行布线。
他忙碌了很久,终于退开,才朝二狗道:“师兄,可以引火了,让大家注意,全都退开,正前方还有东南角不能站人。”
有人过来传话给祁天印等人,之前已经听了方思成的叮嘱,他们一直远远站着,接着又往后回了数丈。
但他们很奇怪,还以为方思成是要让他们看看工人们的开采方式,可那乌泱泱的矿工,却都远远后退,只有他们四个人进了个山洞,这是要做什么?
祁天印脸上露出了少许失望之色,方思成在瞎耗些什么鬼?
袁晏溪:“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或许方师傅还在磨刀。”
“哈哈哈哈……”身后凤峻和祁玉恒等人被他这句话逗得一起大笑。
可这笑声里面,却没有祁玉璋。
却在此时…突然…
轰隆一声巨响,似是冲上云霄,顿时地动山摇,仿佛天地变色!
不少人猛地吓得趴在了地上,他们个个脸色苍白,面露惊恐,双手抱头不禁在想发生了什么事,什么事…
却见眼前,顿时山石乱飞,远处浓烟滚滚而出,许多碎裂的大石四处飞溅,周遭被尘土笼罩,等过了片刻,这矿场才恢复了平静。
祁天印不愧是见过大场面的人,除了刚那声巨响让他一个瑟缩,其余时候皆站得笔直,他拨开将他围在中间的几个武将,朝山洞方向看去。
而此时……数不清的矿工也从安全的地方冒了出来,他们个个头戴着藤帽,背着竹筐,乌压压的朝着方思成那边跑去。
他们手中也有镐头,只是这镐头用处却并不大,更多的人,则是直接弯腰,先是拾捡地上散碎的矿石,不消片刻功夫,便将身后的竹篓装满了,而后一个个蜂拥下了山去,而有一些还未碎裂的矿石,人们抡着镐头砸开,才将其捡进竹筐。
这数百人,竟是很快便将竹筐装满,随后运至山下的作坊去,众人瞪大着眼睛看着,一时懵了。
方思成挖矿,竟是这样挖的?
难怪,以这样的挖掘速度,不过数月功夫,就可形成巨大的矿坑,数年间便能将这大山开凿成这样,像是有数十年的功夫一般。
火药…是火药…从前,大家只想着火药可以炸蒲甘人,哪里想到,竟还可开山炸石,此时…所有人都默不作声了,以这样的挖法,方思成,方家铸铁岂不是……他家一个矿场,就等于别人数十个矿场?天知道这附近还有没有其他的矿脉,若是也有这般的矿脉,同时几个甚至十数个矿场开工,这天底下,谁还能拦得住方家人?
祁天印的眼里已放出光来,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激动,果真…不虚此行啊!
方思成带着三个人,已匆匆跑回来了,笑道:“皇上,您看……这样挖掘如何?”
“极好。”祁天印喜形于色地道:“这是什么矿?”
“铜矿。”方思成道:“请皇上移步至作坊去,那里更有意思。”
铜矿……
所有人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似乎有人开始有了不好的预感。
祁玉璋垂眸,撇了一眼祁玉恒,呵……他倒是沉得住气,依旧保持着笑容,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
“袁厂督,咱们来之前不是说是硫磺矿吗?怎的变成了铜矿?”
袁晏溪也故作惊讶,“是吗?”随即笑笑,“许是我记错,太多事情,混淆了。”
众人呵呵一笑。
祁天印的心情极好,兴致勃勃地道:“好,走,我们随方师傅去看看,瞧瞧这方家如何炼铜。”
当他们抵达冶炼作坊,在方思成的带领下看完整个炼制过程,无不肃然起敬。
只除了…
夜晚,众将们各自回去休息,大帐中,祁玉璋对祁天印道:“父皇,儿臣以为,方氏开矿,以及他的炼铜之法有大避害啊,放眼整个大靳,方家的矿场已经占据了半壁江山,若再不插手,儿臣只怕…只怕…他们不仅会趁机大量私造钱币,还可能…”
祁天印听了他的话,露出了失望之色:“还可能背叛皇室?”
他接着道:“看来你糊涂了,首先其一,朕一直听说市面上的钱少,以至许多百姓,甚至不得不以物易物,这些民情你可知?现如今,大量熔炼铜铁,铸造钱币有何不可?”
祁天印这般反问,随即又意味深长的看了祁玉璋一眼,而后淡淡的道:“吾儿终究还是年轻,只怕并不知道这铜矿,其实并不值钱,因为天下有许许多多的铜矿,若皇家禁绝了方氏开采这铜脉,就能杜绝铜钱泛滥吗?朕看不然,方思成熔炼铜铁的方法,你也亲眼见着了,除了有一些新奇的想法,其实也没有什么稀奇的,禁止了方家,还会有其他家,这不过是高明的用了火药开山炸石,那搭建的高炉,就算里头有什么秘技,别人不知,可这里这么多匠人,或多或少也会知情,还有刚才诸位将军文臣,不也在此亲眼见着了吗?元宝山若是不炼铜,那么其他人在其他地方也会炼,因为,这里头有大利!”
说到这里,祁天印顿了一下,才叹息一声又道:“只要有大利,哪怕朕禁绝天下人采掘,也有的是的人铤而走险,退一万步…”他又转向祁玉璋,颇有深意的看着他说:“就算我大靳不炼,蒲甘人呢,大食人呢?”
“若想要禁绝他们开采,倒也简单,那便是立即诛杀这里的所有匠人,可诛杀完了匠人,那么今天在那的所有人呢?朕如何保证他们不会循着这方法暗中铤而走险?那么朕是不是该将诸位爱卿们也统统诛杀?”
诛杀二字出口,顿时让在场的祁玉璋和祁玉恒心里猛地一跳,莫名生出了森森的寒意。
是啊,东西大家都看到了,开矿的很多原理,大家现在可能还不明白,可朝着这个方向去琢磨,迟早还是会有人折腾出来的!想要保密的话那就只能将这里的人都斩尽杀绝,这才可以保证方氏技术的秘密。
祁玉璋默不作声,只觉得背脊发凉。
祁天印背着手,继续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他能感受到祁玉璋惶恐的心态,这次安排春猎,最大的目的就是震慑这个太子,以及他背后的常家,他祁天印能坐上这个位置,不是靠信手拈来的。
平日彬彬有礼,举止落落大方行礼如仪的太子,今日分明有些失态了。
祁天印道:“璋儿。”
“儿……儿臣在。”祁玉璋脸色苍白,有些有气无力地应了父皇一句。
他实在没想到,竟然就在距离京城这么近的地方,蕴藏着如此丰富的矿产,想想方氏的人几年间从这里开采的财富,几乎是他现如今…的几十倍不止,他脑子里只有后悔和懊恼。
祁皇仍在凝视着他:“何况,方氏所有的矿产均是与皇室所合营,宫中没少从中得到好处,朕想问你,你一口一个天下,一口一个苍生社稷和百姓福祉,这些话,是谁教你说的?”
祁天印这话一出,不仅祁玉璋,就连祁玉恒也如遭雷击一般。
方氏,所有的…矿源居然都是和皇家联手开发的?那父皇显然早就知道了,这样说来,方氏所有产业,包括出关的那些兵器,岂不是…父皇一直在庇护着他们?
这个讯息,实在太可怕了!
他一直都认为,父皇平素热衷于文化育人,十分轻视用武力解决问题,然而,这样的大事,父皇竟守口如瓶,他们竟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更可怕的是……
除了他们,唯独东厂显然早就知晓这一切,甚至…有可能一直由他们操纵着这一切,难道这就是袁晏溪有恃无恐的原因吗?
现在父皇问他说的那些话是谁教他说的,这不分明是父皇对他开始有了不认同,想到这里,祁玉璋顿时战战兢兢的,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儿子的反应,皇帝看在眼里,他冷冷道:“璋儿,你是不是认为,皇室和百姓是对立的?百姓有了进项,对皇室则有巨大的危害?这是你的念头吗?”
祁玉璋的脸上越加显得惊慌,连忙道:“不,不是的,儿臣不敢这样想。”
皇帝突然厉声道:“你就是!”
这突然厉喝,让二位皇子都吓了一跳,祁玉璋连忙跪下,道:“儿臣万死。”
祁玉恒也跪倒在地:“父皇息怒。”
“你将朕看做是那前朝暴君,认为百姓有了积蓄,势必会威胁到天家,所以应该将他收为己用,榨干他们的心血,若有不从者就应该赶尽杀绝!是不是!?”
祁天印说出这话的时候,显然心痛到了极点。
“你是朕的儿子,朕每每教你们如何仁德爱民,知人善用的治国之道,可是你处处想的却是为己牟利,私欲甚重,你可明白什么是大义?”祁天印厉声道。
“儿臣…儿臣…”祁玉璋从未听过父皇对自己说出过如此严厉的话,一时之间,心头一片混乱,都不知道该是如何应对!
这一次,祁天印的话太露骨了。
他们知道,表面上,父皇是在训斥自己,可实际上……这些话说给谁听,他自然懂。
这些矿,朕全程参与有份,你们谁也别想打主意,这是底线!谁越过了这条底线,朕绝不会客气,否则,会毫不犹豫的收拾你们!哪怕是自己的亲儿子!
祁天印眼中的冷芒在两个儿子身上扫视。
祁玉璋面如死灰,弓着身,很久才道:“父皇,儿臣…儿臣知错了。”
“但愿,你已知错。”祁天印的语气平静了下来,可这平静之下,却似乎隐藏着某种凶戾:“矿脉的事,不是你可以进言的,宫中的大事,现在也不是你可以妄议,若是喜欢读书,那便好好读书。”
他又把目光转向另一个儿子:“恒儿,你也一样!听清楚了吗?!”
祁玉恒很顺从的回:“是,儿臣知晓了。”
而祁玉璋此刻心拔凉,父皇这话是什么意思?到底又藏着什么机锋?
从大帐中退出来,在这还透着微凉的春夜,二人衣衫已然湿透,尤其是祁玉璋。
此番春猎,本想在父皇面前好好表现,一改最近父子俩有些疏离的亲情,没想到,却被当头一棒,一盆冷水浇下来,从头凉到脚心。
“大哥…大哥?”
祁玉璋从思绪里抽离,敷衍的应了一声。
“许久未曾骑马,今日赶路倒是真有点困乏了,臣弟这就先行一步。”得到太子首肯,祁玉恒大步流星朝自己的营帐走去。
盯着那个一向温润如玉,翩翩公子的二弟,祁玉璋神色复杂。
父皇今日不仅在众将面前没有给他留有余地,刚才更是当着二弟的面发了一顿皇威,这里面的弯绕,莫不是想将他的太子之位剥夺,拱手给祁玉恒?
擦了一把汗,他也快步走回自己的营帐,今夜还有更重要的事。
是夜凌晨时分,突然一声轰隆隆的巨响,不似白天的爆炸声,更似有什么重物跌落,砸向地面的声音。
禁卫军第一时间将皇帝的大帐团团围住,武将们也纷纷赶至过来。
不久,一个小兵深一脚浅一脚跌跌撞撞的跑过来,
“不,不,不好了,山上落下巨石,刚好砸在方师傅的大营,工匠们当时都在睡觉,不少人还被困在里面。”
祁天印从保护圈中走出,着急的问:“方思成怎么样?出来了没有。”
“回禀皇上,暂时没有方师傅的消息,可是…”
小兵的话还没说完,又一道急声响起:
“袁厂督为了救方师傅,冲进了坑洞,现在还没有出来!”
第二十九章 恐吓信
凤将军随皇上去春猎,是云芳兰接待了她们。
云芳兰这个女人,仍旧是那副高高在上,趾高气昂目中无人的贵妇人模样,听闻是陆惜之来找,起先并不想见,可是凤家的老管家却提醒她,凤将军已经交待了他们,若是陆缉事来,不管问什么都要配合。
看着老管家全是褶子的脸,云芳兰微不可察的闪过一丝不耐和不屑,再抬起头,却是微微一笑:“瞧我,管家突然说起陆缉事,我当是哪个官差呢,想了半天,倒忘了原来是陆姑娘,那便请吧。”
老管家低着头出去,不到片刻,便笑成朵花一样把陆惜之和北雪请了进来。
“云夫人,打扰了。”陆惜之知道这位云夫人的性格和脾气,也了解她不待见自己,可是该有的客气,她会给足。
“陆姑娘现在都已经有官名了,这可真是让人没想到啊,放眼整个大靳,也是独一无二的——女官呐…”云芳兰的声音听上去很温柔。
“多谢云夫人的夸奖,北雪,你看…”陆惜之转过头,笑着对北雪说:“要不大家都说云夫人当初也是以聪慧闻名天下,皇上给我授官的时候也说一模一样的话呢。”
云芳兰心下一惊,哼,果然伶牙俐齿!
她喝了口茶,掩饰眼底的厌恶,对这个帮女儿抓住凶手的女子,她本该心怀感激,可每次看到她机智的查案,还有丈夫对她的肯定,这心里就直往外冒火。
陆惜之…和年少的自己,不断的在眼前重叠,又不断的分离…很让人烦躁。
“陆缉事为何事所来?”
陆惜之也不想与她多啰嗦,“不知可否让凤小姐出来,我们有点关于香涟居的事想问问她。”
云芳兰眉头一皱,但还是让丫鬟去将凤舞烟喊了过来。
“凤姑娘,你觉得王嚒嚒怎么样?”
凤舞烟看起来与她的姐姐凤舞夕不同,这姑娘看起来很是沉稳冷静,从见到陆惜之的第一眼起,并没有惊讶或者好奇,想必是之前在香涟居已经见过,所以此刻特别的沉着。
“王嚒嚒对小姐们很严厉,有时候教训起人来不太留情面,可是,她的绣艺精湛,做工也极是精美,所以,我们对她的教诲倒是很信服的。”
“那你们每日都在绣坊,有没有发现她对那些女工的态度有什么不一样吗?”
凤舞烟想了想,“我平时都跟姑娘们在一起,那些女工们相处也和谐,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王嚒嚒好像不太与那些女工们说话,都是让金嫂在打理的。”
金嫂?
哦…就是那位狐假虎威的傀儡老妇。
“凤小姐,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是否见过有男子进出过香涟居?”
凤舞烟一愣,脑中闪过一个画面,她眨了眨眼,眼睛不安的瞟了眼陆惜之,又缩了回去,最后摇了摇头。
陆惜之是何等眼力和敏锐,她发现了对方的小动作,却见她摇头否认,心中便有了底,随后又问了两个问题,便与北雪回了陆家。
“陆姑娘,那个凤舞烟好像有所隐瞒。”北雪吃着陆惜之院里的饭菜,说道。
陆惜之点点头,“你也发现了。”
咽下一块红烧肉,嘟哝着嘴:“没错,这也证明了果真有男子进出过香涟居,而且还不止一次,若对方只是普通人,那凤舞烟大可大大方方的回答我们,可她那不自然的神态,恰恰说明,不仅有男子进出,而且,那男子的身份可能不低,还是她认识的人。”
“陆姑娘心里是不是有人选了?”
陆惜之若有所思:“不,只是猜测…若真像我猜的,那这起剥皮案可就…可就是天大的案子了。”
第二天
齐勇和北雪二人按陆惜之的吩咐去找王嚒嚒,陆惜之自己则与王远之呆在东厂,再次试图寻找八具女尸之间的相似之处。
然而还没到一个时辰,北雪就一路疾驰回来了。
“陆姑娘,有人写了一纸书信吓唬王嚒嚒,说要杀她,王嚒嚒吓坏了,齐勇带着她正在过来的路上,我先回一步告诉你。”北雪兴奋的说,音高不低,与往日判若两人。
不一会,齐勇回来了,而王嚒嚒的状态看上去很不好,眼神涣散,头发凌乱,看上去像几天没有睡的样子。
一张白纸放在了陆惜之的面前,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几个醒目的黑色大字:“下一个,就是你。”
陆惜之看着纸条,轻轻的念了出来。
“王嚒嚒,你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吗?”陆惜之看着她,问道。
然而话音未落,王嚒嚒便浑身一软,瘫了下去。
陆惜之唤来苗小五,把人带到隔壁诊治。
齐勇回她:“这老妖婆显然是知道的,而且她肯定被吓惨了,我和北雪到她家的时候,她整个人已经癫狂了,躲在厨房的灶台后面,我们叫了好半天,她听出来我们的声音,疯了一样的冲出来开门,然后就死抓着我的胳膊不放,求我们马上把她走,说有人要杀她。”
苗小五走了出来,急急的就想往外走,陆惜之赶紧拉住他:“小神医,她大概什么时候才能醒?”
苗小五对小神医三个字显然很受用,停下脚步,难得耐心的说:“那女的好久没睡觉了,给她灌了点儿安神和镇定的药,也就一两个时辰能醒,你们等着就行。”
北雪说:“看来,碧莲的失踪给香涟居造成的影响不小啊,看这封信的意思,应该就是杀死李大娘的人,现在又要打算杀王嚒嚒了,还给了她一个提醒。”
“现在我更肯定,碧莲的死一定与王嚒嚒还有李大娘,包括整个香涟居有一定的关系,而且有人比我们更早一步知道了整件事,他在为碧莲报仇。”陆惜之说。
齐勇立刻接到:“那如果是这样,其他几个剥皮案的死者,是不是也跟香涟居有关系?”
“依我看……,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所以,这个王嚒嚒是关键!”
快到中午的时候,三人吃着午饭,王嚒嚒醒了过来,陆惜之询问她要不要先吃点东西,憔悴的老妖婆摇了摇头,浑身无力的靠在墙上。
“王嚒嚒,你身体没事了吧?现在可以把事情的原委给我们好好的讲讲了吗?”北雪尽量口气温和的说道,而陆惜之亲自坐镇,齐勇负责记录。
王嚒嚒的变化确实非常大,让陆惜之简直有一种不敢相认的感觉,这个老妇人脸色苍白,神色仓皇,尤其是一双眼睛,目光闪烁,茫然无助,和她印象当中那个强悍高傲的女人实在很难联系到一起。
“有人要杀我,要杀我……”王嚒嚒声音颤抖的说道。
“王嚒嚒,你口口声声说有人要杀你,为什么?莫非是你做了什么事,逼得人要杀你?你别着急,慢慢的说。”
“是……碧莲,碧莲的鬼魂…她,她犯了错误,我要赶她走,肯定是她来报复我了…你们一定要救救我,李大娘,肯定都是被她杀掉的……”
“哦?碧莲为什么要杀她?”
“因为,因为……”王嚒嚒的眼神更显慌张,哆哆嗦嗦的将被子拢于身前,好像这样可以保护自己。
“因为什么?”北雪耐着性子。
“我……我…”
王嚒嚒似受到了巨大的惊吓,开始语无伦次的呓语,任凭陆惜之他们再怎么问,都没有回答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陆惜之叫停二人,留下人看守,来到操场上缓解一下里面烦闷的气息。
“东海?”北雪眼尖的发现东海和西风正轻身飞来。
她急忙跑过去,“诶,怎么了?”
“快,飞鸽传书给苗神医,厂督受伤了!”东海少见的着急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