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深夜探视
陆惜之大惊,她问清楚地点,就朝护城河奔去。
“陆姑娘,尸体已经运到衙门,赵捕头和齐勇他们都在,王仵作已经在验尸了。”
“好,我们去衙门。”
转个方向,没跑几步,忽如其来的马蹄声从巷子另一头传来,快马加鞭的人仿佛有天大的急事。
这个声音却是冲着陆府来的,在大门停了下来。
“惜惜!”
“景明!”
“我现在要立即去一趟洪县,贾家被灭门,贾大富被发现死在荒郊一处破庙里,尸体旁还有用血写的一个陆字,而搜出来的十几份地契房契,都有人证,大理寺已经派人去了。”
“什么?!贾大富也死了…”陆惜之心凉了半截。
“你先别着急,虽然贾家被灭门,但是在清点尸体时,没有发现贾大富的妻子吕金枝,所以我们要赶在他们前面找到她!”
“若是她也死了呢?”
“贾大富这条线若断了,还有那些地契,我仔细看了所有的契约,发现商铺和宅院都是近期才过户到你父亲名下的,显然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我怀疑还有更多的假证据指向陆府,惜惜,今晚会有人带你去大理寺,对你父亲说,这件事不简单,针对的不一定是陆家,除了安抚他相信皇上和我,还要让他仔细回想,户部近一年来有没有什么异常,若有,你要清楚的记下来。”
“我可以见父亲!”两天来提心吊胆,终于可以跟陆仲廉见面,狂喜一下又战胜了恐慌,占据心房。
陆惜之现在很想抱抱他,她也这样做了,但是很快就离开,泪眼婆娑,千言万语化成一句:“谢谢你,景明。”
袁晏溪摸了一下她的秀发,低下头,眼神热烈的看着她:“要相信我,相信皇上,若是你失去了斗志,陆府就还剩陆子易,没了主心骨,怎么办?”
陆惜之听话的点点头。
“景明,我母亲也会被他们关起来吗?”
“他们不敢对陆夫人怎么样,想必是陆大人态度强硬,所以现在想从你母亲那入手逼他认罪,我已经派人去找刑部尚书,按照咱们大靳律法,大理寺无权扣押陆夫人,最迟在晚膳,你母亲便可回家了。”
“多谢你…”
“等我回来。”
目送袁晏溪一行人离开,重扬斗志,越是有压力,越要顶住,她一定不能被击垮。
“走,去衙门!”
某别院
“事情都办妥了?”
“是。”
黑斗篷冷哼一声:“每次你都说办妥,若真是妥了,还至于做这件事?”
“我倒觉得从旁下手,也能让他无暇顾及其他,让我们喘口气。”
“哼,看来,你是真斗不过他。”
黑斗篷就这么冷冷看着跪在地上的男子。
“起来吧。”
男子听话的站起身,随后,按照对方的手势,坐在了黑斗篷的身边。
“袁晏溪和陆惜之,是你散播出去的?”
“是。”
“你做得很好。看不出来,那个陆惜之还有两下子,原本以为那个贱种是个龙阳之好,没想到竟然喜欢那样不安于室,抛头露面的淫妇,既然两人都爱管闲事,送他们一起死也算做了件好事。”
“皇上给了他十天,凤峻和李学文在御书房也为陆仲廉请愿。”
“哼,我早料到他会这样,祁天印就是个软弱无能的废物,当年,若不是…”黑斗篷狠狠锤向桌子,“那个位置根本轮不到他!”
男子没有说话,每到这个时候,他知道任何一句回话都能激起对方更强烈的厌恶。
“袁晏溪去洪县了?”
“是,刚离开。”男子犹豫了一下,试探的问:“要不要……”
“不用,现在下手,反倒被人诟病。”
男子点点头。
“贾大富那个女人找到了吗?”
“正在找,她跑不远。”
“记住,一个活口都不能留,包括那几个房牙!”
“您放心吧,都处理好了。”
黑斗篷揉捏着眉宇:“炼狱谷那些人信得过吗?”
“炼鬼人的女儿在我们手上,不怕他会变卦。”
黑斗篷不耐:“真看上他女儿了?”
“未曾,不过一颗棋子而已,炼狱谷的杀手武功高强,训练有素,若是能为我们所用倒是很不错。”
“这个不用问我,你自己拿主意。”黑斗篷挥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
男子恭敬的行了礼,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身后传来冷漠的一句:
“不要让我失望。”
是夜大理寺大狱
“我都安排好了,但你们只有一刻钟,抓紧时间吧。”
北雪点点头,对乔装打扮好的陆惜之说到:“陆姑娘,你拿好东西跟着他进去,我守在外面。”
“嗯!”
阴暗的廊道漆黑潮湿,而随着越来越昏暗的火光,空气也越来越寒冷,陆惜之抓紧手中的包袱,心情更沉重了。
陆仲廉一案并未有定罪,他们却急不可耐把人关进了大理寺狱,跟一群罪大恶极的犯人关在一起,可见始作俑者其用心险恶,这样的环境,足够折磨和磨灭一个正常人的心智,但凡心理素质差的人,进来的第一天就会疯了。
“陆姑娘,到了。”狱卒打开牢门,压低声音对她说。
陆惜之抬头,显然,这间牢房是特意安排的,穿过长长的走道,在最尽头。
“多谢。”
二十平的牢房,墙面布满湿气,地上铺着一层薄薄的稻草,角落里放着一个脏桶,令人作呕的腥臭气就是从那散发出来的。
而在角落的另一端,仰面朝天坐着一个人。
“父亲…”陆惜之本来强忍着的眼泪,在看到陆仲廉的第一眼便决堤了,哽咽声令听者流泪心疼。
那人瞬间睁开眼睛,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他扶着墙慢慢站起来,伸出一只手:“之之?”
“父亲!”她一头扎进父亲的怀里,泪如泉涌。
父女俩压抑着情绪,无声的抱头痛哭。
“女儿啊,你怎么来了。”陆仲廉拍拍陆惜之。
“父亲,你受苦了…”哭得伤心,陆惜之一吸一吸的发出气嗝声。
“父亲没事,不哭了,家里还好吗?你母亲她们都吓坏了吧。”
陆惜之决定隐瞒母亲今早曾被大理寺带走的消息,以免增加父亲的心理压力。
“家中无事,父亲放心,我们都等您回家。”
“好好好,父亲很快就会回去的。”陆仲廉尽量挤出一个微笑,安慰女儿。
看着父亲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她用力点点头。
“对了,父亲,这是母亲让我带给您的旧斗篷,若有人问题,就说是狱卒见您年纪大可怜,扔给你的。还有,这是陈妈专门给您做的风干牛肉,可以保存几天时间,您看您,都瘦了。”
“咳,正好,你母亲和姨娘都说我胖,这下她们该喜欢了。”陆仲廉双手颤抖的接过包袱,擦了擦眼睛。
陆仲廉也知道这次会面一定不容易,把东西放在地上,朝外看了一眼,拉着陆惜之来到墙角。
“惜之,告诉母亲她们,我是被冤枉的,陆家是清白的。”
“我们都相信,袁厂督也相信,我能来见您,就是他安排的,大家正在全力想办法救你出去。”
陆仲廉说:“谢谢袁厂督,辛苦你了,惜之。”
“父亲,不用担心我,您只要坚持住,不要放弃,再忍忍。”
“好好好…我的好孩子。”
“父亲,您有没有想到是谁会害您。”
陆仲廉摇了摇头:“这两日,我从在元州做都事开始回忆,确实是没想到得罪过哪位官员。”
“除了同朝为官的同僚,父亲再好好想想还有没有其他人?那个贾大富您认识吗?”
陆仲廉又摇了摇头:“完全不认识,还是那日咱们游船,与张兄聊起那起名画盗窃案才知道这么个人。”
陆惜之安抚他:“若您实在没有人选也没关系,无非多费些事罢了。”
猛地,陆惜之手心一紧,陆仲廉抓住她的手:“惜之,看到你,我突然想到一个人,这个人你也认识,若真要说这么些年得罪过谁,好像只有他!”
“谁?”
“廖明理!”
第十七章 思绪混乱
廖明理!?廖家!
陆惜之脑海中灵感犀利一闪。
她协助东厂破的第一起案子,廖辰霖也因此被抓,并在当夜‘上吊自杀’身亡,她想起了廖明理最后看向她和父亲时,那个充满恨意的眼神。
廖辰霖死后,廖家生意一落千丈,尽管赔偿给每位受害者家属一笔不菲的银两,但仍每天都有人去闹事,骂廖家是杀人犯,不久,又不知是谁把廖明理不能生育,妻妾红杏出墙,三个孩子都是野种的消息传播了出去,一时间廖家成了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成了整个京城的笑话,由此,他们再无颜面立足,廖明理随即关掉了在京城的所有生意,变卖了房子,举家回到了老家云州。
“父亲,廖家不是回云州了吗?”
“你可还记得廖辰霖当时吵着要见的人是谁?”
陆惜之回:“记得,他要见范世子还有常公子。”
“没错,范世子有宣平侯撑腰,常公子更不用说,那是皇后疼爱的侄子,常尚书最宠护的孙子。廖辰霖与他们关系匪浅,我想,廖明理肯定是知道并默许的,而……”陆仲廉停下来,摸了摸女儿泪痕未干的脸庞。
“惜之,你还太小,朝堂腌渍晦涩,有些事知道得越少越好,出去后,你只要告诉袁厂督,此次陆家遭难,可能有廖明理的参与。”
陆惜之却坚定的握紧父亲的手,替他说完刚才欲言又止的话:“而范明和常任新是太子一边的人,对吗?”
陆仲廉赶紧捂住女儿嘴,紧张的跑到牢房木栏向外查看,发现只有一名刚才领路的狱卒后,这才放下心来。
“惜之啊,你…”
“父亲,好多事情现在来不及跟你解释,但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在保护好自己的前提下进行调查,您只需要把知道的都说出来,然后等着我一定可以救你出去。”
陆仲廉老泪纵横,但仍是面有难色,只一个劲的嘟哝:好孩子好孩子…
笃笃笃…
“陆姑娘,时辰已到,咱们该走了。”狱卒低声说。
“父亲!”
她再次握紧陆仲廉的手:“父亲,百合死了!很可能就是她联合外人,把那些东西消无声息的放进了库房,若您还有顾虑,就是在浪费陆家的机会,还要等到更多人证被灭口,您才说实话吗?”
陆仲廉牙根一咬:“我除了怀疑廖明理,还有一件事,大概是一个半月以前,姚中晋拿了三张通关文书让我盖印,说是他的亲戚着急回家看望病重的亲人,可当时因为靖王被行刺,所以袁厂督有令,若要通关需先经由东厂审核,才能行官印,但那三份文书显然没有厂督的批示,我便提醒他,姚中晋就拍拍脑门说他忘了,这事就再没有下文。”
“您还记得文书上的名字吗?”
“当时只顾着看是否有东厂标记,就没注意看其他,但我记得是二男一女。”
狱卒再次叩响了木栅栏,提醒他们。
“好,父亲,我记住了,您坚持住,等我。”
“惜之!万事小心,奸人狡诈,不可莽撞。”
“是。”
说着陆惜之便跟着狱卒快步走出走廊尽头。
北雪在暗处接应到她,正打算带她跃上墙头,陆惜之却转身,掏出已经准备好的银子,不容拒绝的塞进狱卒手中,快速说到:“这位大哥,我父亲年纪大了,有风湿弱症,肠胃也不好,劳驾你行个方便,若是能换个干燥的地方,还请你多关照。”
狱卒怎么敢收这个好处,当下便退回给她,惊慌说道:“陆姑娘使不得使不得,厂督有令,小的只是听命行事。”
陆惜之却不答应,一定要他收下,否则内心难安。
北雪使了个眼色,那狱卒才战战兢兢的接过银子,差点跪下来磕头。
二人这才迅速离开,消失在夜幕中。
回到家,陆惜之的老习惯,赶紧找出纸和笔,把这两天收集到的信息和刚从父亲那里问出来的情报全部记录了下来。
目前掌握的时间线:靖王遇刺——姚中晋索要官印——东厂牢狱起火——陆仲廉升职——陆仲廉被抓。
看似毫不相关的事件,却让陆惜之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大,越来越强烈。
古往今来,官场沉浮尔虞我诈最是险恶,拉帮结派,同流合污,栽赃陷害,落井下石的例子比比皆是,父亲显然已经落入到结党营私的阴谋之中,他为官清廉,照章办事,却被人记恨,不惜以贪污受贿这样的重罪毁灭他。
百姓们看官: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官场人看官:一人获罪,十户连坐。
这些人想要的结果就是诛陆家。
为什么?
就算三份文书,与东厂大牢里的烧死的犯人有关,那与陆仲廉有什么关系?
还有,廖明理是否参与其中,他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他们的最终目的,究竟是…
陆惜之仔细看着纸上的文字,努力综合这几日以来所发生的各种片段——
却,还是串联不上。
“之之,睡了吗?”
母亲?
她快速收好桌上的纸张,走到门口迎接。
“母亲,怎么还不休息。”
“我睡不着,本想明早再来问你,可心里发慌。”李文君整个人憔悴得如老了十岁。
陆惜之扶她坐好,让春香上了一杯热水。
“母亲,父亲很好,我已经打点了看守,他们会对父亲多多关照的。”
“你父亲那人,平日里看着大大咧咧,跟个顽童一样,可我最是知道,他当值那些事从不与我们说,都一个人装着扛着,不让我们操心,他没遭过这样的罪,我这心里啊,难受…”
“母亲,事情会往好的方向发展的,我与厂督已经找到一些线索,父亲很快便会出来了。”
李文君点点头,怕给女儿太大压力,她强忍泪水,装作不经意问:“你白天去了衙门?看到…百合了?”
陆惜之沉重的点点头,“见到了。”
“她,是怎么死的?真的是她…把那些东西放进来的?”
“母亲,据我目前调查的情况来看,此事,百合的嫌疑最大。今日王仵作对我说,她是被人勒死的,而且…已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什么?!身孕!?”
“嗯,凶手不仅要至她与死地,似乎还非常厌恶她肚子里的孩子,在尸体的肚子上发现了很深的淤痕和深紫色的肿块,都是人为多次打击造成的。”
李文君惊恐的捂住嘴巴,眼泪夺眶而出:“是谁,是谁这么狠毒…”
陆惜之摇摇头,“凶手在晚上抛尸,清晨才被人发现,他们还在追查,如此巧合,肯定与陆府的案子脱不了干系,多半是被灭口的。”
“母亲,百合最近常私自出府吗?”
“她是自由身,所以想要出府只需事先告知我,便由得她随意进出。”李文君想了一下,“这一个多月,好像是出去了几次。”
“母亲,百合还有个哥哥,你知道吗?”
“哥哥?怎么会呢,百合一直对我说她是个孤儿,父母和兄弟早亡,赵家只剩她一人。”
百合果然撒谎了,可这又是为什么呢。
“母亲,今日太晚了,您先回去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去看看百合睡的屋子,或者能有什么发现也说不定。”
“好,她们都听了你的话,没有动她屋子里任何东西。”
一夜无事。
第十八章 疑点初现
第二天一大早,陆惜之做完简单的洗漱,换好衣服便直奔下人房。
百合因为是家里贴身丫鬟中资历最老的,李文君又念在她体贴周到,勤快又不怕吃亏的份上,给了她一个小单间。
推开屋门,一股子清新的皂角味传来,首先环顾一圈,发现屋子虽小,可打理得井井有条,处处透出主人贤淑,秀惠的特点。
放眼看去,屋里只有一个窄炕,一个梳妆架子,一个用来装衣服的木箱,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看起来藏不了任何东西。
陆惜之仔细查找着每个角落,但是,连笼箱里的衣服全部翻了一遍,也没有找到一片纸,她颓然放下手,呆坐在地上。
按理说不应该啊,陆家若是能翻案,百合不可能一点后路都不留给自己,要么,就是对方势力让她相信绝对能至陆家于死地。
“之之,看下每件衣服的袖袋。”郑姨娘提醒她。
嗯?!
对,怎么会忘了这茬。
陆惜之又开始翻找内袋袖袋,终于在一件小衫上发现了猫腻。
“一张纸,上面写了什么?”陆惜若拿过来打开看,慢慢念了出来:“孤风残柳雨飞伤,幸有你我影成双。”
“这是一首情诗,百合不识字,为何有人给她写这个?”白容音说。
陆惜之站起身,接过那张纸,上面的字体工工整整,落笔轻松自然,收尾干净利落,这肯定出自读书人之手,也许就是那个让百合背叛陆家的情郎。
“二位姨娘,昨日护城河边发现一具女尸,正是百合,经过王仵作的验尸,她是被人勒死的,死前已怀有一个月的身孕。我想,写这首情书的男子,就是害死她的凶手。”
在场所有人都吓傻了,呆在原地,两日来始终萦绕在陆家上空的阴郁,此刻彻底被炸了开来,众人无不纷纷落下泪来,年纪大的陈妈和王妈已是泣不成声。
李文君突然一个踉跄,多亏身边丫鬟扶住她:“夫人!”
“芙蓉,快扶夫人回屋休息,再去找个郎中过来诊脉。”郑姨娘赶紧吩咐。
待李文君睡下,一行人退出来。
“白姨娘,昨日让你去问的事,怎么样了?”陆惜之问。
“昨日我问了这一片的几个房牙,其中一个正是东边那座宅子的中间人,据她回忆,两个多月前,有个年轻的女子找她买房,只看了不到两刻钟,就决定买下了那间院子。房子有些破旧,当时原主人本想只卖个六十两,可女子却当场说愿意多加十两,但是让屋主三天之内搬出去。房牙子说,看女子的样子不像个有钱人,哪想到却是个深藏不露,出手阔绰的。”
陆惜若插了句嘴:“百合哪来这么多钱,就算这十年,在陆家不吃不喝也攒不了那么多啊。”
陆惜之接着问:“那房牙子可还记得女子以谁的名义买的?”
“房牙说往来京城的人太多,安家的,离家的…她记不清了。”
陆惜之失望的叹了口气,又不死心的问:“那房牙子有没有说给的是现银还是银票?”
“给的是现银,好大一包呢。”白姨娘回道。
真是一点线索都不给她留,防得滴水不漏。
“那女子是一个人去看房买房的吗?”
白姨娘点点头。
“姨娘,你那边呢?附近药铺打听到什么吗?”
郑玉京摇了摇头,“除了对面街口的药房老板说,百合前日去他那拿了些安神止吐的药之外,其他两家药铺并未有人见过百合。”
陆惜之想了一下,“事先不知道她怀孕,这样看来,她若是想要拿安胎药,也肯定不敢在咱们这附近的药房买。”
“惜之,昨日你去见了老爷,他可还好?”郑玉京问女儿。
“父亲很好,我也托了人今天就给父亲换一间牢……换一间屋子,二位姨娘放心吧。”
她又让陆子易去书院,从旁打听一下那个于力的情况,这才又马不停蹄的往东厂赶去。
马车上,陆惜之问北雪:
“北雪,袁厂督下令出关的人需先到东厂报备之后,所有申请过的人都有记录吗?”
“有的,全都记录在案。”
到了东厂后,她跳下马车,拉住北雪说:
“北雪,你可有办法去户部弄到那所房子的房契副本?”
北雪爽快抱拳:“姑娘放心吧,交给我。”
她转头又吩咐西风:“西风,麻烦你跑一趟衙门,将王仵作和齐勇齐捕快请到这里来,我有急事找他们帮忙。”
待二人分头离开,她来到袁晏溪的办公书房,袁晏溪临去洪县时,曾在她耳边小声说,这间屋子她可以随意进出,果然,门口的两个黑衣人见是她,并未阻拦,只对她点了点头。
以袁晏溪的做事风格,他一定将文件摆放得很规整,陆惜之一排排文书找,不一会就在架子上找到了一本通关申请。
打开一看,上面密密麻麻记录了这三个月往返关外的商人,贩子,或求学,或出游,还有使节等众多人。
从哪找起,陆惜之傻了眼。
本以为古代闭关锁国的,来往之人不会超过十个,结果……
就在她准备放弃,另辟蹊径的时候,突然脑海中划过袁晏溪桌上的一枚印章。
印章,官印?
陆仲廉丢过官印,但在第二天一早,就在院子里找到了,会不会…
姚中晋当天没有从陆仲廉那里获得通关印章,便试着向东厂申请,结果也被一口回绝,然后他们只能想办法偷了父亲的印章,随后在出关时被识破身份,押回东厂大牢,而当晚,东厂便发生火灾…
那三人,是…?!事情会是这个样子吗?
陆惜之赶紧找到父亲丢失官印的那天,果然,有三个人的名字不仅附和二男一女的特征,还有些奇怪…
哥丹威,桑帛,玛蕾
并不是大靳国人的名字,他们是外国人,所以父亲很谨慎,袁晏溪也有所怀疑。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意向不到的人要出关。
于力!
突然,咣当一声,门外传来不小的动静。
“是陆姑娘请我们来的。”
这是齐勇的声音。
而黑衣人只是冷漠的回话:“生人勿进,退后!”
“远之,齐捕快!”
陆惜之从里面走出来。
“你们还没去百合哥哥那里报丧吧?咱们一起去!”
第十九章 洪县
官道旁一片开阔的草地上,整整齐齐站着一排身着官服的男子,在他们身后还有不少士兵分列两旁,在洪县这样的地方,如此的欢迎阵仗还是极其少见的,所以,有不少串乡访友的老百姓在不远处驻足围观,嘴里纷纷好奇着发生了何事。
“瞧见没,连常尧也来了,肯定是宫里的人要过咱们这。”
有人群的地方,扯是拉非肯定少不了,有人起了头,众人也就顺势叽叽喳喳起来。
“我就琢磨着,肯定是为贾家的事情,毕竟一夜之间死了满门,朝廷肯定得派人来查。”
“杨老二,你可仔细着点儿吧,一会儿让孙肖诚和常尧听到,你们家那包子铺是不想开了。”
杨老二背脊发凉,眼咕噜一转:“我那是说咱们县里人手少,可没说别的。”
旁边的男子翻了翻白眼,他身边的中年妇人说:“听说贾大富那个漂亮的吕夫人还没找到呢。”
“依我看啊,根本就是他不安分的媳妇儿勾了汉,然后俩人合伙杀了人,跑喽!”
这话一说完,就像打开了话匣子,周边的人都忍不住纷纷点头附和,关于贾家那些个如花似玉的绝代佳人,在洪县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特别是夫人吕金枝。有一次贾大富带着妻妾们游玩,包下了洪县最大的一艘三层大船,那日他除了左拥右抱的好不风光之外,还让整个洪县的人都看清了他夫人的美貌,引得男子们长时间的驻足,羡煞他们也。
“那可是足足三十一人啊,俩人就能杀了的话,那得多大能耐?”
那个叫杨老二的嘴快,眼角还颇斜的嘚瑟:“瞧你们,论灵通还得是我杨老二吧。”
“行了,老二,一会儿我带壶好酒,上你那整屉小笼包,说吧,别卖关子了。”
“成啊,还是我大成兄弟能想到我。”杨老二一听到酒,变得眉开眼笑,“我听说啊,那贾大富临死前,用血写了个‘陆’字儿。”
“陆?”不少人都跟大成一样,一头雾水。
“嗯呐,这个陆字啊,是京城里一个当官儿的,收了很多有钱人的黑钱,从贾大富那也拿了不少,替他办事。贾大富能有今天,多亏姓陆的官儿。”
“可照你这么说,姓陆的为什么杀贾大富,不想拿钱了?”
“那是因为他呀,最近被人捅了包,贪污的事被人告发了,皇上已经开始调查,所以这才要杀人灭口呢。”
“姓陆的真是胆大包天啊。”
“三十一条人命呢,真是造孽哟…”
“哼,我倒觉得,官府之间都互相包庇,正所谓官官相护,来人调查也会不了了之。”
“你们说这来的会是谁呢?”
一时间老百姓们七嘴八舌,众说纷纭。
天上的乌云像在舞蹈,就似人的心情,早已按耐不住将被释放一样,地上的人们迎来的是天色变暗,阴沉压抑,京里来的人还没到,整个洪县却已经暗流涌动。
不一会儿,雨就从天而降,打破了这种沉闷。
而一股震耳欲聋的马蹄声撕破了雨幕,渐渐自远而来,轰隆隆的声音每一步都踏在于金山的心上,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眼睛微微抬起看向前方模糊的一团。
袁晏溪…
不好对付。
他瞄了眼自己右后方的魏千州,还有他身边的常尧,见他二人皆是低头不语,看不清脸上的表情,这才转回头。
“吁……”
马蹄声终于停在面前,犹如一座大山,正正顶在了脑门。
于金山等人连忙跪下:“臣等恭迎厂督大人。”
“于金山何在!”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
于金山诧异这声音的稚嫩,赶紧恭谨的回到:“属下正是。”
“即刻带我们去贾大富死的破庙,其他人全部留下。”
袁晏溪明显能够看到底下的人皆是一震,不屑的准备收回眼神,却在撇到其中一人的时候,稍稍停留了片刻。
“眼看天气要变,恐是暴雨将至,厂督千金之躯莫要受寒才好,微臣已备好薄菜…”于金山话音未落。
东海喝止住他往下说:“厂督公务繁忙,不需要这些虚礼,于知县,请吧。”
于金山多少听说了一些关于东厂的传闻,所以这一次的碰面,他还是谨慎些好。
“是,那么,请大人随我来。”他利落的跃上马背,交待属下们回衙门等候,便骑着马行到队伍前面,准备出发。
“且慢。”袁晏溪用懒懒的冷漠命令道。
于金山不解的回头,这才第一次见到了令人谈之色变的‘红衣罗刹’-——东厂厂督,袁晏溪。
看到他锐利的眼神,赶紧将头低下,“不知厂督还有何事吩咐。”
“听说,贾大富被发现的时候,于知县正在治水,是常县丞先去的现场,不如,让他一同前往,对当时的情况也更了解一些。”
于金山当即表示同意,“还是厂督想得周到。”
常尧本松了口气的时候,听到自己名字愣了一下,只见他浑身紧绷,似在压抑,随后才松下肩膀,牵着侍从领过来的马,带着众人往庙宇奔去。
“瞧见了吗瞧见了吗?居然是大名鼎鼎的袁厂督!”一个兴奋的娘子声音响起。
旁边一个妇人满脸鄙夷:“看你那风骚劲儿,怎的,丈夫刚死,这就开始想男人了?”
“哎哟,我说张大婶子,这怎么张嘴就喷粪呢?刚才厂督望向咱们这边的时候,我可是瞅见你那脸比猴子屁股还红,真不知道是谁动了春心想男人呢。”
眼看要互相开始骂街,杨老二吼她们:“两个蠢妇!男人的事你们懂个屁,滚回家奶娃子去。”
两个女人这才悻悻的撇开脸去,却没挪地方。
大成推了推杨老二的肩膀:“怎的?杨老二,这县里就你常去京城给人干活,说说,这袁大人是何等人物?”
杨老二用手挡着嘴,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说到:“你们就等着吧,咱们这洪县要出大事儿了!”
要出大事的洪县,此刻真的开始暴雨倾盆,转眼已经淋透衣衫,聚在一起的百姓开始抱头狂跑找大树避雨。
而那些做官的,在袁晏溪他们离开后,互相交换过眼神,才在仆人们的伞下蹬上马车离开。
走在最后的一辆马车,不紧不慢,车旁一个身着斗笠的护卫打扮的人好像在和车里的人对话,只见他一个劲的点头,片刻后,便快马加鞭朝县城方向离去。
县城知县府
“夫人夫人,老爷带着京城来的厂督大人直奔破庙去了。”
赵淑娴听到通报,同时感到胸口一紧,“咳咳咳…”
丫鬟见状,赶紧端来热茶,同时又轻柔的给她拍着背。
“送信的回来没有?”赵淑娴问管家。
“回夫人,赵德还没有回来,但估摸着这会儿应该在路上了。”
赵淑娴双手合十,口中不听念叨:“菩萨保佑,保佑老爷平安无事。”
冬灭白天上班,周一到周五每天更新时间晚22.30点左右,
周六周日会提前,会在下午19点前。
第二十章 报丧
“惜之,你还好吧?”王远之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陆惜之恍然回神,目光有些茫然的看着他,半晌才回答:“嗯,我好着呢,一定会救父亲出来。”
“陆大人吉人自有天相,也正所谓邪不压正,他一定没事的。”
陆惜之点点头,“咱们好些日子没见,听说你们破了不少案子。”
“多是些邻里纠纷,倒是去了几趟邻县,帮着处理了几具尸体的勘验。”
“你的医技在大靳已找不出第二个。”
王远之笑笑,“师父说,这叫捧杀。”
陆惜之嗲怪的看他一眼,心情难得放松。
“对了,远之。大概十天前,是不是找你验过三个被烧死的尸体?”
王远之点点头,“确实,还是景明找我去验的。”
“那三具尸体,有没有什么可疑?”
看着陆惜之认真的模样,王远之意味深长的眼神似乎说明了一切,“三名死者确实不是死于火烧,而是中毒,并且是剧毒;尸体表面没有完全焦化,能确认死者生前都有不少陈旧性伤痕,其中两人的手臂和大腿都有骨折骨裂的痕迹。”
陆惜之听完并不意外,“所以……他们很有可能是…”
“没错,他们不仅是习武之人,更像是受过专门训练的杀手。”王远之替她说完。
杀手行刺失败,想出关逃跑,却没有获得通关文书,并很快落入东厂手中,策划者怕事情败露,便下毒杀人,还放了一把火想企图毁灭证据。
至于把矛头指向陆仲廉,不过是杀鸡儆猴,警告那些不行方便,忠于职守的官员,而其最终目的,是东厂,是袁晏溪!
王远之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心知此事不简单:“惜之,那三个人是不是跟你父亲出事有关?”
“还不确定,但是,我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联系。”
正在这时,赵玄武在前面喊了声:“咱们到了。”
“一会再说,咱们先去百合家看看。”陆惜之说完便跳下马车。
赵玄武敲开大门,出来开门的正是赵虎。
只见他看到高大的赵玄武硬生生一愣,到嘴边的话吞了下去。
“这是找燕子的家吗?”赵玄武多年的捕头生涯,练家子的身形,板正的表情,很是能震慑犯罪分子。
“是…是…是,是的,我…”赵虎嗫嗫嚅嚅的说不完整。
陆惜之适时从赵捕头身后走出来,“赵大哥,是我。”
赵虎眼睛立马看向陆惜之,转瞬就像看到救兵一样,“陆三小姐!”
她点点头,给他介绍:“这是衙门的赵玄武赵捕头和王仵作。”
“哦哦哦,原来是官差大人,快快快…请进请进。”赵虎赶紧把门大开,让他们进屋。
“梅花,快,来客人了,上茶。”
梅花撩起门帘看到赵玄武,也是惊得不敢动弹,赵虎用力使了使眼色,拉扯她衣服才反应过来,脸又是一红。
这确实是两个老实人。
“赵大哥,赵嫂子,你们先别忙了,过来坐下吧。”陆惜之开口安抚。
就算百合出卖了陆家,但眼前这对夫妻是毫不知情的局外人,若是太过狠戾惊吓到他们,反而会弄巧成拙。
赵虎拉着妻子,战战兢兢,拘束的坐在三人对面。
陆惜之示意赵玄武可以开门见山了。
“你叫赵虎?”开口又是中气十足的男腔。
赵虎听到自己的名字,又刷的一下站了起来,“是,我是赵虎。”
陆惜之无奈的叹口气,算了,由得他们吧。
“衙门昨天在郊外河边,发现一具女尸,经陆小姐辨认,证明死者是你妹妹,赵燕子。”
“什么?!”赵虎吓傻了。
“燕子?”梅花也吓得不轻,整个人僵直坐在那。
赵玄武好像想起来自己是来报丧的,意识到应该缓和口气:“你们节哀。”
“陆三小姐,这…这是真的吗?”梅花这时好像不怕了,声音凄厉起来,泪眼决堤的看向陆惜之。
陆惜之在心底唏嘘一声,缓缓点了点头。
“不,不会的,怎么会是燕子呢?”赵虎无措的问,得到陆惜之的肯定回答,他双手抱头,痛哭起来。
赵玄武和陆惜之对看一眼,决定给夫妻俩一些时间冷静,而王远之则在院子里站着,并不想参与他们的离别和酸楚。
一刻钟后,陆惜之打断了他们的哀伤,轻声问:“赵大哥,你们最后一次见百合,是什么时候?”
赵虎呆滞的抬起头,鼻涕眼泪还挂在下巴,“最后一次…”显然,他的精神恍惚,没有听到陆惜之的问话。
“陆三小姐来家里的前一日,百合回了趟家,没想到…那次竟然是天人永隔。”梅花哭哭啼啼,哽咽说着。
赵虎好像想到什么,神色激动的好像要吃人:“陆三小姐,燕子不是一直在陆府吗?她怎么会死在河边的?是不是她犯了什么错,你们将她了赶出来,她一时想不开,就投河自尽了。”
“赵大哥,你冷静一点,我这次一同前来,正是因为有事相告,还请你们配合。”
“冷静?我与妹妹相认不过短短数月,还未来得及享受亲人团聚的滋味,她就这样没了,叫我如何冷静。”
赵玄武大声说:“赵燕子并不是投河自尽,她是被人勒死的,本捕头正是为这而来。”
赵虎一听妹妹是被人害了,刚才那股激动瞬间变成了惊恐。
“百合虽不是投河自尽,但你刚才有一点倒是说对了,她的死,或多或少确实跟陆家有关。”
王远之在刚才赵虎受刺激在屋内喊叫的时候,怕陆惜之吃亏走进了屋内,听到陆惜之这么说,有些不赞同的看着她,依男子的性子,恐怕又要激烈言语一番。
“果然,你承认了是吗?我妹妹在你们陆家任劳任怨伺候主子,你们竟然还杀了她!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去告你们!”赵虎说完就要往门外冲。
赵玄武冷哼一声:“我就是官,你要找谁告。”
梅花早在丈夫冲到院子那会,就站起身追了出去,如今听到赵玄武的话,她赶紧一把揪住男人:“当家的,他们是官,陆家也是官,咱们…能告到哪里去啊,呜……”
“梅花嫂子说得对,我们陆家是做官的,但我父亲是堂堂正正的好官,若有人害他,我也会像你们一样,为了他去据理力争。”
赵虎夫妇同时看过来。
“而那个害他的人,我定然不会放过!”
赵虎一震,
“陆三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百合确因陆家而死,不过…”
第二十一章 绝望(二更)
赵虎夫妻俩站在角落,木然的看着陆惜之和陆续过来的几个衙门捕快,搜索整个宅子。
而赵虎脑袋里还是嗡嗡作响,一直回响着陆三小姐刚才不轻不重,却震慑人心的话。
“百合在陆府呆了十年,我母亲待她如半个女儿,除了管家陈伯,她在府里是唯一一个签了活契的丫头,母亲这般许她自由身,是打算亲自为她保媒拉纤,嫁个好人家做主母的,谁曾想这一番好意,她不领情就算了,居然还联合外人陷害陆府,将我陆家陷于不义,我父亲如今被关进大理寺大牢生死未卜,母亲也因此犯了旧疾卧床不起,全家人愁眉不展茶饭不思。你们倒好,还在这里大言不惭要去告官,不如我今日就成全了你们,正好赵捕头在这里,你们就跟他击鼓鸣冤,把赵燕子未婚先孕,背着主子,偷偷摸摸与男子苟合的事情公之于众最好!”
妹妹她,居然已有一月身孕!!
想起那日陆三小姐和善的面容,还有燕子这两个月给他幸福描述着自己多么幸运能在陆府做事,陆夫人对她多么好等等那些画面,让赵虎对眼前这个怒不可遏,丝毫不留情面的三小姐,如何也恨不起来,甚至就莫名的相信她所说的话。
“燕子她……”赵虎喉头一哽,却是把头一低,懊恼的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陆惜之恨恨说完,便不管那俩人,开始自顾自的寻找线索。
她径直来到百合的屋子,这间屋子的陈设显然比陆府里那个小单间高级了不少,光是那张木雕床,就价值不菲;还有两扇衣柜,一张长桌也是做工精美,很难想象这只是一个丫头的房间,这都快赶上自己的屋子了。
然而,仔细翻找了每一个角落,除了找到几十两银子,没有任何发现,甚至连一张银票或者一锭金子也没有。
她丧气的走出屋子,一抬头,看见同样愁眉不展的赵玄武踏出玄关,王远之和齐勇最后出来,但都摇了摇头,所有人都一无所获。
不甘心的走向瘫坐在地的男女,陆惜之说:“百合被杀,很可能与肚中胎儿的亲生父亲有关,也正是此人教唆你妹妹背叛了陆府,若是不抓住他,你妹妹不能瞑目,只能永生永世做那冤死不能投胎的怨魂野鬼,你这哥哥口口声声要替她伸冤,就是这样做的吗?”
古话说的好:魔由心造,妖由人兴。
孔子也曰:敬鬼神而远之。
封建主流思想对待鬼神的态度,取决于封建君主不遗余力的通过制造鬼神来令百姓信服,鬼神就成了一种封建统治的工具。
陆惜之就是抓住古人信鬼怕鬼的心理,对赵虎夫妇施加压力,她坚信,百合敢做这样危险的事,一定会给自己留条后路,否则也不会如此堂而皇之的离开陆家,比如类似检举信之类,或者遗书等等。
梅花诚惶诚恐的拉了下丈夫的衣袖,赵虎看着她,默默点了点头。
“陆…陆…陆三小姐,小姑子那日离开前,对我说京城不比咱们乡下,经常挨家挨户查身份是常有的事,便给了我一个盒子,里面有我和她哥的户籍,还有这房子的地契。”
陆惜之让她赶紧去拿,心中激动不言而喻。
不一会,梅花捧着一个精美的小木盒出来,看了眼丈夫,之后递给了陆惜之。
陆惜之当着所有人的面,深吸一口气打开了木盒。
只见不大的盒子里,整齐码摞着几张纸,看起来很新,小心翼翼的拿出来一一阅过,头几张确实是赵燕子和赵虎夫妻自出生以来以及最后迁徙至京城的所有身份户籍证明,看上去并无不妥,唯一让陆惜之有些疑惑的是赵虎和梅花的户籍上,主验官的盖印居然是父亲的名字。
隐隐的不安跃上心头,迫不及待拿出剩下两张,摊开一看,果然是房子的地契,再一看房子的所有人,居然又是自己的父亲——陆仲廉。
陆惜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颤抖着双手打开最后一张信笺,上面洋洋洒洒记录了百合自己如何委身于陆仲廉,他以自己的身份地位做威吓,又以金银财富做诱饵,允了她这所房子,外加银子百两,最重要的,他还帮她找到了自小离散的哥哥,所有这一切都是希望百合再给他生个儿子,若是成了,还会将她纳进门,给她一个身份。百合在多重压力加感动之下,半推半就的答应了他。
但是,信笺末尾,百合却说,陆仲廉虽疼爱她,对她说了许多秘密,然而,近来男人的行为却有些怪异,甚至还动手打了她。直到后来她才知道,原来是陆仲廉察觉到自己贪污银两似乎要东窗事发,警告她不许多嘴,百合害怕被灭口,便留下这封信,若自己有什么不测,望官府替自己做主。
看到这里,陆惜之已是气急攻心,双眼泛红,全身发冷,摇摇晃晃眼看要摔倒,幸亏北雪已赶了过来,稳稳扶住了她。
陆惜之狠狠的抓住梅花,问她:“你们可曾打开过盒子,看过这些书信?”
梅花被她的表情吓呆了,惊慌失措的回到:“打,打开过的,可我们除了只看得懂自己的名字之外,并不识字。”
陆惜之颓然的放开她,无力的靠在北雪身上,这是她穿越以来,第一次感受到深深的绝望,究竟是谁要害陆家于这种地步。
赵虎也发觉事情有些不对,站起来走到妻子身边,搂过她的肩膀,试探的问:“三小姐,百合是不是说了什么?”
赵玄武和王远之也紧皱眉头,他们都没想到,百合的死,居然牵扯出这么多隐晦的秘闻,陆大人他…
陆惜之已经无力说话,也无法思考任何事情,茫然的盯着远处,不知该何去何从。
王远之怕她失态,用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说:“惜之,我相信,陆大人绝不是信中所说的那种人,咱们先离开这。”
赵玄武也上前一步,对赵虎解释:“我是负责这起案子的捕头,按规矩,有关案件的线索证据都要交给我们,由此作为判案依据,将来堂审时交给判官定夺。”
赵虎夫妻虽有狐疑,却也不敢阻拦官差办事,于是,只留下证明身份的户籍,其余的撞进盒子交给了赵玄武。
北雪对王远之点点头,扶着陆惜之走出门去。
然而,刚到门口,却被人拦住去路。
“哟,可真巧了,这不是陆三小姐吗?”
阴阳怪气,令人生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第二十二章 圣旨到
月光清凉,沾在陆惜之瘦削的肩头,她竟有了些寒意,这可是夏末不该有的感觉。
周围漆黑一片,这是哪里?
随即,她又暗笑自己没用,以前刚出警校,跟着师父在各种糟糕恶劣的环境里跟踪嫌犯,半夜三更独自在幽黑的山村和树林里转悠是常事,如今身处宁静宽敞的大操场,难道反而害怕起来?
惨白的月光,罩在不远处的一栋双层小楼外墙上。
那是一栋七十年代的土砖建筑,是清泽市公安局里最老的房子,也是法医解剖实验室的所在地。
楼北门是一个呈石窟状的厚厚拱形门洞,门洞顶是凸出的二楼阳台,而此时看来,门边的灰壁被月光照得阴森,而石窟门和阳台投下的阴影使门洞里黑暗无比,仿佛有惊悚的未知等待着陆惜之。
这个场景让她想起,明天要跟师父参加自己从警以来第一次法医解剖分析会,可在这孤冷的深夜,为什么解剖室的灯还亮着呢?
脑中有个声音告诉她,那盏昏暗的灯光就是为她而亮,像是专门为了引导她前来。
陆惜之告诉自己不要去,可按捺不住好奇心的驱使,以及警察的职业敏感,她决定自动摒弃掉浓厚的福尔马林的味道,穿过几间存放着整尸和残肢断臂的房间,来到解剖室门外,里面传出一阵悠扬的乐曲声。
自己又打了个寒战,心跳怎么更快了?她仿佛看见自己的血流在心脏的剧烈搏动下,汹涌澎湃,在心房心室间往复穿梭,甚至清晰可闻…
仿佛这扇门后隐藏着变态的嗜尸怪人,邪恶的厉鬼和哀怨的孤魂。
陆惜之抬手,心想:现在回头还不算晚…
饶是如此,她还是敲响了门
咚,咚,咚…
为了使自己镇定下来,微合双目,默默念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忽然,音乐声戛然而止,陆惜之一怔,仔细倾听,夹杂着玻璃器皿轻微碰撞声轻轻传来。
“是谁?”一道男声透过门板,冷静而平稳的响起。
这个声音好熟悉,陆惜之呆然看着木门。
好半晌,屋内的人没听到回答,走过来,从里面拉开了门。
一道刺眼的亮光闪起,耀眼的光晕中,一名身穿白袍的男子缓缓走了出来。
陆惜之努力想看清那男子的面容,凑到近前,看见的却是身着现代法医白衫的王远之,尽管男人戴着口罩,可她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远之!你怎么在这?!”她大吃一惊,刚才的恐惧不安一扫而光,多了些惊喜。
男子皱起眉头,除了疑惑,更多的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低头看了眼她身上的警号,“你是哪个支队的?”
“我是陆惜之啊,你不认识了吗?远之,咱们这是一起穿回来了?”陆惜之只当他没有认出自己。
男子没搭理她,重复刚才的问题。
陆惜之傻了眼,难道…远之失忆了…
‘王远之’已经不耐烦,准备关门。
“别,我叫陆惜之,警号XXXXXX,市刑侦支队的侦查员。”
男子冷漠的转过身,走回解剖台继续刚才未完的工作。
“把门关上。”
陆惜之听话的关上门,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但是,冥冥之中,这一刻似乎是某种安排。
她缓缓踱进门,趁男人专注于尸体时,瞄了眼桌上的尸检报告,法医落款:王远之。
“袁队让你过来的?”男子开口问。
陆惜之一个激灵,心虚的说到:“是,是的。”
“下午我已经告诉过他,法医室缺人手,案情再重大,最快也得明天才能给出报告。”
“袁,袁队没说什么,就让我过来看看。”
男子直起身,犀利的眼锋射过来:“既然这样,那么我说,你记录。”
看出陆惜之犹豫不决,他指了指录音设备,“你只需记下大概,让你们袁队知道个过程,我这里有录音,明天中午再过来拿详细记录。”
陆惜之这才点点头,拿过纸笔,开始认真聆听。
“找到的六包尸块分别为头颅,四肢和胸腹部,经过比对,确定来自同一死者;拼接过后,发现死者整个躯干较为完整;死者为男性,年约四十,身高一米七五…”王远之说到这,停了下来。
陆惜之不解的抬头看他。
王远之疾首蹙额:“初步判断死者…死于硬拉生扯,导致四肢躯干彻底分离致死。”
硬拉生扯?
也就是……
陆惜之瞪大双眼看向他。
王远之的目光恰好也转过来,像是肯定了她的猜测:“没错,死者,死于车裂。一种古代极其惨烈的刑罚,把人绑在马车上,生生撕裂人体,从尸体裂痕来看,凶手用的是汽车。”
“那凶手岂不是…不止一个!?”
王远之沉默的点点头。
突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将两人从悲惨的同理心中拖出来,王远之走过去接起电话。
陆惜之眼神无意间一撇,撇到了解剖台上,她也看过不少死者,所以对尸体并不害怕,流干鲜血的死者呈现出惨白冰凉的状态,让人看了无限唏嘘和不忍。
突然,她的眼神定格在了死者略长的头发上,男人留长发不稀奇,可是,他的头发未免太长了些,快及腰的长度。
而那些长发似乎在召唤她:惜之…惜之…惜之…
陆惜之全身颤抖,纸笔掉落在地,迈着僵硬的步伐慢慢走向解剖台,心脏又回到了刚才敲门之前的恐慌,不~不~不会的。
然而,待看清死者脸部时,陆惜之整个人被定在原地,她想嘶吼,可嗓子像被大石头堵住,她想呼吸,可是鼻子没有进气,她想抚摸那张毫无生气的脸,可是手脚冰凉不听使唤…
忽然,尸体眼睛张开,干涸的眼眶里涌出鲜血,血一滴一滴落下,好像落在陆惜之的脸上,终于,她惊叫起来。
“啊!!”
“小姐小姐,快醒醒。”
小姐从刚刚开始,就这样无意识的挥舞着手臂,惊慌的叫喊,已经过去了快一刻钟,这可把春香和夏香两人吓坏了,赶紧让小厮去主院叫来了夫人。
李文君狠狠拍了她一个耳光,这才使陆惜之慢慢睁开双眼,茫然的看着众人。
“之之,做恶梦了?”
陆惜之扑进母亲怀里,狠狠地放声痛哭,她庆幸,这一切只是一场梦,梦里看到被车裂分尸的陆仲廉都是假的,她不敢想象那种残忍的画面。
她也不敢对母亲说这几天发现的所有证据都对陆家不利,更不敢说大理寺已经把百合留下的遗书都已收走,将来会作为呈堂证供…
“母亲…姨娘…”
李文君从陆惜之于心不忍,欲言又止的神情里,好像读懂了什么,正欲开口安抚…
院子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来人不少,还夹杂着陈伯和二胖的惊呼声。
“夫人夫人,不好了,家里来了好多官兵。”夏香跌跌撞撞的边喊边冲进屋里。
女人们顿时手足无措起来,陆惜之快速收起眼泪,披上披风,第一个冲到院子,此时,陆子易已经先她一步挡在了突然而至的官兵身前。
领头的正是白日里在赵虎家中质问她的连深。
连深没有急着说明来意,只道让陆家上下全部到院子中来。
陆惜之握紧拳头,强忍怒意,虎视眈眈的看着那个令人厌恶的男人。
“陆夫人,人都到齐了吧?”
“到齐了,大人可以说明来意了吗?”
只见连深阴笑一声,从背后掏出一截明黄色的卷轴,显摆的拿在手上,大声的念出口:“陆氏满门接旨!!”
第二十三章 我来迟了
“李氏,接旨吧。”
火把的亮光,照在连深脸上,那丑陋的脸充斥着恶毒和阴谋得逞的冷笑,不可一世的样子令人恨之入骨。
“来人啊,把陆府男女分开,全部押回大理寺候审!”
话音刚落,他走到陆惜之身边,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子,得意的神情不言而喻,“呵,陆三小姐,请吧。”
本以为会看到她垂头丧气,萎靡不振的样子,却不曾想,这女子居然一脸淡然,双眼毫无畏惧的直视他,在那里面是激越昂扬,是踌躇满志,仿佛刚才听到的圣旨只是一阵雷雨,雷声过了,雨停了,该干嘛还是干嘛,云淡风轻的实在让人气不打一处来。
“且慢。”
连深不耐烦的转过头去,看向出声的陆子易。
“连大人,现在陆府上下不是犯人,圣旨也写得清楚,只是让我们配合调查,大人何必如此这般。”陆子易也丝毫没有畏缩,对不公平的对待,他作为陆家唯一的男人要据理力争。
“我父亲至今也没有被定罪,大理寺这番阵仗,岂不是违抗圣旨。”
连深淬毒的眼睛,死死盯着陆子易,这陆家看来还不止一个陆惜之,都他妈是牙尖嘴利,不省事的主。
“陆公子这话说的,这里谁看见本少卿动粗了吗?”话说着,连深很肆意嚣张的左右张望,“只不过是让你们站远一些,省得交换口供,本官儿也没法交差。”
陆子易不再与他多费口舌,让丫鬟们回各自房里给主子们拿好衣服,随后陆家人才在一群官兵的注视下,一一有序的上了马车。
在这寂静的诡夜,没有鸡犬不宁,没有人荒马乱,甚至连隔壁邻居也没有惊扰,整个陆家短短片刻已是人去楼空。
大理寺
大理寺彻夜通明,陆家家眷被分别带到隔间。
主子们都被带到二楼,这里隔间很小,就像派出所的审讯室,只是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地上薄薄一层稻草,还有浅浅的腥臊味。
警校出身的她,自然对各种环境都很习惯,但她很担心母亲和哥哥还有姐姐,从小就养尊处优的他们,受此屈辱和作贱。
曹金岳和连深!
这两人,她记住了。
突然,墙壁传来轻闷的敲击声,陆惜之快速走过去,耳朵贴在墙上。
“之之,你听得到吗?”
是姐姐!
“姐姐,我在呢,你怎么样,还好吗?”
“之之,我没事,你不要害怕,母亲和哥哥也在隔壁呢,只要大家还在一起,一切都会没事的。”
陆惜之捂住嘴,眼泪潸潸而出,她不能发出声音,不能在这个时候,给家人增添心里负担。
“姐姐,你告诉母亲和哥哥,我见过皇上,他是开明讲理的人,从陆家搜到的东西都是坏人捏造的,否则,我们现在已经进大牢了。”
陆惜之吞咽了一口口水,稍微压低了点嗓音,接着说:“袁厂督去洪县调查,一定会有线索,我们只需要等,让他们不要担心。”
说完这些,她背靠墙壁,这样就能离家人更近一些。
她在等…
倏地,一阵沉闷倒地的声音从门的方向传来,又是一声!不止一个!
好像听到了脚步声…陆惜之耳朵里似雷一般炸响。
脚步声到了楼门前,忽然停下,似乎在犹豫,是否要进楼来,他显然对这里熟门熟路,是察觉到了异常,所以没继续走吗?
刚才被连深带走之前,她朝北雪所隐藏的方向使了个眼色,来人…是不是她?
又或者,曹金岳老奸巨猾,手段狠毒,从廖家那件案子起,就对她怀恨在心,会不会像处理廖辰霖那样,在这里杀了她?
陆惜之本能地往后靠了靠,潮湿阴冷的墙壁让后背一阵发冷。
脚步声又响了起来,这次,已经响在了楼梯上。
陆惜之只好在心中反复祷告,希望那脚步在到达二楼前就彻底停下,可脚步偏偏越走越近,每走一步,地面都要震一震,她的心也跟着震一震。
终于,那脚步到了二楼,停了下来。
陆惜之摸索到了门和墙之间的角落,尽管擒拿格斗很可能对付不了武林高手,但是瞅准时间,利用门的辅助,应该可以重击来人一下。
脚步开始移动,却是往反方向去了,那边关的是丫鬟婆子们,还有小厮。
一阵憋人的寂静…
而楼道内,一片漆黑,来人在心里反复权衡,先是左边还是右边。
最终他选择了先去左边,然而在一阵查看后,却没有他要找的人。
陆惜之想着是否要轻轻扯开一条门缝,看一眼屋外究竟是什么人,可恐惧最终征服了好奇心,她把呼吸都减到最小流量,不敢轻举妄动。
没过半分钟,陆惜之很庆幸自己没有行动,因为,那脚步声又响了起来!
这次的脚步声不再那么沉重,而是拖泥带水,木质地面上一片“嚓嚓”响。
而这“嚓嚓”声响正向着陆惜之这间屋子而来。
黑暗中,脚步声来到门边,陆惜之屏住呼吸,盼望着来人是北雪,而不是杀手。
忽然,一阵轻微的叹息声传来,她打了个寒战。
之后的片刻中,四下出奇地安静,正是在这片沉寂中,陆惜之仿佛闻到了梦里那股刺鼻的味道,那是来自用于浸制解剖标本的福尔马林,仿佛看到自己就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又是一声轻微的叹息,但响在精神紧张到了崩溃边缘的陆惜之耳中,犹如雷鸣,紧接着是‘吱呀’一声,似是推开木门。
接着是‘嚓’地一声轻响,稍后,从门缝后陆惜之嗅到了一缕熏香的味道。
这人到底在干什么?什么人会在深夜的大理寺审讯室外点香?
猛然间,一阵时而尖利刺耳,时而滞钝磨心的剑鸣声彻底将寂静打碎,这兵器声绕在了陆惜之的颈后,让她毛骨悚然。
本被推开的门马上闭合,来人似乎也觉察到了紧急情况,迅速消失在门口,接着打斗声更激烈,有人加入了战局。
说来也怪,极度恐惧后,陆惜之反倒很想知道真相,即便这意味着冒极大的风险,或者,要体会更多的恐惧,她还是义无返顾的拉开了隔间的木门。
一眼望去,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那一身红衣太过惹眼,只见他潇洒的挥舞着利剑,游刃有余的应对着向他前后夹击的四,五个黑衣人,而不同方向还有几人缠斗在一起,陆惜之的心揪了起来。
犹似过了一年,双方终于有了胜负,对方尽管人多,但似乎武力上不敌红衣人这边,抱手臂的抱手臂,捂胸的捂胸,纷纷落荒而逃。
红衣人还想再追,对方却猛地朝他们用力掷出一个物件,迫使红衣人停下了脚步,几个轻点闪过了暗器。
陆惜之的眼泪夺眶而出,这几日,她好像变成了一个爱哭鬼。
红衣人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注视,快速跃上楼来,走近她,一个伸手,将人揽入怀中,用力抱紧。
“惜惜,我来迟了。”
哼,厂督姗姗来迟。
迎春花花们,罚不罚他!?
第二十五章 心连心
陆惜之不无失望:“贾大富那边的线索就这么断了……”
袁晏溪搂着她的肩膀,紧紧按了按,“我已经让南洋带人留在洪县,全力寻找贾云和吕金枝。”
“对了,刚才在大理寺闹出这么大动静,怎的不见连深出来?还有那个假扮我的梦丹,与我素不相识,真能蒙混过关吗?”
“你被谢曼柔扎伤昏迷的时候,有一伙刺客迷晕守卫,潜入东厂欲对苗万恩行刺,如今我只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连深只能哑巴吃黄连,把这口气咽下去。”袁晏溪冷笑一声,“至于梦丹…你还不知道,她的师父厉裳,是江湖人士,易容术堪称一绝,至于扮得像不像,只要你的家人做好掩护,应付大理寺是绰绰有余。”
陆惜之放下心来,想到什么抬头看着男子的英俊眉眼,嘴微微张了张,又什么都没说。
看出她的欲言又止,袁晏溪双手将她板正面对自己,“怎么了?”
“你相信我父亲吗?”她抿着嘴唇,问到:“如果除去我的原因呢?”
袁晏溪愣了一下,眉头微皱,不一会儿,他深深叹了口气,眼神诚挚的盯着她:“就算,他不是你的父亲,这件事,我也会一查到底。”
执起她的双手放在胸前:“惜惜,东厂的位置和职责,注定会成为某些官员的眼中钉,这两年我所做的事更是让他们恨之入骨,怀恨在心。所以,栽赃陆大人不过是在提醒我,若一而再的与他们作对,那么,要毁掉我身边的人也是易如反掌。”
“为什么是我父亲。”
他正色道:“我了解对手,对手也了解我,所以,他们立即发现了你的存在。”
“惜惜,我心悦于你,但之前没考虑到会这么快把你带进这危险之中,陆家遭此变故,皆因我而起……”袁晏溪眼里闪烁着不安,“你…是否愿意与我一道?”
陆惜之明明心里早已做好决定,但此刻却忍不住想逗逗这一贯冷漠孤傲的男人。
“若我不愿意呢?”
男子眼神锐利一闪,眼睛微眯中划过一丝决然,狠狠把她揉向自己怀里:“那我就绑着你,咱们一同沉到那深渊去!你,哪儿也别想去!”
陆惜之哑然失笑,这个男人不仅冷漠,还这么霸道。
“真是不讲理,那我没得选咯?”陆惜之看他。
袁晏溪轻点她的鼻尖:“拿你来要挟我,自然不能让他们如愿,我会让他们也尝尝后院失火的滋味。”
“你早就知道幕后主使是谁了?”
“八九不离十。”袁晏溪犹豫几秒:“只是委屈了你的家人。”
陆惜之如释重负,“那么,咱们还等什么呢!”
大理寺大牢
陆惜之再次来到这里,比起上次的忐忑不安和惊慌失措,这次她多了一丝安定,步履轻盈,前面带路的也不是狱卒,而是一身便衣的袁大厂督。
低头看着微微散发着香味的纸袋,她更加迫不及待的想见到父亲,不知这两天他瘦了吗?
可是…怎么…
怎么这叫花鸡一股的红烧肉味?
把纸袋靠近鼻子,仔细嗅了嗅,味香楼的新做法?红烧…叫花鸡?
“到了。”
陆惜之顾不上疑惑,赶紧推开牢门,轻轻对着那个躺在床上的背影叫了声:“父亲…”
背影一顿,猛的坐起来,“惜之!”
陆惜之扑进陆仲廉怀中,眼泪喷涌而出。
“惜之,怎么又来了,没人看见吧。”
“陆大人。”袁晏溪出声提醒,他在这呢。
陆仲廉一愣,冲着便服的袁晏溪好一阵打量,半晌才拍了拍脑门,准备给袁晏溪行礼。
大厂督赶紧双手一扶,额上冒出冷汗,有些心虚的把眼睛撇向陆惜之:不敢当不敢当。
“委屈陆大人在此遭罪,我与陆姑娘正全力追查线索,争取早日为陆家翻案。”
“多谢袁厂督,陆某万分感谢。”
“父亲,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陆惜之亮了亮手中的纸袋。
陆仲廉却有些羞赧的瞟了眼木床底,抿了抿嘴唇。
“怎么?父亲不猜一下吗?也是您爱吃的。”
刚想开口,却没忍住打了个饱嗝,他赶紧捂住嘴。
嗯?这味儿……
陆惜之拿过袁晏溪手中的火把,对着父亲一顿打量,只见他脸上丝毫没有做苦牢的无精打采,黯淡无光,反而红润饱满,油光满面…
“父亲,你……”
陆仲廉有些不好意思,“袁厂督都打点好了,我在这…没受苦。你无需担心。”说完擦了擦嘴角的油渍。
陆惜之哭笑不得,敢情自己之前的担心全都是浪费表情,而袁晏溪明明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却什么都不说。
皇宫
吕顺将一封信纸交给祁天印。
他边看边皱眉头,最后脸色涨得通红,将信撕得粉碎。
吕顺老练的走到他身后,熟练的给皇帝拍背顺气。
“哼…贪心不足蛇吞象,没想到,手都伸到那么长了。这几年我的容忍竟然被当成了放任,这一棒子打醒他们也好,正好也让凤峻,李学文那几个老家伙看看景明的厉害,省得他们没事就往我这递帖子,就差没给我吃酸菜豆腐了,我看着眼疼。”
吕顺憋笑:“那皇上可要将这一消息告诉袁小侯爷?”
“啧,不用,他精明着呢,再说,不是还有那个…陆三叫什么来着?”
“陆惜之。”
“对,我也倒要看看,能让景明看上的姑娘,有什么能耐。”
生活中需要制造一点甜,才能明白,人间值得
第二十六章 闹鬼
“袁厂督,你对陆家的照顾,陆某万分感激。”陆仲廉突然跪了下来,眼含热泪,“我接下来说的话,极是不知好歹,…厂督能不能,不要让陆某的家人参与进案件的调查,你我皆是人臣,深知这里面的浑水,可惜之她…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啊……”
袁晏溪没等他说完,双手一搀,把陆仲廉扶了起来,让他坐在木榻上,眼神看一眼陆惜之,好像在说:看,我说什么来着,对了吧?
“父亲!您怎么还这么想啊!”陆惜之故意嘟着嘴,嗔怪的把自己的手帕递给他,“看看您,一把年纪哭成这样,臊不臊。”
陆仲廉擤了把鼻涕,气不打一处来,忘了此刻身处的环境,旁边还站着鼎鼎大名的东厂当家,他使出了久未伸展的招式,一把准确的揪住女儿的小耳朵,再稍微使点劲儿往上这么一提。
“哎哟哎哟…疼疼疼…松手松手。”陆惜之也是没料到她爹突然来这么一招,仅愣了一秒,就被耳朵处传来的痛感拉回神,随即压低声音控诉:“您那手全是油,还有鼻涕,脏脏脏!!!”
陆仲廉拍开她挡过来的手,继续揪着:“你这孩子,怎么就跟我对着干呢?我就纳了闷儿了,你明明以前胆子那么小,怎么现在哪儿黑你敢上哪啊?咱们家现在搞不好就要满门抄斩了,还不老老实实的等袁厂督帮咱们翻案,瞎给人添什么麻烦!能让你出去,就好好呆着,护着家,别捣乱!”
陆惜之不满的回嘴:“您怎么老说我捣乱,这么瞧不起人呢?皇上都夸我好本事,您是我父亲,不带这么埋汰我的。”
陆仲廉心中一惊,顿时松开手,神情莫测的问女儿:“你…你见过皇上?!”
陆惜之捂着被揪得通红的耳朵,熊熊的灼热感让她的声音带上了哭腔:“您看,我这耳朵都快掉了…每次还都专挑左边揪,以后耳朵一边大一边小,嫁不出去您可要养我一辈子。”
“皇上怎么说的?”陆仲廉瞅瞅女儿的红耳朵,对自己使的力放心。
“他老人家夸我冰雪聪明,智勇双全,精明能干,艺高胆大…”
一声咳嗽打断了她的自卖自夸,“咳咳咳…”
父女俩一齐看向袁晏溪:冷?
袁晏溪背着手,转过身。
陆仲廉回过头,喜不自禁的问:“皇上真这么说?”
“可不是么,所以啊,您要相信我,我一定会找到证据,然后平平安安的回来。”
“好啊,好啊…我这女儿争气。”
袁晏溪听着身后的对话,无奈摇了摇头,陆仲廉还真是个有福之人,能走到现在这个官职,得亏是吉人自有天相呐。
“可是…”陆仲廉想了一下,看了眼背对着他们的男子,“袁厂督不是刚从洪县回来吗?怎么又要去?”
陆惜之没有搭话,跟着她爹同时看向袁晏溪。
“刚才怪我,没来得及说。”英俊逼人的厂督转过身,往前两步,走到父女俩跟前,表情略带神秘的说:“贾大富死的地方,自那以后,闹鬼!”
从大理寺出来,趁着夜色,一行人出了城。
到了城外‘十里亭’,袁晏溪让陆惜之下了马车。
“时辰紧迫,只能委屈你,骑马赶路。”
陆惜之一惊,着急的说:“我我我…我不会骑马。”
刚说完,就感到腰上一紧,紧接着脸撞上一堵硬物,差点给鼻子撞歪。
“对不住,下次我轻点。”袁晏溪低头看向怀中娇小的她。
这,这,这也太亲密了~~~
现代人陆惜之都遭不住的闹了个大红脸。
装作什么都没事的样子,她两眼直视前方,心里祈祷快点到目的地吧。
“抱紧我。”
啊!!~厂督太骚了。
本不想理他,可是待马匹一跑起来,也由不得她傲娇害羞,使足了劲搂紧男人的雄腰,心里一万只XXX飞驰而过,什么时间紧来不及,他就是故意的。
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天微明的时候,赶到了洪县附近,贾大富的死亡现场。
这一路除了在中途与侯在路上的黑衣人换过两次马,都在飞驰的马背上了。
跟着袁晏溪,来到了破庙。
破庙外,南洋带人早已守候多时,还有一个人…
“远之?”陆惜之惊呼出声。
时间应该是卯时了,大家还都打着火把,简单的跟远之寒暄几句,往破庙走去,突然一股异样的让人难忍的臭味钻进鼻孔,饶是去过不少现场的陆惜之都涌出干呕,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王远之递给她一片姜,“据洪县的仵作说,他们赶到时,贾大富尸体已经高度腐烂,散发着一股恶臭,全身上下,唯一没有腐烂的,便是他的眼睛,两只眼睛,都睁得浑圆,直勾勾地朝天看着,吓坏了前来办案的人。”
陆惜之环顾一周,破庙周围是一片小树林,小道边长满了密密麻麻的树,但有一块空地特别显眼,这块空地里,一颗树都没有,空地的外围,长了一圈树,树之间的距离,只能供人进去,其中有几棵,已经被人挖去了,只在地上留下几个坑。
南洋指着这几个坑,向她解释道:“这几棵树,是后来抬尸体时被挖掉的,为了避免破坏现场。”
南洋和王远之的话,让陆惜之非常惊讶,因为这个空地的外围长了一圈树,那贾大富的尸体,是怎么进去的。
王远之还说,除了这几棵被挖掉的树木,现场都和当天一模一样。
陆惜之皱着眉头走进了这片空地中,又朝四周绕了一圈,发现的确没有其他任何人为闯进来的痕迹,莫非贾大富是飞进来的?真把人难住了。
贾大富不可能凭空出现在这片空地里,唯一的可能只有两个:一个是被吊进来的,一个是被人扔进来的。
据袁晏溪说,贾大富身形肥胖,想要把它吊进来,费劲;唯一的可能,就是被人杀了,抛尸进来,而有这样能力的人,是武林人士。
陆惜之眉头紧锁,仔细地思考着,这个时候,袁晏溪打断了她的思绪,诡秘地对她说:“百姓都在传言,就是这林子经常闹鬼。”
陆惜之浑身寒毛竖了起来,鸡皮疙瘩落满地,她装作害怕的样子逗乐了袁晏溪,正准备一起离开这里的时候,远处的一个稻草人引起了陆惜之的注意。
那稻草人的身上披着一件血红色的大袍,她指着那个稻草人,问到:稻草人是怎么回事。
从洪县衙门里抽调过来帮忙的几个捕快耳尖的听到了他们的对话,顺着陆惜之的指尖望了过去,这一看,那几人的脸霎时变得惨白,其中一人立刻出声让大家都离开这里。
陆惜之问怎么回事,几个捕快的举动搞的众人莫名其妙。
两名捕快将几匹马牵过来,拱手行礼,跪在地上哀求道:“袁厂督,各位大人,请先随小的离开,求你们了!”
鬼啊!!!
第二十七章 红衣女鬼
看捕快们快要哭出来的脸,袁晏溪带着陆惜之跃上马背,挥手让南洋和王远之带上自己人都离开。
捕快很着急,什么也没再说,很是匆忙地就骑上马在前面开路了,这里很偏僻,才跑了一小段,路就不平坦了,天还没有全亮,可他们根本没有减速的意思。
骑马,在防震这一块根本不行啊,陆惜之被摇晃地直想吐。
刚想叫他们骑慢一点,就听前面带路的人大叫了一声,同时,袁晏溪也一个急刹,陆惜之的头重重地撞在了他坚硬的胸口,顿时眼冒金星。
怎么了?!陆惜之捂着头问。
一个捕快边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边哆嗦着指着前面:“那…那里有一个…有一个满脸是血的女人。”
另几个也被吓的不轻,纷纷转过头来,断断续续地说,他们也看到了,一个满脸都是血的女人。
两人互看一眼,袁晏溪让东海和南洋做好保护,而陆惜之则对那几个捕快大喊,试图让他们冷静下来,安慰他们那只是一个披着红色衣服的稻草人而已,不要害怕。
有人朝稻草人的方向看了一眼,可这一看,随即惊叫了一声,陆惜之转头顺着方向,惊奇的发现,那个稻草人,已经不见了。
袁晏溪也发现了不对劲,率先跳下马,陆惜之跟着朝刚才稻草人所在的地方跑过去,这才几秒钟,发生了什么事!?
然而那几个捕快更慌了,最高大的那个跑过来,单膝跪地,小心翼翼地对袁晏溪说:“袁厂督,小的名叫大贵,咱们这是撞鬼了,您别看那庙现在挺破,二十多年前它叫能仁寺,附近十里八乡很多人都来这供奉,香火很旺。后来有一对男女在寺庙外殉情,自那之后好多人都看见,一个红衣女鬼经常游荡在林子里。再后来,林子里不明不白死过好几个人,也查不出死因,都说是被女鬼吸了阳气死的,咱们还是赶紧离开吧。”
陆惜之自然不相信有鬼,但凡跟鬼神有关的案子,查到最后都是人为在作怪。
“好了,你叫大贵是吧,咱们现在立刻回头,那个稻草人有问题!”陆惜之打断他的话,催促道。
刚刚只匆匆瞥了一眼,陆惜之也不确定那究竟是人还是稻草,但直觉告诉她,这里面肯定不简单。
大贵死活不愿意了,还反问陆惜之,要她解释为什么大家都看到了满脸是血的女人。
陆惜之哑然,洪县派来帮忙的几人显然都吓坏了,执意要他们去,也只会帮倒忙,她跟袁晏溪说明了自己的想法,对方想也没想便将她拉上马,往回掉头。
大贵看到这几位主子爷一意孤行,这才突然想起了他们的身份,赶紧跌跌撞撞的过去跟几个老伙计商量,结果一合计,还是让他当那个领路人,理由是:刚才你露过了脸,熟。
大贵苦不堪言,只得硬着头皮追赶上去,嘴里念叨着阿弥陀佛。
几人到了破庙,下马开始慢慢走向刚才发现‘女鬼’的地方,陆惜之刚才在路上想了一会,那个稻草人,很可能是刚才有人趁着他们慌乱的时候搬走了,为的就是驱赶他们。
道路两旁都是很高的杂草,人若是想躲进去,也不是不可能。
大贵死活不肯跟再往里面走,不过他担心惹恼诸位贵人,于是找了个借口看管马匹,将火把递给陆惜之。
借着火把的亮光,只能看清密密麻麻树木的轮廓,接近清晨的空气有几分潮湿,也起了一点小雾,这么看过去,树林的确有几分阴森的味道,时不时还会传来不知名虫子的叫声,光线阴暗,笔直高大的树木还遮住了大部分自然光,显得格外诡异。
袁晏溪拉住陆惜之,让她走在自己身后,然后慢慢进到林子里,他举高火把照了照,陆惜之一眼就朝之前的地方望去,而那里空空荡荡的,哪有什么稻草人,只剩下一个十字状的竹竿立在那里。
“糟了!糟了!我们真的见鬼了!”不远处的大贵吓得嚷嚷了几句。
陆惜之一把夺过东海手里的火把,朝着那根竹竿走去,袁晏溪在后面说:“慢点,小心脚下。”
但陆惜之无暇顾及,那个大贵也不敢一个人待着了,嘴里喊着冤孽啊之类的话,跟上了他们的脚步。
正值初秋,天还有点凉,阴冷的空气洒在林子的树枝上,在地上留下一道道张牙舞爪的斑影,陆惜之和袁晏溪走到了那根竹竿边上,她深吸几口气…这是?!
她居然闻到了一股时隐时现的血腥味,跟袁晏溪交换了一个眼神,对方明显比她更早察觉到,挥手让手下四散分开寻找蛛丝马迹。
陆惜之随即蹲了下来,随手抓起一把沙土,这里的土质非常松软,他们的步履在上面留下了一道道鞋印,可是,除了他们,却没有其他任何人的足印了,这让纵使办了很多案子的她也想不通。
大贵哭丧着脸求他们快点离开这里,说这里明显比外头冷,就是因为死过好多人,阴气太重了,他一边说,一边惊恐地朝四周张望,最后,他的目光停在了林子的深处,打着寒颤,两条腿剧烈着颤抖着。
陆惜之注意到他,把火把朝大贵紧盯的方向照过去,可是,除了浓浓的雾气在飘着,什么都没有。
她抚额有些无奈的说:“大贵,清晨的时候,树林的温度是比…”陆惜之还没说完,不远处又是几声凄厉的尖叫响起,这个声音,是之前几个捕快的!
一行人二话不说,迅速朝着嘶吼声跑去,手里的火把也因为紧张,被陆惜之扔在了地上,袁晏溪他们毕竟是习武之人,几个步伐已经到了外面,林子里的雾比之前浓了一些,她好不容易才能看清眼前的路,体力有些跟不上,只能大口地喘着粗气,不敢落后太远。
待跑到拴马的地方,陆惜之终于看到了令人胆寒的一幕,大贵直接吓的瘫坐在了地上,只见其中一匹白马背上,正垂挂着一个红衣大袍的稻草人,稻草人的头被摘了下来,不知道去了哪里,而整匹马也被鲜红染满全身。
惊呼害怕声还在继续,陆惜之充耳未闻,仔细查看着马身上的血迹和被摘了头的稻草人。
袁晏溪则大吼一声,想让他们闭嘴,可人一旦受到巨大的惊吓,哪还会忌讳你的身份和命令,特别一个身材矮小肥胖的男子,他蹲着身子,捂着脸,最大的声儿就是从他嘴里喊出来的,厂督走上去踹了他一脚,结果叫的更厉害了。
袁晏溪见状,拔出利剑:“谁再鬼吼,本督就结果了他!”
哭喊声戛然而止,矮大个全身发抖,嘴唇和脸都已经变得煞白。
袁晏溪让西风将这几个人先送回县城,他走到陆惜之旁边,询问她要不要一起离开。
“事有蹊跷,景明,你说实话,当时若不是我们突然被带进大理寺,你也对这闹鬼心存怀疑,一定会追查下去吧?”
“没错,尤其在贾大富死后,这‘女鬼’出现的次数,未免太多了些。”
陆惜之捡起了地上被拔了脑袋的稻草人,很轻,夜里又有风,它好像随时会被吹走似得。稻草已经发软了,还微微有点潮湿,不像是刚扎起来的,从稻草人颈部杂乱的痕迹看,它的头被人硬生生扯下来,上面还被人泼了很多血上去。
放在鼻子边嗅了嗅,这一嗅,把陆惜之给震惊住了,原本她以为只是鸡血或者鸭血,但这味道,分明是人的血!动物血和人血,在味道上是有区别的,从警几年的经验,她能轻易地分辨出来。
血还没凝固,显然刚被泼上去不久,这附近很可能发生了凶杀案!
她马上把这个想法告诉了袁晏溪,后者点点头,“刚才我就让南洋带人在附近搜寻,可现在林子里的雾越来越大,看样子是要下雨了。”
陆惜之抬头,看了一眼始终出不来的太阳,如果不是他们手里的火把,根本没有办法看清眼前的小道。
“下雨就麻烦了,痕迹都会被冲的一干二净,我们一起分头找,更快一些。”
“你跟着我!不要乱跑。”袁晏溪拉住她。
陆惜之从怀里掏出一截木管,在他眼前晃了晃,“北雪给我的,只要我吹响,你便可以知道我在哪里。事情紧急,我会小心的,更何况…”陆惜之伸出食指,虚空在自己头顶绕了一圈。
袁晏溪明白,她说的是他派去保护她的暗卫行云。
摇摇头,叮嘱她万事小心,随时吹响哨子,然后朝树林最茂密的一处走去。
陆惜之则往相反方向走了进去。
沿途都是灌木,查找起来特别困难,不知不觉,她已经走进了林子深处,四周更杂草丛生,不得不拨开就快齐腰的杂草,雾很浓,吸进鼻子里有点不舒服。陆惜之找了很久,都没能找到尸体或凶案现场,无奈之下,只好打算原路返回。
这个时候天空下起了小雨,她愈发感觉到阴冷,冷风吹在单薄的衬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搓了搓手臂,苦恼着要怎么回去。
火把的光越来越微弱,没一会,也被雨水浇灭,但陆惜之也刚好出了林子。朝四周望了望,其他人好像都还没有回来,无奈,她只好在树下寻了块勉强干燥的地方,坐了下来,而就在这个时候,眼角的余光突然瞟到了一抹微红。
她猛地转头,看向了被树木圈起来的那块空地,雾很浓,微亮的天色下,白雾混杂着灰暗,就在贾大富陈尸的地方,有一抹时隐时现的鲜红在摇曳着,微眯眼睛,慢慢地往前走,想试图看清那东西是什么。
待越走越近,看到那似乎是一个人的身影,如果那几个捕快在这里,肯定又会被吓个半死。陆惜之有些不屑地勾起了嘴角,她不信这些,见过的死人太多了,又怎么可能会被吓到,她敢肯定,那是个人。
带着警惕,握紧拳头,擒拿格斗的招式准备好,慢慢靠近。
随着浓雾慢慢的变淡,那抹红色也越发鲜明,终于看清那是件红色的衣裙,一个人正直勾勾地站在那里,看不清是男是女,因为她的脸,还是模糊的,陆惜之大胆吆喝了一声,那个人还是直挺挺地站着,一动也不动。
想到发生在自己父亲身上的冤情,还有临行前,父亲对自己的警示,她直觉认为一定是背后的暗手在阻挠他们的调查,说不定这个‘女鬼’就是那些人搞出来的恶把戏。
不管他们出于什么目的,陆惜之定会一查到底。
“少在那装神弄鬼,姑奶奶从小天不怕地不怕,还能怕你个连脸都不敢露的‘鬼’?”
正当她要踏进空地,触碰那个人影的时候,身后一道火光亮了起来,下意识地转过身,袁晏溪高大的身形映入眼帘,他也空手回来了。
迅速转过头,有了火把的映照,她终于可以看清楚是人是鬼时,那抹鲜红已经不见了!
她扫视了一圈,也没能发现他的身影,而沙土地上,除了之前留下的脚印,也再没有其他痕迹了。
“怎么了?”袁晏溪搂过她的肩膀,用披风将她揽入臂弯下,替她挡去雨水。
“刚才这里有个人,可转个身的功夫,就没了。”陆惜之低着头,喃喃自语,“莫非,真的有鬼?”
雨越下越大。
“先回去吧,雨太大,再查下去也查不到什么,你先见见于金山。”袁晏溪宽慰她。
“于金山?”姓于?
“洪县的县令,这里的事,问他再清楚不过。”
“瞧我这记性,百合死前,她的嫂子看到过她和一个男子在一起,而据她听到的,百合曾叫他‘于公子’。”
袁晏溪说自己已经知道了,“但是于金山今年四十有三,而他膝下只有两个女儿,最小的儿子尚且年幼,今年刚满十三。”
“你觉得此人可信吗?”
“言辞间游刃有余,没有闪躲,近期也没有进过京城,应与百合无关,至于有没有参与到陆大人的案子里,还需从旁调查。”
东海和南洋还有北雪也陆续回来复命,果然什么也没发现。
众人冒雨赶往县城,而在那处树林中,慢慢走出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眼睛幽幽的盯着他们离开的方向,令人不寒而栗。
第二十八章 怪异
事发地跟洪县县城相距大约二十里,尽管近一个小时的路程很颠簸,但陆惜之却没有来之前的慌乱和不适,因为她满脑子都被缺了头的稻草人和红衣鬼给占据了。
还没进城,远远就看到已经有不少百姓在进出县城了,熙熙攘攘的好不热闹。
正中央的官道上,停着一抬轿子,陆惜之猜测,那就是县令于金山,正在等他们。
县令,起得可真早,她若有所思。
到了跟前,于金山恭谨行礼,再抬头,就看到陆惜之手上沾满鲜血,还有那醒目的断头稻草人,顿时吓的不轻,连退数步,惊慌失色的语无伦次:这,这…
已经有不少群众向这边张望,陆惜之赶紧说:“于县令是吗,咱们先去衙门再说。”
于金山强装镇定,表面答应下来,心里却在揣测陆惜之的身份。大靳臣民皆知,东厂魔头袁晏溪冷酷无情,手段残暴,不近女色…可她竟与大厂督共乘一匹马,是什么来头?
袁晏溪眉头一皱,却是不同意,“就算要查案,那也得吃饭,睡觉!”他转向于金山:“在衙门附近找个地方安顿,案子的事晚些再说。”
陆惜之刚想反驳,却在看到男子不善的表情时收了声。
于金山的办事效率很快,住的地方就在衙门隔壁,中间过两道门就到。
送走了于金山,陆惜之进到安排给她的厢房,房子不大,配了有净房,对于女子来说很方便,也看得出来不久前上下打扫了个遍,虽然有些破旧了,但看着还算干净。
袁晏溪过来检查了一番,确认安全后,两人研究了目前的案情,针对寻找红衣‘女鬼’做了下一步的安排,又让厨房简单做了两碗面和一些小菜,用过之后他也回房去休息了。
陆惜之把稻草人放在凳子上,思索了一阵,却仍是百思不得其解。
刚才她说出自己对尸体周围没有任何足迹的看法,但是却被袁晏溪一口否决了。
耳边仍回想着他们的对话:“惜惜,你以为我没有想过吗?可当我听了仵作的详细尸检,才发现是自己想得简单了。”
“怎么?”
“贾大富的四肢被人砍断,内脏都也被掏空,而这些细节,只有当时参与现场维护的两个捕快,以及验尸的仵作和县尉县令才知道。”
这么残忍!
“凶手确实阴毒,可这跟我的推断有什么相左吗?”
袁晏溪捏捏她的小脸蛋,笑说:“虽然我们会轻功,可是,没有办法像你说的那样,能在空中悬停完成这些动作,这下明白了吗?”
想到这,她摇摇头,揉了揉肩膀,骑了一夜的马,浑身难受,脱下衣服进了净房,于金山已经让人上好了热水,她慢慢坐进去,让热水包围自己。
连日的奔波,真有些累了,匆匆沐浴之后,便准备回房睡觉,可刚走到床边,门外忽然传来东西掉落的声音。
“谁?”
一片安静,陆惜之悄悄走到门边,贴在木板上仔细听了一阵,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应该是自己多心了,这一天草木皆兵的,精神紧张,走回床边掀开被子,身后却又传来一声响动。
陆惜之猛的转身,这一次,走廊里似乎传来一阵古怪的,沉重的呼吸声。
她按耐住心头的颤抖,皱着眉头问了一声:“谁在外面?”
门外还是无人说话,陆惜之有些恼了,到底是谁在装神弄鬼,就在这个时候…
“有人害我。”声音很细很尖锐,阴阳怪气的,勉强能辨认出是个男人的声音,
突然,声音陡地变得凄厉,明显不再是刚刚那个男音,一时也分不清是男是女,不知道这人是在哭还是在笑,阴森的叫喊,听得陆惜之不由地头皮发麻,一阵发怵。
她没有盲目的打开门,叫喊声持续了一会,随后戛然而止。
“惜惜!”
袁晏溪饱含担忧和慌乱的声音传来,用力踢开木门,一阵旋风般冲进屋内,眼睛四下寻找,终于在门背后找到了她。
没有犹豫,将人搂进怀中,轻拍她的背,嘴里安抚着:“别怕别怕,有我在。”
就这样过了几分钟,陆惜之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袁晏溪愣了一下,随后低头仔细看她,确认小姑娘确实没事,还在偷着乐时,才松了口气。
男人好像也刚沐浴完,匆匆跑过来,只着了件薄衫,身上传来阵阵清香,陆惜之觉得,自己好像醉了。
两人在房里站了好一会,直到东海和南洋过来回报,周围没有异样。
陆惜之害羞的推开她,又装作若无其事的走到窗边,向外望去。
嗯?等等…
好像哪里怪怪的,她转身环视整间屋子,突然,她惊恐的指着椅子,袁晏溪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也发觉到了不对。
那个稻草人,不见了!
屋子里家具不多,一眼看去便可扫尽,稻草人就这样凭空消失了,就一个沐浴的时间。陆惜之看向敞开的窗户,慢慢走过去,探出头去,这里是三楼,窗外空旷无垠,最近的一颗大树,也足有二十米远。
“行云!”袁晏溪喊到。
唰的一下,身着黑衣的女子单膝跪在房中。
“刚才可有看到人?”
“回主子,屋外没有看到任何人。”
陆惜之又仔细地搜索了一番,最后把目光瞟向了隔壁的房间,那是袁晏溪睡的地方,可他也没有察觉到异样。
这稻草人实在太过诡异了,想不通,完全想不通。
东海满腹狐疑,歪着头说:“是不是真有鬼?”
陆惜之马上否认了:“很多事情暂时解释不了,但不代表没有谜底,就像一道锁,总有能打开它的钥匙,只不过我们还没有找到而已,打死我,都不会相信这世上有鬼。”
既然已经无事,陆惜之便说自己想睡了,袁晏溪想留下来陪她,可是,被她红着脸推了出去。
众人走后,陆惜之坐在椅子上想了很久,她小心认真的再次检查了一遍窗户,还是没有发现任何痕迹。只好关上窗,确认大门也锁好后,才进了被窝,头有些疼,干脆什么都别多想了。
沉沉地睡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她起了个大早,然而有人比她更早,已经在吃着早饭了。
“起来了?瞧你那乌青的眼睛,昨晚没睡?”袁晏溪不甚认同的说。
陆惜之猛灌一口豆浆,又夹了一个生煎包,狼吞虎咽的进食。
这也不能怪她,昨天赶了一夜的路,天还没亮又在树林里遭遇女鬼和大雨,好不容易到了住的地方又惊魂未定的经历了稻草人丢失事件…
肚子早已空空如也,连着吞下三个包子,这才觉得整个人活了过来。
“睡了,就是饿得很。”帕子随意在嘴上一抹,抬起无神的双眼,看向他。
袁晏溪没有笑话,满心心疼,“惜惜,今天你在这里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吩咐北雪和西风去做。”
“不用,这些事太过离奇,我要亲自调查,到底谁在故弄玄虚。”
二人走到院子,看到有人正在清洗昨天沾满血的那匹白马,陆惜之有些感慨,昨天发生太多事,倒是把马儿给忘了,这若是在以前,取个血,验验DNA便会有结果,也不必费这么大劲了。
洗马的人见到两位贵客下了楼,立即放下手中的刷子,领着陆惜之和袁晏溪穿过一楼客厅,来到后院,又穿过一道门,进了衙门。
时间尚早,衙门还没有什么事,不少捕快还都在吃着早饭。
听到有人吆喝,大家全部站了起来,不过,当众人看到一身红衣的袁大厂督时,脸上都一阵愕然,随即开始紧张,纷纷放下手中的事物,集合到院中。
有几个人窃窃私语的声音被陆惜之耳尖的听到了,他们是在怀疑鼎鼎大名的袁厂督,身边那个女人是谁。
陆惜之不以为然,男尊女卑的世界里,多出一个女人大摇大摆走在一起,引人侧目也是正常。
一个领头模样的人让他们等一等,他去请于金山,说完却跑出县衙去了,其他人都默不作声,低头噤若寒蝉。
袁晏溪紧皱眉头,侧头示意东海去看看什么情况。
一刻钟后,于金山步履匆匆的赶了过来,一边小跑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已进初秋,然而来人却满头大汗,全脸通红。
于金山尬笑,又面带惶恐的说:“臣于金山来迟,请袁厂督责罚。”
袁晏溪没有怪罪的意思,反而笑了一下,随他进了大堂。
第二十九章 命案
于金山缓了几口气,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袁厂督今日一大早召见,不知是不是案子有了眉目。”
“于县令看起来很匆忙,这是从哪儿回来?”袁晏溪拿起茶杯,漫不经心的岔开话题,问了一嘴。
于金山呛了一口,尴尬的抿了抿嘴,低头掩饰眼里一闪而过的慌乱。
“哦,没…没什么,下官只是在来的路上,恰好遇见一起抢劫案,这才耽误了点时间。”
袁晏溪轻抬一边眉毛,冷笑着:“哦?于县令可真是勤劳为民的好官啊。”
“这是下官该做的。”
接下来,是一阵沉默,于金山官场浸淫多年,贾大富的死能引来这么大来头的人物,让他意识到此事非同小可,除了贾大富富甲一方的身份,很可能与他背后的靠山有关。
贾大富的发家史足以用平步青云,扶摇直上来形容,短短五年时间就把茶叶生意做到了京城,做到了大靳国的每一处角落,而他刚开始只不过是一个茶叶铺的店小二。
老百姓们只叹贾大富福气好,运气好,然,仕途中人必然知其中诡秘,要说他身后没人,于金山是绝不认同的,至于…是谁,他不清楚,也不想清楚。
而如今他死的不明不白,还在死后被人斩断手脚,掏空内脏,是否与他惹恼了背后靠山有关?于金山不敢揣测。
大理寺前脚刚走,眼前这位后脚就跟着到,他们的来意…似乎不甚相同,袁大厂督是来确认人死没死的,还是来调查凶手的…他更不敢猜。
在洪县这小地方,守了快十五年,他第一次觉得如芒在背,如鲠在喉…昨晚上,妻子问他这官位还能不能保住,如今…
抬头偷瞄一眼冷着脸的‘青面阎王’,他担心的是自己的小命还能不能有。
咄,咄,咄……
大堂内唯剩袁晏溪敲击桌面的声音,这一声声轻轻落在屋内各怀心思的人的心上。
袁晏溪的目光落到下首的于金山身上,两天前东海给了他一份于金山的记录。
户部尚书李学文的得意门生,太和十年考取状元郎后,李学文将他举荐到了翰林院,在那里担任过典簿和编修,三年后本来应该直接升侍读,可于金山却对自己的恩师提出,自己想再多修习为官品行,愿意到艰苦的地方考验自己,李学文劝不动,这才让他到离京不远,却是土地作物相对贫瘠的洪县当了个县令,硬生生在这个七品官位上一呆就是十几年,期间李学文多次劝说他回京重新安排,可不知什么原因,不仅于金山始终没答应,就连听闻风声的洪县百姓也联名上书说于县令不辞辛劳,呕心沥血把这里的农业和种植业带了起来,让他们尝到了致富的甜头,老百姓们感谢他,舍不得他,于是,就这样干到了现在。
若照这样看,于金山为人倒是清廉刚正,很得人心。
他到底参没参与陷害陆仲廉一案,袁晏溪还没有十足的把握。
正寻思间,东海回来了。
附耳对袁晏溪说了几句,后者眉毛一挑,邪笑的问于金山:“于县令刚才问本督,昨日查的如何?”
于金山正襟危坐,敛容屏气回:“袁厂督定是有要事而来,下官应当全力以赴。”
“本督确实有要事。”
东海经授意,轻描淡写的说了昨日的大概情况,于金山一听女鬼又出现了,心下一惊,赶忙单膝跪下:“让袁厂督受惊了,下官查案不力,请厂督责罚。”
袁晏溪没抬眼,也没让他起来,“看来,于县令也知道那片林子有女鬼出没,你们就没查到些线索?”
“下官已经派人在周围巡查,可是,那女…女子…女鬼神出鬼没的,我们…”
袁晏溪打断他:“于县令刚才也听到了,从昨日那样的情况来看,很可能在那附近发生了凶杀案,今日本督还会派人去查看。”
“为何没见到孙县尉?”
“孙县尉这两日一直带人在追查杀害贾大富一家的凶手,下官这就派人去叫他。”
袁晏溪挥手拦住,“既然孙县尉公务繁忙,就不用打扰。”他饮了一口茶:“我记得,你这里的主薄姓魏?”
于金山手一抖,正在想着如何回答…
“于县令似乎有什么事瞒着本督?”
这个时候,那个叫大贵的捕快焦急地跑了进来,说有人报官,城外五里铺发生了凶案。
几乎是立刻,陆惜之站起来就要往外冲,袁晏溪一把拉住她,交待西风留在县衙等消息,又让南洋去把王远之喊过来,一齐打马向案发地跑去。
很快,众人便到了五里铺,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陆惜之迅速指挥捕快和黑衣人围起了一条‘警戒线’,又和王远之一齐提醒其余人注意脚下,不要破坏现场足迹。
在离尸体还有几十米时,陆惜之隐约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预感到死者出血量肯定不少。
果然,随着越来越近,陆惜之看到了本案的受害者,其中一个很年轻的捕快兴许没有见过这么血腥的场面,吓的转过身去吐了起来。
袁晏溪身高眼尖,转身用衣袖挡在了陆惜之眼前,“别看。”
陆惜之刚想不耐的扯开,转念一想,他是真心的关心她的感受,担心她有不适。随即抬头眉眼含着微笑,对他摇摇头:“放心吧,我不害怕。我现在只想快点查清楚,这个女鬼,还有这起凶案,到底跟我父亲的案子有没有关联。”
袁晏溪仔细看她的脸色,在确认她真的不介意后,放下衣袖,轻抚了一下她的脸颊。
王远之递了一块姜片给她,皱着眉穿好自制的防护服,率先一步快走的尸体前。
死者的确死的很惨,不仅血喷溅一地,头也被削了下来,颈部的伤口并不平整,很明显是被人用齿状物锯下来的,伤口处还能看见被撕扯碎的肉还有各种气管和森森白骨。
可以想象案发时的场景,凶手按住了死者的头,用锯子,一点一点锯断死者脖子,直到整个头被锯下来。
当然,这只是王远之的初步猜想,也有可能是死后才被人割了头。
袁晏溪让人立即在附近搜索,但是两刻钟过去了,也没能发现死者的头颅。
陆惜之紧紧地盯着这具无头尸体,莫名地有些心酸,死者应该是一名男性,穿一件深棕色外衣,脚上…
脚上怎么好像是一只官靴?
第三十章 线索
陆惜之和袁晏溪对看一眼,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了端倪。
王远之伏下身子,做着尸体外观的检查,而陆惜之则绕着尸体走了一圈,一直盯着尸体看。
于金山忍不住问了声:“姑娘,你…你看的不恶心吗?”
陆惜之摇头,随口说了句:“只是断了头而已,我见过比这还恶心百倍的尸体,只是觉得有点奇怪而已…”
就在这个时候,王远之突然说了一声:“死者是活着被斩首的。”
听到王远之的话,捕快们脸色都变了,大家都远远地躲开无头男尸,眼神飘忽不定,不敢不去看。
“你们是怎么回事!还办不办案了!?”于金山朝那几人嚷嚷着。
但陆惜之注意到了他的表情,天气不算热,他的额头却沁满了一颗颗豆大的汗珠,双手双腿也在微微发着颤。
“于大人,你很热吗?”
“啊?”于金山躲闪着不去看她,“是,咱们洪县今日南风有点闷热。”
“您瞧,这死者的鞋子,大人不觉得眼熟吗?”
于金山敏感的神经在这刻彻底崩裂,他再顾不上其他,哆哆嗦嗦的走近尸体,在他腰间翻找着什么,颤抖的双手始终解不开繁杂的腰带,好一会才掏出一块腰牌,看清楚后,顿时颓然的坐在地上,眼睛失去焦距,无神的盯着远处,嘴里不停说着:是他,是他…
东海上前一步拿过腰牌,递到袁晏溪面前,上面赫然写着:主薄魏
此人竟然是洪县主薄魏千舟。
“远之,出城的人越来越多,先把尸体运回县衙再说,我让人继续在此地搜寻人头。”袁晏溪说道。
王远之看看不远处的人群,点了点头,用一块黑色的布将尸体罩住,与两个捕快先行一步回了衙门。
“于县令,本督知道贾大富死前曾留有一封书信,想必你已经看过,那定然也知道贾家的灭门与我此的目的有关,现在魏主薄也横尸山野,短短几日死了这么多人,你作为洪县的衣食父母官儿,如何给皇上一个交代,不用我再明说了吧。”
于金山眼神渐渐恢复清明,他失魂落魄的站起身,拱手一礼:“请厂督随我回县衙。”
这个时候,北雪走过来向袁晏溪汇报情况,两个猎户今日进城卖野货,清晨途径此处,突然听到了女人的哭声,他们以为有匪徒为非作歹欺负良家妇女,便带着武器走了过来,但没想到发现了这么恐怖的一幕,当下便飞快跑进城报告了城门守卫。
“女人的哭声?”陆惜之问。
北雪回:“是,他们看到了一个身穿红衣的女人一闪而过。”
“红衣女…女鬼。”大贵惊慌的喊。
近处的几个百姓听到了大贵的声音,纷纷露出害怕的表情。
陆惜之怒气冲冲:“大贵!你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失态了,还老说女鬼女鬼的,不要妖言惑众,你身为衙门捕快,怎的如此胆小怕事,若是再这样,不如回家卖红薯算了。”
袁晏溪拍拍她的肩膀,让她消消气。
他小声对她说:“惜惜,我去衙门拿贾大富的书信,魏千舟的死也太过巧合,你去他家里看看,那里可能会有些线索。”
二人兵分两路出发。
魏千舟的家里已经乱成一锅粥,原来,早上于金山的姗姗来迟是因为收到魏千舟老婆的消息,说她子时醒来,丈夫不见了,原本以为是半夜跑到小妾那里偷欢,她就气不打一处来,好不容易等到早上,她气势汹汹准备去兴师问罪时,才发现魏千舟失踪了。
“所以他本来是在家的,是半夜出门去了是吗?”陆惜之问魏夫人。
“是的,我与老爷早早睡下,若不是半夜想要小解,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的。”魏夫人哭哭啼啼的说着。
陆惜之环顾这间卧房,除了门是从内被锁起来的,窗户也是这么个情况,屋子不大,一共只有两扇窗户,窗户的插销紧紧地扣住,她立刻想到,这是典型的密室逃脱。
她让北雪和几名黑衣人仔细搜查房间外围,包括院子墙角都不能放过,而她自己则继续在这间屋子取证。
可是一场检查下来,收获似乎并不是很大,除了魏千舟睡的一侧发现了几滴血迹,现场就再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了,更别提作案工具。陆惜之有些困扰,这里不是案发的第一现场,为何会有血迹,若是发生打斗,魏夫人怎么可能没有察觉?县尉府也算闹市区,如果是被人挟持,魏千舟,怎么不叫唤?
所以,唯一的解释,魏千舟是自己走出去的。她又问了府里的下人,刚开始这些人都有所避讳,不愿意回答,直到陆惜之亮明身份,对魏千舟的老婆施加了压力,他们这才说了昨夜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大概是丑时五刻,他们听到了女人凄厉的哭声,一开始他们还以为是老爷和夫人在吵架,夫人因为什么事情哭了,但是,那哭声越听越让人发怵,胆子大的丫头起来在院子里瞅了一眼,可主屋灭着灯,哪里是吵架。
下人们都没有念过书,难免迷信,越来越害怕,锁紧房门再不敢出来,直到早上夫人发现老爷失踪了。袁晏溪分配给陆惜之一个女随从,她笔走龙蛇,一字不漏地把现场询问的笔录做好了,而陆惜之也讲线索都记在了心里。
有价值的东西就两点,一个是魏千舟与凶手认识,自己走出家门,另一个关键点,半夜的女人哭声。这个时候,在外围取证的北雪也回来了,手心好像握着什么东西,只对她点了点头。
陆惜之心领神会,提出告辞,魏夫人抽抽噎噎的请贵人们还她丈夫一个公道,让他泉下有知,死而瞑目。
陆惜之却撇撇嘴,不以为然,魏千舟也很有可能参与了陷害陆仲廉的案子,若他是被灭口,真是死有余辜。可是,这也表示,自己的行踪,一举一动都被暗处的策划者掌握着。
陆惜之隐约听到有人在叫自己,还有人在拍她的肩膀,问她怎么了。
是北雪。
她极力地让自己保持清醒,离皇上给的期限不多了,她不能被压垮。
离开县尉府,她回到县衙。
袁晏溪已看到她面色苍白,神情颓然。
“惜惜。”
“如何,有线索吗?”陆惜之的焦急不言而喻。
第三十章 许凤仙
“老爷!”那一瞬间,许凤仙全身都失去了力气,眼前一阵发黑,啥都看不见了,只剩下了那具尸体,天旋地转的,跌跌撞撞地跑到了尸体的身边,抓住了他的手。
王远之被这突然而来的女人吓了一跳,立刻让人把担架放了下来,许凤仙瘫坐在地上,颤抖着手想掀开罩着尸体的白布,哆嗦的嘴唇泄露了她的害怕和紧张。
“夫人,且慢。”王远之生怕无头的尸体吓到当事人,出手拦住了她,让她先冷静冷静,解释到:尸体尚有检验未完成,让她先稍等片刻再进去。
可是许凤仙脑袋里最后的一丝理智,此刻已经荡然无存,把尸体搂进怀里,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丈夫遭遇不测,对一个家庭来说确实是天大的打击。
陆惜之唏嘘不已。
袁晏溪却是有些埋怨:“怎的这么快让她来认尸。”
“我和北雪匆忙就回来了,也没注意到她跟了过来。”
“走吧,咱们进去说。”
许凤仙还在不停地叫着魏千舟的名字,有几个捕快劝她快把尸体放下,否则可能会影响之后的尸检,但她不管不顾,仍然紧紧地抱着尸体,而尸体断口处已经凝固起来的血液,蹭了她一身。
也不知道她歇斯底里地哭了多久,陆惜之听到那声音渐行渐远,应该是被丫鬟扶着去往衙门的殓房了。
“怎么样?”陆惜之迫不及待问。
袁晏溪但笑不语,摊开手心,一块木牌出现在眼前。
“东?”她不太懂。
“东宫——太子祁玉璋,这是南洋在林子里找到的,魏千舟尸体附近。”
“什么?太子?!!”
她曾想过,对面的对手可能是个大官,极大的官,或者是将军,或者是尚书。
可这,一出场就是太子!
陆惜之抬头看向袁晏溪,“你怎么还笑得出来,父亲在大牢,母亲她们不知道被放出来没有,我们要如何跟太子斗?他的目标是你我,而我们目前只得这块牌子。再说了,我不认为对方会傻傻的留下这么明显的证据给我们,以我的看法,这反倒也像是栽赃陷害,挑拨东厂和东宫之间剑拔弩张的关系。”
袁晏溪笑笑,“我的惜惜真聪明。”
他牵着她坐下,“祁玉璋一直不满东厂的存在,私底下动作也不少,可是,他不可能笨到直接把身份牌子给杀手,陷害他的人只是告诉我,大戏已经开始,谁也无法全身而退。”
陆惜之眼神一缩,“什么大戏,背后之人是谁?”
他摸摸她的头,“不用担心,以后我再告诉你,眼下最重要的是救陆家。”他又拿出一封信:“这就是贾大富的遗书,你先看看。”
陆惜之接过来,一目十行的看完,越看越触目惊心,越看越气愤难挡。
‘啪’的一声,她愤怒的开口:“诬陷,全都是诬陷!实在是下流无耻,说我父亲收了他巨额黄金,换来千山茶如今的地位,还说我父亲在通关公文上与他行了方便,这简直就是无稽之谈!通关文书岂止我父亲一人能左右的?还有这里…”陆惜之指着其中一句话:“陆员外自五年前开始与他勾结,串通房牙低价购买土地和房屋,转手高价卖给那些需要盖印的商人,从中获取高额利润。”
“景明,父亲只是个五品官,我虽然不太懂这里的官职品衔,可是以父亲的职位,根本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获得通关文书和土地使用权和转让权吧?若真能这样,其他人,比如张名臣张大人,还有姚中晋也都有这样的能力了,大靳国的土地岂不乱了套?”
陆惜之叽里呱啦一顿输出吐槽,她又突然想起来,“对了,若是要做这一切,是不是要获得户部最高长官的批阅?就是户部尚书,李学文李大人的同意?”
“没错,你先不要着急,再接着看。”袁晏溪喝了一口茶,气定神闲的对她说。
停尸房
洪县的仵作正在做着尸检,王远之也在一旁仔细检查配合。
见许凤仙想进来,王远之连忙走上来,叹着气让她节哀顺变,刚才在门口,他看到她不停地叫着魏千舟的名字,心里也是一阵发酸,死者还失去了头颅,这么惨烈狼狈的尸身,一时不知该如何给家属看。
许凤仙挣开丫鬟的搀扶,绕过王远之,跌跌撞撞地走到了丈夫的尸体旁。
仵作正好验着魏千舟的脖颈断裂处,见一个妇人来了,他犹豫着要不要让开道。
而许凤仙却早已从缝隙处看到了丈夫的死状,魏千舟正躺在冰冷的停尸台上,没有了头的他,变得那么陌生,撕心裂肺的感觉扎到了她的心头。
她强忍着胃部强烈的不适,捂住涌上喉咙的呕吐感和酸水,哑声道:“你们,能让我一个人陪一下他吗?”
“魏夫人。”王远之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她的身边,欲言又止,最后叹了一口气,便和仵作一起出去了,并没有走远,就在殓房门口守着。
偌大的停尸房里,只躺着魏千舟一具尸体,停尸房里的灯光很亮,刺眼的光,让许凤仙哭肿的双眼微微发疼。
无头尸体,对于任何人来说,哪怕是亲人,也会感到恐惧和害怕,许凤仙也是。
可一想到丈夫之前说过的话,她趴在停尸台上,再次哭的几乎要晕倒,只是那刺鼻的血腥味,近距离刺激着她的大脑神经,无法解脱。
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许凤仙抽抽噎噎地,悄悄往门口看了一眼,发现王远之和另一个仵作正坐在台阶下,说着什么,眼睛并没有看向屋里。
王远之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他站起身,想让人赶紧出来,他们要继续验尸,刚转身,发现妇人已经走了出来。
“魏夫人,节哀顺变。”
“多谢,辛苦你们了。”许凤仙客气说完,带着丫鬟走了。
王远之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眉头一皱,随即又摇摇头,继续工作。
陆惜之和袁晏溪从大堂出来,正好碰到准备离去的许凤仙和她的丫鬟。
许凤仙的脸很苍白,嘴唇也被她自己咬破了,陆惜之希望她能坚强起来,配合他们抓到杀害她丈夫的凶手,于是,上前对她说道:“魏夫人,无论如何,我们都会找到凶手,将凶手绳之以法,或许,你也能为我们提供一些线索。”
许凤仙表情似强忍着悲伤,很努力想让自己变回理智的样子,只是她头昏脑胀的,根本提不起一丝力气,于是声音沙哑的说:“我丈夫公务繁忙,平常每天也就晚上能见着面,对于他的事,我实在是不清楚。”
陆惜之没想到她会是这样的回答,一时愣住了。
瞥眼见许凤仙身上还沾到一些凝固的血迹,陆惜之便先让她回府好好清理,再休息一下,晚些时候再登门拜访。
送走她们,陆惜之转头对袁晏溪说:“你说,作为枕边人,她有没有可能知道魏千舟一些不可告人的事?”
“别的先不说,她的胆子,倒是不小。”
“景明,还有那个于金山,他好像有事情瞒着我们。一个前途似锦的状元郎,为何会在洪县呆了这么久?你不觉得奇怪吗?”
“不光是你我,就连皇上也百思不得其解,洪县不仅土地贫瘠,还因为地靠辛月河,每年都会遭遇洪水,百官都避之不及,偏他主动请缨,一呆就是十几年。”
“他好像没料到魏千舟会死,感觉挺突然的。”
“咱们先去看看远之有什么发现。”
二人来到殓房,看到王远之正在仔细做着尸检记录,那个洪县仵作一脸崇拜的看着他动作。
“远之。”
“你们来了。”王远之直起腰。
陆惜之很自然的接过他递来的尸检报告,专心看起来。
“我发现一个奇怪的事。”王远之的声音有点疑惑。
二人同时看向他。
王远之示意他们走过来,指着尸体的脖颈,“你们看,这是尸体的断裂处,不平整对吗?因为这是二次伤害造成的。”
他接着说:“若是职业杀手,肯定是一刀毙命,手起头落,伤口干净整齐,而不会产生这样的阶梯状刀痕;可是若不是职业杀手,第一刀也不会砍得这么深。”
“所以,你的意思是,凶手有可能故意让他死得慢一些,死得更痛苦一些?”陆惜之很快明白他的意思。
“没错,不排除这样的可能,否则不会故意失手。”王远之点点头。
贾大富,魏千舟两人的死,真可谓是惨烈,凶手极度凶残。
袁晏溪站在一旁,凝视尸体。
“景明,你怎么了?”
“我在想,若这具尸体是我熟识的亲人,没有头颅,仅凭这具身体,是如何确定这就是我的亲人?”
陆惜之顿了顿,那块腰牌……
她的思维也变得灵敏起来,没错!
一块腰牌,根本不足以证明尸体就是魏千舟,为了尽快解救父亲,自己一直处于心急如焚的状态,竟然忽略了一点。
那么,许凤仙是怎么确定,这就是她丈夫的???
陆惜之猛地跳了起来,感激地对袁晏溪说着谢谢,飞快的唤来北雪,让她悄悄的把魏千舟的妾室带来,她要确认,这具尸体究竟是不是魏千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