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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煌煌华夏     大明太师txt下载     大明太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二十八章:先把枪杆子抓手里

    马不停蹄从南京赶回广州的陈景和都没来得及喘上一口气,江正勋就直接找上了门诉说起眼下广州极其严峻的局势。

    其实也不用后者说,陈景和又不是瞎子,看的见现在的广州到底有多混乱。

    “几十万人涌进广州,士农工商各界都有,无一例外的一个诉求。”

    “重开明珠港。”

    陈景和站在窗边,望着窗外街道上聚集的百姓,看着一条条也不知道是用真鲜血还是朱砂写成的条幅,眉关紧锁。

    “士农工商各界加上几十万百姓,正勋兄,咱们这场仗,可是真不好打啊。”

    “不好打也得打,真要是让明珠港重开,那才是前功尽弃。”

    江正勋走到陈景和身边,关切问道:“对了,内阁那边什么态度。”

    “内阁已经批复,全面彻查明珠港一案,要求深挖到底,绝不放过任何一人,邵阁老开完三法司联席会议后就会来广州,亲自指导咱们广东督办此案。”

    陈景和口中的邵阁老,自然是他的亲舅舅邵子恒了。

    这样一来江正勋心里也跟着踏实下来。

    内阁选了邵子恒来,明白的是给陈景和站岗撑腰。

    “明珠港的案子是必须要办下去的,不过眼下,最棘手的已经不是侦办明珠港案,而是怎么应对早已沸满盈天的舆情了。”

    陈景和死死锁着眉头,满面愁容。

    他突然觉得全民开智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事?

    以前历朝历代老百姓多老实、多听话啊,朝廷说什么是什么,就算再苦再难,老百姓也不会和朝廷这样唱反调。

    只要不是满地饿殍,就算哪里饿死个一半,也不会有反民。

    现在倒好,明明衣食无忧,不过是暂时没工、兜里没钱,就已经开始迫不及待的和朝廷闹了。

    这其中,新学也好、报纸也好,都起到了重要作用。

    老百姓已经不只是满足于吃饱穿暖,而是有了新的诉求。

    自我价值的诉求、自我权力的诉求以及社会肯定的诉求。

    当然,这种进步极其重要。

    因为这标志着一个传统王朝、封建社会开始逐渐向着文明进行演变了。

    百姓和社会在变,朝廷一样在变。

    要不然,早把军队开进广州,大街上嘁哩喀喳全给屠了,保管以后全是顺民。

    这样的事陈云甫绝不可能做,谁也不能做,因为这样做的后果只能是一种。

    四百年后,洋人的坚船利炮再次轰开中国的国门。

    “去广州卫。”

    陈景和收拾起复杂纷乱的思绪,决定按照自家老爹陈云甫的提点,一步步的往前走。

    枪杆子、钱袋子、笔杆子。

    先把最容易也是最重要的枪杆子握在自己手里吧。

    枪杆子确实靠谱,广东的资本再猖獗,还没能渗透进广州卫,这算是广东最后一块净土了。

    这也是必然的,陈云甫或许狠不下心屠杀百姓,但要是广州卫亲近资本,有想要变成某家某姓私军的苗头,那陈云甫绝对连眼皮都不眨就会把整个广州卫给灭掉,大换血直接换一支新军队来。

    这可是涉及分裂国家、民族内乱的大恐怖。

    谁会真个敢以为老陈岁数大了心软。

    广州卫的指挥使李仲显谒见了陈景和,获悉后者的来意后当即就表了态。

    “请太子爷放心,广州卫上下唯大王王令马首是瞻。”

    “父王的王令是没有的。”陈景和看向李仲显,恳切道:“李将军,有的事我无法和你说,有些命令父王也不好明下,所以,我希望李将军你能全力支持我,也希望李将军相信我。”

    李仲显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迟疑之色。

    “太子爷,末将身为朝廷武官,广州卫更是南疆重军,身系岭南两省防务大任,不敢妄动啊。”

    这话的意思很明确,你要说没有陈云甫的王令,就算你是太子,我也不能听你的。

    地方武将和储君走的近,怎么着,想造反不成?

    这种事历史的教训可不少,李仲显没那么胆大。

    陈景和作难起来。

    本以为枪杆子是最好抓的,可现在看来,这一关反而是最难。

    他这个太子压根争取不到广州卫的支持。

    这个时候于谦开了口。

    “李将军深明大义,有李将军这番话,太子爷就能放心了,希望李将军和广州卫能竭尽全力保卫好太子爷的安危和稳定住广东局势。”

    李仲显松出一口气,一口应下。

    “这是末将分内之事,定保太子爷无虞,保广东无暴徒作乱。”

    “可不能让明珠港袭击事件再发生了啊。”于谦点拨了一句:“那日亏得有锦衣卫相护,不然的话,万一太子爷的金体有个闪失,您可怎么向南京方面交代。”

    李仲显的额头微微见了些汗,垂首道:“太子爷去明珠港的事末将并不知情,下次太子爷若是再想去哪,请务必和末将说一声,末将必定护得太子爷万无一失。”

    “那好!”陈景和立马接话道:“那李将军,我现在要回广州城,你也知道,广州城现在涌进了几十万行将闹事的百姓,无论是港区的工人还是东莞县那些种植芙蓉花的违法之民可都对我恨之入骨。

    就请李将军调拨一军随我入城,保我在广州无虞。”

    陈景和说的话,好像,没毛病吧?

    这下李仲显有些为难了,正犹豫着呢,于谦又搭了腔。

    “李将军,太子爷年前回京的时候,即使在大王那可都没说明珠港遇袭一事,就是不希望大王怪罪地方,太子爷心恤地方,唯恐因为这事导致大王迁怒,既然已经安然度过,那就此事翻篇。李将军,你要知恩啊。”

    李仲显彻底没了办法,叹气间一抱拳:“末将多谢太子爷照拂之恩,末将这就遣一军护送太子爷回城,必竭心尽力拱卫太子爷安危。”

    陈景和面露喜色,连忙起身扶起李仲显,大为感动的连拍后者小臂。

    “有李将军这话,我心甚安,他日必相报李将军这卫护之功。”

    所谓他日,自是继位之日!

    杀威棒打完了,甜枣自然也得送上。

    恩威并施驭下之道,陈景和也是时候该学了。

第五百二十九章:着手安排

    广州卫的进驻并没有让广州的局势有什么好转,虽然军队的震慑力很足,但此刻汇聚到广州的抗议群体也越来越多。

    阿拉伯商号已经开始陆续关闭,大量开办的工厂也开始相继宣布停产,数之不尽的物资、货品甚至是像黄金这样的硬通货开始走广州港陆续出海。

    一时间“蒲向东要跑”的说法充满了整个广州城。

    “这不过是蒲向东向广东当局施加压力的一种做法。”

    很大一部分人如此认为,而陈景和却没有这么想。

    “这群阿拉伯人有可能是真想跑。”

    陈景和现在更加坚信,明珠港下面一定藏着大问题。

    “蒲向东得了父王的承诺,满脑子做着他的开国梦,这里的同族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所以这群阿拉伯人很可能已经嗅到了某些味道,准备带着这些年从咱们这赚的钱,抽身离开。”

    “那能放他们走吗?”

    “走?走了以后上哪把他们再抓回来?”

    陈景和大手一挥:“案子没查清楚之前,谁也别想离开,通知广州港,一并封港!”

    两港皆封,广东成了名副其实的巨大牢笼。

    外界的轩然大波甚至都还没有来得及激荡翻滚,以内阁辅臣邵子恒为首的中央三法司调查组就到了广州,正式接手明珠港一案。

    “舅舅您终于来了。”

    见到邵子恒这个娘家人,陈景和顿觉心里踏实的多。

    “您这一来,我可算是能松上一口气,好好着手处理现在愈演愈烈的舆情事端了。”

    时间过的总是这么快,不经意间,连邵子恒都已经快要五十岁,春秋鼎盛的岁数恰好身居高位,骨子里上位者的气势若隐若现。

    “景和,你忙你的,明珠港的事,交给舅舅就行。”

    邵子恒沉声道:“我倒要看看,这些混账东西都干了哪些狗胆包天的事来。”

    “都有劳舅舅了。”

    有了邵子恒的接手,陈景和明显轻松许多,他也终于有时间将自己的全部注意力转移到最重要的战场上。

    舆论战。

    “枪杆子咱们现在是有了,不过正如父王说的那样,这枪杆子不能用啊,起码不能用到咱们自己国人的身上。”

    陈景和找来了江正勋和于谦,三个人坐到一起开始商量起下一步该如何去做。

    “现在整个广州云集了几十万工人和百姓,他们眼下睡大街、吃干粮,可以说吃住都是个大问题,这个问题是首先要解决的。”

    江正勋第一个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必须得先稳住局面,起码也不能让眼下的局面进一步恶化下去,否则的话,很可能会一发不可收拾。”

    陈景和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不过财政司不是说眼下没钱了吗,几十万百姓的安顿,就算咱们出面,一时半会也不好解决啊。”

    “找其他省借吧。”

    江正勋苦笑道:“作为广东的官员,向其他省借钱,咱们也算是开先河了。”

    “丢不丢人的还重要吗。”

    陈景和摆了下手:“这样,我出面去借会容易点,正勋兄,你来负责后面几天广州日报的事,要加强正面的引导。

    同时也别光说空口白话,和百姓们保证,咱们最迟两个月,一定解决现在的所有问题。”

    这时候于谦开腔搭了一句:“太子爷、江布政,咱们是不是可以趁这个机会先把财政司和办公司拿到手里。”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都点了点头。

    这确实是个机会。

    朝廷是个机构,不是光靠最上层几个主官就能施行管理行为的,下面一级级的行政权若是拿不到,那陈景和他们就只是个光杆司令。

    “现在邵阁老在咱们广东,撤换两司主官的事……”

    “邵阁老是主管三法司的,来咱们这也是为了明珠港一案,这人事上的事还是报南京,咱们还是尽量不给邵阁老添麻烦。”

    陈景和知道江正勋的意思,所以直接开口拒绝道:“咱们就按照正常的流程去办就行。”

    “那好。”

    江正勋点点头,随后又拧住眉头说道。

    “刚起来一事,广州日报这块咱们可以把握,但广州经济报那怎么办,这虽然是民办报纸但现在销量却比官报要高的多。”

    陈景和嗯了一声,问道:“可不可以和美第奇商会接洽一下,让他们这段时间配合朝廷的工作。”

    江正勋顿时苦笑一声。

    “蕃台,这事恐怕也就您出面能办的好。”

    “怎么个意思?”

    “您不知道?”江正勋看了一眼陈景和,见后者的神情不似作伪后小声说道。

    “其实,这个美第奇商会真正的大股东,是、是您的妹妹。”

    这一句话让陈景和明显一怔,他确实是不知情。

    毕竟在南京呆了五年多,见到陈雅熙的时间只有每年过年那一段时间,更何况兄妹俩现在都三十的人了,陈景和也不可能事事都去问陈雅熙。

    现在得知陈雅熙竟然是美第奇商会的大股东,陈景和的心里突然有些担心。

    自己的妹妹在广州,都还有哪些事没告诉自己。

    “看来,我是要找个时间,好好和雅熙聊聊了。”

    陈景和拧住眉头挥手:“正勋兄先去忙吧,我稍晚一点会把这事处理好的。”

    后者起身告辞,不做耽搁。

    于谦看了眼陈景和,知道后者此刻在担心什么,便出言宽慰道:“太子爷不必多虑,公主殿下是识大体的。”

    “希望吧。”

    陈景和叹气道:“我这妹妹,打小就被父王娇惯坏了,你不知道,小时候这丫头犯再多的错到了父王那都是一笑揭过,比起我来可是幸福的多。

    久而久之也就养成了现在目空一切的脾气,我现在就希望她最好只是经商赚点零花钱,可千万别沾上不好的事,不然的话,我这个当哥哥的可怎么向父王交代。”

    陈景和的担心不是空穴来风,毕竟是自己从小到大的亲妹妹,两人又是龙凤胎,说有心灵感应或许夸张点,但也不能说离谱。

    心底深处,陈景和已经隐隐觉得自己的这个妹妹,怕是和以前大不一样了。

第五百三十一章:陈景和很忧心

    广州城,胡府。

    胡氏在广州并不算是一个多么有名的宗族,不论是传统的四大家还是近年来有后起劲头的叶家,声名上都比不上。

    但在粤地最顶层的那一个圈子,谁不敬胡家七分面子?

    胡府,那就是公主府啊。

    人家只是低调,不被普罗大众所知晓罢了。

    下了值之后,陈景和便带着于谦轻车简从到了这里。

    几个门房佣人想要上前盘问身份,被随扈的侍卫拦了下来。

    “太子爷驾跸,不要声张。”

    几名门房惊吓之余还有几分兴奋,连腰杆都挺了几分。

    太子可是自家的大舅子。

    陈景和一路走进前厅正堂,守着一杯热茶静静等着陈雅熙。

    耳畔很快就传来一阵脚步声,人未到声先至。

    “哥!”

    扭头,陈景和笑了出来。

    “雅熙、鸿沫。”

    陈雅熙很是兴奋的走上前拉起陈景和的胳膊说道。

    “哥,你今天怎么有时间来看我的。”

    “再忙也得来看看你啊,快坐,快坐。”

    招呼两口子坐下,陈景和问了一句。

    “怎么没看到昊儿。”

    陈景和口中的昊儿是陈雅熙和胡鸿沫的孩子胡昊,也就是陈景和的外甥,陈云甫的外孙子。

    “还在学堂没回来呢。”

    “我这都下值了还没放学?”

    “现在不像以前学校少学生也少,现在一个广州城几十所学校,学生的成绩就是学官们的政绩,所以学业越来越重。”

    陈景和哦了一声,点点头转过话题:“你嫂子天天念着你,还托付我把你们伉俪二人请到家里吃饭,就是我这一忙就忙忘了,这不今天亲自登门来请。

    还有几天便是元宵节,你和鸿沫要是不忙的话,到家里吃顿便饭。”

    “行啊。”

    陈雅熙不假思索的应了下来,倒是陈景和嗔了一句。

    “人家鸿沫还没说话呢。”

    一直陪坐一旁的胡鸿沫笑道:“太子爷相邀,臣弟一定到。”

    “家里就别喊那么生分,和雅熙一样唤我一声哥或者兄长便好。”

    陈景和也知道再自己妹妹这个夫家中,一家之主显然只能是陈雅熙。

    毕竟两家的身份太悬殊了,女强男弱是必然的事。

    “哥,你今天来,总不会只为了请我们吃饭的吧。”

    陈雅熙说道:“你现在估计比父王都忙,这点小事能劳你大驾?”

    “知道你丫头机灵,是有点事。”

    陈雅熙立马起身,作怪福了一礼。

    “妾恭聆太子爷训下。”

    陈景和自然是笑着一把将陈雅熙托起。

    “少在我面前来这套,你要有如此乖巧的话,那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顿了顿,陈景和继续开口说道:“你哥我听说,你最近做生意了?”

    “没有的事。”

    陈雅熙一口否认道:“我哪会做什么生意啊,家里的买卖一直都是夫君在管着,再说了,昊儿现在慢慢也大了,操不完的心。”

    “没做生意,没入点干股什么的吗?”陈景和见陈雅熙不承认,只好将话点明:“我记得以前有个叫什么美第奇的外夷不是和你们俩私交挺好的吗?

    当初他的美第奇银行在广交所上市的时候,你还来找过我,这事是我给办的。”

    陈雅熙立马接话道:“啊,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事,当初科西莫这家伙为了感谢我,非要送我一些干股。

    这都多少年了,我一直都没问过,怎么?这有干股的事不行?”

    “没事。”陈景和摆手道:“赚钱不?”

    “还行吧,我们家的钱一直是夫君在管,我不太清楚到底赚了多少,夫君,你和我哥说说,科西莫那的产业咱们赚了多少钱?”

    胡鸿沫接过话答道:“也没多少,这几年加一起三四个亿吧也就。”

    “是三四亿文还是三四亿两?”

    “哥你开什么玩笑呢,怎么可能有那么多,要按以前说,也就三四十万两银子的事。”

    “那倒是不多。”

    陈景和嗯了一声;“也行,留着当个零花钱吧。”

    三四个亿当零花钱,这也就陈景和这个身份的人能说出来这种话。

    “我今天来倒不是惦记你这点零花钱,我是听说你在美第奇商会有股份,正巧那个广州经济报是美第奇商会的产业。

    最近广州的情况我想你应该知道一点,多少有点乱,所以我想让美第奇商会配合朝廷,在报纸上多把把关,尽量不要再去报道那些不利时局稳定的事,起到安抚民心的作用。”

    “我当什么事呢。”

    陈雅熙一听是这事,立马一口应了下来:“我明天就让人去找科西莫,让他到衙门近前听调。”

    “听调谈不上,我也是找他帮个忙。”

    陈景和呵呵一笑:“再怎么说他也是你朋友,连你哥我都得让着你,不然的话万一你去南京告状,父王还得打我板子。”

    兄妹俩又聊了几句家长里短,陈景和便起身准备告辞离开,却被陈雅熙一把拉住了袍袖。

    “哥,我这也有个事想托你帮帮忙。”

    “是吗,说,能办的你哥我都给你办了。”

    陈景和重新坐下来,满是笑容的脸随着陈雅熙下面的话变得僵硬。

    “哥,我听说明珠港封了好长一段时间,科西莫说,有很多生意上的合作都停了下来,就想问问,这明珠港什么时候能解封啊。”

    “雅熙,明珠港封港是朝廷的公务,不是你哥我一个人说了算的。再说,现在舅舅带着三法司也来了广州,为的就是明珠港。

    什么时候能解封,我现在也不知道,要等舅舅那边调查清楚,要等内阁的决议。”

    陈雅熙哦了一声:“那哥,你能不能和舅舅说一声,在明珠港先开一个口岸出来。”

    “不可能!”

    陈景和直接断然拒绝道:“这事没得商量。”

    “哎呀哥。”陈雅熙顿时不依起来:“我又没让你全开,只是开一个,让美第奇商会的货物送出去一点,再放下去就都放坏了,要亏好多钱的。”

    “哥,刚才你开口要我帮忙我可是什么都没说,现在你妹妹就找你帮一个小忙,你怎么那么不近人情啊。”

    陈景和眯起了双眼。

    “你要这么说的话,那我就不用你帮忙了,报纸的事,我自己去找那科西莫。”

    扔下这话,陈景和起身就走,陈雅熙在后面一路追到府门,最后见陈景和去意坚决,气的原地跺脚。

    “真是一个小气鬼。”

    而离开胡府之后的陈景和却坐在马车里陷入了深思。

    “廷益,你说雅熙她不会也跟明珠港有牵连吧。”

    “绝对不会!”

    于谦吓了一跳,连连摆手道:“太子爷可千万别这么想。”

    “那她为什么要提这事。”

    陈景和越想越担心,吩咐车夫道:“去邵阁老那。”

    对自己妹妹的突然请求,陈景和心里属实是踏实不下。

    必须得关心一下案件。

第五百三十二章:案件

    邵子恒带来的三法司调查组驻地被安排在了广州锦衣卫指挥使司。

    谁让这里的安保和保密性最好呢。

    毕竟连皇宫都号称四面透风,更何况是广东布政使司衙门。

    陈景和来到这里的时候,邵子恒刚结束完一天的审讯工作。

    “有什么进展?”

    “李延宗和朱有炯两个人招出什么来没有?”

    面对陈景和这着急忙慌的询问,邵子恒乐了。

    “你急什么,这才刚两天功夫。”

    陈景和勉强笑笑,但是没敢把自己心里的担忧说出来。好在邵子恒也不卖关子,招呼陈景和落座后就说了案件的进展。

    “李延宗和朱有炯都不是啥硬骨头,虽说咱们三法司现在没有胡一刀那种老师傅,也不用什么大刑伺候,但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照样能破案。”

    “据李延宗的证词表述,东莞县最早种植芙蓉花是李家家主李书闳的指示,到现在已经将近十年时间,仅靠这一项,李家就赚了大概三百多亿。”

    “有了李延宗的供词指证,我们随时可以捉拿李书闳。”

    “另外根据朱有炯的供述,这几年广东毒品泛滥,背后确实是南印度公司和曼努埃尔商会的原因。

    不过明珠港的开埠不只是为了一个毒品内销,更重要一点,是为了逃避关税和大规模走私。”

    “自从货币改制以来,这几年国内物价上涨的很快,进口需求加大,而众所周知,咱们中州的对外进口都是依赖南印度公司和阿拉伯人的商会。

    但是因为关税的原因,南印度公司和曼努埃尔商会赚的并不多,所以两家合资就在东莞县选址,兴建了现在的明珠港。”

    “除了走私、贩毒之外,还有就是贩奴。”

    “咱们中州穷苦老百姓还是多啊,内陆省尤其是西北西南,穷到揭不开锅的贫户数量不少,很多人家为了儿子娶媳妇就卖闺女。

    以前呢就是卖给同村人家,当然说卖不准确,其实应该是嫁出去换个聘礼钱。”

    “一个闺女几万的聘礼。”

    “但咱们中州的女儿稍有姿色的,欧罗巴那当地的贵族却早已出到五十至一百枚金币。

    换下来可是大几百万,贩奴高达上百倍的利润。”

    “这可比贩毒、走私什么的还要恐怖,你说这群资本家们能有几个面对这种回报还能控制自己的?”

    “除了买黄花闺女,这些人还在江南六省到处找青楼偷偷买妓。

    妓有姿色,而且多是无家之人,虽说国内废奴,妓不再是青楼的货品,但青楼把妓卖出去,没人报馆的情况下官府也不会查。”

    “便是有人报了案,官府查了,唉,其实也只是应付了事。”

    “多省官府都和阿拉伯商会关联密切,毕竟后者代表着投资、代表着政绩,官商勾结哪还能真查下去呢。”

    “区区一个妓罢了。”

    听完邵子恒的话,陈景和陷入了沉默当中,良久才长叹一声。

    “孟子喊了三千年的民为贵,到今天,百姓的命还是如草芥一般。

    官商勾结,人命在他们眼里都可以换成丰厚的回报,财帛才是真的啊。”

    邵子恒亦是重重一叹,随后严肃道。

    “放心吧,对于这些触犯国法的贪官奸商,我们一个都不会放过。”

    “舅舅打算什么时候对李家动手。”

    “就这两天,证据一但固定死,立马拿人。”

    陈景和嗯出一声:“舅舅明日要是有空的话,不妨秘密派人去找一下陈嘉鼎,他手里有很多证据。”

    “陈嘉鼎?”邵子恒微微皱了下眉头:“信得住吗?”

    “放心吧,陈家这些年一直都和父王有联络,很多广东方面的情报,不单单只是锦衣卫在向父王汇报。”

    “好,我会联系他们的。”

    邵子恒说完后看了看陈景和的面色,便关心了一句。

    “怎么了,总感觉你心神不宁的。”

    面对自己的亲娘舅,陈景和犹豫了半晌后还是将自己的担心说了出来。

    “还不是因为雅熙。”

    “雅熙?她做什么事了?”

    “她今天问我,能不能先把明珠港放开一个口岸给美第奇商会。”

    这话一出口,邵子恒也跟着认真起来。

    “明珠港的犯罪线索里面,有没有涉及到美第奇商会的?”

    邵子恒摇头道:“暂时还没有找到,我已经组织人手对整个明珠港港区进行全面彻查。

    无论是物证上还是人证上,都没有对美第奇商会的指证,看来他们只是做银行生意,不涉及贸易,跟明珠港并无联系。”

    “既然如此,雅熙为什么会关心明珠港呢。”

    陈景和提出自己的困惑:“这丫头是美第奇商会的大股东啊。”

    “除非。”邵子恒沉吟一阵后开口道:“除非有人找到了科西莫。”

    “有这个可能。”

    陈景和点点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咱们这个案子尽量办快一点,办成铁案。

    该抓的一个都不能放过,省的科西莫这个外夷再折腾出什么幺蛾子来,雅熙这丫头您是知道的,娇惯的厉害。

    万一闹出什么大小姐脾气,跑到您这撒泼。”

    邵子恒顿时苦笑一声:“那我怕是要头疼死了。”

    “谁不说来着,打不能打、骂不能骂。”

    陈景和亦是扶额无奈:“父王对雅熙打小疼呵,我几个弟弟妹妹都是指的亲事,唯独雅熙是自己寻的夫家。

    这丫头甭管做什么,父王不仅不管不问的放纵,还一味的包庇,要不是我俩龙凤胎,我都怀疑我自己是不是亲生的了。”

    “瞎说什么混账话。”

    邵子恒笑骂一句:“你们兄妹俩都是大王的心头肉,哪有不疼爱的道理。”

    “反正我这个当哥的是拿她没辙了。”

    陈景和耍赖的一摊手:“后面她要是再寻我,我可就把什么事都推您身上了,让她找您闹去。”

    “别别别。”邵子恒连连摆手:“我这地方已经够忙的了,太子爷你就可怜可怜你舅舅我这一把老骨头吧。”

    “您还不到五十,谈什么老啊。”

    “可是你表弟那个小兔崽子,到现在连媳妇都不娶,我连孙子都没抱上。”

    爷俩对视,随后都笑了起来。

第五百三十三章:傲慢与偏见!

    时间在不经意间到了元宵节,当然,这时候还叫上元节。

    佳节到来,加上陈嘉鼎暗中向邵子恒提供的证据,曾经在广州城不可一世的李家倒台了。

    李书闳作为东莞县种植芙蓉花的幕后黑手被抓了起来,相关的审讯正在紧锣密鼓的进行中,料想要不了多久就会挖出更多的有用线索。

    办公司和财政司的主官也换了新人,都是江正勋推荐信得过的人。

    在将办公司抓到手里后,陈景和在舆论上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公开明珠港一案的案件情况。

    这也算是历史上第一次政务公开事件了。

    “之所以公布案件进展,就是为了晓之于民,朝廷,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也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同时也可以对东莞县的百姓起到安抚作用。”

    陈景和这一招用的相当漂亮,东莞县百姓齐聚广州就是为了逼死李延宗来的,目的是为了给自己脱罪,朝廷也大方,这次的事不追究于民。

    到底还是法不责众那一套,但下不为例。

    不过也并非完全一笔揭过,朝廷对东莞参与种植芙蓉花的三万四千户人家加征了一笔罚金,也可以叫赎罪银。

    每户一万。

    一万对于这些曾经参与种植芙蓉花的百姓来说根本就是不值一提,这小十年的时间里,他们赚的可比这多的多。

    朝廷给足了面子,也算是降了恩,百姓们哪有不见好就收的道理?

    所以很短的时间里,所有的罚金便全部缴齐,足足三亿四千万一文不差。

    而有了这笔救火钱,广州府在安顿那些失业的港区工人一事上也轻松了许多,除了吃住之外,还每人给做了一件新衣服。

    马上倒春寒了,小心着凉。

    虽都是些小恩小惠,但朝廷做到这一步,几十万失业工人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舆论上,为朝廷歌功颂德的主流报道开始逐渐占据上风。

    “百姓们是一个个鲜活的个体,他们要的是生存、是生活,他们不是不懂大道理,但大道理、家国情怀那些离他们太远。

    生存和家庭的重担已经压的他们喘不过气了,所以朝廷真正应该想的,是如何让百姓们活下去,而不应该天天去想着如何教育他们。”

    “以前咱们讲治国首要在于教育百姓,甭管是法家的驭民术还是儒家的礼法约束、道德制衡都将会逐渐过时。

    时代是往前走的,就说现在广州的百姓,不识字的已经很少了。

    我们不能光靠欺骗和所谓的教育来管理百姓,朝廷必须拿出实实在在的东西出来。

    什么东西实在,钱最实在!”

    上元节当天,陈景和在布政使司召开了一堂办公会,就眼下如何解决广州问题做出了训示。

    “不要觉得本官俗,因为本官是广东的父母官,什么是父母?

    父母是一家之长,而家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就是俗。

    只有咱们这些父母官俗了,百姓们才有可能雅起来。

    但我们要是天天雅,老百姓连俗都实现不了,因为他们就饿死、冻死了!”

    大好的节日,被陈景和用来开了足足一天的会,直到天色擦黑才离开衙门回家吃上一顿饭。

    局势有向好转的势头,陈景和也难得的放松下来,当晚拉着于谦更是痛快的喝了两盏酒。

    结果谁都没想到的事,转天一早还没到衙门的陈景和,就听到工人们又闹起来的消息。

    “怎么回事?”

    陈景和的脸色难看起来。

    可衙门里的官员都不明原委,直到办公司的一个公员

    将一份报纸放到陈景和面前。

    这是今天一早刚刊发的广州日报。

    陈景和沉着脸往下看,总算是找到了原因。

    这篇广州日报上发的文章主要是昨天陈景和在开会时说的内容,总体来说肯定是相当加分更是恤民的没有任何问题。

    问题出在了最后画蛇添足的一句话。

    可能是新闻处的公员为了拍陈景和这位太子的马屁,附上了这么一段邀功的话。

    “适逢上元佳节,蕃台忧心港区工人,放弃了难得的假期,以至于错失了这难得的阖家团聚共度佳节的机会……”

    总结就是,为了你们这些工人,那么好的日子,咱们的太子爷可是都没能回家陪家人一起过节。

    牺牲可谓巨大!

    你们只是没饭吃,没工作,没钱养家。

    但太子爷失去的可是一年一次陪家人的上元节啊!

    太子爷能如此,你们这些平头老百姓一定要铭记于心、感恩戴德,不要总是给朝廷添乱。

    陈景和的脸色越加难看。

    “这篇文章是哪个王八羔子写的,又是哪个王八羔子审核的!”

    “都他娘的该拉出去砍头!”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竖子,不可与谋!”

    捏着报纸,怒气冲冲的陈景和闯进了新闻处,当着所有人的面破口大骂。

    “本官需要你们替我邀功吗?”

    “你们这不是在邀功,是在添乱,是在拱火!”

    “简直是一群蠢货!”

    看陈景和如此大动肝火,江正勋也吓的不清,但还是硬着头皮劝上一句。

    “蕃台息怒,这文章写的虽有瑕疵,但您一片恤民之心,的确……”

    “的确什么?”

    陈景和气不打一出来,扭头看向江正勋,斥责道:“你是觉得老百姓应该感恩,应该理解朝廷、理解我?”

    “他们怎么会理解,他们又该如何理解,他们凭什么要理解!”

    “正勋兄,因为封港,外面那些工人已经两个月没开工了,广州城如此高企不下的物价,他们的生活该如何艰难,他们的家庭该如何困苦。”

    “我昨天才说过,百姓啊,他们的需求很简单,养家、糊口!”

    “朝廷现在连让他们养家糊口都做不到,这本身就是我们的失职。”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没有围堵布政使司衙门,已经是服从朝廷的管理了。”

    “你让一群连家都养不活的百姓去理解我一个广东布政使?理解我缺席了陪媳妇孩子过上元节的遗憾或者说委屈?”

    “而最离谱的是,这篇狗屁不通的文章还要求百姓感恩?”

    “你让他们如何感同身受?”

    呵斥完,陈景和喘了一口气,拿着报纸点向面前垂头战栗的新闻处一众公员。

    “你们哪一个都是有学识的士子,要不然也考不进广东布政使司,进不了新闻处。

    但是你们自己重新审视一下这篇文章。

    充满了高高在上的傲慢与盛气凌人的蔑视。”

    “当年大王在河南的时候就提过,几千年王朝史遗留下来的最大问题,不是在于我们这些官员不懂得如何施政,而是我们懂却不屑去做。”

    “我们从骨子里,就轻蔑百姓。”

    “孟子云,民为贵、社稷次之。”

    “诸葛亮说: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范仲淹说: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这三位古人留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告诉你

    们,总结就是三点:

    为官的行为准绳。

    为官的操守准绳。

    为官的道德准绳。

    我不求你们能做到第三点,也绝不会拿先天下之忧而忧来要求每一个官员,因为我自己就做不到这么高尚。

    但起码你们把前两点当做应该的分内之事不过分吧。

    可是你们骨子里的傲慢与偏见注定你们做不到第一点,仅仅做了一些理所应当的事就去到处邀功注定你们做不到第二点!

    行为、操守、道德都不够格,你们还做哪门子官!”

    “但凡有心人煽风点火,工人们不闹、不骂我这个布政使、不骂朝廷那才是有鬼!”

    扔下这句话,陈景和径直甩袖离开,留下一群冷汗岑岑的官员战栗不已。

    谁也没想到的事。

    本想着拍个马屁,替陈景和贴贴金,结果闹成这样。

    可不说吗,这文章一出,别的不说,他们这些写文章的自诩才高八斗的公员,全成笑话了。

    能写出这种文章的,真不是坏,就是单纯的蠢!

    蠢到无可救药。

    蠢到把陈景和以及广东布政使司衙门上下多日来的辛苦付出全部付诸东流。

    也就怪不得陈景和骂出那句。

    竖子,不足与谋!

第五百三十四章:舆情辩论会

    因为新闻处的工作失误,导致陈景和一连好些天都心气不顺。

    大好的舆论局势瞬间垮台。

    就如陈景和预想到那般无二,民间,很多不和谐的声音频频传出,无一不是拿着广州日报这次失误开始煽风点火。

    广州日报虽然是官报,可广东言论自由的规矩却推行了很多年。

    即使陈景和有意识的开始通过权力的横加干涉来要求报纸为朝廷正名,但却堵不住悠悠之口。

    广州日报上不能宣扬的话,民间报纸总可以吧。

    为此,陈景和还专门给陈云甫写过一封信进行请教。

    “父王垂训,舆论既为重要之地,若不完全占据必有非议之声,何为?”

    既然说笔杆子必须握在朝廷的手里,那还搞什么言论自由?

    完全的言论自由那不是添乱吗。

    而陈云甫的回复则是一阵见血。

    “舆论阵地极其重要,我要求你重视舆论,但这个本质的核心不是舆论本身,而是去做正确的事,做了正确的事自然就有了积极的舆论。”

    不能为了抓舆论而只是去抓舆论,那就是舍本逐末了。

    没有报纸的历朝历代,虽然没有言论自由,舆论阵地也都在朝廷手中,但那有个屁用?

    老百姓该造反还是造反。

    “我们不能认为限制了民间的声音就限制了民间的思想,更不能认为只要让百姓不说话,我们就控制了他们的一切。”

    “一但有这种想法只能说明一件事,我们朝廷自身就已经产生了自我怀疑,知道自己做的不够好甚至是存在错误,只是我们害怕听到批评的声音,所以不让百姓们说话。”

    “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做人如此,为官亦当如此。”

    “选广东为试点省已经有二十余年的历史了,从最早的经济试点到如今的各方面,广东都走在全中州的前面,错误的地方是存在的,但正确的、积极的更要多的多。”

    “你做广东布政使,应该从全盘考虑,不能因为一件事情上遇到阻力,就产生退缩的情绪。”

    有了陈云甫的鼓励,陈景和心里便踏实下来,不但没有再去打压那些公开质疑的声音,反而干脆让这种声音刊登到广州日报上。

    更甚至,陈景和还在广州城中选了一块地,办了一堂广而告之的辩论会。

    辩论的内容,就是这次明珠港封港事宜。

    该不该封?

    封港之后造成的影响,包括几十万工人暂时性的失去工作,是否正确?

    你们不是喜欢吵吗,与其让有心人在背地里阴阳怪气,那倒不如直接拉到明面上,咱们大大方方、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这绝对是值得记入史册、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一件大事。

    官方正式和民间的声音来了一次正面接触。

    正方也就是支持封港决策的朝廷方面,陈景和派出了于谦作为代表。

    反方也就是反对封港的则是选了三名工人和一名讼师。

    真指望工人和于谦辩论那多少有些欺负人,讼师就刚刚好,嘴皮子利索。

    这场辩论会吸引了全广州城的注意,几十万百姓几乎都到了现场。

    很多地方其实压根都听不到,但这个热闹,所有百姓都想凑一凑。

    真的是活久见啊。

    讼师名叫方唐镜,是广州城鼎鼎有名的头号讼师,替曼努埃尔商会、美第奇商会等多家大商会打过官司。

    无一败绩!

    人送外号广州必胜客!

    辩论会一开始,方唐镜就率先发难。

    “在下不才,觉得这封港实属不该,朝廷如此做,谈不上正确。”

    于谦好整以暇的端坐,冲着方唐镜抬手。

    “愿闻其详。”

    “众所周知,明珠港乃是广州两大港口之一,承载着巨大的海贸职责。

    但明珠港本身只是一座海港,明珠港内的犯罪是人为的犯罪,因为某些罪犯的过错就封掉整个港口属于一刀切的懒政。

    就说这广州城几十万百姓,每年犯下的罪案少了吗,从不曾见将广州城封锁起来啊。”

    方唐镜一上来就用上了比较法,引来很多人的支持。

    明珠港内有犯罪就封港,那往大了说,广州有人犯罪封不封城?国内犯罪更多,还能闭关锁国不成?

    于谦微微一笑:“方讼师说的话并非没有道理,可是方讼师有些偷换概念的嫌疑。

    朝廷为什么要建造广州城,那是为了容留百姓,给百姓栖身之地。

    而我们建造明珠港是为了进出口货物。

    这是两者存在的责任。

    现在,无论是进口货物还是出口货物,明珠港的这两项责任履行的都不尽职并且都涉及了犯罪,触犯了国法。

    如果我们建造明珠港的目的是为了犯罪、为了触犯国法的话,那我们又何必建造或者继续容许明珠港存在呢?

    再说广州城。

    广州城何曾拒绝接纳想要入城居住的百姓,又何曾阻拦想要出城的百姓?

    很显然,这两方面都没有,那么广州城很好的履行了我们建造它这座城市的职责。

    既然职责上没有问题,那我们建造它的行为就是正确的,为什么要封锁它?

    因此方讼师,封锁明珠港不是因为明珠港存在犯罪,而是因为明珠港并没有很好的履行它所存在的职责。

    暂时的封锁,是为了寻找原因和症结所在,就好比治病,大夫给病人看病,总得是病人到医馆才能看病吧。

    望闻问切,总不能说病人满街乱跑,大夫坐在医馆里掐指一算就知道病人生了什么病。

    封锁明珠港是相同的道理,明珠港现在就是一个病人,而朝廷就是大夫。

    在病没有完全治疗好以前,病人最好还是听从医嘱,安心修养不要到处乱跑的好。”

    于谦的对答同样有理有据,并且生动活泼引来满堂喝彩。

    先输一阵的方唐镜也不至于气馁,继续说道。

    “正方代表说的确有道理,可是朝廷在替明珠港看病的时候,所下的方子是否太过于武断?

    如果我们把明珠港比作一个病人,那依存于明珠港、整个港区的几十万工人就是这个病人的躯干、四肢。

    内部的五脏六腑出了问题,何至于将四肢都给砍掉啊。

    如今,几十万工人无所事事、几十万家庭嗷嗷待哺。

    这一点,朝廷在封港之前有没有考虑过?

    正方代表的是朝廷,我希望正方代表能够如实回答,坦率为官。”

    面对方唐镜的质问,面对在场数万乃至数十万百姓的目光,于谦甚至都没有去看陈景和的眼色,便坦然开口。

    “在封港之前,朝廷确实没有考虑封港后几十万工人的安置问题。”

    如实回答。

    的确没有!

第五百三十五章:一月之约

    当于谦坦然的说出‘确实没有’四个字的时候,方唐镜的脸上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他的这个问题其实是无解的,得到的结果也是必然的。

    于谦不可能说朝廷考虑过,如果这么说了,反而会落入方唐镜的陷阱。

    既然考虑过,那时今又为什么会造成几十万工人无所事事?

    是朝廷不作为,还是说,朝廷压根就没拿这几十万工人当回事?

    如此一来,反而还不如一口要死是疏忽来的好。

    而这个答案恰也是方唐镜需要的。

    有了这个回答,方唐镜就可以向于谦、向朝廷发难,裹挟民意来施加压力了。

    正当方唐镜打算开口的时候,于谦却比他更快了一步。

    “朝廷确实没有考虑过港区被封锁后工人们的安置问题,但这绝不是朝廷的疏忽大意,而是因为,无从考虑!”

    于谦转身面向周围围观的工人们,大声喊话。

    “偌大一个广东有能力一口气接纳数十万工人就业的除了朝廷的官榷,就只有寥寥几家商会,而事实确并不乐观。

    民间的商会情况如何我不清楚,就说朝廷的广东商会,名下十七家工厂如今已全部满员状态,为什么满员,不是因为市场好需要那么多工人,事实上,从去年开始广州商会再也没有为朝廷赚过一文钱,反而月月亏空、年年亏空。

    物价节节攀高的今天,广州商会依旧遵守朝廷的价格红线,商品价格从未上涨导致由盈转亏,广州商会已经多次向朝廷诉苦,希望通过裁工的方式来降低用工成本实现盈亏平衡。

    但是朝廷拒绝了,为什么,就是因为朝廷不想出现大量工人失去工作的情况,朝廷知道广东的物价高,知道工人们养家不容易,所以宁愿亏损也要替广州商会兜着底。

    这种情况下,我们还能指望广州商会再去接纳十几万甚至几十万富余的工人吗?

    不可能了。

    连朝廷咱自家养的孩子都指望不上,民间商会又能寄予希望吗?

    明晃晃的现实摆在这里,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朝廷一样没有办法。”

    方唐镜立马抓住这句话质问起来:“既然没有解决,那又为什么要如此仓促的关闭两港,导致几十万工人失业,致使几十万户嗷嗷待哺。”

    “方讼师的意思是,只要朝廷一天没有安顿明珠港工人的解决办法,就要对明珠港一切不法之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

    于谦怒喝道:“若是广东上下都如方讼师这般想,也就怪不得那些不法之徒狂狷成了今天这般样子。”

    你冲我发哪门子邪火?

    方唐镜心中不屑,面无表情言道:“在下可从未这么想过,在下心心念念所想的,不过是几十万工人的衣食两全罢了。”

    “这一点不用你替朝廷操心。”

    这个时候,一直观看的陈景和突然站了起来,朗声道:“今天本官来到这里,就是代表朝廷来的,本官是广东布政使,自会为广东的一切负责。”

    说着话的功夫,陈景和走上台,一路来到反方代表位置,站定在那三名局促不安的工人面前。

    “本官向你们保证,再给朝廷一个月的时间,一定会让你们重新上工,让你们有钱赚。”

    说罢这句话,陈景和转身,冲着围了一圈的百姓、工人大声喊话。

    “在这一个月的时间内,诸位但有缺衣少食之窘困,皆可找朝廷解决,不仅如此,谁家有病患无钱医治的,经核实无误,寻医抓药的钱,朝廷,也给你们出了!”

    “能是真的吗?”

    “朝廷出钱替百姓看病?”

    “闻所未闻的事啊。”

    听到陈景和打出这个包票,现场顿时议论纷纷。

    能不惊讶吗,这可是几千年来头一遭的事。

    面对质疑,陈景和面色不变的挥手说道:“本官来到广州已有三月,想必本官的身份早就传遍了广州城,本官不仅是这里的父母官,还是当今的太子,本官若食言而肥则自绝于百姓,今后还有何面目为国之储君?

    本官说的话必会兑现,那是因为你们都是我中州的子民,是大王的子民,为你们的衣食劳碌是我们作为大王臣子应尽之事。

    所以,你们无论有什么样的困难都可以直接找朝廷,不需要私下串联,更不需要聚众施压。

    千万要擦亮双眼,不要听信某些宵小之徒的煽风点火,从而一时蒙昧做了有心人向朝廷索要不法权益的筹码。

    本官也在这里正告那些不良企图之人,朝廷,绝不会和任何人做出任何妥协!

    因为国法,绝不可被玷污!”

    “太子爷说的好!”

    在场的官员立时做出响应,继而是周遭的百姓工人们。

    一时间,太子爷英明的呼声震耳欲聋,连同坐在反方代表位置上的三名工人也喝起了好。

    方唐镜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

    “有了太子爷这句话,那小民心里就踏实了,小民告辞。”

    刚想转身离开,身后被陈景和叫住。

    “本官让你走了吗?”

    方唐镜的身子一僵,颤颤巍巍的转过身谄媚:“太子爷有何训下?”

    “回去告诉你背后的主子,本官对他们只有两点要求,收手、自首。”陈景和俯视着方唐镜,双眸冰冷:“再闹下去,可就真别怪本官不留情面了。”

    方唐镜牙关打颤,明明吓的魂不附体,却还是挤出一句话来。

    “就算太子爷容情,国法也不容情。”

    “所以,你能言善辩,帮本官劝劝。”陈景和拍了拍方唐镜的肩头:“好歹也是咱中州人,当年还是举人功名,如今何必替一群阿拉伯人卖命。”

    “小民一个讼棍,为钱财奔波的劳碌命罢了。”

    方唐镜作揖,而后快步逃离。

    望着其远遁的身影,江正勋凑过来哼了一声。

    “真是个敬酒不吃吃罚酒的混账。”

    “为阿拉伯人卖命的不少,不缺他一个讼棍。”陈景和收回目光,话语间很是压抑:“比起和朝廷公开作对的方唐镜,我这心里,更恨那些潜藏在咱们衙门里那些吃着俸禄的官。”

    “一个广东布政使司,到底有多少官,是那些资本家、银行家的同党啊。”

    “一月之约想要实现,明珠港案必须破!”

第五百三十六章:有求必应陈云甫

    在和百姓们定下一月之约,暂时安抚住民众情绪后,陈景和开始将自己全部的精力投入到明珠港一案的侦办中。

    他几乎是住在了锦衣卫指挥使司,天天跟着邵子恒一起办案。

    “李书闳开口了。”

    在连续十几天熬鹰般的审讯下,李书闳最终还是没能抗住,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全部和盘托出。

    不仅仅是他们李家十年来的一切犯罪证据,包括其他三大家的罪证。

    当然,这里面陈家的‘罪证’都是早早就被朝廷所掌握的。

    想做好一个卧底,不下水铁定不现实。

    除了四大宗族的问题之外,曼努埃尔商会、美第奇商会这些十几年来在广东靠着经济改革春风迅速扩张的外来资本的问题也都被李书闳曝了出来。

    “美第奇商会虽然没有涉入明珠港的案子,但他们操控股票市场、非法通过股票获利高达一千一百亿之巨!”

    “另外,美第奇商会下的美第奇银行开展的放贷业,通过强取豪夺、近乎掠夺式的收债兼并了数百家小作坊、工厂和私营商号。”

    审讯的官员拿着证词走进邵子恒的公事房,颤颤巍巍的汇报道。

    “具李书闳说,这些年美第奇商会掠夺的财富中,有六百八十亿进了胡家的账户。”

    随着官员说的含糊,可陈景和两人还是听懂了这句话。

    彼此惊愕对视。

    自己的妹妹陈雅熙竟然也涉案了!

    “六百八十亿,她是疯了吗?”

    陈景和恨不得一把将这份证词撕个粉碎,但最终还是徒劳的松开手,全身无力的坐进椅子中。

    正在陈景和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邵子恒沉声下达了指示。

    “立刻抓捕贾达姆-曼努埃尔、科西莫-美第奇以及张、林两家,将美第奇商会和张林两家的商会全部关停,账簿通通带回来。”

    官员愣了一下。

    “阁老,咱们确定要抓贾达姆吗,他可是蒲向东的长子,这事要不要和南京汇报?”

    “是谁也不能犯国法,抓!”

    官员立马应声走了出去。

    等人一走,陈景和立马问道。

    “舅舅,那.”

    “咱们只按证据抓人。”邵子恒面沉如水,从那份李书闳的证词中抽出关于美第奇商会向胡家输送巨额利益的供词,点火烧成青烟。

    “我是内阁阁臣,明珠港案的主审官,此间的事,不归太子殿下管辖,请太子殿下移驾回衙吧。”

    陈景和听明白了,那就是邵子恒出面来替陈雅熙兜这个底。

    到底是亲娘舅啊,这包庇的罪名,邵子恒替陈景和担下来,将来也不怕史书上留笔。

    因为陈雅熙的涉案,陈景和六神无主,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拿主意,便依了邵子恒的安排,带着于谦意兴阑珊的回家。

    “整整六百八十亿,六百八十亿!”

    回家的路上,陈景和咬牙切齿:“廷益,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于谦犹豫了许久,小声道:“这是殿下的家事”

    “这是国事!”陈景和大喝道:“举凡我现在手里有这六百八十亿,那几十万工人朝廷早就安顿好了,可现在呢,却是被人装进了自己的腰包。

    这不只是钱,这是几十万甚至几百万人的命!”

    吼完,陈景和喘起了粗气,闭上眼睛沉默许久后才挤出一句话。

    “让陈雅熙来见我,立刻。”

    陈景和想明白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这笔钱,他必须要替国家收回来!

    可事态的发展却只是陈景和的一厢情愿。

    “钱?什么钱?哪来的六百八十亿?”

    看着陈雅熙还在自己面前装傻,怒不可遏的陈景和摔碎了桌上的瓷碗,破碎的瓷片迸射的到处都是。

    “你简直是无可救药。”指着陈雅熙,陈景和喝骂道:“李书闳已经把所有的一切都招供了,朝廷的人已经去捉拿科西莫,到时候什么都会真相大白。

    都死到临头了你还心存侥幸不成,现在立刻把钱交出来,交给朝廷,父王那里我会替你求情的。”

    陈雅熙脸色稍稍变了,但随后又冷笑起来。

    “哥,您说您都是太子爷了,将来早晚要从父王的手里接过整个九州,整个九州啊。说您富有万里江山都太过于谦虚,您又何必在斤斤计较这一点金银俗物。”

    陈景和不可置信:“你这话什么意思?”

    “父王把江山都留给你了,难道你给我留点钱都不行吗?”

    “那不是你的钱,那是国家的钱!”

    陈景和暴跳:“这个钱拿了,是要掉脑袋的。”

    “我就不信你会砍我的头,更不信父王会砍我的头。”陈雅熙直接起身,丝毫不避让的看向陈景和:“我现在就去南京找父王认罪,如果父王让我把钱交出来,我绝不说二话。”

    言罢,陈雅熙扭头就走,丝毫不顾自家嫂子李姝的阻拦。

    看着陈雅熙离开的背影,陈景和怒道。

    “不知死活!”

    自家老爹是个什么脾气秉性,陈景和能不知道?

    怎么可能由着陈雅熙胡来。

    另一边,随着邵子恒的一声令下,这一次抓捕行动震动了整个广东,广州城所有官员都不约而同升起一个念头。

    天塌了!

    远在南京的陈云甫自然也得到了消息。

    “大王,公主殿下来了。”

    已经年过五旬的锦衣卫都指挥使穆世群敲开了陈云甫的书房,话音还没落,便是一声哭啼。

    “父王!”

    陈云甫抬头,恰看到满面泪水的陈雅熙冲了进来,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父王救我。”

    陈云甫微微皱了下眉头,冲穆世群挥手,后者立马退下并将房门紧闭。

    “瞎说什么胡话呢,天底下还有人敢欺负孤的闺女?”

    伸手将陈雅熙扶起来,陈云甫抽出手帕替前者擦去泪水,好是心疼的安慰道:“跟爹说谁欺负你了,孤这就去治他的罪。”

    “是我哥。”陈雅熙止住悲戚,转头就打了陈景和的小报告:“我哥要没收我的家产,逼着我带上昊儿流落街头,父王,我可是您的女儿,昊儿也是您的外孙啊。”

    陈云甫立眉呵斥:“胡说八道,景和怎么可能干出这种混账事,你慢慢说,孤听听怎么回事。”

    陈雅熙便把广州的情况如实说了出来,自是免不了一番添油加醋。

    “父王,女儿当年投资美第奇银行的时候可没想过能赚那么多钱,要知道钱赚多了还能给自己招来祸事,我当年说什么也不投资。

    现在大哥逼着我退钱,还说、说我要是不退钱的话,就要砍我的头。”

    “反了他!”陈云甫砰的一拍桌子,张嘴喝骂:“小兔崽子敢说这话,孤还没死呢。”

    陈雅熙小心翼翼看了眼陈云甫的脸色,怯声道:“父王,女儿来这就是想请父王主持公道,父王说退女儿绝不敢有二话。”

    “退什么退?”

    陈云甫安抚道:“孤把整个江山社稷都留给他了,给咱闺女留点家私有何不可,这个兔崽子连自己亲妹妹的钱都惦记,哪有人君的气度,世群!”

    门外的穆世群立马推门进来,抱拳应声。

    “立刻传孤的旨意去广州,告诉景和那个小崽子,别搞的满城风雨,还有,把那个贾达姆给孤放了。”

    穆世群从不会问陈云甫为什么,这是他几十年来的习惯,所以直接离开传旨。

    这边的陈雅熙倒是会多嘴。

    “父王为什么要释放那个贾达姆,他可是个无恶不作的奸商。”

    “孤哪能不知道,可他毕竟是蒲向东的儿子,现在孤还用的上蒲向东这头饿狼,暂时留他条命。”

    陈雅熙眼珠子一转,弱弱说道:“父王既然连贾达姆都能释放,那能不能开天恩,把科西莫也给放了?”

    “和孤说说,孤为什么要放他啊?”

    “科西莫犯得事还不如那贾达姆,再者说,其实科西莫这个人还是挺会赚钱的,女儿还指望他多替您外孙赚点将来娶媳妇的钱呢,父王,等将来昊儿大了,我就让他来南京陪您,让您给昊儿选媳妇。”

    陈雅熙祭出了胡昊这张感情牌,立马就将陈云甫拿捏死死的。

    “呵呵,你这丫头倒是精明,孤说了那么多次要接昊儿来南京上学你都不愿意,这有求于孤了倒是大方,行了行了,孤会和你哥说的。”

    陈云甫真是一个有求必应,摆手道:“去见你娘吧,可别说你哥的事,不然你娘心里该难受了,另外回广州之后记得找你哥道歉。”

    “是,谢谢爹!”

    陈雅熙顿时喜笑颜开,搂住陈云甫的脖子亲昵的亲上一口,开门就跑。

    穆世群重新走进屋内,默不作声的替陈云甫更换茶水,刚打算关门离开,耳边就听到陈云甫的低声细语。

    “这小子,还是毛躁。”

第五百三十七章:一斤米,一百文!

    陈景和做梦都想不明白,陈雅熙这一趟南京到底给陈云甫灌了什么迷魂汤。

    贾达姆放了还能理解,毕竟是蒲向东的儿子,陈云甫基于国家利益的考量做出这个释放的决定,就算感情上不能接受也只能认下。

    但释放科西莫是个什么鬼?

    钱不追了,人也放了,看似将会席卷整个广东乃至半个中州的明珠港大案就这么雷声大雨点小的草草结案。

    港区,重新开埠。

    陈景和自嘲一笑。

    他兑现了和工人们的承诺,一个月内让工人们重新上工。

    只是这兑现的方式,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太子爷......”

    于谦忧心忡忡的看向陈景和,他知道,后者现在绝对已是心灰意冷。

    “廷益,你和我可能都错了。”陈景和抄起一壶酒,大口大口的灌了下去:“我父王没咱俩想的那么伟岸,他就是一个专横霸道的君王,和历朝历代的君王一样。

    他老了,老的开始藐视他自己亲手制定的国法,将自己当成了无所不能的神,把咱们全当成了家奴,全凭喜好行事。

    贾达姆被他放了,科西莫也被他放了,前者我就不说了,你知道为什么要放后者吗,完全只是因为后者能继续给陈雅熙赚钱。

    呵呵,哈哈哈哈。”

    这一晚的陈景和喝的酩酊大醉,而在万国酒楼内,也有两个人喝的酩酊大醉。

    这俩人便是刚刚被释放出狱的贾达姆和科西莫。

    “兄弟,哥哥我现在是真佩服你了。”

    早已在中州生活几十年之久的贾达姆一开口就是纯正的汉语,连语气措辞都和土生土长的中州人没有任何区别。

    此刻的贾达姆搂着科西莫肩头,哈着浓浓的酒气钦佩道。

    “刚被朝廷抓的时候,我以为就我能活着出去,没想到,你小子也有这么大能量。”

    “谁不知道您可是蒲会长的公子,朝廷不敢拿您怎么样。”

    贾达姆一挥手:“我爹他再有能耐那也是在外边,这是中州你们汉人的底盘,你能耐可比哥哥我大多了,你有公主殿下护着,连你们的太子爷都拿你没辙,没说的,哥哥我服了,真服了。”

    “来,喝一杯。”

    “我敬蒲公子。”

    科西莫笑着举杯,饮罢后也是后怕道:“比起您来,在下还是远远不如,毕竟谁都知道朝廷是不会为难您的,在下完全是公主殿下降恩,说到底,这小命完全是公主殿下赏下来的。”

    “那也是因为你有才华不是。”贾达姆肯定道:“你会赚钱,替公主殿下赚大钱,公主殿下当然会保护你了。”

    “之前哥哥我还看不上你,还恫吓过你,今天在这里和兄弟你道歉,自罚三杯。”

    看着贾达姆咣咣的喝酒,科西莫的眸子里闪过几丝冷冽但很快又被热情填满。

    “蒲公子豪气,在下陪三杯。”

    “兄弟别那么见外,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以后当兄弟相称。”

    贾达姆听不惯科西莫一口一个在下,拦住后豪气道:“今后你我就是兄弟了,有钱咱们一起赚。”

    “那可真是恭敬不如从命。”科西莫欣喜道:“有蒲公子您提携,小弟可是受宠若惊。”

    贾达姆志得意满,拉着科西莫就说起了自己的宏图伟略。

    “现在广东四大家倒了三家,连带着几十个小宗族也栽了进去,整个广东所有本土商会全部被关停,兄弟,咱们发财的机会来了。

    你想想,你的银行和哥哥的商会联手,整个广东,不,整个中州将来都是咱兄弟俩的。”

    “咱们将垄断这个国家所有的一切,无论是生产制造业还是船舶、商贸、银行、股市通通都是咱们的,对对对,还有将来最重要的铁路业,可以说咱们兄弟俩动动手指,那就是几十、几百亿顷刻间收入囊中啊。”

    科西莫也被这宏伟的蓝图打动了,兴奋道:“如此一来,蒲公子将来可就是富有四海了。”

    “不能,最多两海。”贾达姆谦虚道:“那两海是兄弟你的。”

    科西莫明白了贾达姆的意思,便举杯道:“应该是公主殿下的。”

    “你我联手可垄断天下财富,先中州而后整个九州,将来就是整个世界!”

    贾达姆用充满蛊惑的语气说道:“我相信你一定可以说服公主殿下,她可是那位至高无上的王最疼爱的闺女,有公主殿下出面,咱们一定能成功。”

    科西莫激动到颤抖,连连点头一口应下。

    “既然蒲公子看得起小弟,公主那里,小弟一定说服。”

    “这就对了,告诉公主殿下,现在只是六百八十亿,将来可是六千八百亿甚至是半个世界的无穷财富!”

    兄弟俩越聊越开心、越喝越痛快,最后在同几十位各国风情的狂欢中满足入眠。

    正如贾达姆所说,三大世家倒了,几十个广东本土的商会倒了,经济市场出现了巨大的空白。

    而在这个时候,曼努埃尔商会和美第奇商会出手了。

    凭借着雄厚至极的资本,两大商会迅速将空白的市场全部占据继而形成了全方位的垄断。

    完完全全、彻头彻尾的垄断!

    面对如此野蛮的垄断行为,朝廷自然也是关注到了,可就当江正勋打算出面干涉的时候,科西莫再一次搬出了陈雅熙这尊大神。

    江正勋找到了陈景和,陈雅熙就到南京找陈云甫。

    自暴自弃的陈景和对江正勋如此说道。

    “由他们去吧。”

    再也没有人有办法阻止住贾达姆两人的垄断势头了。

    两个堪称巨无霸级别的商会就此诞生。

    曼努埃尔商会!

    美第奇商会!

    在垄断完成的那一刻,资本便迫不及待露出了它最狰狞的嘴脸。

    “国法禁止芙蓉花,但没说禁止烟草吧。”

    于是,中州诞生了一个新的行业,烟草业。

    “国法禁止走私,我们可以把南洋的香料价格提高个几倍,利润不就够了吗。”

    于是,中州的香料价格飞上了天。

    “国法规定了价格红线?把股市炒热一点,让代理商会拿着股票去贷款,只要通货膨胀速度增快中央银行就会接着印钞,价格红线制度就破了。”

    于是,坚挺了十几年的红线制度随着内阁一纸五万亿的印钞决策彻底崩溃。

    “铁轨马车的铺设成本如此高,多收点运输费不是很合理吗?”

    一夜之间,铁路运输的价格突飞猛涨。

    “运输费那么高,物价也得拉高点,要不然赚的钱都不够给铁路的,对吧。”

    于是,盐价、粮价开始疯一般的上涨。

    这一刻,国本动摇了!

    广东布政使司衙门,灯火通明。

    于谦大步流星拿着一纸公文冲进了陈景和的公事房。

    “蕃台,粮价已经涨到一斤一百文了,较之去年,涨了三十倍!”

第五百三十八章:三里桥械斗案件

    深夜的广东布政使司衙门,气氛诡异且压抑。

    包括江正勋在内的十几名省司衙门主官全部正襟危坐、默不作声,高居上首的陈景和看不清面庞,只是偶尔烛光掠过掀开一丝神秘面纱。

    当于谦走进来的时候,才使这一潭死气沉沉的水面泛起涟漪。

    而撼动这水面的,便是于谦的这句话。

    一斤米,一百文!

    这是一个匪夷所思的价格,也是一个足以让任何王朝顷刻间颠覆的价格。

    凡历朝历代,当粮价涨到这个水平的时候,就意味着一件事。

    老百姓该造反了!

    但毫无疑问的是,造反的过错绝不会怪到百姓的头上。

    “诸位,咱们国家的钱、百姓的钱已经全被阿拉伯人卷走了,朝廷就快要坚持不下去了,百姓也快要活不下了。”

    陈景和颤抖着开口,但这颤抖不是害怕,而是。

    兴奋?

    “南京方面至今没有任何指示下达,我只听说,南京大学上个月组织了一次大规模的游行,口号是,将阿拉伯人全部赶出中州!”

    目光扫过屋子,陈景和在每一张脸上都停下几秒的目光。

    “不能再等南京的指示了,我们现在必须要做出决断。”

    压抑的、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江正勋终于是开了口。

    “蕃台的意思是,我们广东对阿拉伯人动手?”

    “没错。”陈景和幽声道:“铁路必须收归国有,物价必须稳定回来,想完成这两件事,广东,不能再有阿拉伯人的声音。”

    正说着话,公事房的门被敲响,在座的众人几乎下意识站起身,包括陈景和。

    后者深吸一口气重新坐下。

    “进来。”

    门被推开,一名广州府的公员走了进来,神色匆匆。

    “蕃台、诸位堂官,三里桥发生了一起械斗案,有几百名百姓冲击此地一处粮行抢夺粮食并进行纵火,于此粮行的护卫人员发生械斗,致七死三十一伤。”

    械斗?

    是暴乱!

    陈景和的呼吸开始变得粗重,他从自己的座位上出来,走到两侧官员的中间说道。

    “诸位,时不我待,是等着百姓冲进咱们布政使司衙门,还是祸水东引必须早做决断了。”

    “南京那......”

    “再等南京的指示,咱们诸位的脑袋就该落地了。”

    一群人大眼对小眼,都看出了彼此的挣扎和犹豫。

    祸水东引是往好听了说,难听点就是陪老百姓暴动,甚至是,造反!

    这个时候于谦站了出来。

    “传信给城外的广州卫,就说广州城内发生暴乱,为确保太子爷安危,调兵入城。”

    “发布谕民告示,今日之时局,皆由曼努埃尔商会和美第奇商会一手造成,广东布政使司衙门始终将百姓放在第一位,断不会为虎作伥,包庇此两家商会。”

    所有官员的脸皮齐齐一抽。

    这是朝廷公然将矛头对向阿拉伯人了。

    “当一斤米涨到一百文的时候,什么法律道德、公序良俗、理智情感全都不存在了。”

    陈景和沉声道:“朝廷决不能替阿拉伯人背锅,也决不能让暴乱真的演变成造反,所以,我们要和百姓站在一起,而不是被老百姓也当成敌人对待。”

    就这么短短几分钟说话的功夫,越来越多的衙门公员带来了更多的坏消息。

    城内各处,越来越多的百姓开始自发组织冲击阿拉伯商会。

    打、砸、抢、烧!

    “蕃台,贾达姆派人来了。”

    “他要求咱们衙门立刻派人手保护他们阿拉伯商会的合法利益不受损害。”

    陈景和冷笑一声:“要求?”

    不屑的挥手后,陈景和再次沉声喝问。

    “时间不多了,诸位,给本官一个答复吧!”

    “这喻民告示,发,还是不发!”

    江正勋第一个站了起来,咬牙道。

    “下官,支持蕃台的提议,调兵入城、张贴喻民告示,同时封锁整个广东,祸水东引,效法当年的元世祖忽必烈,全面清除天方势力!”

    “下官等人附议。”

    随着一声声附和,陈景和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只是这笑容在烛火摇曳的房内,显的如此阴森喋血。

    “于谦,去办吧。”

    “是。”

    随着陈景和的一声令下,广州卫连夜进入广州城,同时,一张张盖着布政使司衙门公章的喻民告示贴满了全广州城,继而,是整个广东!

    港区再一次封锁,但这一次,没有工人百姓再找衙门闹事了。

    因为他们,全都在忙着抢夺阿拉伯商会的物资。

    那屯满几百上千个大仓,数之不尽、浩瀚如汪洋的各种物资。

    大火,几乎烧遍了半个广州城。

    处处都是混乱、处处都是喊杀声。

    两广之地民风彪悍,尤其是在这十五世纪,要知道,几百年来这个地方,光冲击府县衙门,活捉朝廷官员的事出过数十次。

    唐宋元明哪个朝代对两广百姓不头疼。

    而现在得到了朝廷的支持,起码是默许的态度,百姓们被压抑日久的怒火全部宣泄了出来。

    陈景和就静静的站在窗边,看着窗外那映照了半个天空的火光冷笑。

    “八年前我就说过,早晚有一天,我会吊死那些资本家,今天,该是他们还债的时候了。”

    “广东全省,如今已经有超过五十万阿拉伯人,这个数字比当年元朝南下灭宋的时候要翻了两倍。”

    “福、泉两州江河为塞,血流飘橹。”陈景和念叨着史书上一段苍白的记载:“短短十余个字便是十几万条人命。”

    “廷益,我们没得选了。”

    “今晚是我们唯一的机会,闹的越狠、杀的越多,咱们才能真正的开辟一个新世出来。”

    “夺权!”

    陈景和握紧拳头,从牙缝中挤出这两个字来:“广东虽丁口不及中原,但广东富比天下!我们有数之不尽的工厂和完整的生产制造,我们有火器局和兵械局十余个厂,有各种囤积的战备物资。

    只要咱们动,随时可以拉起一支二十万人的军队,全副武装而且,全面火器化!”

    谁也没想到,三里桥械斗事件,就这么成为了广东全境清除阿拉伯人的导火索,也促使陈景和迈出武装夺权的第一步。

第五百三十九章:一出名为政治的大戏缓缓拉开帷幕

    烈火焚城的这个夜晚,注定是一个疯狂的夜晚。

    但在这疯狂中,却是冷静到极致的谋划。

    无论是暴动、冲突、流血、杀戮,全部都是实现某种政治目的的手段催生出来的。

    而政治,需要冷静。

    作为美第奇商会发声喉舌的广州经济报被取缔了,连夜间,几百名在广州经济报工作的出版人员全部遭受抓捕,被关进了按察使司大牢。

    在这里他们将会被甄别,哪些是九州人士,哪些是阿拉伯人亦或者欧罗巴、阿非利加人。

    不同的籍贯将注定他们有不同的结局。

    广州日报作为官方报纸,在于谦的授意下连夜赶出了一篇文章。

    在这篇文章中,官方将当夜发生的暴乱行为定性为民间的‘自发性’行为,并用上了遗憾、谴责等字眼,同时向对此次暴乱行动罹难的外国友人表示哀悼。

    但随后,广州日报再次发文,呼吁百姓们应保持理智和克制。

    “应恪守法律、约束不当行为,断不可损毁国人之财产、危及国人之性命,对于任何不遵朝廷法令者,朝廷必将逮捕。”

    这篇文章完全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也成为了广东当局向所有外来资本的宣战书。

    阎王的催命符!

    只要不损毁国人财产、危及国人性命的行为,都因为这篇文章披上了合法的外衣!

    暴乱愈演愈烈,但却又诡异的风平浪静。

    乱是内部的、底层的;静是外部的、上层的。

    南京方面至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关于广东的相关报道,也没有向广东做出任何指示,只有总参谋府方面一纸关于军情上的动态。

    朝廷因为秋粮不济的原因,停止西线作战。

    也就是说,陈云甫和蒲向东谋划的东西两线夹击帖木儿汗国的作战计划,搁置了!

    后者的开国国君梦也因此注定不可能实现。

    随后,几十万南京戍卫的京畿精锐离京,以演练和轮换驻军的名义不日南下。

    平叛还是镇压?

    没人知道。

    但几十万京畿精锐带来的巨大压力,足以让整个广州上下喘不过气来。

    陈景和一样很担心,甚至是惧怕,但他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福建、广西、浙江那边,如何了?”

    阿拉伯人的势力巨大,经过那么多年的发展,早就不只是在一个广东,换言之,受到物价飞涨荼毒的也不只是一个广东,整个江南六省,除了南京这个京畿重地之外,哪里能跑掉?

    “泉州是最早响应咱们的,当年蒲向东在泉州为蒲耿寿塑香火牌位,早就惹得天怒人怨,这次事发之后,泉州那边便以此为由响应咱们。

    随后便是福州,福泉两州如此,料想不日福建全省都会如此。”

    “广西倒是反响寥寥,他们是生产建设兵团,不靠资本家吃饭,就是因为铁路的事和阿拉伯人有冲突,但冲突规模不大,尚在可控制的范围内。”

    “至于浙江,离着南京太近,当地官府没有动作,百姓们便是如此艰难,也只是携家带口逃荒南京,并未有任何暴力行径。”

    “也就是说,现在能支持咱们的,只有一个福建了?”

    陈景和微微点头:“也行,两省之地够了,让广州日报发报,就说朝廷的军队来了,要清算咱们。

    投降,生活回到原样,米还是一百文一斤甚至更贵,那些阿拉伯人重新骑到咱们头上作威作福,还必然会跟咱们秋后算账。

    不投降的,到各自的府县,投军!”

    “和福建方面取得联系,如果可以,报讯两省,宣布,闽粤自治!直到朝廷同意和谈接洽,使国家重归正规。”

    于谦倒抽上一口凉气,可随后又兴奋起来。

    这才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闽粤自治!

    鬼知道当这四个字见诸报端的时候对老百姓的冲击力有多大,两省的士子更是直接傻了眼。

    这是造反了?

    也是,当粮食涨到一百文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做好了造反的准备。

    只是当这一刻真正来临的时候,所有人都还是不由自主的有点懵。

    太子造他爹的反,这玩的都是哪一出啊。

    “两省自治,这个小兔崽子。”

    南京,内阁。

    陈云甫已经很久没来皇宫了,自从新内阁成立之后,陈云甫就兑现了自己的承诺,再不干涉内阁的任何决策和政令。

    这个国家的一切,都是内阁在操持。

    只是如今,他不出山不行了。

    闽粤两省先是大范围的暴动,虽然都是所谓‘自发性’的暴动行为,但紧随其后闽粤两省竟然宣布自治了。

    自治的理由很充分。

    两省的老百姓谁也不愿意再重回几年前被资本控制的生活,高涨不下的物价快要把人逼死了。

    既然朝廷不能为民做主,他们就干脆自发抱团,对抗朝廷。

    内阁首辅杨浦惭愧的向陈云甫递了致仕疏,希望陈云甫能治他的罪,稳定两省民心。

    “千错万错都是臣等无能之罪,伏请大王降罪!”

    “伏请大王降罪。”

    看着眼前一群人的认罪请罪,陈云甫失笑摇头。

    “这不怪你们,这是孤的错,是孤太放纵那些资本家了,导致今日之祸端,不能把这口黑锅甩给你们。”

    “再说,孤的儿子造孤的反,哈哈哈哈,这也算是喜闻乐见、屡见不鲜的事了,历朝历代,孤不是第一个被儿子造反的君王,但孤希望,孤能是最后一个。”

    杨浦不再说话,默默的坐回位置。

    他现在已经彻底明白陈云甫在谋划什么了,因为就在前段时间,远在印度的杨士奇给他写了一封信,信的内容很简单。

    “大王所谋之局,成矣。”

    资本是陈云甫有意纵容的,明珠港案案发后,三大家和本土资本力量被朝廷铲除,而陈云甫却赦免了贾达姆和科西莫,为的就是让两人抢占这留出的空白市场。

    资本一旦形成垄断,势必贪得无厌。

    一斤米一百文就是最明显的例子。

    连粮食都贵到这个地步,其他的物价该是多么恐怖?

    当矛盾积压到这一步,爆点随时会出现,而当第一个爆点出现的时候,那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而陈云甫想的,仅仅只是全面去阿拉伯或者说去资本化吗?

    显然不是。

    如果只是如此,陈云甫就没必要如此大动干戈、谋划多年了。

    他玩了一手更狠的釜底抽薪。

    “国家分裂断不可行,但内战孤不欲也,臭小子不是要和谈吗,你们内阁派人去吧。”

    陈云甫垂下眼帘:“看看那个混账东西,打算跟老子怎么摊牌。”

    儿子跟老子摊牌?

    勇气可嘉!

第五百四十章:父王,你退位吧!

    原本嘈杂动荡的国家,随着内阁的和谈队伍南下抵达广州瞬间变的安静下来。

    所有人在惊掉一地眼珠子后同时想到了一件事。

    陈景和,毕竟是陈云甫的亲儿子啊。

    原以为朝廷会大军压境,继而南北对峙,内战打响,结果还真就坐在一起和谈了。

    和谈。

    这两个字对整个国家,对全中州上亿人带来的影响绝不是动乱与和平那么简单。

    更巨大的影响,是看不见的政治风向。

    毫无疑问,闽粤两省宣布的自治行为就是造反,造中央朝廷的反,可在这种情况,陈云甫选择了软处理的和谈,那是不是就意味着,中央朝廷不想内战,而是想通过温和的谈判方式来消弭这次可能的分裂危机?

    目前来看是这样的。

    和谈好啊,和谈就代表着利益的交互,是你来我往的讨价还价这才叫和谈。

    要是一方无条件投降那就不是和谈,而是朝廷的中央军直接炮轰广州城。

    地方能和中央讨价还价?

    这个苗头一生出来,那可就如同长了草一般惹得人心痒痒了。

    广西布政使卢士先本来还对省内铁路权争夺的事严加管控,发现内阁到了广州后干脆也玩起了推波助澜,同时偷偷摸摸派亲信奔赴广州向陈景和投诚。

    只要陈景和愿意,他的广西,随时可以以保护境内百姓为由进行自治管理,同时宣布接受广东方面领导。

    广西之后继而是江西、湖广。

    除了浙江之外,整个江南六省五个省几乎都动了自治的心。

    而江南六省,又恰恰是遭受阿拉伯人盘剥最重的,民心早已不想回到原先的日子了。

    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广州,集中在那一张谈判桌上。

    这次内阁来的和谈队阵容堪称豪华。

    内阁首辅杨浦亲自带队,连着邵子恒这位陈景和的亲舅舅在内一共来了四名阁臣。

    七人内阁来四个,过半数了。

    换言之,这次和谈,朝廷四名阁臣只要点头同意,那就代表朝廷同意了,不需要再向南京方面汇报请示。

    “杨阁老。”

    “太子爷。”

    陈景和也是亲自出城迎接,阔别数年的重逢,二者都是不胜唏嘘。

    “我现在可不敢再当太子爷这句称呼了,儿子造爹的反大逆不道。”

    “大王可从没说太子爷您是造反。”

    杨浦哈哈一笑,把着陈景和的手臂登上马车:“大王说了,你也是被逼无奈,他能理解。”

    “广州民怨沸腾,你们不顺从民意搞自治,老百姓必然造反冲击官衙,这种局面下太子爷果断处置稳定局面,大王还是很欣慰的。”

    陈景和明显一怔。

    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欣慰,爹啊,我这可是造反,不是小孩子过家家。

    马车缓缓驶入戒严的广州城,杨浦的目光扫过窗外那一排排站立如松的士兵。

    “新军吧。”

    “啊?”

    “甲胄一看就是刚打造出来的,不是新军是什么?”杨浦很是淡定:“这段时间,你们广东招募了多少新军?”

    陈景和撒了个谎:“二十万吧。”

    面对这个数字杨浦只是笑笑没有说什么。

    多么拙劣的谎言。

    “朝廷不想打内战,这也是大王的意思,但是你们要自治必然是不可能的,国家政权断不可分裂。”

    陈景和哼出一声:“不打内战,又不让我们自治,那还怎么谈?”

    “大王的意思是他可以退一步,解散内阁,由你出任内阁首辅重新组阁,你觉得国家之前的法令政策有哪些不合适的,可以自己大刀阔斧的改了。”

    杨浦一上来就将底牌亮了出来,一个很让人心动的条件,但却被陈景和冷笑拒绝。

    “内阁首辅?去了南京我这个内阁首辅和泥菩萨有什么区别,国家大事不还是父王一言而决。”

    “那太子爷想要什么?”

    “父王退位!”

    杨浦挑了眉头,脱口而出道:“你想当王?”

    “我也不当。”

    陈景和摇了摇头:“我知道,我不配当王,我当王,父王的心腹不会服我,国家上百万的军队也不会服我,我毕竟是造反派不是顺位继承,说难听点就是乱臣贼子。

    我当王,这个国家就会四分五裂,那时候才是真的内战。”

    “既然你也不想当王,又要让大王退位,那这个国家,该谁说了算呢。”

    “不是有你们内阁吗。”

    陈景和咧嘴一笑:“这次暴乱事件让我看明白了,只要咱们这个国家一天有一个乾纲独断的王,那么像蒲向东这种人、像资本控制一切的行为就依旧会出现。

    因为君王的偏信和放纵大于国法纲常。

    就是因为我父王宠信蒲向东,溺爱我的妹妹,才直接导致了今时今日国家这般局面。

    不能再有王了,我也不会当王。

    国家的一切决策出于内阁。”

    杨浦似笑非笑的看着陈景和:“那内阁的阁臣该由谁来任命呢?没有大王,难不成你打算还政给朱家?”

    “我父王不是一直说他要履行对太宗文皇帝的承诺,当一辈子的大明臣子吗?”

    陈景和摊手:“那我成全他,大明的国号保留,虚爵制度一样保留,他接着做他的大明太师,但是皇帝必须逊位。

    以后也不会有皇帝了,没有皇帝,更没有什么禹王。

    九州是他定下来的,我知道这是他的万古伟业,我愿意服从内阁的一切决策,为实现九州伟业奉献一切。

    哪怕是让我死。

    只要他下退位诏书,让大明皇帝逊位。”

    没有禹王、没有皇帝。

    一个清清白白、彻彻底底的无君制国家。

    “这不是周公旦摄政,更不是周公共和,你想好自己在说什么了吗?”杨浦死死盯着陈景和:“还有,你现在的实力不足以和大王谈这个条件,如果你坚持,内战必然要打。”

    “那就打吧。”陈景和冲着杨浦咧嘴一笑:“广西布政使卢士先、江西布政使潘平、浙江布政使严之埜、福建布政使裴协中都已经和我通了气,他们愿意搞五省联合自治。”

    “江南小朝廷是吧。”

    杨浦摩擦了一下玉扳指依旧不为所动:“你就那么相信他们是真心实意?”

    “墙头草罢了,中央稍微施压他们就会跑到父王那大表忠心,这我当然知道。”陈景和轻蔑一笑:“可他们四个人并不代表四省的百姓,他们会向朝廷、向父王屈服,可百姓不会。

    当斤米百文的时候,父王已经自绝于百姓了,他曾经创下的那么多丰功伟绩、那么多千秋功业都烟消云散了,百姓要活着,不会因为父王曾经的功绩就继续对他歌功颂德。

    就好比,六国遗民从未停止过一天想要杀死始皇帝!”

    杨浦闭上了眼。

    这就是之前他看透的事。

    陈云甫的釜底抽薪,把自己的一切都给断送了!

    为了这一局,陈云甫赌上了自己。

第五百四十一章:金州女王,邵柠一世

    政治是不流血的战争,政治也是妥协的艺术。

    当杨浦带着内阁和谈团抵达广州之后,一场没有硝烟、不会流血的战争在谈判桌上打响了。

    “坚持父王退位、取消皇室;组建新的联合内阁是和谈唯一条件,只有答应这一条,才能避免内战、南北分裂。”

    “新的联合内阁可以组建,但大王退位、取消皇室这两条概不可能,国家不能没有大王、九州不能没有大王。”

    谈判从一开始似乎就陷入了僵局,两方都不愿意接受彼此的条件,因此不欢而散。

    但谈判桌下的对弈才刚刚开始。

    在陈景和的暗中授意下,广西、江西、浙江果然很快便宣布三省自治,并报纸发文接受广东方面领导,以此向南京朝廷施压。

    另外,新一轮大规模的去天方化***再次发动。

    是想要过上稳定和平的正常生活,还是继续被资本无限剥削压榨,不在取决于掌权者,而是取决于百姓。

    让百姓自己选。

    “要和谈不要内战。”

    “要太平不要暴乱。”

    “要生存不要剥削。”

    “要稳定不要资本。”

    广州城天天有***的学生、工人到内阁和谈团驻地外***,近一步的持续施压。

    而南京方面的***也持续不断,但他们倒是没敢打出逼陈云甫退位的条幅,又或者说,南京的士子百姓还是很认可陈云甫的。

    毕竟实打实的功绩还在那放着。

    那份能压的秦皇汉武都自愧不如的丰功伟绩。

    但中央朝廷不是吃素的,陈云甫也不是吃素的。

    在第一时间,陈云甫就从辽州、藏州紧急调拨了海量物资入关,并通过中央经济调控等多方面手段来稳定市场物价。

    另一方面,朝廷的水师也进驻了泉州、上海等地,控制了几大进出口海贸港口,把控经贸大局的同时将经济主导权重新收入中央手中。

    枪杆子和钱袋子始终都还在朝廷手里。

    最后则是报刊上的针锋相对。

    “朝廷若是要内战就不会派和谈团去广州,朝廷同样在竭力促进和平谈判。

    暴乱始由确实是朝廷决策错误,朝廷愿意广开言路,遍邀天下杏林大才齐聚南京,共商国是。

    资本剥削完全是海外商人穷凶极恶之举,朝廷亦是深恶痛绝,将即刻立法严惩。

    是否在国内完全去除资本化将取决于民意,只要和谈成功,朝廷愿意倾听各省民意,最后以新的联合内阁来决定是否保留资本亦或者遵循祖制,不再营商。”

    朝廷的态度还是很诚恳的,该认错认错,该改正改正,但是绝口不提取消皇室的事,更别说陈云甫退位。

    民心出现了摇摆。

    本来老百姓也没想过让陈云甫退位,老百姓也都习惯了头上有个君王,毕竟几千年了,那是刻入骨子里的习惯。

    只要朝廷能说到做到,百姓们还是愿意继续当顺民的。

    而就在这民心摇摆不定的时候,陈景和将一道陈云甫的诏书和一纸供词登上了报。

    诏书是当初陈云甫让穆世群传达的关于赦免贾达姆的那道,而供词则是三里桥事件当晚,广州府抓捕贾达姆后,贾达姆自己的供词。

    在这份供词中,贾达姆亲口承认了他自从来到中州后所犯下的累累罪行。

    “如此丧尽天良的畜生,国法竟然不能将其惩治,究其原因,就是因为咱们头上那位禹王,他拥有超过这个国家的一切权力,他可以完全凭借自己的喜好做任何的事情而不用在乎对错!”

    “在印度,

    我们这位王拥有一个三千人才能抗动的肩辇,而就在数年前,蒲向东更是为我们的王打造了一个更巨大十倍的移动行宫,需要数万奴隶才能抗起来!

    在阿拉伯、在印度、在南洋,这个蒲向东为我们的王打造了数个占地近万亩的王宫别苑,蓄养着数十万奴隶、姬妾,这是远比纣王还要荒唐百倍、千倍的奢靡。

    权力,是腐化人心最快的一味毒药。同样,权力更是最容易让人犯错的诱因。

    因为我们的王拥有无尽的权力,所以就会有蒲向东之流投其所好、竭尽全力的谄媚并以此获得宠信、纵容,才有了贾达姆这种丧尽天良、无恶不作却又逍遥法外之人。”

    “王不退位,必有第二个、第三个贾达姆,早晚有一天,我们仍旧过上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生活。”

    “前有殷纣宠信尤费、唐玄宗宠信安禄山。”

    “今就有大王宠信蒲向东。”

    “将来还要继续出昏君、暴君不成?”

    “我们能从史书上吸取到的教训,难道就是永远不会吸取教训吗!”

    好家伙,臭小子为了逼他爹退位,连纣王、唐玄宗都搬了出来。

    鬼知道这份报纸进入南京的时候陈云甫的脸色有多难看,不过他倒是随和,一笑了之,就是把邵柠给吓的不清,一个劲的劝陈云甫息怒。

    “孤才不怒呢。”

    陈云甫哈哈一笑:“孤这些年都没生过气,这小兔崽子还不够格惹我生气。”

    “景和不懂事,妾这就去广州把他捉回来。”

    邵柠这段时间一直提心吊胆,尤其是听说陈景和造反后更是差点没吓死。

    这可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啊。

    再说难听点,你就是造反也长点脑子,忘了陈云甫就是靠造反,咳咳,这话不能说,犯政治错误了。

    “不用管他,让他闹个够。”

    陈云甫握住邵柠的手,安抚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孤老了,他有自己的主意是好事。”

    “这些年,孤在渤海湾、济州、琼州、琉球等地练了一支水师,三十万人,八百艘福船,是当今世界上规模最大、列装火炮最多、战斗力最强的水师,仅凭这一支水师,孤甚至可以在半年内灭掉南洋那几十个国家。”

    陈云甫拉着邵柠走向书房墙壁挂着的巨大航海图,说了这么一番话。

    “没人知道这支水师的存在,而现在,他们即将远航去阿拉伯,为孤带回蒲向东的脑袋!”

    “再然后,他们将会去一个地方。”

    邵柠问道:“哪里?”

    “金州!”陈云甫冲邵柠展颜一笑:“孤九州大业中最远却也是除了中州外最好的一个州,还记得当年我给你的许诺吗?”

    “柠儿,你将是金州的女王,连王号我都给你想好了。”

    “陈-邵柠一世。”

    “等将来咱们老了、去世了,王位就传给雅熙,这丫头那么多年陪孤这个爹演了那么久的戏,还不知道被景和那小子恨成啥样呢。

    把她留在这将来还不被景和欺负死啊。”

    邵柠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你啊,这么多年谁都骗,要不是这次广州闹那么大,连我都不知道雅熙这丫头原来是你的同伙。”

    “她不陪孤演戏,孤当年能同意她自己找夫家啊,还下嫁给广州一商人,成何体统。”

    “所以说,从那个时候你就已经开始谋划了。”

    “准确来说还要更早,早在太宗皇帝还没去世的时候,我就都已经开始准备了,留下广东四大家,和蒲向东做生意,为的都是今天。”

    陈云甫微笑着说道:“你男人我从不做

    没把握的事,除非我真的是老糊涂了。”

    “都快结束了,看杨浦怎么谈吧。”

第五百四十二章:陈景和的成熟与狠辣

    广州的谈判仍在继续,虽然迟迟看不到什么进展,但谈判双方却默契的都没有选择分道扬镳。

    事就这么拖了下来。

    杨浦这个内阁首辅也是心够大的,没事还会跑到广东布政使司衙门和陈景和喝杯茶,更甚至指导省司衙门官员理政,整的陈景和哭笑不得。

    “杨阁老,您这是拿我们广东布政使司当您的内阁了是吧。”

    “闲不住、闲不住。”杨浦倚老卖老,浑然不拿陈景和的拦阻放在心上,隔三差五还非要拖着陈景和一起办公。

    后者那叫一个头疼。

    “咱们还是继续说谈判的事吧。”

    “各不相让怎么谈?”

    杨浦知道陈景和急,他也急,但还是坚持原则的说道:“大王退位这一点是觉得不行的,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太子爷啊,你还是听老夫一句劝,去南京组建新阁吧。”

    “我只要去了南京,很多事就不再是我能做主的了。”

    “可太子爷想过没有,如果大王现在退位,地方会不会出现群雄割据?”杨浦严肃说道:“新内阁不可能有大王的威望,镇不住整个国家。

    您先组阁,大王还能替新内阁把关,五年、十年后,政权可以平稳的、完完全全的过渡给新内阁,这对国家不是一件好事吗?”

    见陈景和默不作声,杨浦恳切道:“南京的中央军,北地和西北的边军精锐从上到下都是大王的嫡系,您让大王退位,新内阁还能控制住这两支军队吗?

    更何况,新内阁不是你挑头来组建,换谁入阁你就敢保证他们能成为合格的阁臣,有能力掌握如此强大的一个国家?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也要一步一步走,将来大王百年之后,若是您不想当王也就由着您了,起码经过几十年的时过境迁,内阁已经完全有能力代行最高决策权和统治权。”

    陈景和长叹一声:“杨阁老说的道理我何尝不知,可若是如此,我和父王又有何异?同样是拥有绝对权力的独裁者罢了。

    我不敢保证当父王不在之后,我可以面对权力而不心动,既然如此,倒就不如一口吃个胖子,彻底断了将来再有人妄想成为国家实质主人的念头。”

    杨浦注视着陈景和,看着一脸大公无私的后者,深邃的眸子里带着一丝赞叹。

    “这事,老夫回去和其他几名阁老再商量一下吧。”

    “杨阁老慢走。”

    起身送走杨浦,陈景和长呼一口气,整个人便卧进了沙发里。

    于谦送上一杯新茶,问道:“蕃台觉着,杨阁老会同意吗。”

    “不好说,另外就算杨阁老同意也没用,最后还是要等南京,等我父王的态度。”陈景和润了润嗓子:“但我的态度决不能动摇,不然的话,我父王一定不会同意。”

    “可殿下为什么不考虑杨阁老的提议呢。”

    陈景和沉声解释道:“权力不能靠别人施舍,而要靠自己争取,我要是同意了杨浦的建议去南京组建新内阁,看似是平稳的政权交替,实际上这只是咱们的一厢情愿罢了,我父王可以赐给我权力就随时可以夺走,倒不如咱们自己争。

    另外,如果不能按照咱们自己的意愿组建新的联合内阁,那么其他各省的布政使还会支持我吗?

    一旦我低头去南京,他们就必然会立刻去南京向我父王请罪。

    咱们绝不能让出这一步,这也是我和其他各省布政使之间的默契,他们之所以支持我,为的就是在组建新的内阁后,投桃报李之下,在新内阁中我给他们留位置。

    而相应的,他们会公推我做新内阁的首辅,不对,以后没有了王,辅这个字也就不合适了。

    内阁首相?亦或者像当年我父王做过的军政院总理,甭管叫什么吧,都只会是我。

    这才是咱们自己争取到的权力,不靠任何人施舍,只有这样我才能将这个国家拉回正规。”

    于谦默不作声,良久才幽幽道:“如此一来,将来您退下的时候,新的内阁也要由公选来产生了。”

    “对,不再有家天下了。”

    陈景和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南京的方向言道:“我只有做出这个承诺和舍弃将来家天下的传承权,才能保证天下的官员、军队将帅更弦易张的支持我。

    没有了家天下,任何人都有染指国家最高权力的机会,而不再世世代代做家天下制度下的某一个人的家臣。

    除此之外,我再想不到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和我的父王分庭抗礼。”

    于谦默默点头。

    “不说这事了,最近这段时间,城内如何?”

    “我们已经逮捕了将近十七万外族,整个广东境内所有非中州商会也已全部取缔,股市也已经关停,物价和经济正在趋于稳定。”

    于谦汇报了最新的进展,随后请示道:“江布政使来问过,这十七万外族怎么处置?”

    “在咱们中州,其他各省的外族也不少吧。”

    “不仅不少,还有很多,都是这些年随着阿拉伯人的商船从海外各地来的中州。”

    “这些人里面有欧罗巴的贵族、商人甚至是王室成员,也有小作坊工匠、传教士、奴隶、教师等。”

    陈景和的眸子逐渐变的冰冷。

    “廷益,你说若是没有他们,对我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于谦低声道:“报刊上说,南京方面犯下的最大错误,就是没有吸取当年安史之乱的教训.......”

    “所以我要想让全中州信任我就不能食言而肥,要让天下人看到我的决心。”

    陈景和森然道:“既然要取信于民,那就要言必行、行必果,没有这些人,我才能真正组建起一个新的内阁,建立一个新的国家。”

    “将这些外族,全部杀光!”

    于谦艰涩的咽下一口唾沫。

    “虽然这些人中大部分是贪得无厌的商贾,可还有很多无辜......”

    “慈不掌兵。”陈景和挥手打断:“我父王说过,政治,除了看起来花团锦簇,一切都是肮脏的。”

    “我曾经不愿苟同,但现在却不得不承认,他们,只能沦为牺牲品了。”

    “是非功过、千古骂名,让后人冲我来吧!”

    于谦怔怔的看着陈景和背影,怅然一叹。

    后者,已经是一个成熟的政治家了。

第五百四十三章:归家

    在陈景和的直接授意下,一场不逊色于当年忽必烈时期的血腥大屠杀开始了。

    整个广东的天放佛都在一夜之间被浸染成了压抑的血红色。

    空气中满是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而就在广东之后,同为外族移民居住大省的福建紧随其后。

    百姓们倒是没什么反对的态度,相反还很支持。

    因为说难听些,这也算打土豪分田地了。

    外国商会在中州所掌握的资本经过这些年的飞速膨胀、疯狂兼并后已经达到了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天文数字。

    没人能统计到底有多少钱、多少物资。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原本已经被剥削到近乎难以生存的底层百姓在这一刻,全部回到了曾经的小康生活!

    老百姓就这么简单,谁让他们过好日子他们就拥护谁,反之则反对谁。

    陈景和的声名威望在江南六省,第一次超过了陈云甫!

    当年嗷嗷待哺的狼崽子,终于长成了一头择人而噬的恶龙。

    而随着大量青壮从军入伍,福建、湖广、江西的新军着手编练,陈景和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向南京下最后通牒了!

    他羽翼以丰,宛若一头上古龙雀,随时可以展翅翱翔。

    这一夜,杨浦带着一个木匣子走进了陈景和的书房。

    “这是,我父王的王印吗?”

    一身新军甲胄的陈景和越发像一个威严的统帅,他睥睨着杨浦,像后者施以自己的威压。

    杨浦微微一笑,那厚重如山的威赫便顿时化作一缕清风消散。

    “太子爷想要知道,可以自己打开看。”

    “杨阁老何必故弄玄虚。”陈景和冷笑,伸手挑开了木匣的锁扣,而后脸色便变了。

    只见木匣中静静躺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而这个人脸,陈景和实在不要太熟悉。

    蒲向东!

    那个被他称为中州安禄山,势力庞大的蒲向东。

    而此刻,这个在全世界拥有无数奴隶和广袤土地的枭雄,仅仅剩下一颗死不瞑目的脑袋。

    杨浦淡然开口道:“三个月前,朝廷水师西征,仅用了一个半月就摧毁了蒲向东在阿拉伯所有的城池、军队,取下了这颗人头报捷。

    昨晚刚送进明珠港,大王的意思是,这颗人头送给太子爷。”

    一个半月、仅仅一个半月!

    陈景和的面色瞬间变的苍白。

    这是何等恐怖的实力。

    “不可能,朝廷的水师一直在泉州、上海......”

    “谁告诉太子爷,朝廷只有一支水师?”

    杨浦开口打断:“大王练军,难道还要向太子爷您通报吗?”

    “大王说,您在广东、江南做的事早晚会被蒲向东知道,蒲向东便会成为你最大的敌人,既然这样,大王便替太子爷消灭这个敌人,这颗人头,还望太子爷好生珍藏。”

    陈景和一屁股瘫坐进椅子内,汗水不住的从额头冒出。

    自认为的羽翼以丰,如今看来,竟是如此的可笑。

    自己头上的父王,竟然还藏着一支如此强大的水师。

    换言之,陈云甫到底还有多少不曾亮出的底牌。

    是啊,自己的父王到底是九州的禹王,是前无古人的君王,又怎么可能真如自己想的那般不堪呢。

    陈云甫只是老了,不是死了!

    “大王不愿内战,只因为你是大王的儿子,仅此而已。”杨浦随后取出一封信缓缓推到陈景和面前:“这是大王的亲笔信,太子爷看看吧,等到明年元旦,大王会下一道罪己诏,同时宣布逊位。请太子爷准备一番。

    年底之前赶到南京,负责新的联合内阁筹建事宜,同时,草拟新年告民书。”

    陈景和不可思议的抬起头看向杨浦。

    他本以为后者送来蒲向东的人头是在进行武力示威,想要逼迫自己低头认罪,却没想到,杨浦竟然说自己的父王同意退位?

    下罪己诏?

    “父王他......”

    “都在信中了,太子爷慢慢看吧。”

    杨浦站起身告辞,临别前转身指着桌上的那颗脑袋:“若是太子爷看着不舒服,那就弃了吧。”

    言罢,迈步离开。

    陈景和捏着信,又频频看向近在咫尺的人头,自嘲一笑。

    原来自己,竟是这般弱小吗?

    没人知道信的内容是什么,只知道第二天一早,陈景和就叫停了扩军计划,江南六省已经招募编练的二十余万新军也被裁撤。

    “无论我们和南京朝廷意见如何相左,但我们绝不能分裂这个国家,扩军是搞武力对抗,是内战的隐患,任何人都不可以这么做。”

    陈景和的话刊登在了广州日报上,同时还添上了陈景和的下一步行程。

    他将亲自送杨浦等人返回南京,与此同时,陈景和还会同江南六省的布政使组成和谈团去南京,同南京进行进一步和谈。

    仿佛所有的一切,转瞬间就像着好的方向而发展。

    在这篇报刊登报后不久,陈景和便踏上了北上的行程。

    回到了自己阔别三年的家。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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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太师介绍:
洪武十五年,马皇后薨天,撒手抛下了哭到撕心裂肺的朱元璋。
深秋下的金陵,全城缟素。
这一年,一个天界寺的小和尚登上了明初的历史舞台。
于是大明多了一个太师、世界多了一个新大明。大明太师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太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太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