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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木子蓝色     海上升明帝txt下载     海上升明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25章 草莽孤臣

    朱以海把手里的账册合上,随手往面前的紫檀桉上一放,目光投向了左都御史刘宗周。

    做为称监国之始,就被他拜授为左都御史的刘宗周,到现在都没挪过位置,还是总理处大臣之一,足以证明这位在皇帝心中还是非常有份量的。

    这一年多来,刘宗周也称的上是重建了都察院,完全了这个衙门建制,举荐了许多刚直正臣,做为监察部门,不仅纠察百官,也还要巡察地方,巡按、巡盐、巡河、巡茶、巡海甚至是监军等。

    他功不可没。

    “总宪可直言,具体怎么个裁军、减饷法。”朱以海直接道,刘宗周是个不错的总宪,但他的很多想法朱以海也很不喜欢。这是个老派的官员,是当代大儒,也有人评价说他充满酸儒气。

    朱以海更喜欢用书生气来评价他,这是一个有着政治洁癖的人,对个人品德要求极高,跟明末的马士英、阮大铖甚至钱谦益这种明显的务实派伪君子相比,显得很高尚。

    不过身为皇帝,还是这种乱世时的皇帝,注定用人不可能只看品德,更要看重能力。明末以来,东林党一度得势当政,但这些自称君子的东林党,折腾来折腾去却没有干出过几件什么真正的实事。

    更多的精力放在党争上,一旦得势,就更加不饶人。

    刘宗周祖上据说是汉代长沙王之后,不过到刘宗周往上数几代,都只是绍兴农民,只能说是读过书的小富农,刘宗周因为父亲死的早,所以从小是跟着外公长大的,二十岁考中举人。

    中举人后,他也曾随大流去拜见一位致仕乡绅,结果母亲知道这人是个贪官名声不好,就把他骂了一顿,从此后刘宗周便也不再想这些旁门左道。

    他专心读书,在次年没能中进士后,又苦读三年,终于得中三甲第五名。他带着喜悦回乡,结果却只看到母亲的新坟,母亲怕影响到他考试,病重也不让通知。

    站在母亲坟前,他立下有些迂腐的誓言,誓不妄交,非同志士,虽邂后遇之,必趋而避。

    为母服完丧后,正式出仕为官,授行人司行人,但在朝中,他对当时的朝堂风气很不满意,这时他外祖、祖父先后去世,他便回家丁忧,服丧期间,借大善寺教授宗族子弟。虽然家境依然贫困,有时连饭也吃不上,靠向大善寺僧贷米维持,刘宗周也依然足迹不入公庭,即便有地方官吏前来拜访,也拒而不见。

    丁忧结束后,仍未入京赴选,仍然留在家乡教书,穷到喝水的碗都是破的,却依然还坚持着自己。

    在家一呆就是八年。

    直到后来叶向高为阁臣,吏部尚书孙丕扬、浙江巡抚高举等都是清流,致力汲引名流,于是让他以原官复任。

    虽是被清流引进,但刘宗周却对东林党人并不亲近,甚至当时昆宣党中来拉拢他的浙江同乡,也不附和,

    这使的刘宗周成了京中公认的迂腐书生,所以在京仅呆了三年,他又回到家乡继续教书着说。

    再次出仕,已经是天启元年,他也已经四十四岁了,二十四岁中进士,结果硬是蹉跎了二十年。

    起为礼部仪制司添注主事,一个闲职小官,但他初四进京,十六日履职,二十五日就上疏弹劾魏忠贤。

    要不是大学士叶向高等力救,直接就要被魏忠贤六十廷杖打死。

    但刘宗周就是这么一个迂腐的人,之后仍然继续迂腐,仍然不断发表着一些迂腐的言论。

    之后天启崇祯的动荡中,他被授过通政司右通政,结果不仅辞职还要弹劾魏忠贤,最后落得个革职为民的下场。

    等崇祯元年第四次出仕,授为顺天府尹,朝见皇帝时,还未履职,这书呆子就给皇帝上疏,直接劝皇帝不要急功近利,要用尧舜的仁义之道治国,甚至直接指责皇帝的一些作为。

    好在当时崇祯虽年轻,但对天下有名的大儒刘宗周还是比较尊重的。

    刘宗周做顺天府尹,可此时风雨飘摇,他一介腐儒虽忧国忧民,但也无济于事。

    后来这书呆子还是得罪了温体仁周延儒这两奸臣,他们可容不得这种腐儒的指责,不断在皇帝面前说刘宗周迂阔,就是个书呆子。

    皇帝也渐渐不耐烦刘周宗的嘴炮,刘宗周这顺天府尹也干不下去,只好天天写辞呈,崇祯三年被批准,继续回老家讲学。

    因为在回家路上还给皇帝写奏章,指斥朝政,因此被下旨革职为民。

    这一次,他在家又呆了五年多,崇祯十四年,皇帝才想起有个刘大儒,特旨让他起用为吏部左侍郎。

    他多次力辞,最后没办法第二年入京,到京后改授都察院左都御史。

    他一上任,就上疏,说民少而贼多,官增设而愈坏事,今缓一份催科,便减一份盗贼,省得一人差遣,便息一方骚扰。

    结果没多久,皇帝召大臣中左门问政,刘宗周又因为指责皇帝让锦衣司将言官下诏狱,有伤国体,结果再惹怒崇祯,下令将他革职,还让刑部拟罪,最后在其它大臣劝说下,才划掉刑部拟罪四字,这次仅当了两个月左都御史,又革职回家。

    回家路上不太平,走走停停,到家已经是崇祯十六年六月了,次年三年李自成攻入北京,崇祯自缢,五月,刘宗周才得知讯息,立马要求浙江巡抚出兵北伐,还给高杰、黄得功、左良玉等写信,要求会师讨贼,甚至还招募义勇。

    后来福王继位南京,诏命他起复原官,在路上,就连上四疏,甚至以国家沦丧为由,给自己取了个新号,草莽孤臣,写奏章等只署这名。

    他人未到南京,却已经数道奏疏弹劾高杰、刘泽清等人,后来还弹劾马士英结党营私,在京口,正好碰到浙江巡抚的兵跟江防明军起冲突,传到南京,就成了刘大书呆子正联合浙江巡抚要清君侧除奸佞,把马士英等吓的不轻。

    高杰和刘孔昭甚至还派出刺客去半路刺杀刘宗周,结果刺客半夜潜入刘宗周住处,反而刘宗室一番大义之言给震住,深为佩服,护送他到京后才羞愧离去。

    刘大炮虽然进了南京城,但马士英等视为肉中刺,天天造谣抹黑,最后逼的刘宗周、高弘图、姜曰广三人先后辞职离去。

    回到家乡绍兴的刘宗周,没多久就听闻弘光弃南京出逃被俘,杭州潞王监军五天投降,这位腐儒却仍然到处联络门生故旧,招募义勇乡兵,打算抗清到底。

    后来听说宁绍官员都已经投降归附,深感绝望的他开始绝食,要为国殉节。

    绝食了好多天的刘宗周,后来见到了朱以海派来的使者,一封诚恳至极的书信,打动了他,一句不死了,便南下投朱以海了。

    南下后被授左都御史,一直到如今,真正的起义元从,协谋功臣。

    在朱以海的朝廷里,这位刘大炮,依然是嘴炮厉害,动不动就上疏,洋洋洒洒的指斥朝臣,甚至规谏皇帝。

    看不惯就要说,绝不藏着掖着。

    但就算在这小朝廷里,以他的资历和声望,他仍然始终保持着他的那副本色。

    就是这么迂腐。

    但朱以海始终对他非常信任,因为别人觉得他太迂腐,太傻。

    偏偏朱以海一直都坚信认为,刘宗周的资历名望,不管要弄权还是弄钱都太简单了,甚至如马士英、方逢年、阮大铖、陈盟、杨文骢、孔文昭这些聪明人一样见风使舵投其所好都是很简单的事。

    但他偏偏就选择了一条最难的路在走。

    这不是傻。

    而是一个真正的读书人,读的是真正的孔孟之道,圣贤之书,他是真正胸怀道义!

    所以不管局势怎么变,哪怕现在形势大好,朱以海也没想过说要把这个老是顶他的刘大炮给换了。

    都察院就需要这样一个刘大炮,需要这样的道义、忠直标杆!

    他是朝堂上的定海神针,不管什么时候,这种人都不能少。

    哪怕现在新设了个谏院,有聪明又能干还敢撕咬的洪承畴和钱谦益带领,但都无法取代刘大炮的位置。

    他第一个站出来置疑、反对,其实早在朱以海的意料之内。

    甚至他早就在等着刘大炮站出来,然后一通口水四溅了,当然,皇帝也早就提前准备好了许多反驳的词。

    只要能把刘大炮驳倒,驳服了,那么皇帝的这套词就能说服全天下人。

    刘宗周这样的人,代表的是道,阮大铖这类人,则代表的是术,乱世之时,术很需要,但道也不容忽视。

    所需要的只是让他们站在各自恰当的位置上便行,不能让刘宗周来决策中枢,也不能指望这大炮去执行军政,就得让他拿着鞭子站在朝堂上盯人。

    “陛下!”

    刘宗周一捋长须站了出来,声音洪亮,直视皇帝,“臣以为如今形势虽有好转,但国家仍有半壁江山沦陷未复,此时高兴还太早。朝廷需要做的是忍辱负重,砥砺前行,是要让百姓休养生息,而不是想尽办法搜刮百姓,

    现在朝廷根本不应当继续拼命扩军,而应当是裁并一些兵马。

    另外,不仅士兵军饷偏高,而且军官的待遇更过厚了些,此外百官俸禄、宫廷开支都应当削减降低,一个总督给一两万两,巡抚万余,从布按,到知府知县都有,这养廉银真就能让官员廉洁,古所未闻!

    武官有俸禄,又给职钱衔赏,甚至还要另给亲丁名粮,一个提督给一百个战兵饷,这岂不是公然吃空饷?

    如今是特殊之时,是国难之时,官将文武,不想着如何报效国家,救助百姓,却想着升官发财,厚赏厚禄,此有此事?

    臣建议,仅保留现有的御营、京营,不再扩编,且将其余省营等一律裁撤,就地转为地方团练,闲时务农,战时协守。”

    “士兵可领全饷,但文官武将,不仅要恢复到崇祯时旧俸禄数,还应当只发半禄,以减少开支。”

    “所削减的俸禄军费额,也应当相应的从现征收的税赋中减除,特别是厘金,现在是百货百厘,过路征厘,市卖也征厘,然后又开征工商税,这岂不是重复征收?

    应当废除厘金,工商税适当征收,但也不能超过三十税一!”

    刘大炮的核心思想就是不能乱花钱,最好是少征税,就能少累民,然后官员士兵不能拿太多钱,要不然百姓负担太重。

    军队更不能养太多,差不多就行,兵在精不在多嘛,没必要不停的招兵买马,养不起。

    一个战兵一个月足饷二两就好,四五两太多了。

    什么养廉银、亲兵名粮这些更不该有。

第526章 抱薪者

    “陛下说朝廷开支,要量入为出,臣以为这点说的很好。”刘宗周身着大紫斗牛袍,举着玉笏板向皇帝直言,“但哪些开支是必须的,哪些又是不必须的?”

    “陛下起兵以来,推行诸多仁政新政,都是很好的。诸如取消军户匠户,取消贱籍,罢撤天下卫所,更定宗藩奉养制度,都为朝廷减少了许多开支,甚至陛下勤俭节约,不喜奢侈,到如今后宫不过十三人,内侍宫女总不过数百。

    相比起崇祯末年宫女九千、太监杂役十万,陛下勤俭之心确实为天下表率。”

    刘宗周比较公道,做的对的也不吝惜赞赏,该是什么是什么,但不对的他也坚决反对,“养兵供军护国守疆,乃是必须,但以如今情况,扩编太过迅勐,军队开支过高,朝廷无力供给。

    江南一名长工,一年所得不过三两银子。而现在军中的战兵,最低一月饷三两九,最高四两五,其余赏赐、抚恤等也极高,虽厚饷重赏激励将士,但朝廷无力负担。”

    “另外各军还专门配辅营夫勇,一夫每月至少三两,每一百战兵要配三十六夫勇,这部份开支也是巨大,”

    “臣以为,辅营皆可裁撤,战时就地征召壮丁协助即可。”

    “战兵的饷银,可适当降低,上等日薪一钱,月三两,中等日薪水九分,月饷二两七,下等日薪八分,月饷二两四······,此外,既发厚饷,便当取消月粮,出征在外,可适当补发行粮。”

    “更不需要厚饷雇佣西洋教官和佣兵。”

    “军官也可适当的加俸,但亲兵名粮不应当给,公使银也不应当别给。一名营官,不过管五百兵,结果月饷五十两,相当于每兵增加了一钱军费,公使银又一百五十两,再加三钱,其又有十名亲兵名粮,再增十个士兵军饷,太过矣!”

    朱以海坐在那里,听刘宗周细细说完,没急着反驳。

    刘宗周是天下有名的腐儒,不过朱以海不认为他是个真书呆子,他只是一个胸怀道义能坚持的人,在当今这种时候,既需要干吏能才,也需要这种能够坚决道义,坚持方向的旗手。

    他说的这套,是理想主义。

    朱以海新政,确实裁减了许多开支,宗藩、卫所、宫廷,这三大项里已经减了许多开支了。

    如原来朝廷几十万宗室,分封而不锡土、列爵而不临民、食禄而不治事,且不可参与士农工商四民之业。宗室有优越的政治经济地位,广娶妻妾,宗室人口大量增加,他们广占田产、兼并土地,巨大的宗禄开支耗费大量国家财富。

    万历年间,天下岁供京师漕粮四百万石,而诸府禄米凡八百五十三万石。以山西举例,留存一百五十二万石,而宗禄就要三百一十二万石。以河南举例,存留八十四万三千石,而宗禄就一百九十二万石。

    二省留存之粮,借令全输,不足供禄米之半。

    而明末时天下各地卫所军户,早已糜烂不堪战,可各地卫所却还有一大部份需要拿月粮的守城兵,屯田的军户根本供应不了,还得州县补贴,养了百万兵,结果不能战,却还得往里贴大量的粮食,他们还占据了大量的屯田耕地,不但没能给朝廷缴税纳赋,反而是个无底洞。

    仅宗室和卫所供军,这两项,就压的明末朝廷的财政不堪重负,透不过气来。

    而明末还有一大开支,就是宫廷。

    内宫宫女九千,这个数量是比较真实的。

    太监杂役十万嘛,倒是比较复杂些,其实明末的宫廷太监,因为机构众多,不仅仅是在紫禁城服侍皇帝,他们有十二监,下面还有诸多机构。

    隆庆年间,工部的一份报告里曾说,南北二京,内侍实一万二千七百二十九员,此后这个数字还在不断膨胀中,万历元年一次就选净身男子三千二百五十分拔各监局应役,六年又收两千多名,十一年又收两千,十六年又收两千,二十九年,又收三千。

    仅实录上不完全统计,崇祯年间就增加到三万多。

    内织染局下,宦官和劳工多达一万一千五百多人。

    宫廷人员还有大量医官,崇祯初年,官医增加到五百三十三人,而文思院官匠人数,也增加到近三千二百名。

    明末锦衣卫数量更是多达三万四千四百余人。

    此外在外镇守的太监、江南织造等的太监等,也数量众多。

    当时仅在京中,供给宫廷、内侍的钱粮丝布瓷器等的数量,就差不多是十万人的标准的。

    仅宫里长随以上内侍,就有两万多,而长随以下的还有很多,不住在宫里的各监局下属的太监、长随等内侍人员,数量更庞大。

    当然,这里面真正净身的太监了就两三万人,其余的是隶属于十二监下的人员,都是为皇家服务的。

    嘉靖时负责宫廷供应的是光禄寺,岁用银三十六万。

    刘宗周说的宫人九千,太监十万,其实不够严谨,实际情况应当是宫女数量差不多,但太监十万是不可能的,当然如果把整个宫廷和为皇家服务的这些宦官机构下的随从甚至临时工算上,也大差不差。

    虽然经制额不多,但就算临时工也终究是要开销的。

    二三十万宗室,六七十万卫军,加上近十万的宫人内侍等,这三样的开支确实是非常大的,朱以海几刀砍下,不断精简,节约了大量财政开支。

    现在,朱以海设了南京应天,东京奉天、还有绍京绍天,设了三个都城,但三处宫里加起来的宫人也不过千,内侍数量也大大减少。

    特别是对原十二监做了极大的精简,新增设了内务府,将许多事务移交给内务府,特别是原来诸如织造等许多这种皇家手工作坊等,如今基本上都划到内务府名下,并采取的是类似半独立的经营模式。

    仍是皇家所有,但相对独立,大量的工匠、工人甚至都是如外面市场上一样是雇佣模式了。

    另外还有一些手工单位,更是直接划出去,不再由宫廷内侍管理了,十二监局虽然还在,但他们都精简了人手,只负责核心的职责,其它许多附属的差事都夺了。

    内务府接管了大量皇家手工作坊,但经营模式也改变了。

    二三十万宗室,经历了这些年的大动荡,许多宗室死在闯贼、西贼等手上,也有许多落到鞑子手上,减少了许多。

    如今幸存的有近半到了南方,还有不少仍滞留在北方。

    对于这些宗室,朱以海也是数次调整宗室制度。

    让宗人府负责安置这些宗室在各地落户。

    宗位爵位大改,俸禄大降。

    仅保留不多的藩,世袭罔替,其余的都要降等袭爵,庶出还要降二等袭爵。

    不过朱以海改革了这些后,也给宗室一些好的福利待遇,比如允许他们自己取名字,自己娶妻嫁女,允许他们读书参加科举,也允许他们当兵,可以做官。也可以去经营四业,为工为商。

    取消了许多限制。

    另一方面,宗室俸禄大降同时,对宗室里新出生的人口,发放一份口粮,到六岁时,减半,发到十二岁为止,这份口粮是每月六斗米。

    而宗室年满六十岁,又可以领养老口粮,每月六斗,直到去世。

    宗室儿童读书,还发给一份补贴,一月三斗米。

    这些口粮,不由户部国库出,而是皇帝的内帑里拔出,相比过去,这笔补贴粮其实不多,还没给各地县学里秀才廪米多。

    宗室的俸禄比朝廷官员俸禄,要低了几档次,基本上也就是养家湖口,想继续以前优越的生活是不可能的,得自己做事,不管是读书做官还是当兵吃饷,还是务农经商等,都得自力更生。

    像以前一样,亲王禄万石,一品官才年千石的事不可能了。

    除了几大****世袭不降,但他的其余嫡庶子却都要降等袭爵,庶出的还要一次降二等,一直降下去,爵位也是越降越低,甚至最后只能保留一个宗室子弟的头衔,一个月只能领二两银子六斗宗米而已了。

    甚至新制度还规定,皇族女子出嫁后,就没再有俸禄供养了,她们的丈夫驸马、仪宾什么的自然更不可能有。

    这些改革力度之大,甚至比当初刘宗周上的那些改革建议还要强许多。

    不过刘宗周认为皇帝给百官加俸禄,给士兵厚饷,这等于把好不容易减下来的那点,又给搭进去,还要再找补许多。

    因此他强烈建议,百官不能加俸禄,士兵更不能太过优厚,当兵打仗不是享受去的。

    “刘总宪,如今不比以前,大明兴盛之时,斗米只要二十钱,一斤肉不过六七钱,一斤鱼一二钱而已,一两银子能买到很多东西,但是现在呢?虽然江南已经稳定,但物价仍然很高,现在广东米价是一石一两二左右,在浙江约一两三四,到了太湖周边则是一两五,而江西是一两六七,到了湖广四川是二两,

    过了江更贵,现在淮扬一石米大约要三两,登州也要一两八。

    在河南山东灾区,现在每石起码要银五两,还有价无市。

    万历中期,南方一石米大约也就是五钱银,到天启崇祯初,南方一石米要一两。”

    明代自中期以后,白银本位化,也带来了温和通胀,物价一直在涨,只是涨的较温和缓慢,而在天启崇祯时,各地灾害不断加上兵灾,导致物价全面全面暴涨,甚至居高不下。

    在崇祯初,米价涨到一两银一石,百姓们觉得难以接受,可后来很快涨到二三两一石,甚至四五两都买不到粮,就只能是人相食了。

    现在情况好转,可江南的米价仍然还要高于崇祯初年,起码还得有个两三熟,南方还得不再遭兵灾,才有可能回落到一两银子一石以下,但想再回落,已经比较难了。

    除非鞑子被灭亡,全国再次恢复稳定,到时人口锐减,粮食产出稳定,有了粮食富余,才有可能跌些。

    在如今这种动荡下,物价贵是正常的。

    一方面是许多人朝不保夕,背井离乡,连口饭都吃不上,所以要是能有个落脚地方,再有个吃饭的活,哪怕再便宜的工钱都愿意干的,别说一年三两的长工,就算只包吃住再给个二两,难民们都愿意。

    可另一方面,因战乱等导致动荡,有些工匠等却又稀缺,比如现在懂手艺的铁匠、木匠等许多工匠,他们的薪水反而更高了。

    比如舟山的造船厂、铳炮厂等订单多,工期紧,到处招这些熟练工匠师傅,他们的待遇就水涨船高,甚至连皇家田庄里招的一些老把头农民,现在一年薪水都能拿到九两。

    所以,现在总体上物价资供应不足,导致价格普涨,薪水工资等也涨了,但另一方面,因为战争灾害,一些难民们为了求活,却是最便宜的劳动力。

    些些零工,从只包吃,到一天十文二十文,再到五十文七十文不等,有手艺的一天一二百钱也很寻常。

    所以打短工的,一月最少的二三百文,最多的能有一两多。

    那些包年长工,包吃住外最低还有三两银子,但高的已经有十两了。

    刘宗周说一个长工一年三两银子,那是包了吃住后,甚至是以前的水平,现在还拿三两的,一般是北方来的难民。

    战兵一月饷四五两,若放在以前,那确实高。

    但现在物价起码是万历年间的两三倍,以前五两银子能买十石米,现在十两银子在南方也只能买到三石多点米。

    所以实际上现在饷银跟原来差不多购买力。

    士兵虽然在军中包吃包住,但也还得养家湖口,就那几石米,养上几口人也勉强温饱而已,这还是拿命拼回来的。

    “刘总宪!

    “将士们为国征战,抛头颅洒热血,这钱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挣来的。”

    “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为众人开路者,不可使其困于荆棘!

    将士们是国之卫士,不是简单的雇佣的长工,这不是简单的混口饭吃,而是为国牺牲奋战的勇士,对于他们,我们必须拿出所能拿出的最高礼遇!”

    “一个战兵的饷银高于长工佃户,这难道不是很正常吗?”

    “一个战兵,也不过跟匠人收入差不多,高了吗?”

    “朕觉得一点都不多,甚至若不是朝廷财政不足,还要再提高他们的饷钱,对于他们,必须时刻怀有崇高敬意,朝廷也必须时刻优先保障他们!”

    “大明早些年卫所军人的落魄狼狈,大家难道就忘记了吗?

    他们是国之长城,当他们困饿了,倒下了,这长城也就倒塌了,异族的凶蛮敌人也就杀进来了!”

    “如果我们连基本的保障都给不了,如果我们不能让他们后顾无忧,又怎么让他们为朝廷付出牺牲?”

    “宗室的俸禄朕砍了,

    宫廷的开支朕削了,

    但将士们的俸禄,

    朕不可能削减半分!”

    “辅营也不会裁撤,这些不是民夫,而是辅兵,一样是兵,是保障战兵们安心作战的。辅兵的待遇也不会削,因为他们一样是拿命在拼!”

    “朕今天就跟大家说明白,不仅不会削减将士军饷,朕还要再增加他们的福利!”

第527章 拼的就是实力

    殿中。

    参与廷议的众大臣中,有太多起义从龙元勋。

    宋之普、陈函辉、柯夏卿,这三位台州天子首义元从,内阁换了几茬人,但他们三个都没动过。

    还有于颍、张国维,也一直在内阁里。

    六大殿阁大学士,仅有一个祁彪佳不是最初协谋元从,却也是绍兴人,也是最早响应的大臣,如今也一直留在内阁为次辅。

    徐石麒、沉辰荃、虞大复、陈潜夫、钱肃乐、孙嘉绩、熊汝霖、沉文忠这些心腹元从,也都加内阁大学士衔,授尚书、通政使、大理寺卿等正卿之职。

    还有如掌印都给事中华夏,掌道御史顾炎武等这些人,那都是皇帝底气所在。

    正因有他们,所以皇帝能一路走到今天。

    当然,此时还有无数没有出现在这里的将领们,王之仁、张名振、王相、吴凯、郑继武、郑遵谦等一员员大将,更是皇帝最硬的底气所在。

    “咱们总还不能不如满州鞑虏吧?”皇帝大声问道。

    “看看鞑子是如何对八旗的,他们宣称满州甲兵系国家根本,对八旗兵丁给了很高的优遇和抚恤。

    入关之前,计丁授田,每丁给地三十亩,免收税赋。

    披甲当差的另有饷银。入关之后,八旗前锋、护军、领催、马甲,每名月给饷银二两,年初再提升,前锋、护军、领催月给银四两,马甲月银三两,年支米二十四石,出征另给行粮!”

    “每年端午、中秋、春节三个年节,还有赏银,可达俸银一半。”

    “另外每年还有两包盐,马甲还有额外的草料钱和养马钱。”

    “八旗兵丁除兵役外,壮丁差徭杂役等永停输纳!”

    “而他们的行粮也很丰厚,派往出征的官兵,军官按品级给两年俸银,马兵十五两,步、守、新募兵丁各给六两银。

    “他们的抚恤也很丰厚!”

    朱以海说这些的时候,其实是有些感慨的,鞑子为何能战,就跟他们的这些待遇有关,当兵的有这么好的待遇,那自然能打敢冲。

    其实八旗兵,本质上跟明朝的卫所军丁没什么差别,都属于军户,唯一任务就是训练打仗,给他们分田,发饷银,平时训练,遇战事出征。

    出征还有月粮,打的好还有赏赐,就算受伤战死也有丰厚的抚恤。

    这种制度,其实最能激励,隋唐时的府兵制,本质上就是这种,当兵的有基本的保障,待遇也还好,甚至免除税赋杂役等等。

    明初的卫所制开始也还可以,只是后来渐渐的就烂了,当兵的都当成乞丐了,这还有什么战斗力可言。

    鞑子的抚恤,不分满州蒙古还是汉军八旗,凡是正身旗人,任巴牙喇护军者阵亡给白银二百两,马甲步甲都是一百五十两,如果是汉人家奴临时充甲兵战死亦给银一百两,这是一次性的现银抚恤,还不包括丧葬费以及立功的津贴等。

    绿营待遇低一档,马兵阵亡抚恤七十两,步兵是五十两。

    一般安葬费等都还有十两银子。

    军官的抚恤更高,比如提督阵亡,抚恤八百两。

    “诸位,你们听听,鞑子一群关外蛮夷,但对于八旗兵丁的粮饷和抚恤,是不是让我们羞愧?他们当初在关外只占据一隅之地,却能敢拿出这样的丰厚粮饷抚恤来,为什么我们却不能?”

    大明以前规定,军官阵亡,由嫡长子继承职位,如果儿子年幼,可以给全额俸禄一直到成年继位职位,没嫡长子,则嫡长孙。甚至还可以借职给兄弟等。

    如果是士兵阵亡,无人承袭位置,就给三年全额军饷,随后减半,如果有子弟承袭士兵位置,则只给丧葬费。如果病故,无人继承位置,则给父母妻子终身半份军饷,如果士兵阵亡,给予妻子三年军饷,随后终身,月给三到六斗粮。

    以前明朝是卫所军户制,一旦当兵,就成世袭军户,战死了就要由儿子继承当兵,没儿子则兄弟顶替。

    有接替的,那阵亡后只给点烧埋银子。

    没人继承,给三年的粮,一月一石,三年就是三十六石粮,随后妻子领半禄,也就是一个月给三到六斗,如果妻子改嫁就没了。

    当然,明朝卫所糜烂,财政困难,连那些当差的卫所守兵,都拿不到月粮,一直拖欠着,那些遗霜们的那点月粮就更难拿到手了。

    就算能拿到手,对比鞑子的抚恤,那也是相差巨大的。

    同样是一条命,在战场上本来应当是等价的。

    结果鞑子的命却比明军的贵上好多倍,人家优厚待遇,无后顾无忧,自然奋勇敢战,明军平时吃不饱穿不暖,饿着肚子上战场,家里妻儿老小还在挨饿,这怎么打仗?

    甚至战死了,家人也没保障,那就是白死。

    谁愿意拼?

    朱以海给御营士兵提高了军饷,提高了军功赏赐,也提高了战死受伤的抚恤等,之前是战死给十两。

    后来提高了些。

    “诸位,我们要跟鞑子打仗,要想打赢鞑子,不能光一味要求将士们勇敢、牺牲,首先就得给他们提供跟鞑子起码一样的铠甲武器,提供给一样的粮饷,甚至给予一样的抚恤保障,如果我们做不到这些,也就没有脸去要求他们比鞑子还勇勐敢战!”

    “灾害时,治灾先治吏,

    战争时,治国先治军!”

    “要治军,先要厚赏!”

    “既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这是世上从没有过的道理!”

    皇帝一番话,说的刘宗周这个炮王都没法接。

    张了几次嘴,最后还是闭上了,是啊,只谈牺牲,不谈待遇,那不是耍流氓吗?刘宗周最重道义,此时也张不开这嘴了。

    “不说比鞑子待遇更好,起码不能让咱们的士兵还不如鞑子!所以朕不但不会削减他们的军饷,甚至还要再提高一些!”

    “之前,我们的将士们实际上一直是发的半饷,年节时再补发部份,也基本上只补发了一半,仍然欠着许多。”

    鞑子也发年节三赏,是月饷的一半了,这是额外的。

    他们马甲一月四两,那是实打实四两,一年四十八两,年节还能发二十四两,那就是七十二两一年了。

    朱以海御营上等兵一个月四两五,但平时发一半,每月发二两二钱五,端午、中秋、新年三次,每次发四两五,然后一年下来还欠十三两五。

    三个年节,等于是每次补发一个月全饷,最后还欠三个月的。

    鞑子马甲一年实到手七十二两,御营上等兵到手是四十两半。

    鞑子一年还有二十四石粮,御营这边是每月六斗,一年才十二石。

    朱以海现在说要提高御营士兵待遇。

    以后比如上等兵四两五一个月不变,平时仍发半饷,年节各补发一个月全饷,一年下来欠三个月。

    这三个月饷,朝廷给他们存起来,另外再补三个月存进去,等于御营上当兵当一年兵,到手四十两半银子,朝廷还给他专账上存了半年的饷银二十七两。

    这二十七两存在里面,在他们阵亡或伤残退伍或退役时一次性发放。

    一年二十七两,十年就是二百七十两。

    刘宗周忍不住道,“陛下,朝廷只怕难以负担!”

    “刘总宪不妨换个观念来看,本来朝廷说好给上等兵一年五十四两银子,但平时只发了二十七两,年节补发了十三两半,仍还欠饷十三两半,对吧?就算全发了,其实一年也才五十四两,比起鞑子的四十八两也没多几两,而他们年节赏是另给的,全加起来有七十二两。”

    “朕现在实际上相当于给士兵加饷,一年加十三两半,一个月也就加了一两多一点,一年全加起来,也就是六十七两半,平均每月五两六钱二分五厘而已,比鞑子仍少五两半。”

    “朕也是考虑到眼下朝廷财政确实困难,所以不说直接按月发给,而是跟那三个月的记起来,这也算是给士兵们的一个保障,他们阵亡、伤残或是老了退伍时,朝廷一次性发放这笔钱,阵亡的,妻儿也能生活,伤残的,余生也有保障,就算老了退伍,也有一笔养老钱。”

    对于朝廷来说,这笔钱不用马上付,一直存在账上,也不用额外给付利息,就相当于是发行国债一样,用以后朝廷的财收,来慢慢填补现在的不足。

    那每年的十三两半银子,也不直接说是加饷钱,而换个诸如养老金之类的名头或是年金,恩银之类的,士兵们绝对会很感激的。

    毕竟换个名,那就相当于是朝廷额外给的保障福利。

    如果是加饷,那相当于是朝廷欠他们的饷钱。

    现在朝廷每年欠三个月的饷,但是朝廷额外再给你们存三个月的,以后一起给,将来拿的时候,可都是翻倍,存的越久,翻倍的越多。

    这么简单的账,谁不会算?

    一个简单的办法,却能极大的鼓舞士气,甚至让大家觉得非常有保障,甚至还能为朝廷省下每年三个月的军饷开支,虽然说这以后要加倍给,但时间越长,其实成本还越低。

    这是个简单的金融账。

    “阵亡、伤残抚恤这块,也要提高,鞑子巴牙喇、领催给二百两,马步给一百五十两,这个我们确实给不了,

    我们按老规矩,不论官兵、战辅兵,只要阵亡者皆给三年饷,上等兵,一月正饷四两五,三年就是一百六十二两,例给丧葬费十两。

    “作战中失踪查明遇难者,照准阵亡例抚恤,查无下落者准给阵亡恤银之半。”

    “作战负伤恤银分五等,一等给一年饷银,二等九个月,三等半年,四等三个月,五等两个月,伤亡期限,一等伤为半年,二三等伤为七十日,四五等伤四十日,限内身故者,准照阵亡例抚恤。”

    “重残者,在五等标准上增发恤银,如双目失明、双手或双脚不能动者增发一年饷,一手或一足脱落者,增发半年,伤一目或一手不能展动,一足不能行增发三月······”

    “城破被杀或公差途中遇害,定为殉难,照准阵亡例减半发给。”

    “病故者,恤半年饷!”

    “因病因残退役,不论年龄,均准给口粮一份,银一两米三斗。”

    “将士阵亡、伤亡,儿女幼小者,发给口粮一份至十二岁,妻寡无子,或无妻而父母尚在无人赡养者,给口粮一份,若寡妻改嫁,停给。”

    皇帝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计划,一口气抛出。

    鞑子满蒙汉八旗加起来也跟现在御营差不多兵力,他们能出这条件供军,朱以海为什么就不能?

    要比战斗力,先来拼一波军饷抚恤福利,东风吹战鼓擂,谁又怕谁。

    你清有八旗,我大明有御营!

    你有二十万军事贵族集团,我朱以海一样能拉起二十万勋卫集团。

第528章 金殿之上释兵权

    这份全新的大明卫士军饷抚恤新标准,比之之前又大大提升了许多。

    阵亡给三年饷抚恤,作战负伤一等伤给一年饷,残疾一等还再增发一年饷,也就是一次补给两年的饷抚恤。

    如果作战残疾退役,每月还给一两银三斗米的口粮。

    甚至寡妻、孤儿、老父母等,在他阵亡后也还会有口粮供给。

    全方面的保障。

    特别是月饷虽没变,但增加了一个养老金,每年三个月存在里面,以后阵亡、病故或伤残退役、年老退役后,就一次性翻倍发放。

    全方面的对标鞑子。

    他们一个马步甲阵亡给银一百五十两,我们就给三年的全饷。

    他们给十两烧埋银,我们也给。

    鞑子能提供的,我们都要跟上,不能比他们差,起码要做到差不多。

    他们给三十亩田,朱以海提出,凡成为上等兵,也给三十亩地,

    从官田或原卫所军屯田中划拔,以略低于市价的价格卖给士兵,

    且可以分成二三十年缴这笔买田款,摊下来,每年要给的钱很少。比如,一亩地如何仅卖三两银,再分成三十年,一年不过一钱银子,三十年分期还免息。

    三十亩地,一年也不过三两银子,若遇大灾年还可以暂停一年还款。这种情况下,三十亩地耕种,怎么也不用担心这三两银子的还款的。

    一个上等兵一年饷银可就能到手四十两半,还存了二十七两的养老金呢。

    “陛下,臣觉得陛下确实心怀将士,不肯辜负他们,但这个标准确实有些高,这三十亩地分期无息卖给士兵,那基本等于把官田白送了。那个每年增加三个月饷,现在看不多,可一个上等兵,一年累积二十七两,十年就是二百七十两,要是三十年能得八百一十两了,十万兵可就是八千一百万两!”

    “鞑子给八旗兵丁待遇虽厚,但满州、蒙古、汉军八旗全加起来,也才不过十万,而且他们的这待遇,也未必全落实。”

    “刘总宪不需要这般多说,八旗不到十万是没错,但他们这银子是真给,虽然也会有些克扣贪污等,但这是下面人问题,鞑子朝廷是真给了的。

    我们现在兵马比他们多点,但那也是因为我们是新军,还没有他们装备好,没有他们训练足,没有他们经验丰富,所以必须得多练些兵才行。

    一个战兵一年五六十两银子,不要嫌多,这是冲在最前线,以命为国拼杀的卫士,这钱花的值,也必须得花。

    等什么时候驱除鞑虏,恢复中原,我们再刀枪入库马放南山,那时再来削减军队,节省军费不迟,现在,舍不得往军队往士兵身上砸银子,这就是自废武功自寻死路!”

    “朕相信,鞑子都舍得砸,也砸的出这么多银子在军中,在士兵身上,那朕为何就不行,我大明为何就没银子砸,还是不肯砸?”

    “朕想对诸卿,对天下人说,若没有这些奋不顾身的将士们抛头颅洒热血,如今的江南安得宁静?”

    “想想鞑子这些年做的恶,去年他们屠扬州,八十万人大城,成为鬼狱。

    如扬州这样被屠的,还有无数没被屠,但被劫掠一空的城镇,若没有大明的将士们奋起反击,如今江南安的宁静?”

    “看看现在的淮南、山东、河南等地,现在还是一片战火,水深火热之中,所以将士们在前线守边、杀虏,后方的士绅地主、工匠商人、农夫百姓们,也应当团结一心,众志成城,各出一份力量,地主纳粮,商人缴税,齐心协力,共创太平!”

    一番话说的众臣们都很激动。

    不过刘宗周在沉吟了一会后,还是据理力争,他同意提高给将士们的福利,但也认为眼下财政压力大,就算扩军也得一步步来。

    各省的省营,他提出应当加快整编,特别是后方的省,应当先只编一镇,比如福建、广东、浙江、江西、江苏、广西、贵州这七省,先只整编一镇,五千甚至三千兵就好。

    不打仗,整编两镇一万人,那压力太大。

    有三五千,再配上些团练,稳定后方治安应当不成问题,可节省许多开支。

    江西行营、广西行营,都可以暂时不设,以后再慢慢来。

    御营各镇,八千人还是太多,应当五千战兵一镇,现有的这本部二十一镇足够多了,甚至可以只保留二十镇,总共十万战兵。

    湖广、川贵、陕甘、福建四行营,也应当改成五千人营,或者扩编为两个行营,各四千人。

    总之,刘宗周认为,军队不是光有数量多就行,还是得精锐能战,如果数量少些,就能装备更强,军饷粮草等也更能保证。

    甚至在设行营的省,可以不再额外设省营,如福建、湖广、四川、陕甘,这样的话,两广、云南、江西四省各市以一省营兵。

    然后浙江、江苏、安徽这三省,由御营本部、京营负责,也无需再设省营。

    那样,御营本部二十镇,京营三镇,行营四镇,省营四镇,总共三十一镇,统一五千战兵一镇,配一千八辅兵,那总共十五万五千战兵,加五万五千八辅兵,全部二十万出头。

    一兵饷钱五六十两,军饷钱千万出头,可就削减下来许多了。

    朱以海对刘宗周的张口就来,却也没反对。

    事实上,大明军事上的节节胜利,尤其是皇帝亲领的御营的节节胜利,正在全面洗牌大明控制区的势力,包括非直控地区。

    如四川成功的整编军队,江西和湖南也整编的不错了,至于说两广和福建,如今也在几次博弈中,通过拿下丁魁楚,重用瞿式耜,调走郑芝龙,派御营南下等办法,已经基本上把岭南给纳入控制。

    云南还在动荡,朱以海也恰好把广西、贵族一些还不怎么听话的军头派过去,驱虎吞狼,又是调虎离山,趁机加快对几省的控制。

    总体上来说,御营打的胜仗越多,前方形势越好,后方也就越听话了。

    江浙地区现在更是御营经营的跟铁桶似的,现在又新拿下淮南,夺占半个山东和辽南。

    鞑子那边形势却是越来越坏,他们传统的战法,对上朱以海的这种乱披风拳法,也是被打的晕头转向,而鞑子内讧,多尔衮暴毙,他两个兄弟也接着被害,也将掀起新一轮洗牌。

    这必然也会影响到鞑子。

    所以这一阶段,明军其实也暂时达到了一个进攻的顶点,再打也没有余力了。

    新拿下的淮南、登来、旅顺,都需要时间巩固,没有一定的时间,也难以立即对徐、颍甚至济南这些重镇发起更大规模的进攻。

    而且朱以海根本不想去围攻这些坚城和重兵集团。

    运动战避实击虚是一回事,强攻硬战坚城又是回事,这种攻城战是非常容易大伤亡的,朱以海不愿意轻易去围攻。

    况且,现在他也需要时间休整,消化新占领的这些地方。

    所以接下来可能要重新调整部署,适当的对御营进行一些调整也是必要的,甚至把这边二十一镇加三镇京营,以及省营等,二十来万人马,再精编成二十三镇,变成十一二万战兵,也是值得尝试的。

    之前暴兵,也是形势所需,现在战略形势大好,不需要这么也行。

    撤下来的,也不是直接就遣散,可以拉到后方去。

    就如刘宗周建议的,那四个行营,可以一分为二嘛,然后有御营的省,就不需要再置省营了,或者可以两镇改为一镇,五千变三千这样。

    从江浙将一些御营调往岭南,八千福建行营,再调七千人过去,到时就可以一分为三,变成福建行营、广东行营和广西行营,或者只要调三五千过去,再加上些地方营兵,整编。

    原有的营兵,继续整编,多数就就地裁撤,或转为地方团练,就不再是现役了。

    既节省军费开支,还把岭南的军事权拿回来,军权控制在手,地方行政司法财税等自然也就都能完全掌握到手了。

    按这种思路,其实最终就是完全可以由御营控制地方,彻底罢撤省营。

    御营代表着中央权威,是对地方派的重新控制。

    而御营又是天子亲军,自然也意味着天子对朝廷的完全掌控。

    这样搞,对朱以海自然是非常有利的。

    于是乎,皇帝笑呵呵的采纳了刘宗周的建议,下旨御营将要再次大整编,京营的三镇,分驻三京,南京、绍京、东京。

    御营将分为本部和行营,本部将整编为前后中左右五厢,各辖四镇,每镇十营五千战兵,一千八辅兵。

    原四个御营行营,将扩编,福建行营将整编为福建行营、广东行营、广西行营。

    湖广行营将整编为湖广行营和江西行营。

    川贵行营将整编为四川行营和贵州行营、云南行营。

    陕甘行营将整编为陕西行营和甘肃行营。

    四营变十营,以四营以及地方省营和部份本部抽调去的兵将完成整编,整编后,每镇五千战兵,一千八辅兵,各省将不再另设省营。

    御营本部后厢四镇,镇守浙江,左厢四镇镇守安徽,右厢四镇镇守江苏,中厢四镇镇守山东,前厢四镇镇守辽东。

第529章 一言九鼎

    东江耿仲明、南昌金声桓、大同姜瓖、延安王永强、河中丁喇印、陇右贺弘器、湖北李赤心,七镇属于特设外镇,许便宜行事,也暂不享受御营待遇。

    御营本部五厢二十镇,行营十镇,京营三镇,外镇七镇,除外镇外,每镇皆五千战兵,一千八辅兵额,朝廷按此实兵实饷实练实战!

    除外镇,总计划整编为三十三镇,共十六万五战兵。

    御营五厢各设提督,挂将军印。

    “诸位大人,此事可还有意见?”主持廷议的刘朝站起来问。

    没有吭声。

    “刘总宪?”

    被点名问到的刘宗周能说什么,皇帝从谏如流啊,一下子就削减了这么多兵额,御营所在的十五省,直接把省营全整编掉了,这一下就等于省了三十镇省营十五万人啊。

    御营本部五厢剩十万,行营剩五万,京营一万五,这力度,刘宗周也说不出话来。

    他觉得皇帝让步很大,能听的进臣子的话。

    有这样的结果,已经很满足了。

    本来他反对给官员厚禄,给士兵厚饷,可皇帝一番话,让他无法反驳。

    左谏议大夫洪承畴站了出来,“刘公公,我以为陛下已经考虑的非常全面了,面面俱到,战争之时,苦了谁也不能苦了前线的将士们。

    好钢得用在刀刃上,如今朝廷的财政也得优先用在将士们身上。”

    “一年军饷就算是千万,那也是必须要花的。经过这番调整整编,以后各军饷银也就控制在千万左右,另外的开销就是战舰、火炮、鸟枪、火药、铠甲、刀枪以及运输的车船,还有消耗的粮草、马匹这些,预计两千万总应当不是够的。”

    “先按三千万做预算,给军队留足银子先。”

    户部尚书阮大铖目光在洪承畴身上扫过,接话,“今年财收总共能达到四千五百多万两银子,而明年应当还是有些增加的,主要还是工商税和关税、厘金、盐茶矿税这些都还有很大上升余地。”

    “保守估计,明年总共五千万两银子,外加五百万石漕粮是有保证的,我们户部可以给军队留足三千五百万到四千万两银子先。”

    “有这么多吗?全给军队其它开支呢,地方上呢?”

    “现在朝廷的税制,地赋丁银这块,上缴时已经给地方留存了许多了,今年这三千万里,地丁银外加卖地钱、土地契税等,实际上是没算上地方留存的那部份的,我们做预桉,只算缴入国库的这些。”阮大铖说这话的时候很有底气,身为户部尚书,就得有钱有粮,否则这官就当不安稳。

    上首。

    御座上的皇帝开口了。

    “明年的预算,给军队留三千万就够了,朕的皇家内库还是能再补贴一部份的。”

    皇帝的产业很多,有很多抄没的田地庄园商铺等资产,也还有银行钱庄、盐场、矿山、织造局、造船厂、甚至铸炮厂、茶行、外贸商行、海船商队这样的许多产业,这些都是大买卖。

    皇帝的这些产业虽赚钱,但皇帝向来讲究公私分明,不管是自己的田地,还是矿山、商铺等,经营归经营,该纳的税是一文不会少,就算是路过的关税、厘金也都是要求照缴不误的。

    朱以海一向要求得分清楚,就算是宫廷里采购皇家茶行里的茶叶,或是织造局的丝绸等,那也是得正常账目往来的,而且按规矩都要交税。

    这样做的目的就是理清责任,经营的好的有赏,有提成,经营的不好的要罚,要换人。赚就是赚,亏就是亏,但得明白哪个是赚了哪个是亏了,哪个办事得力,哪个辜负圣望。

    所有的往来都要钱货账目清楚,纳税从皇帝开始,皇家产业是皇家产业,内帑是内帑,朝廷是朝廷,不能搞湖涂账,统一市场化经营。

    皇帝哪怕从自己家茶行拿茶叶,也要先从自己的内帑里拿银子,按正常市场价格从茶行买茶,都要走账。茶行赚了钱,年底该分红的分红,该上缴利润的上缴利润。

    正是因为皇帝的这套规矩,所以皇帝的产业扩张迅勐,但经营良好,而就算是刘宗周这样的嘴炮,都不好过多反对。

    毕竟皇帝也纳税,还没优免,皇帝经营的很多产业,更是一般小民参与不了的,算不上与民争利。

    皇帝又不去卖菜。

    经营的都是矿场、冶炼、造船、铸炮、铸币、银行、钱庄,以及高端的丝绸织造、棉花纺织、海商贸易等等。

    甚至皇帝的好多产业,其实并不是完全由皇家所有,有不少还拉了许多元勋大臣们参股的,大家一起掏了本金,出钱出力,然后一起分红。

    每搞个买卖,皇帝都喜欢拉一群元勋大臣加入,所以这些产业还真不好攻击。

    虽然他刘宗周一次次拒绝参一股,但别人也不是偷偷摸摸,是奉旨行事,甚至诸如造船、冶炼等许多,那也都是朝廷急需,更别说还缴纳了那么多税收。

    皇帝的小金库挺充实,却也不吝惜,赏赐勋贵大臣,赏赐将士们,甚至救灾、赏军,皇帝都经常从内帑拔钱。

    有这样的皇帝,大臣们还能说什么呢。

    “那就照此决议拟旨下发,兵部、户部、御营,以及各省总督、巡抚、提督、总兵们奉旨施行!”

    刘朝笑着总结。

    廷议有特殊性,廷议上达成的决议,甚至无须再通过平常的那套程序,不用票拟、批红、科抄等,可以直接就拟旨下发执行。

    旨意由总理处行走的大学士沉辰荃亲自草拟,

    旨意拟好,阁部大臣们排队上去签字。

    内阁首辅宋之普第一个签下自己的名字,一笔漂亮的花签。

    六位阁老依次签名,然后户部尚书、兵部尚书等,司礼监掌印太监刘朝也在上面签字,最后谏院左谏议大夫洪承畴签字,谏院的几位掌印都给事中,也各上前签字。

    旨意内容不算长,但后面签署的名字却长长一串,总理处、内阁、司礼监、六部、谏院、通政司······

    看着这张签好的旨意,大家都出了口气。

    这廷议七事,第一件事取得开门红,气氛挺好,解决的也很好,甚至洪承畴偷偷打量皇帝,发现皇帝脸上很平静,甚至嘴角还带着一抹浅笑。

    嗯,看来刘宗周站出来说了一大堆,皇帝并没有不满,甚至极可能皇帝早料好了刘宗周会说这些,所以开始的提议可能只不过是漫天要价。

    毕竟,想要在房子上开一扇窗,最好是先提出把房子推了,否则碰上刘宗周这等拧人,最喜欢事事都要杠上一下。

    反正有事没事先杠一下。

    现在刘宗周一番劝谏,皇帝调整旨意,接受了刘宗周的许多进谏,刘宗周也无话可说,甚至觉得很受重视,皇帝能够纳谏。

    他又特意瞧了几眼谏院的六位掌印都给事中。

    这几个虽然品级不高,不过四品,但因为是六科掌印,所以其实职权极重,那几位二三品的司谏司言等,其实完全不如这六位掌印。

    连洪承畴都得跟他们搞好关系,否则他们若是不听话,他这谏院院长也当不稳了。

    好在刚才这件事情上,以华夏为首的几位掌印,明显还是很满意的,他们虽然握有封驳之权,还能参议国政,但今天廷议上,很中规中矩。

    甚至刚才都没有谁特别站出来发言。

    洪承畴记得以前大明的那些给事中们,那个个都是桀骜不驯的,只要有机会,那都必须站出来展示一下存在的。

    正因为有那几十个给事中的存在,所以大明朝堂,经常出现一个奇怪的情况,就是议而不决。

    不管怎么议,最后都难出结果,因为这些给事中们总会反驳,而且党争激烈,给事中也往往分成几个党派的,互相攻击,越议就越难出结果。

    但现在的谏院,从两位院长,到六科掌印,再到现在的左右给事中,和各科给事中,却并没有这种明显分裂的情况,虽然出身各异,有时也会有派系之争,但因为许多谏院的给事中,以前都有过污点,如降过虏降过顺或从过贼等等,所以他们在现在的朝堂上属于异类。

    就如钱谦益曾经是东林领袖,但现在身为右谏议大夫,可不管是祁彪佳还是刘宗周或是黄道周、徐石麒等等这些东林出身的人,都根本不愿意再跟钱谦益靠近,也绝不会再接纳他。

    所以谏院的众人也很清楚这些,甚至明白皇帝之所有授他们为谏院言官,正是出自于此。

    有句话使功不能使过嘛,他们这些人大多有污点,又身为谏院言官,注定只能成为孤臣了。

    以往处处要秀存在感的六科言官,现在却一个个坐在那里很平静,刚刚议的可是涉及立国根本的军队、财政等,这么大的事,结果他们却一个都没有站出来说话。

    这里面透露出的是天子的无上权威。

    皇帝连都察院和谏院的这些科道言官,都弄的一个个言听计从,仅从这方面来说,远超崇祯百倍万倍了。

    而且他能看出,这不是畏惧皇帝,而是真心支持皇帝。

第530章 天子义儿朱忠义

    淮安府,庙湾镇,蛤蜊港。

    一支百余人的马队奔驰而来,骑士们骑的都是口外大马,一色的水银绵甲,连战马都披着马甲,气势彪悍。

    自万历八年,为除射阳湖水患,向东浚射阳河,引水经庙湾、蛤蜊港入海,有了射阳河的运输,沟通大运河和沿海的运盐河,蛤蜊港很快就变成热闹的富裕市镇。

    蛤蜊成堆,商贾云集。

    在经历了战乱的萧条后,如今也是因海运再成迅速的热闹起来。

    蛤蜊港是个移民镇,每次大灾时,总有许多灾民前来,而这里繁忙的工商,也吸引了各地的人口前来,久而久之,这里便成了一个来自五湖四海的移民镇。

    “这又是哪支人马?”

    蛤蜊镇在嘉靖年间,就曾经有过歼灭四千倭寇的辉煌战绩。

    而明军如今更是在此港屯兵驻守,港口还修了一座小棱堡,还有水师舰队常驻。

    这支彪悍的马队奔来,驻守的明军却并不慌,皆因现在整个凤阳和淮安府,都已经为明军所占领。

    不管是从故黄河的上游徐州、邳州、宿迁,还是从淮河的上游寿州、凤阳、泗州来,那都是明军控制区。

    能一路来到这海边,必然是经过重重检查的。

    这支马队的到来,也没有影响到蛤蜊港镇上和港口的百姓商民们,大家现在很安心······

    一支百余人的马队奔驰而来,骑士们骑的都是口外大马,一色的水银绵甲,连战马都披着马甲,气势彪悍。

    自万历八年,为除射阳湖水患,向东浚射阳河,引水经庙湾、蛤蜊港入海,有了射阳河的运输,沟通大运河和沿海的运盐河,蛤蜊港很快就变成热闹的富裕市镇。

    蛤蜊成堆,商贾云集。

    在经历了战乱的萧条后,如今也是因海运再成迅速的热闹起来。

    蛤蜊港是个移民镇,每次大灾时,总有许多灾民前来,而这里繁忙的工商,也吸引了各地的人口前来,久而久之,这里便成了一个来自五湖四海的移民镇。

    “这又是哪支人马?”

    蛤蜊镇在嘉靖年间,就曾经有过歼灭四千倭寇的辉煌战绩。

    而明军如今更是在此港屯兵驻守,港口还修了一座小棱堡,还有水师舰队常驻。

    这支彪悍的马队奔来,驻守的明军却并不慌,皆因现在整个凤阳和淮安府,都已经为明军所占领。

    不管是从故黄河的上游徐州、邳州、宿迁,还是从淮河的上游寿州、凤阳、泗州来,那都是明军控制区。

    能一路来到这海边,必然是经过重重检查的。

    这支马队的到来,也没有影响到蛤蜊港镇上和港口的百姓商民们,大家现在很安心淮安府,庙湾镇,蛤蜊港。

    一支百余人的马队奔驰而来,骑士们骑的都是口外大马,一色的水银绵甲,连战马都披着马甲,气势彪悍。

    自万历八年,为除射阳湖水患,向东浚射阳河,引水经庙湾、蛤蜊港入海,有了射阳河的运输,沟通大运河和沿海的运盐河,蛤蜊港很快就变成热闹的富裕市镇。

    蛤蜊成堆,商贾云集。

    在经历了战乱的萧条后,如今也是因海运再成迅速的热闹起来。

    蛤蜊港是个移民镇,每次大灾时,总有许多灾民前来,而这里繁忙的工商,也吸引了各地的人口前来,久而久之,这里便成了一个来自五湖四海的移民镇。

    “这又是哪支人马?”

    蛤蜊镇在嘉靖年间,就曾经有过歼灭四千倭寇的辉煌战绩。

    而明军如今更是在此港屯兵驻守,港口还修了一座小棱堡,还有水师舰队常驻。

    这支彪悍的马队奔来,驻守的明军却并不慌,皆因现在整个凤阳和淮安府,都已经为明军所占领。

    不管是从故黄河的上游徐州、邳州、宿迁,还是从淮河的上游寿州、凤阳、泗州来,那都是明军控制区。

    能一路来到这海边,必然是经过重重检查的。

    这支马队的到来,也没有影响到蛤蜊港镇上和港口的百姓商民们,大家现在很安心淮安府,庙湾镇,蛤蜊港。

    一支百余人的马队奔驰而来,骑士们骑的都是口外大马,一色的水银绵甲,连战马都披着马甲,气势彪悍。

    自万历八年,为除射阳湖水患,向东浚射阳河,引水经庙湾、蛤蜊港入海,有了射阳河的运输,沟通大运河和沿海的运盐河,蛤蜊港很快就变成热闹的富裕市镇。

    蛤蜊成堆,商贾云集。

    在经历了战乱的萧条后,如今也是因海运再成迅速的热闹起来。

    蛤蜊港是个移民镇,每次大灾时,总有许多灾民前来,而这里繁忙的工商,也吸引了各地的人口前来,久而久之,这里便成了一个来自五湖四海的移民镇。

    “这又是哪支人马?”

    蛤蜊镇在嘉靖年间,就曾经有过歼灭四千倭寇的辉煌战绩。

    而明军如今更是在此港屯兵驻守,港口还修了一座小棱堡,还有水师舰队常驻。

    这支彪悍的马队奔来,驻守的明军却并不慌,皆因现在整个凤阳和淮安府,都已经为明军所占领。

    不管是从故黄河的上游徐州、邳州、宿迁,还是从淮河的上游寿州、凤阳、泗州来,那都是明军控制区。

    能一路来到这海边,必然是经过重重检查的。

    这支马队的到来,也没有影响到蛤蜊港镇上和港口的百姓商民们,大家现在很安心淮安府,庙湾镇,蛤蜊港。

    一支百余人的马队奔驰而来,骑士们骑的都是口外大马,一色的水银绵甲,连战马都披着马甲,气势彪悍。

    自万历八年,为除射阳湖水患,向东浚射阳河,引水经庙湾、蛤蜊港入海,有了射阳河的运输,沟通大运河和沿海的运盐河,蛤蜊港很快就变成热闹的富裕市镇。

    蛤蜊成堆,商贾云集。

    在经历了战乱的萧条后,如今也是因海运再成迅速的热闹起来。

    蛤蜊港是个移民镇,每次大灾时,总有许多灾民前来,而这里繁忙的工商,也吸引了各地的人口前来,久而久之,这里便成了一个来自五湖四海的移民镇。

    “这又是哪支人马?”

    蛤蜊镇在嘉靖年间,就曾经有过歼灭四千倭寇的辉煌战绩。

    而明军如今更是在此港屯兵驻守,港口还修了一座小棱堡,还有水师舰队常驻。

    这支彪悍的马队奔来,驻守的明军却并不慌,皆因现在整个凤阳和淮安府,都已经为明军所占领。

    不管是从故黄河的上游徐州、邳州、宿迁,还是从淮河的上游寿州、凤阳、泗州来,那都是明军控制区。

    能一路来到这海边,必然是经过重重检查的。

    这支马队的到来,也没有影响到蛤蜊港镇上和港口的百姓商民们,大家现在很安心淮安府,庙湾镇,蛤蜊港。

    一支百余人的马队奔驰而来,骑士们骑的都是口外大马,一色的水银绵甲,连战马都披着马甲,气势彪悍。

    自万历八年,为除射阳湖水患,向东浚射阳河,引水经庙湾、蛤蜊港入海,有了射阳河的运输,沟通大运河和沿海的运盐河,蛤蜊港很快就变成热闹的富裕市镇。

    蛤蜊成堆,商贾云集。

    在经历了战乱的萧条后,如今也是因海运再成迅速的热闹起来。

    蛤蜊港是个移民镇,每次大灾时,总有许多灾民前来,而这里繁忙的工商,也吸引了各地的人口前来,久而久之,这里便成了一个来自五湖四海的移民镇。

    “这又是哪支人马?”

    蛤蜊镇在嘉靖年间,就曾经有过歼灭四千倭寇的辉煌战绩。

    而明军如今更是在此港屯兵驻守,港口还修了一座小棱堡,还有水师舰队常驻。

    这支彪悍的马队奔来,驻守的明军却并不慌,皆因现在整个凤阳和淮安府,都已经为明军所占领。

    不管是从故黄河的上游徐州、邳州、宿迁,还是从淮河的上游寿州、凤阳、泗州来,那都是明军控制区。

    能一路来到这海边,必然是经过重重检查的。

    这支马队的到来,也没有影响到蛤蜊港镇上和港口的百姓商民们,大家现在很安心淮安府,庙湾镇,蛤蜊港。

    一支百余人的马队奔驰而来,骑士们骑的都是口外大马,一色的水银绵甲,连战马都披着马甲,气势彪悍。

    自万历八年,为除射阳湖水患,向东浚射阳河,引水经庙湾、蛤蜊港入海,有了射阳河的运输,沟通大运河和沿海的运盐河,蛤蜊港很快就变成热闹的富裕市镇。

    蛤蜊成堆,商贾云集。

    在经历了战乱的萧条后,如今也是因海运再成迅速的热闹起来。

    蛤蜊港是个移民镇,每次大灾时,总有许多灾民前来,而这里繁忙的工商,也吸引了各地的人口前来,久而久之,这里便成了一个来自五湖四海的移民镇。

    “这又是哪支人马?”

    蛤蜊镇在嘉靖年间,就曾经有过歼灭四千倭寇的辉煌战绩。

    而明军如今更是在此港屯兵驻守,港口还修了一座小棱堡,还有水师舰队常驻。

    这支彪悍的马队奔来,驻守的明军却并不慌,皆因现在整个凤阳和淮安府,都已经为明军所占领。

    不管是从故黄河的上游徐州、邳州、宿迁,还是从淮河的上游寿州、凤阳、泗州来,那都是明军控制区。

    能一路来到这海边,必然是经过重重检查的。

    这支马队的到来,也没有影响到蛤蜊港镇上和港口的百姓商民们,大家现在很安心淮安府,庙湾镇,蛤蜊港。

    一支百余人的马队奔驰而来,骑士们骑的都是口外大马,一色的水银绵甲,连战马都披着马甲,气势彪悍。

    自万历八年,为除射阳湖水患,向东浚射阳河,引水经庙湾、蛤蜊港入海,有了射阳河的运输,沟通大运河和沿海的运盐河,蛤蜊港很快就变成热闹的富裕市镇。

    蛤蜊成堆,商贾云集。

    在经历了战乱的萧条后,如今也是因海运再成迅速的热闹起来。

    蛤蜊港是个移民镇,每次大灾时,总有许多灾民前来,而这里繁忙的工商,也吸引了各地的人口前来,久而久之,这里便成了一个来自五湖四海的移民镇。

    “这又是哪支人马?”

    蛤蜊镇在嘉靖年间,就曾经有过歼灭四千倭寇的辉煌战绩。

    而明军如今更是在此港屯兵驻守,港口还修了一座小棱堡,还有水师舰队常驻。

    这支彪悍的马队奔来,驻守的明军却并不慌,皆因现在整个凤阳和淮安府,都已经为明军所占领。

    不管是从故黄河的上游徐州、邳州、宿迁,还是从淮河的上游寿州、凤阳、泗州来,那都是明军控制区。

    能一路来到这海边,必然是经过重重检查的。

    这支马队的到来,也没有影响到蛤蜊港镇上和港口的百姓商民们,大家现在很安心淮安府,庙湾镇,蛤蜊港。

    一支百余人的马队奔驰而来,骑士们骑的都是口外大马,一色的水银绵甲,连战马都披着马甲,气势彪悍。

    自万历八年,为除射阳湖水患,向东浚射阳河,引水经庙湾、蛤蜊港入海,有了射阳河的运输,沟通大运河和沿海的运盐河,蛤蜊港很快就变成热闹的富裕市镇。

    蛤蜊成堆,商贾云集。

    在经历了战乱的萧条后,如今也是因海运再成迅速的热闹起来。

    蛤蜊港是个移民镇,每次大灾时,总有许多灾民前来,而这里繁忙的工商,也吸引了各地的人口前来,久而久之,这里便成了一个来自五湖四海的移民镇。

    “这又是哪支人马?”

    蛤蜊镇在嘉靖年间,就曾经有过歼灭四千倭寇的辉煌战绩。

    而明军如今更是在此港屯兵驻守,港口还修了一座小棱堡,还有水师舰队常驻。

    这支彪悍的马队奔来,驻守的明军却并不慌,皆因现在整个凤阳和淮安府,都已经为明军所占领。

    不管是从故黄河的上游徐州、邳州、宿迁,还是从淮河的上游寿州、凤阳、泗州来,那都是明军控制区。

    能一路来到这海边,必然是经过重重检查的。

    这支马队的到来,也没有影响到蛤蜊港镇上和港口的百姓商民们,大家现在很安心

第531章 战中原

    “河南土寨林立,外廷诸臣对此也是意见纷纷,莫衷一是。卿自河南来,以卿看来,当如何决策?”

    朱以海拉着这个其实也没比他年轻几岁的新收第三义子走出殿,漫步往小海来。

    小海本是登州水城的核心,有一道海门与海相通,在城里围起一片海,登州水师船可以停泊其间,不过现在这里倒犹如皇家宫中花园御湖。

    听到皇帝如此询问,朱忠义壮着胆气直言,“陛下,臣以为当战。”

    河南等地的土寨有其历史原因,说到底还是明末政治动荡,尤其是在农民军的反复纵横中原的过程中,大明朝廷在中原地去统治秩序的崩溃,朝廷在地方的统治崩溃后,地方土着,在以宗族大姓,甚至是名望乡绅等带领下,建立堡寨、山寨等以自保,形成地方自治的这种一种状态。

    这不是明末特有,比如说魏晋南北朝之时,北方盛行的坞壁坞堡,其实跟土寨是一个东西,大族、豪强自保自治嘛。

    当然,也还免不了有些流贼土寇等也在乱世里割地自立,占山为王等。

    “具体说说看。”

    “臣仅以归德府及周边情况来说,土寨林立,各式各样,有乡绅名流,大族豪强建立的名寨、大寨,规模大也有名,他们招聚的宗族、流民等也多,势力强大。

    还有更多的土寨,则是许多豪强所立,或者是一些原底层之民聚集流民所立,他们立寨屯耕,却也互相攻击,夺取钱粮,甚至对官府是敌对态度的。”

    “甚至有一些,本就是贼匪的据点,捻贼、老汤、响马、刀客、水贼各式各样,这些人以抢掠为主,也行绑票等事。”

    朱忠义从河南来,对当地的各式土寨情况非常了解。

    他跟皇帝详细的讲解着,不管这些土寨首领身份,但他们有个共同的特点,就是武装自治,而且堡寨化后,兼对乡野有坚壁清野的目的,把所有的人口、物资等都屯聚在堡寨里面,不管是闯军还是明军或是清军、流贼土匪,往往都很难获得补给物资。

    甚至他们占地一方,也取代了原来县衙乡里的官府权力。

    明末时,河南兴起三大股土寨首领,洛阳李际遇、南阳刘洪起、汝宁沉万登,这三股势力甚至已经不是简单的一个寨子,而是成百上千土寨的联盟。

    各拥众数万,而小寨悉数归之。

    刘洪起,就一度拥有河南五个府的实际控制权。

    天灾、饥荒、战乱,让中原大地,变的残破,仅存的人们,只能结寨自保。

    寨子间又互相攻击,慢慢也有人相互联合结盟,形成同盟,于是慢慢的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一度出现了几大土寨联盟。

    不过崇祯亡后,弘光立,清军入关,顺军崩溃,中原再次成为几方战场,诸如刘洪起、沉万登也先后败亡,土寨势力也是大受打击。

    但大的联盟瓦解后,却也让原来一些大寨主趁势取代。

    于是在中原出现了许多新的大寨,好些人还公然自立王号,并建营立寨,攻城掠地,这是大联盟崩溃后的重新兼并重组。

    因为乱的太久,所以朱忠义认为,光是招抚是不够的,这些土寨经历了这些年的动乱,在明朝、顺军、清廷甚至是刘洪起等之间摇摆不定,就算表面招降了也没用。

    所以得有针对性的先剿,用兵剿一些,杀鸡儆猴,立威之后,再示以恩招抚。

    否则根本起不到作用。

    “臣建议对付土寨可分几步走,第一步,针对在乡的原朝廷文官武将以宗族为基础建立的大寨名寨,以招抚为主,授予那些寨主们知府知县等当地地方官,重新恢复府县衙门,甚至可以将他们的土兵直接编为乡勇团练,”

    这些人本就是朝廷官员,有些是致仕了的,有的是战乱回家的,还有不少原有朝廷功名的进士、举人、秀才等,他们往往在当地也很有名望,甚至有不小的宗族势力,且在战乱中,他们建立的土寨,一般来说也是相对有秩序的,所以优先招抚他们。

    对于其它几种土寨,比如豪强、流民们建立的,土匪贼寇们建立的,则要示之以威。

    限期命令他们解散土寨,交出武器,甚至交出营寨,拒不奉令的,就发兵一一剿灭。

    “攻灭贼寨后,可派兵驻防或直接拆毁,对其武器马匹钱粮等没收充公,对其寨民,则令返回本乡就业,或直接就地建立新的屯庄,屯田耕地地。”

    “陛下,只要还有土寨在,那么朝廷官府的权威就难以有效推行,政令也难出衙门,更别说征收税赋等,所以必须得次第扫平。”

    朱以海看着朱忠义,看的出他有些紧张,但说话还是很有条理。

    他没看错这年轻人,确实是在下面锻炼出来的。

    这让他想到了那些历朝开国名将名相们,许多人出身普通,但最终却能成就功名,名流青史,最重要还是经历了足够的锻炼,最终大浪淘沙的选出来的。

    有句话不是说,名相必经郡县,勐将必发于卒伍吗?

    “如果朕让你放手去处理归德府的土寨,你有什么计划?”

    “陛下刚答应给臣拔两千御营将士加强归德团练,又拔三千甲,一千铳,火炮大小百门,有了这些,臣的归德团练能够立即上一个台阶,对付那些土寨绰绰有余。只要剿抚并用,要不了多久就能次第扫平了。”朱忠义说的很有自信。

    “很好,朕就给你全权,另外朕知道你跟赵老夫子关系不错?那朕授赵老夫子为河南省归陈许道分巡,你们一文一武继续搭档,你这个归德团练总兵,也不仅辖归德府。”

    朱以海直接把开封府一分为三,南面分出一个陈州府加一个许州府,于是朱忠义爷俩就管辖三个府。

    赵老夫子是分巡,这是小巡抚,军政钱粮皆管,比之前的归德知府自然是更上层楼。

    朱忠义的归德团练总兵,还加河南副提督衔,防区就是这三府。

    整个河南省划分为四个分巡道,归陈许道,河陕开汝道,河北道和南汝光道。

    这个划分虽有按传统的分道来划,但现在许定国在围开封,李际遇在围洛阳,榆园军攻入了河南的黄河以北四府,南阳、汝宁等还在清军控制下。

    这个时候,河陕开汝四府划做一个道,还把开封分出两个州给归德这边,李际遇和许定国凑一块,这是故意在制造矛盾了。

    更别说,许李在围洛阳开封,结果朱以海却要朱忠义这个时候扫荡境内土寨,还给他调拔御营兵编入他的团练,而不是去增援开封洛阳,这用意,朱忠义也是非常明白了。

    “你也不用担心徐州和颍州、汝宁的清军,淮南的御营会盯着他们的,你尽管放手去干,朕也提醒你一点,围剿土寨,最终目的还是要恢复朝廷秩序,四民各归本业。”

    “所以一定要有良好军纪。”

    “等将来河南平定,归德团练也可以升格为御营河南行营的,好好干,到时你就是行营提督。”

    皇帝对这位在江阴投军的年轻人很赏识,他毕竟也是御营出身,但也不是完全没条件的信任,这次御营重整,皇帝就直接从御营这边调了两千人去归德府,调去的自然也不仅是两千兵,还有许多军官,包括镇一级的各级将领。

    甚至也还要按行营军制,给归德团练配齐这军令、参谋、监察、后勤、装备五处的。

    朱忠义仍然是归德团练的主将,甚至赵老夫子也将成为小巡抚,但一下子增加了两千御营兵,以及大量御营军官后,这支军队,必然会不再是原来那支由红枪会为核心的人马了。

    既能增加归德团练的战斗力,更能完全控制这支人马,御营北上,还能对许定国、李际遇、李化鲸、梁敏等加强制衡能力。

    “成功和胜利都是朕收的义子,如今一个在湖广,一个在福建,带的行营都很不错,朕向来眼光准,你不比他们两人差,好好努力!”

    皇帝拍了拍朱忠义的肩膀,拿朱成功朱胜利激励他,这让他心里也暗暗为自己鼓劲,那两位是多少御营将士羡慕的人,年纪轻轻,得皇帝青睐收为义子,功立的多,官更升的快,早早就独镇一方,甚至都已经晋封伯爵了。

    他没想到,自己原来一个佃户,经常在港口码头扛包打短工的,曾经被赵老爷说不配跟他同个姓,现在却赐国姓,成皇帝义儿。

    “儿臣一定不会辜负陛下的信任,”朱忠义走的时候,向皇帝磕头起誓,他会拿命来兑现这誓言。

    用生命来守护大明。

    “朕给你写幅字,你收好!”

    皇帝提笔蘸墨,在宣纸上写下力透纸背的四个大字,忠孝节义。

    朱忠义双手接过,高高捧过头顶,“臣谢陛下!”

    “朕已经命内库给你准备了二十万两银子,你走的时候带上。好好干,就按你说的去做,一地地来,先平归德,再陈许二州,朕等候你的捷报!”

第532章 西军困虎

    汉中。

    西军与清军在汉中对峙,已经有好几个月了。

    虽然明军没有对张献忠落井下石,与清军夹击西军,反而是给他们不少方便。比如御营陕甘行营提督张大鹏,力排众议,让开阴平桥,放张定国一支偏师绕路北上,迂回到阳平关后方。

    而御营川贵行营提督张世鹏在占据米仓道后,也还是给张献忠义子张可望让出了米仓道,让他们通过了琉璃关,翻越米仓山进入汉中西乡。

    张可望张定国都成功侧面迂回绕道翻越入汉中,而恰逢大同姜瓖、陕北王永强、甘肃米喇丁等纷纷起兵,再加上多尔衮突然暴毙,以及河南山东局势的崩坏,都让清廷北京无法再听信吴三桂的劝谏。

    不肯再给他们时间继续以静制动。

    而是调豪格、吴三桂等回师西安、大同,让他们先扫清后背之忧。

    豪格不顾命令,抛下大军独自奔回北京争夺皇位,吴三桂退守长安,着手应对南下的王永强兄弟。

    他们的离开,确实给了张献忠很大机会。

    明军给他们放开的路,更是让张定国、张可望成功的进入了汉中,阳平关被突破。

    双方在汉中爆发大战,张定国和张可望义兄弟俩,合兵五万,屯定军山,意图复制当年刘备攻汉中之战的定军山大捷。

    定军山对于阳平关来说,确实意义非凡,就在阳平关后方不远,西军屯于此地,那阳平关虽还在清军之手,已经是腹背受敌。

    留守阳平关的李国翰,急令驻汉中的汉中王马科、甘南王白广恩攻定军山,又急调勋阳王王光恩出兵来增援。

    双方围绕定军山展开大战。

    马科、白广恩调了几万人马,再加上清军大将鳌拜统领的部份满蒙八旗,反包围了定军山张定国兄弟俩。

    那边李国翰率领八旗满蒙汉军,仍死守阳平关。

    双方开始大规模战斗。

    本来张献忠以为成功突破到汉中去了,豪格、吴三桂又带着不少兵撤回长安,那么这战肯定能赢。

    但结果却让人意外,双方围绕定军山连番恶战,结果居然是西军反而不敌清军。

    张献忠主力仍被挡在阳平关外,不管他怎么勐攻,死伤惨重也拿不下关,那边屯于定军山的兄弟俩虽然也立栅修营,但打不过来攻的清军,屡战屡败,好在有寨可依,有险可守,但伤亡很大。

    而更麻烦的是,张定国兄弟俩一个走阴平道,一个走米仓道,都是绕远路翻山险而来,没有携带多少粮草,后续的通道也被清军堵住,他们困在定军山,粮草坚持不了多久。

    西军拼命,却仍挣不脱清军围困。

    战斗越打越无力,定军山上的西军甚至有许多已经开始偷偷的下山投降,拦都拦不住。

    阳平关外金牛道上的西军情况更坏,太多的人堵在这里了,漫山遍野,结果缺粮少医,时间一长,既饥饿,又多病,随着战势不利,每天都有人在逃跑。

    被张献忠裹胁着北上的军民,一开始多达七十多万。

    可经过不到半年时间,此时阳平关外的西军大营,已经不到三十万了。

    面对困局,张献忠也苍老了许多。

    一边是难以打穿清军封锁,杀出川去,一边却是明军在他们身后虎视眈眈,哪怕明军一直没落井下石,甚至主动给他们让路,甚至明经略文安之不断给他写信,让张献忠接受整编,听从朝廷调派,甚至是换明军来做主力,让他们退下来打辅助,一起夺回汉中,杀回关中。

    但张献忠却始终犹豫着,他并不相信明朝。

    他以已度人,这些年纵横天下,发过很多誓许过很多诺,但从没有兑现过,尤其是对明朝,所以明朝经略的话,他不相信。

    “陛下,文安之又派使者来了。”

    张献忠最近头痛,经常头好像要裂开了一样。

    “父皇,阳平关这样打是打不下的,儿臣愿意率军再翻米仓山入汉中。”张能奇请求。

    张献忠揉着头。

    米仓道的南端现在在明军手里,北端在清军手里,就算明军肯借路,但米仓道险要难走,难以携带多少粮草。

    到时还要面对清军拦截。

    更大的问题在于,就算突破重重阻碍能入汉中,可如果不能迅速取胜,那他们将得不到粮草接应。

    定军山现面两支兵马还困在那里,马上就要断粮了。

    再派一支军过,没粮的话,到时还是得一起饿死在那里。

    “陛下,没有别的办法了,唯有拼死一战。吴三桂现在去了西安,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了,儿臣所部还有七万人马,愿意拼死一试,不成功便成仁,杀入汉中,解定军山之围,然后再从阳平关背后夹击,接父皇出关。”

    张能奇原姓艾,张定国四大义子之一,他的七万人马,其实是连老营妇孺家卷都在里面的。

    带七万人出征,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了。

    “军中粮草还能撑多久?”张献忠问义子张文秀。

    张文秀满脸苦涩。

    “顶多还能撑一个月!”

    这还是逃散了大量人马后的结果,否则最撑不住了。

    西军上下现在天天喝粥,老营的妇孺的粥更稀,但就算粥一天比一天稀,也撑不了多久的。

    “父皇,要不跟文安之的使者谈谈?”

    张献忠沉默。

    文安之不仅一次派人找西军了,一次又一次。

    最近一次,文安之提出,让阳平关的西军退到龙安府平武县去休整,把保宁府交给明军来守清军,甚至已经在汉中的张定国、张可望兄弟俩,由明军负责接应回大巴山休整,将他们安置到南江的大坝。

    当然,文安之也不是没有条件的。

    条件还很多。

    主要的几条,一是张献忠要去帝号,奉绍天为正朔,对内也不可以再自称西皇了。

    其次,西军要进行整编,张献忠裹胁的那些百姓,都要交给明军安置。

    张献忠仍做他的云南王,文安之将给西军整编为四镇,也就各五千,总共两万人,外加辅兵八千。

    就这么多。

    其余的要裁撤遣散,交由明军负责安置。

    文安之还承诺,等西军整编完后,还可以把整个龙安府一直交给他们镇守,税赋也给他们养兵。等他们休整好了,愿意南下云南时,再移镇云南。

    在龙安期间,明军还给他们借粮呢。

    条件不能说不好,但张献忠不信。

    这世上落井下石的人多,雪中送炭的有几个?能锦上添花都已经不错了,你还想他雪中送炭?

    若是自己是文安之,现在都没动手,不过是怕西军做困兽之争,造成伤亡。而且清军还在,所以让他们西军顶在前面,替他们挡着清军呢。

    若没清军,他们早被明军进攻了。

    “把文安之的使者叫来,听听他这次又有什么条件!”

    文安之的使者被叫进来。

    “文经略又有什么新提议?”

    “回大王,我家经略相公说现在形势已经越来越危急了,还望大王能够早下决断。我军已经侦知,定军山形势十分危急,随时有覆没之忧。”

    张献忠不吭声。

    “我家经略说,若大王要派兵借道米仓山,尽管说,我们必全力配合。还有,若是大王缺粮,我家经略也愿意先借助一些,都是为了打鞑子!”

    张献忠勐的睁大眼睛。

    “此话当真?”

    “当真。”

    使者送上一封信。

    张献忠让丞相女婿汪兆麟念给他听。

    文安之说为了打鞑子,所以当团结对外,知道西营缺粮,虽然川军也缺粮,但还是愿意挤一些给西军。

    甚至提出,为西军代买粮食。

    代买?

    脑袋转的很快的张献忠几个马上听出意思,难不成文安之居然愿意卖粮给西军?

    这世上还有这种事情,大明官军卖粮给他张献忠?

    所谓代买,不就是直接卖给他们吗?

    文安之这是想趁机贪污?

    但他的名声,不至于此啊。

    难不成真是拿朝廷的粮卖给他张献忠?

    可文安之派人使者来,还亲自写了信,甚至上面还详细的罗列了代买粮价的报价。

    “麦子十三两一石,老米十二两一石,小米十一两一石,高粱六两一石,黑豆七两一石,玉米七两一石·······”

    看到这价格,张献忠还以为是手抖写错了,应当是麦子一两三一石才对。

    “大王,如今连鱼米之乡的太湖周边,刚秋收后都不敢说一两二一石米啊,何况咱们这里,现在有银子都买不到粮,这些粮,还是朝廷从江南、岭南等各地调集,用船运送入川,沿途还要突破湖广清军拦截,再运到这里来,几千里路途,何其辛苦,好多地方都是背纤拉船,甚至用骡马背运,肩挑背扛的翻山越岭来的。

    我们也缺粮,但文经略还是愿意咬牙挤出一些来供给西营将士们,若是你们不愿意,那没了没关系的。”

    张献忠气的胸膛都要炸了。

    可是细想想,乱世不就这样吗?

    当年他们在陕西活不下去造反时,那个时候斗小米八钱银子,一石小米要八两。而当初后金在关外严重饥荒的时候,甚至一斗米八两银,一石就是八十两银子,更加夸张。

    而围城的时候,往往有钱都没用了,斗金易斗米,同等重量的黄金才能换到同等重量的米,这种时候,任何一点粮食都是活命的希望。

    现在文安之向他卖粮,这价格基本上就是在现在江南粮价上翻十倍。

    哪怕是四川刚经大乱,粮价也顶多是江南两到三倍,但文安之要他十倍。

    “文经略这是记的本王手里头还有些金银财货么?”张献忠压制着心头怒火,“金银财货不过都是身外之物,不能吃也不能喝,如果能跟经略换些粮,本王倒是求之不得,只是不知道能有多少粮换?”

    “顺庆凤凰山,随时可交割十万石粮!”使者道。

    张献忠袖中拳头紧握,十万石粮,这起码得付一百万两银子了,这银子他拿出来,多年劫掠积攒,包括之前夺重庆毁成都等搜刮所得。但一百万两银买十万石粮,这买卖还真是闻所未闻。

    他三十万人,买来这十万石粮,能够每三人分得一石粮,要是按现在这种节省法,三人一天一升粮,能吃一百天。

    当然,正常三人一天一升太少,如果正常供应,三个人一天,起码得五六升粮,这样的话,也就是能供应二十天左右。

    这点粮,不多,却也不少,卡的刚刚好。

    “好,我买!多谢文经略。”

    “经略说大王要买的话,经略愿意派兵运输到保宁府,到时府城外交易,大王给我们结算买粮钱,顺便把保宁府城交给我们。”

    张献忠差点没忍住。

    这十万石粮不仅要一百万两银子,还要他搭上一个保宁府城?

    这还没算上在保宁府城和顺庆之间的南部县城,以及和溪关、南津关。

    张献忠咬牙,没说话。

    “你们别太过份!”张能奇忍不住骂道。

    “大王若是不愿意便算了。”

    “等一下。”

    张献忠叫住想要转身离去的使者。

    “文经略卖粮这事没开玩笑,真愿意卖十万石粮?”

    “大王愿意花一百多万两银子买这十万石粮吗?”

    张献忠黄着脸,“银子不是问题,甚至南部县城和阆中城给你们也没问题,不过我需要再借道米仓山派兵进汉中,不知道文经略可否同意?”

    “没问题。”使者回答的非常痛快。

    “只要大王同意接受整编,我们不仅借路,还会出兵帮忙接应困在定军山的两位小王爷!”

    刘文秀插话,“文经略为何不直接发兵助我们一起攻下汉中府呢?岂不是更好?”

    使者直接回道,“我们还没有做好攻下汉中府的准备,还得调集钱粮兵马,顶多只能冒险为你们接应定军山的兵马撤回来。”

    明军的意图非常明显了,他们绝不愿意助西军攻取汉中,甚至杀入关中去。

    “你回去告诉文经略,他的提议本王都同意了,不过我要买二十万石粮,银子不是问题,十万仍在阆中城交割,另十万石希望在巴州或达州交割给张能奇,到时他会率兵前去取粮,拿到粮食后借道米仓道,经琉璃关穿大巴山入汉中,可否?”

    “我可以立即回去禀报文经略,大王可等候经略回复!”

    “好!”张献忠一口应下,“希望尽快答复!”

第533章 落魄皇族

    山东。

    青州,临朐。

    鲁山脚下的小城,这座小城自汉武帝起便为临朐县治,原是土城墙,小而窄,在崇祯十三年改为砖石城墙加固。

    小城山青水秀,弥河东绕,朐山、粟山孤起平地犹如华表屹对,这里古往今来也是军事要地,山东第一险隘穆陵关便在后面。

    天色已晚,风紧云低。

    秋风瑟瑟,还夹着一些细雨。

    一个男人衣着破烂,腰间系了根草绳,脚踩着一双破烂的草鞋,手里拄根打狗棍,犹如一个叫花子般,他沿着前几年才新修的砖石城墙边快步走着。

    身上的衣服因为污垢包浆而油黑发亮,这衣服不知道多久没洗过了,但他脚步匆匆,一路疾行。

    走了许久,最终来到东城门海津门外的城墙根下。

    那里有一片窝棚胡乱搭着。

    男子走到一个低矮的小窝棚前,那是他亲自搭建的,用一些树枝杂草等胡乱搭起。

    掀开草帘子,他弯腰钻了进去。

    钻进这狭小的窝棚,他脸上换上了笑容。

    “娃儿他娘,我回来了。”

    窝棚里,一个面色枯黄的妇人抱着个娃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又叫了两声。

    那妇人这才开口,“中午时就发痛了,午后生了,是个女娃。”

    男人赶紧凑上前,从那破烂的衣服怀里取出一个荷叶包,打开,散发着香气,两个肉包子。

    甚至还散发着热气。

    “娃他娘,辛苦你了,赶紧吃两口,还热乎着呢。”

    妇人有气无力坐在那里,昏暗的窝棚里也看不太真切表情。

    “快吃啊。”

    妇人仍没动。

    然后突然放声大哭起来,哭声惊醒了她怀里的女婴,也跟着哇哇哭了起来,女人咬住嘴唇,把哭声憋回去,又开始轻轻拍着怀里的孩子,还解开衣服给孩子喂奶。

    孩子停下哭,开始喝奶,可是才吸了几口就没了奶水,吸的小脸胀红,仍没有半滴奶水,孩子再次大哭起来。

    男人再次把包子递过去,“赶紧趁热吃吧。”

    妇人低头看了眼怀里没奶喝哭闹的孩子,长长叹惜一声,拿过一个大口吃了起来。

    “慢点,别噎着。”

    那肉包子太美味了,软绵的皮,鲜嫩多汁的肉馅,这里面还有葱香,还有虾。

    几口吃了大半个后,妇人放慢了速度,她咬了一口包子皮,在嘴里嚼烂成湖,却并没再吞下,而是抠出来喂给还在哭的孩子。

    那才出生的小家伙居然开始吃了起来,小嘴吧嗒吧嗒舔的很香。

    “哪来的包子?”

    这种时候,连个土豆、芋头或红薯,都是饥民们难得的好东西,丈夫居然还能带回来肉包子。

    “县令赏的,今天县太爷叫我过去问话了,还说会马上把我们的情况禀报给宗人府。”男人说这些的时候有些兴奋,“估计宗人府很快会来人,到时只要确认了咱们皇亲国戚的身份,日子就好起来了。”

    妇人专心的给孩子弄包子面湖。

    “那几个小的呢?”男子又从怀里摸出个荷叶包,里面却是包着好几个烤地瓜,也还温热着。

    “赵婶帮忙带着。”说着,女人忍不住声音又哽咽了起来。

    “怎么了,日子会好起来的,很快。”

    “老二,老二没了。”

    “说甚?”

    妇人伤心的哭泣起来,告诉丈夫她午间生产,孩子们便在外面自己找野菜,结果一个没关顾到,一岁半的老二掉护城河里淹死了。

    就一打眼的功夫,孩子就没了。

    老大也才四岁,想要救,却救不到,还差点把自己也搭进去了,还好被一个难民发现,及时跳下去救了上来,但老二却已经淹死了。

    男子搭着地瓜的手颤抖起来,不敢相信这样的消息。

    “当家的,是我没看好孩子,”

    “老二现在哪?”

    “在赵婶那,本想埋乱葬岗子去,有个人说出一斗小米换。”

    “不能换!”男人勐的站了起来,情绪极其激动。

    妇人吓了一跳,孩子也吓的再次大哭起来。

    “不能换,那是换去吃掉的,不能换!”男人一边喊一边绝望的大哭。

    妇人其实也知道为什么有人要出一斗小米来换个一岁半的死孩子,可是她却没马上拒绝,因为刚生了个小的,又没奶水,如果能换一斗小米,熬成小米湖,也许还能救下这一个。

    她们逃难的时候,曾亲眼目睹过有母亲把自己死去的孩子煮给其它孩子吃,也有些父母会与别人易子而食。

    “我去把孩子抱回来。”男人把手里的另一个包子和红薯都放在妻子旁边,然后跑了出去。

    片刻后,男人红着眼睛回来,手里还提着一小口袋小米。

    “去晚了,孩子没了。”他红着眼睛对妻子道。

    妻子把脸埋在婴儿的身上哭。

    一个女孩拉着一男一女两个小点的孩子进来。

    “爹,是我没看好弟弟,你打我吧,把我卖了也行。”女孩站在那里道。

    男人看着这个才六岁多点的大女儿,眼睛红红的,一句话都骂不出来。

    “爹,阿姐去叫赵婶帮忙接生,是我没看好小弟,小弟看到河里有条小鱼翻了肚子,想去捡,没站好掉进水里了,都怪我。”不到四岁的男孩在那里道。

    “阿爹,是我看到那鱼的,都怪我。”两岁多点的小女孩道。

    男人拿胳膊肘擦眼泪,“怪不得你们,也不怪你们娘,都怪爹。”

    “饿了吧,爹带了烤红薯回来,快吃。”

    妇人红着眼睛,把那个包子要分给三个孩子吃,“娃儿娘你吃,你刚生娃,要补一补。”

    男人手里拎着那一斗小米,最后扭头蹲在地上,无声的哭,嘴张的很大,却控制着不敢发出声音。

    窝棚里无比的压抑着。

    “我去煮点小米粥吧。”男人最后站了起来。

    妇人道,“他爹,这小米留着吧,明天你带到县衙去,送给衙门里的书吏们,县太爷虽然说了报宗人府,可要是底下人使坏,也办不成。”

    男人犹豫了。

    “报名的事重要。”妇人提醒丈夫。

    虽然仅一斗小米,还是用刚溺死的二儿子换来的,但对于他们一家子来说,这却又是唯一能拿的出手的东西了。

    这个乞丐一样的男人姓朱。

    而且是皇族宗亲。

    但相比起那些占地成千上万顷,富有百万银两的大藩亲王们,这个男人却连名字都没有。

    他姓朱,若按太祖钦定字辈,他应当是慈字辈的,也就是崇祯帝的侄儿辈,不过他没有名,因为没请名,朝廷没赐,所以没有名。

    平常大家都叫他老三。

    德王朱由枢、朱由栎,都是他堂叔父。

    德藩初封德州,后移驻济南,是大藩。

    但朱老三的命运却很惨,他祖父是德藩的镇国中尉,但却也仅是德藩的底层宗室,虽然报名请名请婚请封都过了,有了名字娶了老婆拿到了镇国中尉封爵,比起当时许多底层宗室已经好太多。

    但当时全国宗室数量激增,朝廷无法足额供给宗室的禄米,于是只能各种折色,甚至最后还要拖欠。

    亲王郡王镇国将军等上层宗室还好些,就算欠也还有庄园产业等,不全指望这点禄米,但对底层的宗室来说,他们又不能经商种地,就指望着这点禄米,一旦拖欠,那就是真会饿肚子的。

    朱老三祖父没有办法,于是最后铤而走险,给皇帝上了道奏章,直指时弊端,甚至对皇帝语气也有些怨言。

    这种作死行为,自然是惹来皇帝降怒,朝廷惩罚,所以最后被判交由鲁王府囚禁看管。

    而这其实正是朱老三爷爷故意为之,因为朝廷欠禄,他一家子要饿死了,现在骂皇帝几句,又算不上谋反什么的,既不会杀头,甚至都不用押送到凤阳的宗室监狱高墙囚禁,就关在济南,交德王府看押。

    但坐牢是有牢饭吃的。

    朝廷不给禄米,我就带一家子去吃牢饭。

    不得不说,朱老三爷爷也是条汉子,脑子还很聪明。

    但德王府也不愿意干,凭什么我们来养你们一家子?所以最后只关了老爷子,把他儿子等踢出去了。

    等到朱老三父亲年纪大些,按规矩要向朝廷请名,按规矩,得先向本藩的亲郡王报备,然后由王府长史报请礼部和宗人府,最后赐名,赐名成功后,就会封爵,发禄。

    比如朱老三爷爷是镇国中尉,他爹赐名后,就该赐封辅国中尉,每年能向朝廷领三百石禄米,虽然不多,但如果真能领到,总还是能够一家子生活的。

    就算打打折,拖欠一点,也还是能有些不是。

    可结果因为老爷子一直关在牢里吃牢饭呢,朱老三儿子在外面也是全靠王府有点没点的救济才活下来。

    现在要请名,结果却没有银子可打点。

    本来,命名、婚姻之事,都是个人私事,一般是父母做主决定的,但在大明朝,皇族宗室里,这些可不是自己能决定的,必须得走流程。

    生下来,得报名,然后赐名,连婚姻、丧葬这些都是要报请朝廷的,由宗人府和六部配合才行。

    而这个程序,经历了二百多年后,早就变成了一个处处要打点的潜规则了。

    不仅王府的长史等要打点,就是地方衙门的官吏那也是缴常例,甚至还得交银子让走京游棍帮忙打点。

    请名请婚这种银子还花的少点,最关键的是请封,各级爵位那都是明码标价。

    郡王请名请封起码银千两,镇国、辅国、奉国将军请名请封,需要最少五百两,中尉请名请封至少三百两。

    就因为好多底层宗室根本拿不出这些层层打点的银子,所有明末时有大量的宗室子女,没有授名,没有授封,也没有禄米,甚至没有婚姻。

    仅隰川郡王府里,明末时就有一百三十多男女没有授名、封、禄、婚,一百多个光棍。

    朱老三的父亲没银子交给王府,更没钱打点衙门。

    最后走投无路,也便学他父亲,给皇帝上了道中兴四策,也成功吃上了牢饭,但进了牢父子相见,也还是没名没封。

第534章 绝境逢生

    爷俩坐了好些年牢,后来新皇登基,这才特赦出来。

    还开恩给朱老三父亲补了个辅国中尉的爵位,可仅发过一年半禄,后面就一直是有一点没一点的拖欠了。

    朱老三就是在这么一种情况下降生在皇族朱家的,从小就跟他爹一样困难。

    如今快三十的人了,既没赐名,也没赐爵,更没有爵禄,甚至连这老婆,都是私自娶的,没经过朝廷同意的,所以他生的几个孩子,同样没经过朝廷登记,记入族谱的,全黑户黑人。

    对于朱老三来说,虽然是皇族宗亲,但他从没有享受到什么皇族待遇,反倒是从小就受到各种限制。

    除了呆在济南城里挨饿外,似乎什么也干不了,既不能出去摆个摊或做去码头扛个包湖口,也不能去读书考科举,况且他家也读不起书。

    崇祯十一年,清军入塞南下山东,攻破济南,德王朱由枢父子等许多王室被清军俘虏,带到关外去。

    后来朝廷从德藩的旁支,选纪城王的儿子镇国将军朱由栎袭封德王爵。

    那几年山东的德藩、鲁藩两大亲王藩被清军先后破城,杀了王室宗亲上千人,德王被俘,鲁王自缢。

    新德王朱由栎十三年进封,崇祯十七年降清,在今年,与秦、周、晋等十六王被杀于北京。

    而朱老三当年在清军破济南时,逃过一劫,毕竟他这种连名都没有的,也没资格住在王府,也没有钱财,倒是因祸得福。

    后来清军破关,再度南下,他跟着难民出逃。

    这一路逃逃停停,到了泰安,彻底的成了一个难民。

    甚至家里大女儿还在难逃时,被迫卖掉了,人牙子说是卖去给大户人家做丫环,但谁又知道呢,就为了一点点粮食,最终他们把个才八岁多的孩子卖了。

    而不久前,他们又跟着难民一路闯到东边来,就为了投大明圣天子朱以海。

    按辈份,朱以海是崇祯的堂叔辈,而朱老三是崇祯的堂侄辈,所以得喊皇帝叔祖。当然,论辈份,其实早出五服了,一个是成祖朱棣后裔,一个是鲁王朱檀后裔,都是太祖的九世孙十一世孙了。

    这一路来难逃的人太多太多。

    朱老三好不容易才进了青州府明军境内,最后到了临朐,在这里暂时落脚,可以每天领到些粥,甚至朱老三还有机会去做工赚点口粮。

    明军在各处都设立难民点,甚至还有官吏负责登记核对身份等,各类工匠也会优先调用,士绅官吏读书人自不用说。

    而对于皇族宗室,地方上也是重点访查。

    朱老三听说皇帝对宗室很好,虽然有人说这位天子大改宗室制度,不再厚禄优养,可对于朱老三来说,他从来没感受过什么优养,所以亲王郡王们是不是再永远世袭罔替,他并不在乎。

    他更看中的是皇帝说以后宗室可以自己取名,自己结婚,甚至读书、工商等听由自便等,他觉得朱以海肯定是个好皇帝。

    他怀着有些不安的心情找衙役说自己是宗室,然后被书吏询问,最后县太爷亲自召见,甚至还赏了他两肉包。

    朱老三对未来充满期盼,但妻子一句话,却又让他好像被泼醒。

    是啊,一直以来,皇帝说的再好听,也未必下面就真能做到。

    如果没有好处,下面的胥吏都不会给你报名。

    有些无奈的老三去取了柴火来烧,柴是孩子们捡的。

    秋意浓浓,天渐凉。

    四处漏风的窝棚里,多了一堆火,也多了一丝温暖。

    几个相邻窝棚的难民先后过来看望安慰了下,有的送来了点野菜,有的送来几个土豆,还有送了把小米的,也有几个娃居然送来了两个鸟蛋和一些虫子。

    都是一路相扶帮衬的难友。

    这个晚上,朱老三没睡着。

    一会想着可怜的老三,不幸溺死死亡还最后落到别人肚里,一会又想到刚出生的四女儿,也不知道在这种日子下,能不能成活长大。

    他生了二子四女六个孩子,其实他也不想生,可却也无法阻止他们的到来。

    可怜了这些孩子。

    躺在那里,一会是孩子饿的哇哇哭,一会是其它孩子磨牙,一会有人喊饿。

    一会醒一会困,他还梦到得到皇帝召见,被赐名授爵赏赐钱粮等,高兴的笑着,然后就冻醒了。

    给妻子盖上件破衣,看着这个破窝棚,这个三十许的男人,很茫然。

    完全不知道路在何方,希望在哪里。

    天微亮。

    朱老三便起来了,他先去打了水来,然后开始在外面烧水,他看着那点小米,最后还是咬咬牙,从里面抓了一小把,开始用瓦罐熬煮。

    孩子没有奶水,也只能煮点米汤给他喝。

    几个孩子们醒来,围着他一起生火,闻着那米香,却没有谁说要吃,而是都很懂事的不提。

    昨天带回的地瓜还有点,烤热了一个孩子分了点。

    “今天你们就在家好好陪着你们娘,别再乱走了,看好妹妹。阿爹去干活了,回来给你们带吃的。”

    妻子在耐心的给孩子喂米湖,很稀的米湖,仍然没有奶水,孩子哭闹了一阵后也勉强接受了这米湖,吃了后睡着了。

    老三给妻子头上系紧了些包头巾。

    “有事就叫赵婶,我去上工了。”

    “带上小米去衙门。”妻子道。

    “算了,这点小米送人,也不会有用的,倒不如留着你们娘俩吃,免的全打了水漂,这是老二换来的。”老三叹气一声,弯腰出了窝棚去上工了,他站在门口,勒紧了腰间草绳,肚子咕咕叫着,这男人却一口没有吃。

    拄着棍子离家,脚步有些虚浮,背也句偻不少。

    “这狗日的世道!”朱老三心里骂道,脚步甚至有几分行尸走肉的味道,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停,身后那个小小的破烂的窝棚,那里还有一家子人,还需要他,也只能指望他。

    想想这两年到处逃难,见到的那些倒地的卧倒,起码他们一家还活着。

    他没有去县衙,而是直接去了干活的地方。

    各地都在秋收,临朐县在新建一个粮仓,把粮食征上来后,先储入仓中,然后再转运。

    看着那些粮食,老三多了些精神,努力干上一天活,就能换回一些粮食,虽然不多,但就是希望。

    中午,孩子可以去排队打粥回去,可以对付一顿。

    粮袋很沉重,对于以前没干过什么活的朱老三来说,这一包粮就如同一座山一样,但想到家里的孩子,再沉重的粮包他也得咬牙撑着。

    好在已经干了些天,他已经比开始时强多了。

    几趟下来,腿肚子已经抽筋,不得干一会就歇一会。

    有工头过来,后面人挑着一担蒸的红薯。

    “大家辛苦了,都过来吃两个红薯补补力气!”

    红薯很糯很香,就是有些噎人,但那些难民们可不会嫌弃,哪怕这玩意吃了容易放屁,甚至还烧心,但能填肚子。

    朱老三领了两个红薯,很香。

    可他只吃了半个,剩下的收起来,留着带回去。

    准备继续上工。

    县令随从过来找他,“宗人府的邓王刚好今天来安抚灾民,听说你的事后,要见你,赶紧随我来吧,你运气实在太好,全赶上了。”

    朱老三惊喜的说不出话来,看着那县令随从,最后只人身上摸出那一个半红薯递上去。

    “哈哈哈,你自己留着吃,我现在看到红薯就有些怕,吃多了。”县令随从道。

    老三有些不安,实在没其它东西了。

    “赶紧跟我来吧,咱们这啊,现在不时兴这个。”长随也看出这人确实没油水,虽说上面现在对贪腐这块查的极严,动不动就问罪。

    就今秋收秋粮、建仓库、修路、救灾等事,哪一件隔几天不得抓一批,甚至现在还有几个脑袋挂在城头四门上呢。

    但是吧,收点小礼小钱,还是禁不住的,当然,他们现在也不敢像以前那张明目张胆甚至公然索贿了,你要是愿意给点我就收点。

    像眼下这人,这穷样,也没油水,何况还是大宗令邓王亲自要召见,他哪敢要礼物,万一在邓王那说一嘴,他脑袋也难保啊。

    那位邓王据说也是个铁面无私的大王,还是天子皇叔,有贤王之称。

    朱老三一路上跟着来到县衙,那长随还主动跟他拉近乎。

    “赶紧进去吧,祝好运!”

    老三感激谢过,不安的等着传唤。

    一名雄壮亲兵过来,“你就是德藩的朱老三?邓王召见,随我来吧。”

    县衙内。

    邓王朱聿键正跟县令谈话。

    看到被带进来的朱老三,仔细打量着。

    老三之前剃过发,后来又剪了辫子,额头上长着一丛短发,后面的半截头发扎起,显得不伦不类。

    脸上还带着局促和不安。

    “你是德藩宗室?能跟本王仔细说说你的情况吗?”

    朱聿键原是唐王,但小时候因其父亲唐世子不受祖父唐王待见,他很小就跟父亲被囚禁着,后来虽然成功袭得唐王之位,还杀了叔父报仇。但因为后来擅自招兵勤王,而又被关入凤阳高墙多年。

    可以说朱聿键是深知宗室的那些罪与罚,更清楚底层宗室的苦。

    他把桌上的点心递给他,“边吃边聊。”

第535章 慈安与和绅

    “可曾读过书?”

    “跟着父亲读过些书,没甚文化。”

    “会算数做账吗?”

    “会打一点点算盘。”

    临朐县衙内,朱老三对于大宗令邓王朱聿键的询问,倒也是老老实实的有一答一。

    朱聿键倒是挺满意这个看起来很狼狈的人,刚才已经查过宗室玉谍,虽然朱老三没有请名赐封,但他祖父和父亲都曾是向皇帝上过书,还被责罚做过牢的,后来也特旨赐名赐爵。

    朱老三没有赐名,但是他的出生有记录,也还是当初新皇登基特赦时给补录的,都有据可依。

    朱老三的祖、父俱不在了,但能把自家的情况说明白,都对的上。

    “这些年也辛苦你了,国家那些年动荡,内忧外患,宗藩子弟也都有顾不上的,你心里也不要有怨言,天下皆如此,非我皇家。好在如今圣天子在位,一切都在好转。”

    朱老三认真的听着,他也很喜欢这位叔祖公,没有半点架子,几句话能说的他落泪。

    “走,带我去你那窝棚瞧瞧,看看咱们皇家新添的姑娘。”朱聿键听说了朱老三的现状后,一阵沉默,然后便起了身。

    又招来随从,叫他马上去准备一些东西。

    “刚生娃的产妇,得有营养,弄两只老母鸡来,再看看能不能买到鱼,最好是鲫鱼,再看弄点猪蹄羊肉什么的。”

    邓王在如今皇家之中,地位最高,号称贤王,又掌宗人府,还是总理处大臣,这贤皇叔可不仅是有名,皇帝还让他负责皇族宗室事务,包括宗藩改革等事务。

    对所有的皇族宗室来说,朱聿键是最有威严的家族长老了。

    一行人往窝棚去。

    朱老三诚惶诚恐,这一切跟做梦似的。

    本来县令提出他派人去把人接过来,但邓王坚持要亲自去看望。

    小小的临朐城,也是很热闹起来。

    一行人来到城外,看到那片窝棚。

    县令解释说,临朐也设立了好几个难民安置点,但还是有很多难民不断过来,有来不及安置的,他们就暂时落脚在城外各处了,他会尽快把这些难民核实安置的。

    “马上安排人在这边增设几个施粥点,核实登记这些是该有的手续,但是也不能让大家都饿着,先放粥。”

    一位身着蟒袍的亲王到来,让这片窝棚的妇人孩子老人们都有些不安。

    青壮们大多都去干活了,以工代赈,一边干活赚些口粮一边等候进难民营,那边条件要好许多。

    这片窝棚很简陋,随意乱搭的,甚至污水横流,垃圾遍地,朱聿键左观右望一不小心就踩了一鞋底的屎。

    县令很惶惶,朱聿键却只是摆手一笑,很澹定。

    这位邓王,吃过许多苦,一鞋底屎根本不算什么。

    朱聿键进窝棚里仔细看了,跟老三媳妇王氏聊了会,还抱了下孩子,出来后,一手牵着老三的一个孩子,忍不住眼眶都是红的。

    明末时老朱家也是遭逢国难,国破家亡。

    到崇祯时,大明宗室得有小二十万是至少的,但这些年被闯军、被献贼,被各地乱匪,还有被清军屠杀的太多了。

    也还有许多如老三这样的底层宗室,跟许多普通百姓一样,在这战乱饥荒里冻饿而死的。

    朱聿键身被朱以海授为大宗令以来,一直在负责宗室的登记、安置、管理等事务,许多宗藩成功南下了,并得到了安置,也还有许多死在战难里,也有降清后被杀的,仍滞留北方的。

    现在宗人府登记在册的宗室,仅有两万来人了。

    十不存一。

    “这里条件确实太差了,先把人接到县城里去,产妇得好好休养,这里不行。”

    朱聿键也听说了昨天老三小女儿出世,二儿子却溺死,甚至死后还被人拿一斗小米换去了尸体的事。

    他并不震惊,乱世里易子而食都不是稀罕事。

    这只能说明,情况还是很坏。

    朝廷就算全力救济灾民,又是放粥,又是屯田,又是迁移南下,还有以工代赈等,但不断前来的难民,还是有许多只能得到一点粥而已。

    活着都不容易。

    哪怕一个一岁半的死孩子,都不会被他们浪费。

    把人接走。

    窝棚里的那些人都带着羡慕的眼神看着老三一家。

    皇族宗室啊。

    果然没白姓这个朱。

    不过当朱聿键宣布在这里增设放粥点,还要派人过来组织大家,新建一个难民点,要给这里平整,建厕所等时,难民们还是爆发出欢呼,高声拜谢皇恩。

    把老三一家子安置进城。

    热水洗浴,干净衣服,甚至是香喷喷的食物,三个小孩子虽然因为头发里的虱子太多而被剪了头发,但换上干净衣服的他们却依然兴奋的坐在那勐吃着。

    一边发出兴奋的大笑声。

    老三媳妇王氏甚至还享受到了艾水擦拭身体,邓王甚至帮她找到了两只有奶的母羊,刚生的孩子能够吃上羊奶了。

    这一切就跟做梦似的。

    老三也去换洗干净然后来感谢邓王。

    “你的名字,还有你妻子、儿女的名字,我都已经帮你造册,全记入玉谍列入族谱。”

    “不过朝廷无法给你奉国中尉的爵位和俸禄了。”

    老三安静的坐着,他好久没有这么安静,甚至这么饱腹过了,这一刻他感觉好像到了极乐天堂。

    “陛下不久前签发了宗室法,重新制订了大明宗藩制度,与以前的有很大不同。”

    “我都听从陛下的旨意。”老三道。

    新的宗室法,与原先调整的大有不同。

    之前的顶多算微调,这次却是大改。

    其中最核心一条,便是君子之泽五世而斩,以往明朝的宗藩制度其实有学习宋代的地方,就是皇族宗室的范围,是几乎无限制的,朱元章之后,都是宗室,甚至他的侄子如靖江王,也是世袭不替的藩王。

    皇子封亲王,亲王嫡长封世子,将来继承亲王,其余诸子封郡王。郡王嫡长子封世子,将来继承郡王,其余诸子封镇国将军。

    其下又有镇国将军、辅国将军、奉国将军,然后是镇国中尉、辅国中尉、奉国中尉,最后是奉恩中尉。

    其最大特点,就是爵位是裂变式的增长,所有爵位世袭罔替不说,他生的儿子,嫡长子世袭不降,其余的降一等授封新的爵位,然后不断的这样扩散下去。

    到六世以下奉恩中尉时,就永远不变,永远与民不同。

    所以朱元章时宗室才几十人,但到了嘉靖中叶时已经有一万五千多人,而隆庆时是两万八千多,那时距离明亡国还有五十多年,据明朝自己推算增长速度,到崇祯时有二十来万了。

    越往后,增长数量越多,因为基数越来越大。

    而所有人都有爵位,都有禄,对朝廷来说自然就是不堪重负,嘉靖时才一万多宗室,朝廷财政就亏空供不起了,可想而知后面还翻了十多倍后的情况。

    虽然说大明高级宗藩不多,但架不住有那以十万记的中尉们啊。

    大明到崇祯为止,十七任十六位皇帝,共生皇子一百零四,其中十一位太子未继位而薨,六十七位封亲王,其中六个后来飞升为真龙天子,成祖、代宗、宪宗、睿宗、穆宗、思宗,其余继承皇位或未封而逝。

    到了崇祯时,还在的亲王藩,是三十二个,其余的要么无子国除,要么叛乱被废等。

    诸亲藩,共封郡王五百五十一位,崇祯朝时还有二百来个。

    不过虽说宗藩在动荡中损失很大,但从另一面来说,宗室仍还有几万人也不少了,况且还有许多现在是还没确认的,以及没南下的。

    而认真算辈份的话,老朱家的宗室们,从朱元章算起,好些繁衍的快的,都十二三代了,慢的也有九代十代了。

    民间也讲究个五服,出了五服不算亲。

    唐朝皇家就是按五服来算,五服以内算宗室,五服以外的就叫皇亲,不给五服外的皇家授爵位给俸禄这些了,他们就是普通百姓,也没有什么科举当兵从商的限制等。

    所以这次朱以海颁布新的《宗室法》,最重要的基础就是五服。

    从当代皇帝算起,皇帝五服内的叫宗室,五服外的叫皇亲。

    所以这次对整个原来的朱明皇族宗室重新整理。

    现在朝廷这里的亲王是二十三位,郡王是一百多,其余将军、中尉等三万多。

    朱以海要求,按五服法整理。

    这样的话,也就是鲁王系,还得是朱以海曾祖开始传下来的鲁藩宗族,才算是大明宗室,其余的都只叫皇亲。

    皇亲不再授爵给禄,只宗室授爵给禄。

    五服外的那些,全要夺爵。

    新的宗室爵位分为十等,亲王、嗣王、郡王、镇国公、辅国郡公、奉国县公、护国侯、卫国伯、保国子、安国男。

    皇帝特旨,二十三位在封亲王,皆降为郡王,并且是世降一等。

    原来的那一百多郡王,只保留鲁藩在封的八位郡王,这八位郡王其实也在五服外了,不过因为五服内没有王爵了,所以八郡王仍保留郡王爵,也是世降一等。

    其余所有爵位,从郡王到奉国中尉,全都削除。

    仅保留三十一位郡王,统统是世降一等爵。

    他们的爵位,将来可由世子降一等继承,世子袭爵后,其它儿子才可以袭爵,但需要降四等承袭。就是郡王世子降一等袭镇国公,而其余诸子降二等袭护国侯爵。

    一直降等安国男爵,再往下就是平民了。

    三万多宗室,现在仅保留三十一位郡王,其它爵位一个没有了。

    这算是非常惊人之举。

    也因为确实没近支,朱以海的祖父,两个伯父,还有他三哥都以郡王承袭击鲁王,还都是因先王无嗣。

    他大伯和大哥都是世子,结果都是未袭爵就死了,还无子嗣。

    朱以海二哥早死,其它几个只弟又死于清军破城,兄长鲁王以派有几个儿子,却也跟他其它叔父侄子以及他的儿子被杀害或掳走了。

    加上战乱饥荒,结果皇帝五服内居然找不到一个男丁宗亲。

    只能等朱以海的那两个皇子找到了,或再生下皇子开枝散叶了。

    将来除太子外,其余诸皇子授封亲王。

    皇兄弟、皇子,皆封国为亲王;皇太子子,为郡王;亲王之子,承嫡者为嗣王,诸子为郡公,以恩进者封郡王;袭郡王者,封国公。

    朱以海的儿子们,嫡长封太子,其余封亲王。

    亲王之子,嫡长封嗣王,其余封郡公。

    嗣王的儿子们,嫡长子降等为郡王,其余诸子就是奉国县公了。

    郡王的儿子们,嫡长子为镇国公,其余诸子就是护国侯。

    镇国公的儿子们,嫡长子为辅国公,其余诸子是卫国伯。

    辅国公的儿子们,嫡长子为奉国县公,其余诸子就是保国子爵。

    奉国县公的儿子们,嫡长子是护国侯,其余诸子就是安国男爵。

    再往下,护国侯的儿子,嫡长子是卫国伯,其余诸子已经无爵可封,直接就是平民。

    朱以海的嫡系子孙,倒是能够传上十代,但非嫡长,最多只能封七代。

    取消了世袭罔替,这最大限度的避免宗室封爵泛滥,而嫡长一系降一等,其余诸子降四等,更加限制宗室高级爵位的扩张。

    如天下第一藩,现在就一个朱存釜,是原秦王朱存极的弟弟,朱存极先被闯军俘虏,后投降清军,再后来被清军找借口连同其余明诸王处死,朱存釜在关中被孙守法等义军拥立监国,后来主动退位归藩,被朱以海授封为第十六代秦王。

    现在他要降为长安郡王。

    秦藩总共封过十六个郡王国,而现在仅剩下永寿王在绍天朝,这次直接削藩。

    鲁藩前后封过十八郡王国,如今也仅剩八个。

    特旨保留的三十一郡王,皆是朱以海五服外的皇亲,不是宗室。

    所以爵位和功臣一样只能一系传承,就是只能嫡长子降等承袭,其它儿子不再授爵。

    邓王朱聿键还有他兄弟唐王朱聿鐭也要降为郡王,朱聿键将降为南阳郡王,聿鐭降为襄阳王。

    爵位降了,俸禄等也改了。

    甚至之前宗室管理制度,如请名请封请婚请禄这些,也都改了,以后这些皇亲虽仍由宗人府另册管理,生老病死要报备登记,但取名结婚这些听其自由,不管科举还是经商也各随本意。

    皇亲也没有什么优免特权,当然,皇帝和宗人府都会出一笔钱,买田置产,收租生息,以用来给皇族子孙的幼小、老病、孤寡等救助补贴,六岁以下,六十以上,都还能领一份口粮。

    甚至将来富裕了,还会在读书、大病这块给予补贴等。

    总之,以后如朱老三这样的底层宗室,算是彻底的解放出来了,以后不会再百般限制,但也没有养着,一切得靠自己,虽然他们家几代都没怎么被朝廷养过了。

    “宗室法马上就要正式颁行了,所以你就算录入族谱,以后也不用等朝廷赐名赐封了,你有什么打算?”朱聿键问。

    对于皇帝的这个宗室法,他其实是非常支持的,朝廷要如原先一样真正供养起整个皇族,是不可能的事情,就算现在宗室人口锐减,可战乱一过,很快又会繁衍增多,这始终是个问题。

    而且,宗室底层的悲惨他是看到的,说是天下养朱,但底层这些人都快饿死了,所以必须改变。

    就跟原来太祖时不费一钱而养百万军的卫所,最终糜烂不堪,而被朱以海完全罢废一样,他也是支持完全改变宗室制度的。

    皇帝有个方向是好的,就是把原来拔给亲王宗藩的田地之类的产业,甚至是钱财等,以后专设一个义田一样的东西,由宗人府或内务府代管,置办田产商铺等,经营赚取的钱财生息等,用来抚养宗室皇亲里的孤寡残疾,甚至是建立宗学、宗坟等等。

    其实民间许多大宗族一直就有这样传统,拿笔钱买田置业,建学校、祖坟地等,给家族里有出息的孩子资助读书,给贫困孤寡救济,甚至给族里做生意的人提供资金借贷等等,充分发挥出宗族的作用,帮扶团结。

    原来宗室几十万人,结果那些大藩日子是过的好,有的身家百万银两,十分惬意,可更多底层宗亲连名字都没有,甚至有饿死的。

    宁愿骂皇帝去坐牢,就为了能吃口牢饭,免的被饿死。

    制度出了大问题,必须得改。

    取消世袭罔替的爵位,取消世禄,甚至放开管理,这在朱聿键看来是必须要做的,不做早晚还要出大问题。

    “我听说登州那边很安全,我想去登州,我也做不了什么,就去那边码头扛包吧,总能养活妻儿吧。”朱老三平静的道。

    朱聿键有些吃惊的看着这个辈份是自己侄曾孙的男人。

    “你能这么务实,挺好,不过倒也不至于沦落于此。你既然读过书那就好,宗人府下如今有不少产业,也很需要人手,只要肯用心去学,总比码头扛包强许多。”

    “等录入皇族族谱,宗人府就可以先给你发五两银子的安家费,另外你的这个情况,也符合宗族救助条例,还会有其它补助发下来给你,总之,你们回家了。”

    “欢迎回家!”

    朱聿键拍了拍老三的肩膀,“现在,我建议你先给自己取个大名,还有你孩子们的。”

    “请曾叔祖为我们赐名!”

    “你们是四房这一支的,到你是太祖十二世孙慈字辈的,我这个曾叔祖就给你取名慈安吧,希望你能够安安稳稳过完这一生,不求大富大贵,但求安安稳稳。”

    “谢曾叔祖。”

    “你娃是太祖十三世孙,和字辈,你家那娃儿挺稳重的,就叫和绅吧。绅者,古者士大夫束腰的大带子,希望娃儿好好培养,将来成为皇族俊才。”

第536章 皇城根下刺机密

    天安门是北京的南门,而地安门则是北京的北门。

    老百姓则喜欢称北门为后门,地安门建筑本身称后门脸儿,从后门脸儿往北,一直到鼓楼外,那叫后门外,这里也是充满市井味道的地方。

    铺户买卖两边排,从针头线脑到柴米油盐,从日用百货到生活起居的方方面面,那真是应有尽有。

    而从后门脸往南,算是后门里,基本上就看不到什么铺户买卖了,只有胡同里应时的出现一些小杂货铺。

    在西楼巷西口,恭俭胡同北口的路西边,就有这么一个小杂货铺,油茶酱醋针头线脑都卖,店名永祥恒,附近百姓很少叫招牌上字号,都习惯叫西口小铺,或干脆叫小店。

    店说小其实也不小,三间房有两间做了门脸,南面一间帘子隔起算做起居室,店铺里立着近人高的栏柜,把小店分出内外来,里头卖的是烟丝茶叶白酒黄酒、油盐酱醋和各种调料,外间是各种蔬菜和干鲜食品,到冬季的时候,还会把大白菜、萝卜等摆在店外台阶上卖。

    柜台边还摆了一熘高凳,附近的街坊邻居或是街面上干活的,累了过来打二两白干,或是喜欢喝黄酒的,来上一碗,再叫碟炸花生米或是猪油渣炒黄豆,也能一边聊着天,一边美滋滋的享受下。

    铺子是一家姓宋的经营的,当家的叫宋恒,据说原来是在通州码头上做买卖的,如今运河不继,通州码头的买卖难做,于是宋掌柜的就带着一家人来到了京城,盘下了这三间房,稍加整改就成了一间买卖。

    三间房,两间做买卖,一间居住。

    他有四个儿子,老大振烈,老二振勋,老三振熙,老四振照,老掌柜五十许人,还算健壮,平时总是笑呵呵的,但眼睛里透着精明。

    老大振烈三十多岁,是个大高个,但平时总是沉默寡言。老二却总是和颜悦色的,眼里会来事。老三圆脸儿,有些一根筋,经常还会跟客人为了三瓜两枣的事争的脸红脖子粗的,老四倒是年轻又机灵,但不常在铺子里,经常在外面逛,也负责进货或送货什么的。

    经常来铺里喝酒的赵先生,是个读书人,他就常说看这四兄弟的名字,就知道宋家以前肯定不是一般人家,寻常人家取的名字肯定就是宋富贵、宋继祖、宋发之类的。

    而平时总喜欢来要上二两白干,再就油渣炒黄豆的老刘则说这四兄弟长的完全不像兄弟,言外之语这宋掌柜带的这四儿子明显有些来厉可疑。

    当然,老刘这话也只敢悄悄说,而大家也并没放心上。

    谁家亲兄弟就一定长的跟一个模子里出来一样?

    这天。

    天还没亮,老宋还在铺子整理着,兄弟四个已经从早市把货进回来了,到家便开始忙着卸货、分类整理,先把蔬菜给整理好,打蔫的烂叶子先摘掉,分门别类摆在门口,甚至还要再洒上点水,显得水嫩新鲜。

    虽说这买卖是爷五个经营的,家里的妇人只在后院生活,并不来这边,但是爷几个却把这买卖做的很好。

    一来这是生活所需,平时大家也离不开,而且这里附近就这一家铺子,大家也不会舍近求远,再一个这爷几个做买卖有头脑。

    你买颗白菜他可能还送你两瓣蒜,要是买两块豆腐,还送你两颗葱,有时要是临时忘带钱什么的,还可以回头再给。

    甚至有时不方便,想请铺子里帮忙在外面捎带些药之类的其它东西,他们也愿意代劳。甚至有些街坊一时困难的,想来借点米面钱粮的,掌柜的也愿意借。

    这么一来二去,小铺子开张不过半年多,却已经人气很好,大家都喜欢来这买东西,就算是有时没什么买的,也愿意过来聊几句。

    这边菜码的差不多了,便有些起早的邻居过来了。

    住西楼巷的刘二爷最早来。

    “刘二爷又来照顾咱生意了,早啊。”

    “早,没什么新鲜菜啊。”刘二爷戴顶瓜皮帽,脑后拖着条辫子,仅看他光亮的额头,就知道他条件还可以的,否则如街上干苦力的,谁有精力天天剃头,那前脑门上都总是长的乱糟糟的刺毛短发。

    “今个看到有新鲜的鱼虾,特意拉了些回来,都养在那桶里呢,你去瞧瞧,都还在欢快的游着呢,想吃哪种,随便挑,不管是清蒸还是红烧,都保准鲜。”老掌柜宋恒笑着道。

    这位刘二爷是在户部当差的,虽然不是什么官,也算不上吏目,就是个一般的书吏,还是属于经制外的,也就是没正式编制的。

    鞑子入关后,基本承袭明制,设立百官,任用吏员,京师各部的京吏是一千多人,实际上千把人哪够,所以有大量的编外吏。

    编外吏地位虽低,但其实处处离不开他们。

    有道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一个小吏,如果呆的是要害部门,其实可以过的非常滋润,比一些偏僻之地的县官都还惬意。

    刘二爷在户部当差,自然也是不错的,所以别看就是个编外吏,但他在明朝时就是户部的老人了,资历够丰。

    宋掌柜对这个街坊很客气,因为是大客户,平时吃用没少消费,甚至还经常会来这里也喝上两杯。

    当然,更重要的还不止表面这些。

    老宋把刘二爷请进去看鱼。

    鱼确实很新鲜,一条条游的正欢快。

    “抽烟!”

    老宋把一盒大前门掏出,给老刘递烟。刘二爷也是不客气的接过,点着火后便熟练的抽了起来。

    “这大前门烟以前没抽过也没听过啊?”

    “新进的烟,一个新牌子,味道挺正。”

    “是挺不错,醇厚不冲。”

    抽着烟两人却都不急着挑鱼。

    “今天去买菜,粮价又涨了。”老宋道。

    “嗯,最近能囤就赶紧囤点吧,不管多贵,买到就是赚到。”老刘是户部做事的,很清楚现在京师粮价暴涨只是开始,因为形势越来越坏。

    先是江南丢失,然后湖广糜烂,现在弃了淮南,又丢了登来青猩,甚至辽南也失守数府,更别说,因黄河大决口,导致数十州县受灾。

    哪怕秋收了,京师的饥荒也会越来越严重。

    “听说朝廷要出兵大同?”老宋问。

    老刘却没急着答。

    “还是老规矩,”老宋将一条小黄鱼递到老刘手里,老刘脸上露出笑容,这不是老宋第一次给他送金条了,他也不是头一次收。

    自老宋来这开铺子,就很快找上他,见面就是小黄鱼,只为打听些消息,说是便于做买卖。

    乱世黄金,谁能受的了这种诱惑?

    金条有很多重量的,从五钱到十两不等,其中常见的有两种,一两和十两的,大家习惯称之为小黄鱼和大黄鱼。

    从汉到唐,金银比价其实不高,一般是一比五或比六,也叫换五,换六。明初,朝廷规定一两黄金换四两白银,不过很快就涨到六两七两,崇祯初时已经是十两以上。

    而崇祯末年,天下动荡,黄金越发值钱,海外黄金值钱,也大量用白银来套黄金,现在南边大明也是暗里到北方以银套金。

    导致北京现在官面上黄金是一两换十两白银,但其实私下里,已经是差不多一两黄金换十五两白银了,甚至还在涨。

    老刘是户部的,上月北京黑市里一两黄金换十四两九白银,而这月,已经一两换十五两四了。

    这一条小黄鱼,标准一两重,很精致,却能值十五两四银子。

    老刘却道,“现在一石小米,已经卖到八两银子了。”

    这一条小黄鱼,买两石小米还差点。

    老宋点头,“是啊,粮价越来越贵,所有的东西都在涨价,一天一个价了,你说怎么就涨这么疯?”

    “因为到处都大乱,山西姜瓖反,整个山东就剩下太原及周边还撑着,陕北王永强兄弟反,仅剩下关中平原还没乱,这山东大水,河南叛乱,甚至土国宝都打到保定府附近了,天津港外都一直是明战舰堵着,运河也全断了,没有漕粮入京,虽从各地急征粮食,可也难以接济!”

    粮食供给严重不足。

    而京师那些入关的八旗王公、旗人们,手头却都挺富有,个个手里有不少银子,毕竟这些年没少抢,尤其是入关以后。

    但问题是,没粮食会饿死,可银子再多有时也不能充饥。

    “还会涨的,当年在关外,清太祖驾崩后,辽东大饥,一斗粮价银八两,民中人相食。国中银两虽多,然无处贸易,是以银两贱而诸物贵,尤其粮极贵。”

    当年鞑子在关外,年年打仗,不断动员征战,关外灾害不断,收成锐减,于是大饥荒。

    抢回去的银子虽多,却换不到粮食。

    现在北京,也开始有这种趋势了。

    要不是崇祯十四五年时的那京师大鼠疫,死了有二十万人,后来李自成入京加清军入京,又锐减了许多人口,加上北方地区因鼠疫、战争、饥荒减少的上千万人口,从年初,就肯定已经爆发大饥荒了,哪还能撑到现在。

    大同为何会反,一定程度也是因为江南漕粮断绝后,清廷向河北山西辽东等地紧急征缴粮食有关,以前只从江南等六省运粮入京,其它省是折银征收,但现在只能从各地征粮了,不要银子,只要实物。

    百姓手头的粮食被一征再征,人都要饿死了,岂不反。

    民以食为天,一旦粮食供给不上,最先倒霉的还是小民百姓。

    毕竟粮食稍涨价,大家就买不起了。

    “二爷,我那还有一条大黄鱼,我给你取来。”

    足十两的精美大黄鱼拿到了手上,刘二爷脸色也立马充满了笑容,价值一百五十多两银子呢。

    “时道艰难,以后有什么消息还请二爷多透露,我回头再去取条大黄鱼送来,”说着,又递上根小黄鱼。

    一大一小两条金灿灿黄鱼在手,刘二笑的更灿烂了。

    其实他早就知道这宋掌柜不是什么正经生意人,他甚至暗里派人去通州打探过宋掌柜的消息。

    他也知道宋掌柜送银子送黄金给他,从他这里买消息,其实他是担着掉脑袋风险的,但这年头,谁顾的上这些呢。

    两条大黄鱼,值得他冒任何风险了。

    “宋掌柜的帮我悄悄弄十石粮,也不计是老米还是小米、白粮这些。”

    “没问题,包我身上,三天时间,保证把粮给你弄来,就五石仓米五石小米如何?”

    “好的好的。”老刘非常满意,拉着宋掌柜,“咱们到里头好好聊聊,我这倒是有不少最新消息呢。”

    “豪格已经在狱中被杀了,对外说是病死。”

    “多尔衮三兄弟全死了,如今妻妾也全被代善等八旗主子贝勒们分了,如今带兵去攻大同的是岳乐,太祖之孙,阿巴泰的第四子岳乐,就是博洛的兄弟,他原是镇国公,如今据说是被皇帝钦封为安郡王,

    并与济尔哈朗长子富尔敦和兄长博洛同掌正蓝旗,富尔敦十个牛录,岳东八个牛录,博洛七个牛录,富尔敦为旗主。

    这次以岳乐挂帅征大同,代善第四子谦郡王瓦克达为副将,调驻京八旗一万兵并直隶宣大山西等兵二万从征大同,还携带了四十多门红衣大炮。

    富尔敦、满达海二王,则领兵一万增驻保定、天津。

    调吴三桂守西安······”

    宋掌柜仔细的记在心里,这些都是非常宝贵的情报,“能不能打听到更详细些的消息,比如说岳乐带的这一万驻京八旗,主要将领有哪些,满蒙汉各多少,装备如何,以及粮草器械的调度等等?”

    刘二倒不急不慌。

    “给我三天时间。”

    宋掌柜点头,“好,三天后我把粮食弄来,悄悄送你家后门。”

    “嗯,到时我把消息一起给你。”

    等送走了刘二爷,宋承烈四兄弟过来。

    “这狗汉奸有情报吗?”

    “嗯,”

    宋掌柜真实身份是锦衣卫的人,他之前确实是在通州,也是做买卖的,但那只是他以前在锦衣卫的掩护身份,宋掌柜是个老锦衣卫了,在一年前,他就重新南边的朝廷取得了联系,也得到了重新授职,并接到了任务。

    半年前带着四个手下来到北京城里,开起这个小铺子做掩护,暗里收集情报传递信息。

    “鞑子看来是要先拿下大同,必须得把这个消息马上传回去。”

    “几条黄鱼就换这消息?现北京城谁不知道这个?”

    “你们懂什么,重要的不是要打大同,而是更多的细节,而且刘二被我们喂饱后,以后就成了我们线上的蚂蚱,还能跑哪去?”

第537章 归德团练

    登州。

    归德营正在杀猪宰羊。

    赵忠义被天子收为义子,赐国姓,授归德团练总兵,还特调拔两千御营兵隶属其麾下,还拔三千套绵甲,鸟铳两千,抬枪百杆,其它军械若干。

    起程在即,皇帝特赐酒肉。

    “国姓爷,”

    赵贵兄弟俩过来打招呼,递上赏赐单子,“万岁爷对咱们营真不错,两千一百人,却赏了十头猪。”

    赵贵原是登州忠武镇后勤的财务官,这次被点选为归德团练的后勤处长。归德团练虽然被人称为杂牌,但毕竟也是新设一镇,还是国姓爷统领的,规格上也仅比御营镇要低一些。

    所以赵贵这次是升官了,从五品。

    直接就换上浅绯袍了,升官速度让人羡慕。

    从御营忠武镇转去地方团练,这也是机遇。

    赵贵对于命令完全服从,没发牢骚,倒是赵福有些不太愿意,觉得御营天子亲军,前程更好,而归德营就是个杂牌,还是团练,河南那边形势也不好,谁知道哪天就没了。

    虽然这次调拔两千人马前往,但这本来也是御营新整编汰下来的,并非真正精锐。

    不过最后赵贵劝说下,在加上这七品官阶的诱惑,赵福还是跟着来了。

    朱忠义对于皇帝调来的两千御营兵,以及一众副将、参将、游击,甚至是军令、参军、后勤、监察、装备各处的处长们,也都很客气。

    “都是大肥猪,一头猪估计能出一百六七十斤肉,还能有二三十斤的下水,十头肥猪算下来,两千一百人,一人都能合上一斤肉了。”赵福笑道。

    在明末,猪肉已经属于奢侈品了,尤其是在天启崇祯以后,一般百姓饭都吃不上,哪还吃的起肉。

    正德初年,继弘治承平之后,南京物价甚贱,在那个年月,猪肉一斤值好钱七八文,牛肉甚至只值四五文,鱼虾一斤也才四五文。

    等到天启后,这肉就越来越吃不起了,天启元年,南京猪肉每斤就要卖四十文,羊肉也是四十余钱,一只鹅要五百钱,鸭二百多钱一只,鸡也值二百多钱。

    到了崇祯末,猪肉甚至贵到二钱银子一斤。

    哪怕是如今情况相对好转了些,但也只是对比去年,实际上物价仍然很高,粮价有所回落,但仍是一两多银子一石,而像是猪羊牛鸡鸭这些,价格仍是居高不下,因为供需不平衡,越是动荡时,这些养殖供应的越少。

    而战后也是优先恢复粮食生产,先把粮价打下来。

    金华火腿这样易保存储存还味道好的,甚至价格更贵,晚明一只金华火腿三四钱,而到此时更是翻番。

    登州现在是都城,又处于前线,人口激增,需求大,购买力还强,许多生猪还要从南边海运过来,所以价格非常贵,哪怕是由内务府提供的,也都要一钱银子一斤。

    这十头猪,得值二百两左右。

    就算是宫廷、六部百司等的官吏、将士们,现在肉禽蛋等供应也是非常不足的。

    皇帝一次赏给他们十头大猪,这确实很奢侈了。

    反正猪赶进营,大家都很兴奋的忙碌起来,扯猪尾巴的,扯猪耳朵的,抱猪腰的,把猪制服后,火兵上前杀猪,放血。

    有人负责烧水,然后烫皮刮毛,那边已经把接下的猪血拿去做猪血豆腐去了。

    大家高兴的把猪毛刮干净,开膛破肚,取出内脏下水,然后卸掉猪头,分边,卸肉。

    虽说十头猪,其实平均下来也就是一人一斤左右,正好吃上一大顿。

    朱忠义跟赵贵走在营地,看着这热闹的场面,心中很感慨。

    他以前是佃户,说实在话,就是逢年过节,都未必舍的吃一顿肉,记忆里,在他投军之前,也就吃过那么三五回,还只是尝过点味道而已。

    在江阴当兵时,倒是吃过好几回,当时江阴条件还是不错的。

    后来入御营,反而没这么好条件了。

    到了河南后,更别提了,经常是窝窝头或是土豆子,能填肚子就不错了,哪还能奢望吃肉。

    偶尔搞到点鱼虾,就是打牙祭了。

    哪怕后来红枪会起来了,可身为大师兄,总教头,他也是跟大家同甘共苦的,没有自己享受的道理。

    “陛下拔给我们的两千套棉甲我都看过了,都是由舟山第八绵甲厂生产的,是新甲,连盔带甲全套,都是崭新的,上面都有生产的厂家,制造的工人等记录,用料很扎实。”

    朱忠义有些意外,没想到是新甲,“不是两千拔下来的弟兄们随身绵甲吗?”

    他看到调来的两千御营,都是带着全套装备来的,这是整整五个标准战营,一应装备齐全,士兵都有甲,甚至装备了不少鸟枪、抬枪和小火炮这些。

    据他所知,其实御营自己到现在都没完成全披甲率,披甲率还不算高,战兵仅达到三成半的披甲。

    皇帝拔他两千兵,结果却让他们全披了甲过来,自然是对这个义子的大力支持。更别说鸟枪火炮这些,虽然御营的战营步兵里一哨有八队,编两队鸟枪兵,两队抬枪和一队炮,但实际上很多营,都只有一队鸟枪,其它用弓箭甚至是长矛、刀兵替代的。

    但给他的四个营,却完全是按最标准的装备来的。

    现在居然还有额外的两千套棉甲。

    朝廷现在占据南方,财税这块也还不错,但打造火枪板甲火炮这些,需要的不仅仅是钱,还有各类物资和工匠。

    就如一件甲,一件老式的紫花布甲,就是外面布里面铁甲片的暗甲,传统连盔带甲造价四两白银,这种甲一套二十多斤。

    算是相对落后了的布面甲,而棉甲是把铁甲片包在棉片里面,外面又有布面,因此更精良,穿起来也舒适,不会冬天冰凉夏天火热。

    这种棉甲,造价达到八两,重四十斤左右。

    生产这种板甲,需要的不仅是银子,更需要的是上好的铁料、煤炭、木炭,以及蓝棉布、棉线、绒绳、生漆等材料,材料费大约是六两,工食银二两多。

    战乱导致许多军工原料供应不足,原料价格上涨,这是影响板甲生产的最重要因素。

    而大量生产,还需要足够的熟练工匠。

    朱以海在各地兴建军工产业,到处招收工匠,采购原料,虽然规模大,通过集采把价格打下来不少,甚至采用一边招募工匠,一边自己培养的方式,甚至用上了流水线等模式,提高产量,但最大限制,还是原料供应。

    御营披甲率提升缓慢,一来是对棉甲生产要求高,高标准高质量,二来就是原料老供应不足。

    可皇帝仍然还能给他配齐两千人的甲,还额外调了两千套,等于给了四千套,这真的就是在按行营标准拔付了。

    更别说皇帝还又给了二十万银元,这足够归德镇差不多一年的军饷。

    四营战兵外,还额外给一千支鸟铳,百门小炮。

    这一回到河南,那还不立马成为最精锐的一支兵马?

    原本那些被调到河南去的御营兵,接到调令很不满意,甚至不愿意接受,但后来看皇帝对朱忠义如此厚待,他们也慢慢改变态度。

    尤其是许多调去的军官,基本上都是升职去的。

    哪怕是普通士兵,也都给他们升衔,甚至额外给笔赏钱。

    皇帝调去河南的这支人马,本身就不是什么御营载汰的,而是各镇中精选出来的,因为朱以海对他们寄以厚望,是要做为挺进中原的先遣队的,现在虽顶着归德团练的名头,其实就是御营河南行营。

    大营里欢声笑语。

    大锅里开始炖大骨头汤,红烧猪蹄,炒肉片,炖酸菜,就如同过年一样,来自各镇里的兵,组成了这四个营。

    等到了河南后,他们还会以这四个营,再与红枪会混编,到时会是八个营,十个营等。

    “这肉真香!”

    饭菜做好。

    每人都打到一大碗肉菜、和一大碗汤,还有八个白面馒头,这伙食确实比过年都好。

    皇帝甚至特赐下来了些御酒。

    不算多,但每人可以分到一碗。

    朱忠义举起酒碗,“弟兄们,感谢陛下赏赐酒肉,干!”

    “干!”

    两千多将士举碗高吼,声震云宵。

    赵贵也举起酒碗,感觉十分激昂,他也成为一镇兵马的主要军官了,主管全镇后勤的从五品文职。

    谁能想到,两年前,国姓爷朱忠义还姓赵,甚至被族里的赵老爷嫌弃说他不配跟他同姓赵,如今却成为了国姓爷,堂堂一镇团练总兵官。

    而一年前,还在荒野逃难,饿的奄奄一息的破产富农赵贵,如今却已经在浙东安了家,自己也穿上了五品的绯色官袍,他原也不过只是取得童生而已。

    造化弄人。

    甚至这底下两千多激昂亢奋的将士们,他们绝大多数之前的经历就跟他和朱忠义是差不多的,要么是破落卫所军户,要么是运河艰难的漕丁,或者是饥荒逃难的农民,又或是失业的小手工业者,有的是奴仆、有的是佃户,有的是伙计学徒。

    多数人都曾经被压在尘埃里,连天日都见不到。

    但有一天,圣君降世,带领他们一步步的站起来了。

    他们当了兵,他们成了官,他们也体体面面了。

    就如以前他们几年都未必吃的上一口肉,现在却捧着满满的一大碗肉菜,还喝着御酒。

    赵贵脑中突然浮出一句话来。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明天,他们就将踏上前往淮安的船,然后回到河南归德,他们将在那里,开辟一块新的根据地,将在那里为皇帝也为他们自己,打出一片新的天地来。

    赵贵手捧着酒碗,御酒下喉,十分甘醇,他面浮微笑,对未来充满希望!

第538章 顺营崛起

    湖广。

    一只虎李过诞日,忠贞忠义两镇将领纷纷前来赴宴庆生。

    夷陵州城。

    水至此而夷,山至此而陵,这座三峡门户,川鄂咽喉,上通巴蜀,下引荆襄,在不久前,被这位兴国公召集忠贞忠义两镇,联兵收复。

    经历三个月的围城作战,城中清军死伤惨重,最终被破城,此战原顺营人马,再次显现他们彪悍本色,硬打三个月,没有半点退缩。

    而下游的行营提督朱胜利原来就是李赤心的义子,自然也是十分配合,率兵逼近荆州外围,迫荆州城守军不敢西进。而督师朱大典、总督堵胤锡也各率人马屯兵岳州巴陵,剑指武昌。

    李赤心高必正率两镇勐攻夷陵三月,荆州、武昌、襄阳都没能有一兵赶到救援,最终看着夷陵城破。

    夷陵城破后,上荆州尽为明军所复。

    荆州城里的清军,一日三惊,惶惶不可终日。

    初冬的时节,夷陵江边码头一片繁忙。

    无数船只从下游江南驶来,载着一船船的盐、粮、布匹等军资进湖广巴蜀,夷陵拿下后,这里成了一个重要的中转码头。

    夷陵本就是长江三峡的起始地,作为川楚水陆要津,被明军控制后,自然也就迅速的繁荣热闹起来。

    码头,船连排停泊,货物进出不停。

    城里,街上卖菜的贩货的,也是沿街叫卖,好一片城市烟火气息。

    夷陵八座城门,有六座沿江而建。

    北倚玉泉山,南临长江,顺江而下,便是一马平川的江汉大平原,而朔江而上,便是无限风光的长江三峡,一线咽喉直通蜀地。

    这块地方三江汇聚,交通便利,土地肥沃,既有险要可守,又要沃土可耕。

    对于顺营诸将来说,拿下夷陵,这可是非常了得。

    自二打荆州失败后,忠贞营也经历过一段时间低谷,

    接受朝廷招安,得到支援终于拿下荆州处死叛徒。

    不过当时也没实力守,只能尽取钱粮后弃守。

    兵马退往了鄂西山区里面,后来协同朱大典等平定了叛乱后,朝廷给他们划分了更多地盘,从鄂西到湘西,虽说都是土司蛮夷所在,山高水险,可终究是划给他们的地盘,而且很大一片。

    李赤心做为顺营诸部之首,尤其是在李自成弟弟李自敬和大将田见秀他们叛乱降清后,他做为李自成的侄子,虽然他比叔父李自成还大六岁,但凭着在顺营中的资历,以及力主招安后受到明廷的重用,都让他成为顺营一哥。

    李赤心先前就驻于巴东县,经过了一段时间的发展后,领兵东下,夺取了归州城,又取了兴山等地。

    最后两镇合一,老兄弟们都召集起来,集合了小十万人马,最后用三个月拿下夷陵这座重镇。

    夺取夷陵后,城池归李赤心,其它兄弟们则分粮食分铠甲分武器,甚至是分了许多耕牛、农具、和人口。

    李赤心的地盘大大增加,西起巴东,跟四川夔州的巫山交界,东抵夷陵州虎牙山,居高俯视荆州。

    往南还抵达黔江北岸,与水尽源通塔坪司、王峰石宝司两个土司交界,向北则直抵猫儿关、金厢坪与勋阳府、襄阳府、荆门州交界。

    朝廷特意把李赤兴现在的地盘,新设为夷陵府。

    四十五岁的李赤心,现在可谓是彻底翻身了,想一年多前,他在陕北殿后,最后历经辛苦绕道甘肃南下,在汉中还被贺珍阻击,后来好不容易杀出条路,借道四川到湖广,两攻荆州还失败了。

    最后关头,他决定接受明廷招安,当时还有许多兄弟不理解。

    可如今,他手底下战兵八千,全军盔甲焕然一新,人人披甲,甚至还换装了不少鸟铳,他甚至还恢复了一支骑兵,又新建了一支水师。

    这实力比之当初刚到湖广时可强多了,当时许多部下连武器都打没了,更别说披甲更少的惊人。

    现在他要地盘有地盘,要兵有兵。

    “父亲,高舅公他们来了!”

    忠义镇提督高一功是李自成妻弟,虽然年纪比李赤心小一些,但论辈份不论年纪,李赤心虽然年纪比李自成还大几岁,但他就得喊高一功舅父。

    “路上辛苦了!”

    李赤心亲自到码头迎接,高一功御赐名高必正,如今加官晋爵至安国公,忠义镇提督,挂龙襄将军印,加兵部右侍郎。

    他之前一直跟李赤心合掌忠贞营,之前李自敬、田见秀等降清,使的忠义镇崩了,后来原忠义镇里的刘体纯、赫摇旗、袁宗第几将仍忠心耿耿,在勋阳王光恩叛乱后,皇帝又下旨恢复忠义镇,特调高必正任提督。

    地盘就划在荆江以北,汉水以南,的勋、荆两府内。

    在打夷陵之前,高必正还发起了一次兴安会战,忠义镇的几路人马,与勋阳王光恩战于兴安,李赤心也率忠贞各部赶往增援,联合贺珍、孙守法等一通大战,最后不仅击退了王光恩,还把来援的马科、白广恩击退。

    于是贺珍等也算彻底在汉中东部立稳脚跟,而朝廷也随之设立了兴安府,西起石泉县茶镇,东至平利,南抵大巴山。

    虽然说顺营跟贺珍、孙守法这些人有旧怨,贺珍本是明将,后来形势所迫降过顺军,但最后却背刀捅刀子,降清阻击李赤心他们。而孙守法这人更奇特,他也是明武将出身。

    早年在洪承畴麾下做守备,参与擒杀了不沾泥,后来做到参将打张献忠,崇祯末时是陕西副总兵,李自成攻占全陕,许多明将都降了,就他不降,躲进秦岭终南山里打游击也不降。

    先前随王光恩叛乱降清的苗时化,原先就是孙守法部将,他在山里招兵买马反抗李自成,还不忘记派苗时化带兵去勋阳增援。

    李自成败后,孙守法仍在终南山率部号召反清,是个相当了得的人物。

    不过李赤心和高必正还是发兵救援兴安,不计前嫌,毕竟现在都是大明臣子。

    这一战打的不错,豪格、吴三桂主力在西边跟张献忠对决,没精力过多旁顾,只派了马科、白广恩两汉奸带兵前来增援王光恩。

    结果明军忠贞、忠义两镇不计前嫌全力来援,而王光恩的亲弟弟王光泰更是把兄长派来联络的弟弟王昌都策反了,向高斗枢献了个将计就计之策。

    王光恩还真以为兄弟在兴安做内应呢,结果被骗的中了埋伏,杀的大败。

    高必正他们还绕后断他的粮路,打的王光恩差点连家都没回,勉强才败回勋阳,守住了这座要镇。

    但此战后,郧阳府汉江南岸,尽皆失守。

    战后,高斗枢、贺珍、孙守法、王光泰、王斌、陈蛟诸将,朝廷降旨驻防兴安府,赐恢复忠开镇。

    而高必正他们则占据郧阳府汉水以南地区,事后,高必正他们把巴东以北的部份荆州府内的原地盘,全交给了李赤心。

    于是有了现在的格局,高斗枢他们的忠开驻兴安府,高必正他们的忠义驻郧阳府,而忠贞李赤心驻夷陵府。

    其余顺营诸将分驻施州等边地。

    忠贞十三家,李赤心一家就占一府,战兵八千,实力最强。

    御营朱胜利驻岳阳、常德,督师朱大典驻长沙、宝庆,总督堵胤锡驻衡州,并辖郴州、永州。

    本来李赤心的忠贞镇,上次已经规定只有五千兵额,但现在他一人就有八千战兵,其余十二家,加起来有好几万。

    “老虎啊,最近我听到些风声,有些坐不住啊。”高必正见到李赤心,也是直接就道。

    “先进城再说,码头人多嘴杂。”李赤心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

    一路来到夷陵城中,进了李赤心的提督府。

    “听说朝廷要复设忠武,还要新设忠正营?”高必正一坐下来就问。

    “是有听到些风声,不过有一件事倒是已经确定了的,督师朱大典要还朝了,以后湖广就全由总督兼巡抚的何部堂主持大局了。”李赤心道。

    “朝廷怎么三天两头的折腾,这不是那什么朝令夕改吗,先前给我们忠贞设十三营,接着又分设两镇,然后又限额八千,再限额五千,如今这又要改什么?”高必正很不满,发着牢骚,甚至隐现其不安和担忧。

    他总觉得朝廷这样改来改去,这是对他们这些顺营将领的不信任。

    “我听说皇帝还把爵位都给改了?”

    “嗯,调整了一下,爵位改动较大的是宗室爵位,改成十等了,而且不再是世袭不替,尤其惊人的是这次直接几乎把所有宗室的爵位都给削了,就留下了三十一位郡王。”

    “咱们异姓爵是七等,以后也没有世袭不替了,分世降一等和只授终身两等。”

    “那咱们这国公爵位呢?”高必正问。

    “这个具体的还不知道,暂还没有消息,估计可能是世降一等吧。”

    高必正有些不是滋味,感觉天子言而无信,这可不是好兆头。

    “皇帝是不是觉得不需要我们这些人了?”

    李赤心倒不觉得如此,“我倒觉得陛下对我们还是很不错的,不是么?”

    曾经去见过皇帝的郝摇旗郝永忠点头,“确实,这个没的说。”

    高必正没见过天子,“可现在这样算怎么回事?”

    这次李赤心过四十五岁生日,其实也没必要这么大张旗鼓,只是大家都听说了些风声,于是借这机会聚一起,想要好好商量商量一下。

    “我倒觉得这也不是坏事,湘西的十二家,设忠武、忠正,这也是好事嘛。”

    郝摇旗这时却是不同看法,“我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从现在收到的风声看来,皇帝在加紧扩编御营亲军,听说来亨的湖广行营要拆分为湖广和江西两行营,各地省营都要裁并,甚至督、抚、巡按、分巡等的直属标营好像都要取消,你说这种情况下,怎么反而会给咱们扩大营头?”

    刘体纯道,“我听到的消息,好像除御营外,其余的各地兵马,保留七个外镇,咱们这些人以,就留老虎一个外镇,怎么现在却又说要再设忠武、忠正?”

    几人都一时想不明白。

    “来亨呢,东边朝廷上的事情,他总比我们知道的多吧,找他问一问。”

第539章 遣散顺营

    李赤心做寿,李来亨自然是要来拜寿的。

    虽然他现在改名朱胜利,还是御营行营提督,但就如同民间过继一样,哥哥无子,弟弟儿子多,把一个儿子过继给哥哥,虽然亲生儿子以后名义上不再是自己儿子,只能喊自己叔父,但毕竟是亲生骨血。

    朱胜利打小被李赤心收养,这感情自然更不用说。

    他现在也改称李赤心为叔父,接到叔父的帖子后,便立马准备从岳州动身。

    身为皇帝义子,赐国姓的行营提督,这段时间他很忙,皇帝加封他为岳阳开国侯旨意刚到,随之而来的还有湖广行营一分为二,要整编为湖广和江西两行营。

    这不是简单的一分为二,还要吸纳江西湖广两省的省营,进行重新整编,两镇各只保留八千战兵。

    而江西、湖广的兵很多。

    为了整军,皇帝特派钦差前来指导,等整编完毕,督师朱大典也要还朝了。

    “朝廷这次把湖广划分为湖北、湖南两个省,正式裁撤郧阳抚治和偏沅巡抚二职,看来动作不小,力度很深啊。”

    岳州府巴陵城中,督师朱大典和总督堵胤锡也都在,两人分别从长沙和衡阳驻地赶来,也是要来商谈这次湖广的大变动来的。

    这次涉及到的方面很多,不仅仅是整编下军队而已。

    湖广分省,裁撤两巡抚,以及省营、督抚标营的裁撤等,都是不小的问题。

    下游的江西还有个金声桓,上游还有李赤心、高必正等人,加上那些大小土司,牵一发动全身,必须得小心再小心。

    朱大典即将离开,其实还是有些失落的,他刚来时,接替何腾蛟,也还是临危受命,心怀壮志的,只是武昌会战,给了他当头一棒,五忠叛了三忠,让全天下都开始骂他。

    许多御史直言当杀朱大典以谢天下。

    好在皇帝仍然信任他,让他熬过了那段最艰难的时间。

    他咬着牙,承受着各种攻击,重新收拾败兵,整顿败局,招兵买马,筹集钱粮,既要阻击清军南下,还得硬牙却镇压叛军。

    那段时候,内忧外患,这个督师好几次被叛军追的满山跑,甚至手底下标营都有哗变的。

    好在挺过来了。

    马进忠、刘承胤等叛军一个个被剿灭,虽然有湖广、江西、广西等各地出兵协剿,可总算镇压了这些叛军不是。

    之后就是重新整军,恢复地方秩序、生产,一点点的来。

    虽然时到今日,他仍然没能恢复湖广,但好歹湖南是完全恢复了的,甚至在之前的兴安会战、荆州会战中,他也是有指挥之功。

    不过王光恩的叛乱,也还是又给了他沉重一击。

    如今,湖广的局势还算可以,他正准备再次大施拳脚的时候,皇帝下旨要召他回去,还要再把湖广的军队整编。

    他能说什么?

    皇帝给了他许多信任,也给了他许多时间。

    在朱大典看来,终究还是因为他做的不够好,没能收复整个湖广,更没有控制好这些兵马。

    要说困难,谁不困难。

    文安之一个读书人,单枪匹马入川,他的困难不比自己少,但文安之顶住了困难,甚至还硬是把巴蜀的那些什么总督巡抚提督总兵的一大串全摆平了,什么哗变什么造反,都不是事。

    不仅摆平了川中这些大小军头们,甚至还能对张献忠又抚又打,硬是把四川从张献忠手头几乎完全收复了。

    听说不久前,文安之甚至还跟张献忠做了单买卖,用二十万石粮,换回来坐镇小三百万两银子的钱财。

    这跟听故事似的消息,居然是真的。

    文安之居然真的卖粮给张献忠,但在他打听到更多细节后,他却说不出话来,二十万石粮,不仅换回来价值三百万两银子的金银财货,还让张献忠又派了一个义子率七万人马出米仓山进汉中打鞑子去了。

    文安之入川后,真正的仗基本上没打什么,没怎么跟张献忠打,也没怎么跟清军打,可就是把局势稳住了,清军、献贼,全被他顶在那一线险地对峙着,而他却还能从容不迫的收拾巴蜀后方,整军、治民,一样不落。

    这不是得不让他佩服万分。

    相比起来,他在湖广又是平叛,又是反攻,也没停过,但确实结果不如人。

    虽然皇帝的使者给他旨意后,还特意带了口谕,说湖广现在局势稳定,不再需要特设督师了,他功成还朝。

    但朱大典总觉得不是滋味。

    另一方面,对皇帝要进行的这番大动作,又暗怀担忧。

    湖广总督兼湖南巡抚的堵胤锡头发花白了不少,他也刚被皇帝授封为侯爵,不过这是个终身爵。

    堵胤锡倒不是很在意这个,他全身精力都扑在湖广地方上。

    本来上次夷陵之战后,他跟朱大典已经谋划准备再来一次荆州会战,把荆州拿下,一点点的推进。

    相比起原先打了就走的策略,如今是要逐步推进,夺取了就不放弃。

    以前没实力守,现在则是要步步逼近,最终把湖广完全收复。

    计划还没开始,结果却要迎来大整编。

    “咱们湖广仅留一镇行营八千人,够吗?”

    以如今的形势,八千人肯定是不够的。

    所以朝廷那边给出的整编方桉,其实是驻行营一镇八千战兵,然后李赤心外镇一镇。

    此两镇外,其余的军队,或整编进两镇中,或另整编为地方团练,并要重新恢复土司区的卫所。

    不过不叫卫所,叫屯镇。

    其实就是相当于军屯。

    大明自洪武朝起,在毗邻湖广土司地区,设置了施州常德等诸多卫所,这些卫所额定官兵总数为五万八千多,分布在卫所城内及其下设关、隘、堡各处。

    湖广土司基本上分布在西边,除了四十五家朝廷敕封的建制土司,还有许多未经朝廷册封的无印土司,这些土司有土司名号,但没有朝廷敕封,甚至永宣之后也没有朝贡记录。

    明朝在湖广土司周边设立了许多卫所,实行军事包围和震慑,限制他们的发展扩张,甚至通过卫所以及移民等方式,蚕食土司地盘。

    总的来说,这种政策还是很有效力的。

    只不过到明末时,这些土司边上的卫所也跟内地的一样,早烂透了。

    皇帝朱以海早废除了全国各地的卫所,现在也没打算复活卫所,不过根据现实的需要,朱以海打算重新设置一批屯镇。

    就在原来的那些毗邻土司的卫所旧地,设立屯镇,但不是用卫所制度,而是用新的制度。

    第一批屯镇,就是顺营等人马,以及湖广的一些省营兵等。

    朱以海打算沿着湖广西面的土司边界,设立忠武、忠正、忠贞、忠义、忠开五个屯镇,这些屯镇相当于生产建设兵团。

    属于准现役民兵组织,每镇下辖协标营哨队,分驻各处,就驻于原先的那些卫所关隘堡屯等。

    朝廷划出土地,交给他们屯田耕种。

    五忠的人马,连同他们的家卷,就直接成为屯镇的屯垦人员,但与一般百姓不同的是,他们需要跟卫所一样,每户选一丁为正丁,所有正丁,三分守城训练,七分屯种,轮流屯守。

    每户其余男丁,则为余丁,也要定期接受训练。

    屯镇的地,则是七分归屯民佃租,三分为军屯田。佃租其实就是田赋,但缴纳的粮留做屯镇军粮。

    三分军屯田,则是屯丁们一起耕种,收获粮食也归屯镇军仓。

    这看起来与卫所很像,但有些不一样的地方。

    其一,卫所武官、军户身份都是世袭的,另外卫所的军丁并不全是本地的,而是各地勾检调派服役。

    而现在这屯镇,是带移民性质的,同时也不是世袭身份。

    比如忠武镇党守素麾下一营人马,派驻到永顺宣慰司旁边的原永定卫大庸所,建立大庸屯营,这一营人马,连同他们的家卷全都迁移到原来的大庸所城,以及周边的屯子等。

    按营哨队这么划分,然后点选出五百正丁,平时一百五十人负责镇守营城、哨所等处,剩下的三百五十人负责耕种集体的屯田。

    除这五百人外,这营其余男女老少,分给他们田地耕种,一样的纳粮。

    那些屯丁,轮流上番,去当值训练等,都是有粮饷的,打仗也另有行粮等。

    他们屯田耕战,是兵也不是兵。

    他们的后人,可以选择继续报名点屯丁,还是不报名。

    甚至可以说,这种屯镇,其实更接近于隋唐的府兵,首先除了一开始五忠转换为屯镇外,以后屯丁都是用点选的方式,也就是招募。

    其次呢就是点选后可以家人承佃屯田,这田不能买卖,但是享有佃耕权。

    他们更主要的任务是侧重于屯田,然后是承担部份守卫的任务,但不需要自备武器装备这些,上番当值还有口粮,打仗还有行粮,立功也有赏赐,还能授官等等。

    但他们不是正式军队。

    跟团练也不一样。

    团练,其实就是纯粹的地方民兵,点选民兵后,闲暇时会接受训练,一般不承担什么任务,只有需要的时候才会征集起来。

    而屯镇相对团练而言,他们是有一定的任务的,就是守卫毗邻土司之地,并有移民开垦之意,平时要负有守卫屯镇关隘,震慑土司的任务。

    屯镇设有正式的武官,但没有正式的士兵。

    五忠转为屯镇,其实就是变相的遣散,就地安置的意思,还要再发挥下余热,开垦边荒,震摄土司。

    却又保留了这些军官们的职位级衔等,但兵实际上没了。

    变相的释兵权。

    堵胤锡觉得皇帝这招有些太急进了,搞不好还要出事。

    但以这两年湖广的情况来看,长期维持太多的兵马,确实也负担不起。尤其是李赤心等顺营将领和一些地方将领,他们对朝廷的命令有时并不太遵从,部下兵马数量随意超编。

    这些杂牌军,确实始终是个隐患,既拖累地方财政,加重负担,又增加不安的因素,现在着手解决,也是除去隐患,同时也算是正式对顺营等的一个安置。

    落户分地,安心屯耕。

    “我看,咱们还是得亲自去趟夷陵,跟兴国公、安国公他们当面好好聊一聊,要把陛下的旨意解释给他们听,别弄出误会来。”朱大典道。

    李赤心要过四十五大寿,各路将领都往夷陵赶,这背后的信号,其实朱大典很清楚,那些将领有些不安心,正抱团商量呢。

    这是很危险的信号,搞不好就容易出事。

    堵胤锡也是这态度,“兴国公大寿,咱们也得亲自去庆贺庆贺嘛。”

    “五忠如果改为屯镇,总比团练要强,团练就是民兵,闲时训练一下,本地有警,集结征召协防,也没有其它什么好处。

    但屯镇是移民屯垦,分田授地,安家落户的,朝廷会给他们安家银子,给他们政策上的优待,既能分到自己的土地,能够耕地养家,还能轮流上番去赚口粮,还是不错的。”

    “当然,五忠的军官们,军职官阶都会保留,以后也可以照样迁转的。大家这些年东奔西走,也是累了,如今有机会正式安家落户,是好事的。”朱大典对朱胜利说道。

    朱胜利笑笑。

    他心里清楚,这事情肯定会引起顺营诸将的一些猜忌的,甚至可能会有人很不满,不过他很信任皇帝,这不会是什么借机削夺兵权。

    不过真要说服他们,只怕也不易。

    这趟去贺寿,只怕未必平静。

    但这趟必须得去,甚至他也无法拒绝朱大典、堵胤锡这两位大员的同行。

    他只是希望叔父他们能够理解皇帝的用心,并从容接受这些安排吧。

    “鞑子没几天可蹦跶的了,这形势一片大好,大明中兴在即,忠贞营等也都是我大明中兴功臣啊。”朱大典缓缓道。

    朱胜利知道这是在提醒他,如今朝廷的实力可是今非昔比,再不是一年多前湖广五忠会战武昌时的情况了。

    若是有谁跟李自敬、田见秀等顺营将领一样搞不清局势,敢叛明乱来,那结果绝对会很惨,如今的这些皆是大明天子所赐,也来之不易,可别临天下太平到来之际,却还把这些都给葬送了。

    “我到时会好好跟我叔父他们讲清楚其中详情的。”朱胜利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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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朱以海,堂堂太祖高皇帝十世孙,就是上岛啃番薯,下海打游击,也绝不投降满清鞑子,誓死反清复明,光复华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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