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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天高辰远     唐冢txt下载     唐冢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八十章 正戏-风起

    “华大哥!华大哥!”小桂子眼看华清一手握着笔,一只手按着纸,两眼无神的看向远处,呆滞在那,过了许久还不见反应,这才连忙出声唤道。

    “原来如此!哈哈!原来如此!”突然间华清仰天长笑起来,倒是把凑上来的小桂子给吓了一跳。

    “华……华大哥,你……你这是怎么了?”小桂子侧着身,小心的保持着双方的距离,关切的问道。

    “没!没事!哈哈!我好的很!”华清连忙说道。

    “哦哦!那就好!”小桂子眼看华清恢复正常,这才放心的说道。

    随后,两人便再次安静了下来,小桂子坐在一旁等着,那么多契书,可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登记完的。

    华清此刻一边誊抄着,一边却用眼角的余光不停地扫视着小桂子,心思却早已活泛开了:“这是个机会啊!天赐良机啊!”

    华清有条不紊的忙碌着,一边计算着契书的数量,一边有意的控制着自己的速度,等到将所有的契书全部登记完毕之后,却也到了午时需要吃饭的时刻。

    小桂子眼见华清登记完毕,连忙起身伸了伸懒腰,开口问道:“华大哥,好了吗?”

    “嗯!都登记完了!”华清回道。

    “哦,那我就先回去了!”说完便走过去将那些已经登记过的契书重新装入麻布袋中,准备背走。

    “小桂子,你看这也到了该吃饭的时辰了,不如咱两一起去喝上两杯吧?”华清提议道。

    “啊?”小桂子诧异的看着华清,虽然二人比较熟,可也只限于每次来办些事而已,二人说起来可没什么私交的!华清这突如其来的邀请还真是有些让小桂子感到意外。

    华清感受到了对方的意外,连忙用一种淡然的口气说道:“这还不是因为你最近来的勤了,我这几个月得的赏银也多了许多嘛!正好如今到了吃饭的时候,便想着请你出去喝上两杯,你要是没空的话那就算了吧!”

    “哦哦!没啊!我有空!有空的!”小桂子一听解释连忙释然道。

    “成!那咱们这就走!就去对面的醉仙楼!好好吃顿好的!”说完,华清便热情的挽着小桂子的手走了出去。

    片刻之后,醉仙楼的一处雅间,华清和小桂子二人就着丰盛的筵席开始推杯换盏起来。

    “华大哥,今日真是破费了!小弟以后要是发达了,定要……定要请回来!”小桂子本就不胜酒力,奈何华清又异常热情的劝酒,到了如今却早就有些晕头转向了。

    华清眼看时机成熟,连忙出声说道:“韦兄弟,你说这话可就见外了!咱们兄弟两个,用得着分那么清楚嘛!”

    “呜呜~还是华大哥对小桂子好!”小桂子本就年纪轻,加上又喝了酒,再听见华清这一番肺腑之言,这一日来积蓄在心中的悲愤宛如找到了个发泄点,一下子竟哭出声来了!

    “兄弟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说出来,大哥替你做主!”华清见状连忙温言劝慰道。

    “不瞒大哥说,小桂子昨日差点就能在扬州城买上一座院子了,到时候再去乡下把父母和小妹接过来,一家人便也能像城里人样过活了!”

    “只是……只是那天杀的掌柜!竟然吞没了本该我得的报酬!我的院子啊!”说着说着,小桂子再次悲从中来,伏在案几上大哭了起来。

    华清听完,眼珠子一转,最后一咬牙,从怀中掏出一个鼓鼓的荷包塞到了小桂子手中,说道:“拿着!”

    小桂子随即抬起头来,用手捏了捏那荷包,疑惑的看着华清:“大哥,这是?”

    “这些银子你拿着,赶紧去牙行买一处小院,然后去把爹娘、小妹接来!”华清随即说道。

    “不行!”小桂子闻言连忙摇头,伸手又将荷包还给了华清,道:“我不能要大哥的东西!”

    “拿着!”华清喝道:“这是大哥借你的!先去把爹娘接来,以后赚了钱慢慢还给大哥就行!”

    看见小桂子还要拒绝,华清随即板起脸来,说道:“大哥让你拿着你就拿着,难道你要不听大哥的话吗?”

    小桂子双手紧紧的抓着荷包,眼中泪水止不住的喷涌而出,“原来大哥才是对我最好的啊!”

    望着小桂子那感激涕零的眼神,华清心中满意的点头:“这下成了!”

    酒足饭饱后,华清特意将喝醉的小桂子送回了住处,安顿好后,连忙快步赶回衙门,然后背着王铁牛给他的大麻袋飞快地往就近的牙行赶去。

    而此时,镇海帮大当家的禁令还未传来,华清便如愿以偿的用剩余的一千多贯买到了三块地皮,面积不大,但是位置却是精挑细选的!那是华清他近五年的工作经验累计下所做出的最为合适的选择!

    小桂子所在的牙行背后乃是镇海帮,这一点华清早就知道了,也正是如此他才会花大力气去结交小桂子。如果他的猜测属实的话,那么在接下来的大变中,作为扬州城内最大的海帮,镇海帮是绝无可能置身事外的!而到那时,这个平时谁也不会注意到的小桂子将成为自己插进镇海帮的一颗钉子。

    三块地皮,一招暗手,这些就将是他华清在未来的变局中存身立命的本钱,也是他一个小人物在时代浪潮前的抗争。

    同一时间,扬州太守童钰给崔见豫等人举办的洗尘宴依旧在进行着,只是崔见豫毕竟年迈,此刻却早已退到厢房休息去了。

    而此时,卢家兄弟两个却正在崔家在扬州的宅子里焦急的等待着崔见豫的归来。

    “已经两个时辰了!你家老爷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崔家宅院的客厅内,卢宗保焦急的走动着,已经是第三次询问侍奉在一旁的管事了。

    “那谁知道啊!先等着吧!老爷回来了自会前来相招的!”那个管事的此刻已被卢宗保三番五次的询问弄得有些不耐烦了,遂双眼斜视着前方,避开卢宗保灼人的视线,口中轻佻的说道。

    “你!”卢宗保见状一时气急。

    “二弟,还是再等等吧!”卢宗泰随即劝解道。

    “还是这位公子明事理!”管事的暗中贬损了卢宗保一句,心中却早已腹诽开来:“切!哪来的土包子!还在这冒充范阳卢氏,要不是看在你们有拜帖的份上,老子才懒得搭理你呢!早就让人一棍子轰出去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

    “不行了!不等再等了!你!快说!你们家老爷到底去哪了?我们亲自去找他!”卢宗保再也忍耐不住了,直起身来冲着那管事的问道。

    “呵呵,我家老爷去哪了,我这个当下人的哪里会……”那管事的语气更加不善了。

    “老爷回府咯!”

    管事的一句话还没说完,便从大门口处传来悠长的一声呼喊。

    崔见豫总算是回来了!

    “呼!终于回来了!”卢宗泰如释重负的说道。

    “走,咱们快去见他!”说完卢宗保便不等他人,迈开步子往大门处走去。

    只是还没走出去几步路便被迎面而来的一个崔府的管家拦住了,此人乃是崔见豫从家中带来的老人,对于卢家两兄弟也有些印象。

    “两位公子请了!老爷方才喝了些酒,如今身子已乏,有什么事二位公子还是明日再来吧!”管家微微欠身,用一种礼貌却不失风度的语气缓缓地说道。

    “什么?还要等明天?”卢宗保闻言叫了出来:“不行!我有急事!必须马上见到他!”

    说完便不管不顾的往前走去。

    “公子留步!”管家对着左右微微示意,两个健壮的家丁便围了上来。

    见状,卢宗保脸色阴沉的可怕,随后却大笑了起来:“好好好!这是你们自找的!你们以后可别来求我!”

    “大哥,我们走!”说着便转头朝大门走去。

    卢宗泰对着管家略一拱手,无奈的叹息一声,便随在弟弟身后离开了崔家的宅院。

    这一天,注定是不平静的!

    就在叶开上午完成大规模查账之后,镇海帮内的这番大动静果然不出叶开所料的只在下午便传遍了扬州城内各大势力。

    青龙帮,扬州城内的第二大海帮!

    说起这所谓的第二,青龙帮上下没有一人觉得骄傲,因为全扬州城除了镇海帮外其余所有的海帮加在一起,规模都不到镇海帮的一半,你说这第二的名头要来又有什么用呢?

    “查账?”青龙帮的总堂,一个四旬左右的壮汉听完手下的汇报后,脸露沉思道。

    “镇海帮上一回查账是什么时候?”壮汉问道。

    “二十天前!”手下答道。

    “那就还有十天啊!那他查什么账呢?”壮汉再次低头沉思起来。

    “去!务必打探清楚镇海帮的具体动静!”壮汉吩咐道。

    “是!”那个手下答完后便转身离去了。

    ……

    与此同时,接到叶开命令的叶轩已经动员了手下所有可用人手,并找到了一帮平时不怎么联系的暗线,拿着钱分散去城中各处的牙行迅速的疯狂的采购着地皮,签完契书,交接完毕后便立刻敢往衙门登记。

    整整一个下午,那个绿袍小官真真是数钱数到手抽筋了!

    而此时,谢安正好在衙门落钥之前找到了双手已经痉挛的但内心却因为猜测成真而极度亢奋的华清。

    在华清处拿到了这两日的地皮登记记录后,谢安便派人匆忙的将其送往城郊少年所在的庄园。rg

第一百八十一章 正戏-云涌

    “糟糕!果然还是被人察觉到了!”王铁牛手中正拿着谢安送来的情报,只是看了片刻便惊呼道。

    “来人啊!”王铁牛随即冲着门外喊道。

    一个少年应声而入:“三哥!”

    “去给谢安传信!告诉他可以停下自买自卖了!另外,以后没每过半日就需回报一次。”王铁牛吩咐道。

    少年道了声:“是”,便转身离去了。

    王铁牛沉思片刻,遂冲着门外喊道:“来人啊!去把李贤叫来!”

    盏茶功夫后,一位看上去十七八岁一身伙计打扮的少年便走了进来。

    “东家。”少年朝着王铁牛躬身说道。

    少年名叫李贤,乃是许辰从豫章派来帮忙的伙计,也是最早一批接受培训的伙计中成绩最好的一人,便顺理成章的当了这帮伙计的领班。来扬州这些天也帮了王铁牛不少的忙,颇受铁牛的重视。

    “如今咱们还剩多少铜钱?”王铁牛头也没抬开口问道。

    “回东家的话,咱们这次来扬州原本就带了两百万贯的铜钱,加上处理掉那批货物以及琉璃人偶又得了二百五十多万贯,这几个月来收购地皮已经花去了三百多万贯,如今便只剩下一百五十万贯铜钱了!”李贤不假思索的回答道,这些数据他早已烂熟于胸,此刻答起来自然不费什么力气。

    王铁牛听完后沉思片刻,随即对着李贤吩咐道:“再去取一百万贯,明日天一亮便赶往城中各处牙行,务必要用最快的速度将牙行里的地皮买下,另外再去找找那些以前商谈过要出售地皮的的人,这一回务必要将他们手中的地皮拿下,价钱上可以多让一些。”

    “好的,东家。”李贤听令后遂转身离去。

    “来人啊!”王铁牛再次呼唤道。

    “三哥!”又是一个少年走了进来。

    “去找下之前联络好的那些乞儿,让他们在明日午时过后就开始在城内散布流言吧!”王铁牛说道。

    “三哥,内容内?还是按照之前计划的来?”少年问道。

    “没错!”王铁牛点头回道。

    “好的!”少年随即便转身退下。

    就这样,王铁牛一个又一个命令传达了下去,准备多时的少年们终于开始了他们的行动。

    一夜无话,今夜的扬州城依旧如同往常一般,繁华,喧闹,每个人依旧干着各自的事,却不知一场大变即将在几个时辰之后到来。

    第二日清晨,天还没亮,李贤便领着二十多个伙计,在几十个暗藏兵刃的水兵的护卫下,拉着满满十大车的铜钱朝着城中各处牙行赶去。

    同一时间,镇海帮大当家叶开的命令也早已通过叶轩迅速的传遍城中各地,昨日一个下午的时间还不足以买断扬州各大牙行里的地皮,昨日晚间,镇海帮在叶开的命令下用低价迅速处理掉了一批海货,回笼了两百多万贯的铜钱,今日得到了资金补充的叶轩再次让人火速赶往各大牙行开始抢购地皮。

    而此时此刻,扬州城的世家势力全部的心神都被刚到来的市舶司司长崔见豫所吸引,正挖空了心思在猜测崔见豫他们即将展开的动作,而其余的海帮却依旧将视线对准了各大世家,试图从他们的动作中看出一些端倪。镇海帮反常的查账行动虽然已被他们知晓,但却无人能从中看出什么,多是让手下的暗线继续保持观察。

    至于争斗的另一方,七宗五姓的人,此刻正呈现出截然不同的两种表现。

    卢家兄弟依旧在家中焦急的等待着,随着时间的推移,卢宗保的火气越来越大,嘴角边早已布满了水泡。

    但是奈何上了年纪的崔见豫却依旧在不急不缓的休整着,在老人家看来,这一次的计划虽然不错,但是他却更愿意相信这是王冼的构思,至于卢家兄弟嘛,老大卢宗泰沉稳干练实在是要比那个毛躁的卢宗保更让他看得顺眼。

    于是老人家便打定了主意要先晾上二人几天,略施小惩,好让这年轻人也知道下该如何尊重长辈。至于原本的计划他倒不是很担心,毕竟在他想来这一回他们的计划可谓鬼斧神工,这样的创意在真正爆发之前,是决计不会被他人察觉到的,所以他自然不会着急。

    只是让崔见豫没有想到的是,他自认为高明的创意也是剽窃他人所得,更加没有想到的是,已经有很多的聪明人通过暗中的那位旗手之前布局的蛛丝马迹早已洞察了这一切。

    至此,崔见豫一方算是彻底失了先机!

    除了上面的一些人外,此刻在扬州城的另一方外来势力,万安带领的豫章万家的一帮人却早在卢家兄弟之前便来到了扬州城,此刻正在城中永和坊的一座不起眼的小院内住着。

    万家虽然不出豫章,但是却不代表他们对外界一无所知,恰恰相反,万家的触角早已遍布南方各地,像扬州这般重要的大城自然更不可能没有了解。

    对于扬州城内的势力了如指掌的万安在没来扬州之前便定下来此次的步奏。

    万安没有像他人一样去牙行收购地皮,而是利用对于扬州城的了解和万家在此补下的人手,直接找到本地的一些富户,从他们手中购买大量的空闲地皮和宅院,这些富户只是靠着从商起家的商贾,却还没有能够达到进入东南海商集团的地步,家业不算很大,但是架不住人数众多。

    于是,万安只用了几天时间便囤积到了数量巨大的地皮,却又没有引起本地海商势力的察觉。要知道当初王铁牛囤积到同样数量的地皮可是花了将近几个月的时间才一点点的收集到的。

    少年们动作很快,但是叶轩的人却有着位置优势,于是乎,竟然在相差无几的时间赶到了城中各处的牙行。

    此刻,扬州城内最大的牙行,也就是镇海帮开设的那家,也是小桂子当伙计的那家,只是这天小桂子不在。

    话说当日小桂子在得了华清那一荷包的银子后,酒醒之后便去其他的牙行里买了一处不大的小院,本来小桂子只是不想再让那黑心的掌柜做成自己的生意才特意去别的牙行的,却也没想到正因如此才避开了叶开的禁令,也躲开了之后的风波,如愿以偿的用手中那些银子买到了一座小院。

    如今却早已请假回乡去接父母小妹了,那老掌柜的也觉得亏欠小桂子,便十分大方的准了小桂子的假。

    这时,李贤正带着几个伙计走进了牙行,门口几位水兵正护卫着那一车铜钱。

    “哎哟!客官您又来啊!”老掌柜一见走进门的李贤连忙异常热情的迎了上去。

    李贤不是第一次来这家牙行了,在过去的几个月里,李贤多次光临这家牙行,每一次都要买走数量不菲的地皮。老掌柜虽然也纳闷他为何要收购如此多的地皮,但是客人不愿说,自然也不会去强求,反正只要有生意做就行。

    “客官您这回来还是要购买地皮吗?”老掌柜热情的问道。

    “没错!最近都来了什么好货没?全拿来我看看!”李贤经过这么多次的历练,身上也褪去了少年人的稚嫩,这说话间也带着一股成熟稳重的气势,让人不敢轻视。

    “哎呀!这可真不巧了!客官您来的不是时候啊!”老掌柜一听,连忙惋惜的说道。

    “怎么了?”李贤心中一动,脸上的神色却无丝毫的变化。

    “是这样的,本店所有能卖的地皮在昨日便已全部被人买走了,如今还没接到新的单子。”老掌柜说道。

    “哦?是这样啊!”李贤眼珠一转,如是说道。

    “要不您再看看别的?本店还代接了家具、杂货、奴婢等其余的业务,价格可都是……”老掌柜随即开始热情的介绍起来。

    “不用了!既然贵店没有地皮可卖,那在下也不打扰了!告辞!”说完,李贤便带着几个伙计离开了这家牙行。

    一出牙行大门,李贤便招来一个伙计,对其耳语道:“马上回去通知东家,就说镇海帮已经察觉到了!”

    伙计闻言便离队往回赶去。

    “我们快走!赶去城中其余的牙行,消息想必很快就会传开了!”李贤这话却是对着郑泰派来作为水兵们领队的一个少年说的。

    少年也知道事态紧急,连忙下令水兵全速前进,朝着下一处牙行跑去。

    年少的李贤尚能有如此迅敏的反应,那个精明的老掌柜也何尝会比他差了?

    牙行内,李贤一走,老掌柜便招来一伙计,冲着他吩咐道:“立刻去醉仙楼找叶堂主,向其禀报就说一伙少年在这几个月来已经来咱们牙行买过好几次地皮了。”

    “是,掌柜的。”说完,便出门往醉仙楼而去。

    而在此时,在扬州城内其余的非镇海帮所开的牙行内,一场地皮争夺战已经悄然展开,并且迅速升温,只是片刻间便进入白热化状态。

    争夺的双方乃是王铁牛这边的少年们和叶轩派来的人马,两方人马几乎在同一时间赶到各处的牙行。

    那些牙行的伙计们眼看来了大顾客,自然热情的接待,只是在各自的雅间内商谈时因不知对方的存在所以也不算着急。

    但是等到看完地皮开口让伙计出去拿契书的时候,争抢便开始了。

    同样小跑着去掌柜的那里拿契书的牙行伙计们竟然发现自己要的契书已经被身旁的伙计拿在了手里,如此一来一番争论便开始了。

    而随后久等契书不来的两方人马便纷纷走出雅间向着争论的伙计处走来。

    等到事情明了之后,双方也明白了多方的用意,想起各自东家的死命令,双方随即开始了争夺。

    而眼看商机出现的牙行掌柜立马从伙计手中抢过契书,冲着双方言明,价高者得,于是,扬州城内第一波的地皮争夺战便就此拉开序幕。

    就在这双方人马血拼的时候,王铁牛派出去联系之前找过的乞儿的那个少年此刻也已经来到了目的地。

    扬州城,庆仁坊的一座破旧小院大门前,名叫铁铉的少年正驻足在此,出神的看着院中那熟悉的一幕。

    “要不是遇见了大哥,我怕是也还和他们一样吧!”少年铁铉心中如是想到。

    铁铉今年十六岁,自小就是个孤儿,对于自己的父母一无所知,是一个老乞丐把他养大的,老乞丐算不得什么好人,养大铁铉也只是为了驱使他去博取人们的同情,以此讨要更多的食物和钱财。

    老乞丐对铁铉自然算不上有多好,但是铁铉却依旧十分感激他,因为如果没有他,襁褓中的自己恐怕早就冻死饿死了!

    在铁铉十二岁那年,他找机会离开了那个老乞丐,其中的过程自然也算不上光明,但是他依旧成功了。

    后来他辗转来到了豫章城,在崇仁坊落脚,再后来便遇见了王铁牛和周康他们,最后才遇到了那个改变了他一生命运的大哥许辰。

    回首往昔,铁铉一阵感慨,片刻后才想起今日来此的目的,平复心绪后便径直走了进去。

    小院的大门早已破烂不堪,铁铉小心地避过,来到院内后,看到院子里随处躺着的乞儿,他们的年纪都不大,如今这日子,虽然已经入春,但是气温依旧寒冷,小乞儿们只能靠着中午气温升高的那段时间出外讨吃食,而现在才是早晨,他们只能蜷缩在小院内,旁边是一堆堆燃烧殆尽却依旧散发着热气的柴薪。

    虽然怜悯小乞儿的遭遇,但是早已见识过人情冷暖的铁铉却没有太多的触动,再者,只要他们完成了自己接下来交代的事后,大哥早已说过这些人都是可以吸收进来的。

    所以铁铉没有过多的停留,而是径直来到小院正中间最大的一间大厅内,找到了一个看上去十七八岁的少年。

    少年身上虽然也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衫,但是却要比其他人厚一些,满头乱发,上面布满了陈年的污渍,也不知多久没清洗过了,脸上黝黑,铁铉知道那不是他原本的肤色,只是因为脸上的污渍太多的缘故。

    此人在乞儿中年纪最大,加上身材高大,便顺理成章的做了乞儿们的头头。

    “严宽!”铁铉出声叫醒了正在假寐的少年,少年身为一个乞丐,自然要保证灵敏的观察力,哪怕是在休息的时候也是一样的。

    “哟!这不是铁兄弟嘛!您今儿怎么有功夫来我这破地方了?”名为严宽的少年一睁眼便看见了站在其身前的铁铉,随即连忙出声招呼道,口音中带着浓重的北方腔调。

    据严宽自己所说,他本是幽州中,只是家乡遭了饥荒这才一路逃难到了扬州。

    “起来,有要事和你谈!”铁铉看见凑到近前的严宽,闻到其身上那浓重的味道,不经意间的皱了皱眉头。

    人便是如此,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习惯了干净整洁的人乍一见脏乱的东西便会没由来的一阵反感,哪怕其本来也是如此,不能说是忘本,只是一种对美好事物的向往。

    铁铉又是个少年人,虽行事沉稳,却也还未到喜怒不形于色的程度。

    严宽自然也察觉到了铁铉的那丝厌恶,讪讪的笑了笑,说道:“好嘞!咱们去后面谈!”

    说完便站起来,领着铁铉往后院走去。

    后院,一个无人的房间内,铁铉冲着严宽说道:“上回跟你说的事,你还记得吧?”

    严宽回忆片刻,问道:“你说的是帮你散播一些消息的事?”

    铁铉点点头道:“没错!”

    严宽闻言,锐利的眼珠转动几下,随即便笑着,小心翼翼的问道:“我帮你们做完这事后,你们真的能收留我们?”

    铁铉最初找上严宽的时候,便谈好了条件,而严宽也从对方口中得知,原来对方也曾经是个乞儿,只是遇见了一个本是很大的大哥,这才带着他们发家致富,过上了如今富足的生活。这样的遭遇自然让严宽羡慕不已,可也因此更加的患得患失起来,害怕这一切都不是真实的。

    “自然!”铁铉一脸肯定的回答道。

    “不仅如此,你们还将成为我们的兄弟,和我们一样读书、习武。”铁铉随即说道。

    严宽一听,露出了向往的神色,只是口中却依旧没有表态。

    铁铉见状,便从怀中摸出一个大的荷包递给了严宽。

    严宽接过之后随即打开,便发现里面竟然是一块块的银饼子,足有上百两之多!

    “这个便算是你们的预先付给你们的工钱了!”铁铉说道。

    严宽看了看手中那白花花的银子,再抬头看了看神色淡然的铁铉,最后一咬牙,将手中的银子递了回去:“给你!你的事我应下了!既然都是兄弟了,帮个忙而已,再拿钱就不像话了!”

    铁铉闻言,仔细的看着严宽,只见对方也神色坦然的与之对视,铁铉目光中便带着一丝赞赏。

    二人谈妥之后,严宽随即便去召集手下的乞儿,几个时辰之后,一则流言便在扬州城内传开了:“朝廷在扬州新设市舶司衙门,以后所有的海客都必须齐聚扬州,扬州以后的地皮将要越来越贵了,大家伙赶紧去买啊!晚了就来不及了!”rg

第一百八十二章 正戏-浪滚

    消息传开,满城哗然。

    最开始自然是不怎么信的,毕竟流言这东西那一天没有几条呢,大部分不过是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只是这一回显然是不同的。

    最先反应过来的自然是那些嗅觉灵敏的商人,多年从商的经验让他们只需稍稍分析下便能得出相似的答案。有了猜测,自然便要去检验一番,于是一个又一个家丁伙计打扮的人从一座座深宅大院内跑出,往城中各处的牙行飞奔而去。

    于是,最先被惊动的却是已经在牙行内展开争夺的两方人马。

    扬州城,靠近南门的一家牙行内。

    一个看上去十五六岁,脸上依旧挂着一丝残留稚气的少年伙计此刻正在与对面一位三旬上下留着短须的中年人不断竞价争夺着。

    这个少年名叫赵铭,也是这一回与王铁牛一同从豫章来扬州的伙计。说来他也算是许辰这边的老人了,当许辰在崇仁坊的第一家酒楼开张的时候,他便是第一批接受许辰培训的伙计,后来更是机缘巧合下接待了徐番和黄宪二人,并最终成了徐番之后每次去酒楼都要服侍的伙计,那一日许辰第一次看见徐番的背影时也是他为许辰介绍了一番,为此便进入了许辰的视线,成了重点培养的心腹之人。

    在接受了许辰组织的三个月的算术培训后,赵铭便被派来扬州协助王铁牛,只因年级尚幼才成了李贤的一个副手。

    至于南门边的这家牙行却是扬州城内仅次于镇海帮在城中心所开那家排名第二的牙行。这家牙行的背后不是海帮,而是本地的世家势力,想是因为怕传出去坏了家族的名声毕竟车船店脚衙属于无罪也该杀的那种行当,所以很少有人能具体知道其身后的势力到底是哪一家。

    早上出发的时候少年们事先分好了工,镇海帮的那一家由李贤亲自去,所以这一家便由赵铭带队。只是如今赵铭却不知李贤那里已经出了变故,如今依旧在不急不缓的和对方竞价着。

    对面的那个三旬中年刚开始的时候尚有些轻视赵铭,但当赵铭眼都不眨一下的不停加价的时候,中年心中的震撼已经无以言表了。

    “永和坊这块地,我出五千贯!”赵铭看着中年人漠然的伸出一只张开的手,开口说道。

    “你!这块地远离大街,五百贯都不值,你居然出五千贯!”中年人气急败坏的叫道。

    “你管我?要就赶快加价,不要的话这地就归我了!”赵铭一仰头斜视着中年人道。

    “你!”中年人闻言一时语塞,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

    中年人乃是叶轩多年来培养出来一位亲信,平时很少和镇海帮联系,所以也很少有人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这一回接到了叶轩的严令这才冒险出山,之前来的时候叶轩自然对他透露了一些东西,所以今日这些地皮他乃是势在必得的。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碰到和他目的相同的人,一看赵铭这般不惜代价的模样,中年人自然知道对方的目的和自己是一样的,更悲催的是二人此次携带的铜钱竟然相差无几,于是在这短暂却又激烈的争夺中可谓各有胜负,对于那些黄金地段的地皮宅院的争夺更是惨烈无比,只是二人都是奉命而来,自然不会轻易的退缩。

    而此时在二人旁边的牙行掌柜心中却早已乐开了花,与他而言今天这生意实在是太好了!竟然来了这么两个冤大头,平时几天也卖不出去一块的地皮,今日却普遍以高出数倍的价格被这两人抢走了,还一点都不挑食,无论地段,哪里的地皮都要。

    看见中年人正在犹豫,掌柜的便用一双期待的眼睛注视着中年人,那火热的目光当真是恨不得亲自替对方喊出价码来。

    牙行掌柜的自然也曾怀疑过这帮人疯狂买地的原因,不过在巨额的成交价面前他没有深想,只是简单的将其归结为双方可能有些嫌隙,直到一个伙计打扮的人的到来……

    这个伙计乃是附近的一家商贾出身的富户听闻外面流言后派来打探消息的下人。

    此人一进牙行便径直朝掌柜的走来,非常熟稔的冲着掌柜的问道:“掌柜的,我家老爷派小的来向您打听一件事。”

    掌柜的闻言将火热的目光从中年人身上移开,看着刚进来的这个伙计,笑着问道:“哦?吴老爷让你来问些什么啊?”

    看来果真是熟人,伙计随即便说道:“老爷让我来问问您这些日子来您这里的地皮生意可还好?成交价格又是多少?”

    这个吴老爷看来也是个精明的人,没有透露听来的流言,而只是旁敲侧击的打探。

    只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就在掌柜的不假思索的准备回答的时候,赵铭和中年人闻言立马惊愕的看向这个伙计,随后便注视着对方。

    “糟了!”这是二人心中此刻共同涌出的想法。

    “不行!再这样拖下去就完了!”赵铭年纪虽小,但是人却很机灵,转念便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随即便靠近中年人冲着其耳语道:“你我都明白对方的目的,我们不能再争下去!不然谁都得不到这些地了!”

    中年人自然也不笨,闻言立刻问道:“你想怎么办?”

    “这样,咱们先出钱把这些地皮全部买下来,出去之后再等价平分,如何?”赵铭提议道。

    “好!”中年人毫不犹豫的的便答应了。

    随后,赵铭转身冲着掌柜的大声叫道:“掌柜的,你们这剩下的这些地我们出三十万贯全买了!赶紧拿契书来!”

    才刚开口正准备对那个伙计解说的掌柜的一听赵铭的话,便是一愣。

    “三十五贯!掌柜的快拿契书来,我们还有急事,要不是不卖,我们可就走了啊!”赵铭眼见对方毫无反应,害怕对方察觉出来,或是被那个伙计提醒,连忙再次加价,并扬言离去,还动身做出要走的架势。

    果然,此刻大脑尚处于模糊状态的掌柜的,一听赵铭的报价,随即便彻底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或是不愿去的深想,毕竟这个价格可是比原来的价格高出了整整一倍不止,而如果他犹豫的话面临的就是一无所获的结果,在这种风险对比之下,掌柜的连忙做出了自认为正确的决定:“客官别走!契书在此!”

    闻言,赵铭和中年人相视一笑,“总算是抢到了啊!”

    而看见这一切的那位伙计似乎也觉察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都没和掌柜的打招呼,便往外飞奔而去。

    此这般的场景在城中各处的牙行内上演,只是有的牙行掌柜的反应迅速,立马意识到了事情不对便停止了交易,连忙派人出去打探,或是两方人马都没有抓住那下稍纵即逝的时机,所以也不是每一次都成功了。

    只是经此一事后,刚刚传开不到半个时辰的那个流言,便算是彻底得到了证实。

    仅仅再半个时辰后,几乎全城的商人和各处牙行的掌柜的都得知了这个消息,那些反映迅速的掌柜自然一片庆幸,至于那些没有反应过来掌柜们的悔恨却也无法改变这即成的事实了。

    而随着确切消息的传出,那些真正参与到这盘棋中的各方势力的反应却是无一例外的震惊以及愤怒。

    震惊的是东南海商集团们,青龙帮大当家所在的那间书房内,青龙帮的大当家听完手下汇报来的消息后,脸上露出一丝恍然以及苦涩:“原来如此!叶开啊,叶开!你的老匹夫,反应可真够快啊!”

    于此同时,在钱家的大院内,钱孝憬再接到下人的汇报后,同样露出了无奈的神色,不停地叹气道:“叶开这老家伙,动作还是那么快啊!”

    同样的感叹在东南海商集团的各家内不断的上演着。

    至此,镇海帮昨日反常的查账行为终于得到了解释,叶开这家伙竟是先人一步察觉到了七宗五姓的目的,并且成功瞒住了所有的人,抢在他们前头,自己从中插了一手。

    只是他们虽然感慨,甚至于暗骂叶开不仗义,但却也无可奈何,哪怕是钱孝憬这所谓的盟主也不能指责叶开什么,因为他们都知道,易地而处,他们这些人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只能说是技不如人了!

    当然,他们如今也依旧猜错了一件事,在他们眼中属于先手方的七宗五姓才是如今最为悲惨的一帮人。

    卢家兄弟所在的院子内,卢宗保的此刻愤怒早已如滔天的海啸一般。

    “崔见豫,你个老匹夫!我操你崔家祖宗!!!”

    真真是声如杜鹃泣血,闻者心伤啊!

    “啊啊啊!我的计划啊!好好的计划就这样被这个老不死的毁了啊!”

    “我不甘心啊!我不甘心!”

    卢宗保,挣扎着站起来,扬天大叫,双目瞪得浑圆,势如疯虎,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鲜血,衣袖上是一滩鲜红的血渍。

    那是刚才乍一听闻前来汇报的下人说完城中的流言后,已经一夜未睡、心烦气躁的卢宗保,眼前一黑,摔倒在地前喷出的一口心血。

第一百八十四章 正戏-最大的漏洞

    豫章城,王冼府邸。顶 点小说 .。

    此刻,王冼正在书房内看着手中的信件摇头叹息:“唉!这个崔见豫怎么还是如此死板啊!”

    这一日距离卢宗保发怒已过去了二天。

    两天前,卢宗保冲着崔府管家发火后,老崔虽碍于长辈的身份不好发作,但心中却早已气急,本就对卢宗保无多少好感的他这一回更是对卢宗保厌恶至极。

    在再次催促卢宗泰无果后,老崔便拂袖而去。

    回到自家府上后更是暗中贬损了卢宗保一番,待崔见豫听闻卢宗保的恶语后,平时波澜不惊的他也是气的摔碎了手中的茶盏。

    只是生气要是能解决问题那就不会有那么多矛盾了,发完火的崔见豫再次望向杨凡那期翼的眼神,只好说道:“咱们还是书信一封发往豫章,去问问王贤弟吧!”

    “可是……可是这要再拖一天地皮价格就又要上涨好几倍啊!”于商贾之事,杨凡毕竟要比崔见豫懂得多,此去豫章除非动用各家的底蕴,否则来回少说要四天,可是四天之后扬州城的地皮价格怕是早就被炒上天了。

    至于动用各家底蕴的事,杨凡想都没想,那东西动一次就得耗费几十万贯,此次各家一共才一百万贯,谁愿意凭白多追加投入啊!

    “那你说怎么办?”崔见豫已经有些不耐了,提高了声调冲着杨凡问道。

    “我要知道还会来问你啊!”杨凡心中骂道。

    通过刚才老崔回报的事,杨凡这才知道原来竟是由于崔见豫托大,这才在昨日未接见卢家兄弟,最终导致如今这被动的局面。利益攸关下的杨凡心中便有了对崔见豫的怨愤,如今再一听这明显推卸的言语,心中更是不喜,只是好歹年级稍长,没有如卢宗保一般骂出声来。

    于是,这一次短暂的会晤便如此结束了,崔见豫随即便修书一封,送往豫章,信中只是问计于王冼,只字未提卢家兄弟,更是在只言片语间表达了对此次计划的漠视。

    王冼看完之后,自然能明白崔见豫的意思,他是压根看不上这计划,哪怕计划失败,索性便将铜钱再运回去便是,反正也不亏。看完这些的王冼只能无奈的暗骂崔见豫:“迂腐不堪!”

    崔见豫在乎的只是市舶司的位子,只要牢牢抓住了这个位子便能正大光明的在南方安插自己人,也能借此打入东南海商的内部,对其形成钳制,从而分享海上贸易的利益。只是他不知道的是,一旦在这场商战结束,扬州城便会变成铁板一块,谁也别想插进去,而在其中失利的他们将彻底失去在南方立足的基础。更可怕的是,这场商战本就伴随着巨大的风险,一旦控制不好便是一场滔天的大祸,而到时候崔见豫这个明面上的长官必将会被朝廷杀之以谢天下!

    王冼在南方为官这几年早已深切地感受到了这帮海商们的能量,一旦把他们逼急了,这帮人绝对会铤而走险的。

    王冼沉默许久之后这才提起笔,斟酌着用词给崔见豫回了一封信,详细的阐述了这其中的风险,只是了解对方为人的王冼还是不放心,再次书信一封给杨凡让其必要的时候可以绕过崔见豫直接去找卢宗保,将各家的铜线交由卢宗保掌控,另外再给卢宗保去了一信,闻言宽慰,让其可以不用在意他人,便宜行事。

    片刻后,三封信便火速发往扬州。

    相差无几的时间内,同在豫章的许辰也接到了王铁牛发回的情报。

    “大哥,铁牛那边已经开始了?”陆浩待许辰看完手中的纸条后问道。

    许辰点了点头,将手中纸条递给了陆浩:“开始了!只是没有想到这么快就到**了!”

    陆浩接过后飞速的看完,脸带着惊讶的说道:“这扬州的海帮反应也太快了吧!”

    “呵呵,反应不快哪能把生意做那么大呢?我们还是小看了这帮海商在扬州的势力啊!”许辰微微笑道。

    陆浩沉思片刻,说道:“我们手中如今已经有四百万的地皮了,算上去底牌也够丰厚了,要进行下一步吗?”

    许辰闻言点头道:“没办法了!只能开始下一步了!老马曾经说过,商品的价值是通过交换来体现的,我们又不是真要买地开店铺,要是放在手上不动的话,拿什么去赚钱呢?”

    陆浩自然不知道大哥口中的“老马”是谁,不过反正大哥经常提起也就习以为常了。

    两日之后,王冼和许辰的书信分别到达扬州。

    崔府,崔见豫看完王冼的回信后,随即大发雷霆:“岂有此理!竟然要让老夫去听从一个小娃娃的号令!”

    侍立在旁的老崔心中不由得暗自惊讶,他还从未在自家老爷身上看到过如此愤怒的表情。

    “哼!既不想让老夫插手,老夫便不插手好了!倒要看看你这个小娃娃有多大的本事!”崔见豫犹自忿忿不平,心中的骄傲让他索性放下这商贾贱役,打定主意一心当好这个官。

    稍后一些时间,接到王冼来信的杨凡便径直找到了卢家兄弟所在的小院,虽说王冼让他必要的时候再来,可是见过崔见豫后的他认为如今早就到了必要的时候了!

    “二公子,弘农杨氏的杨凡在门外求见!”门房前来卢宗保卧房通报道。

    卧房内,卢宗保躺在榻上,大哥卢宗泰手里端着药碗正在喂食,兄弟二人相依为命多年,本就没有隔夜的仇,当日也只是气急,卢宗保才会冲着大哥发火,如今却早已和好如初了。

    那一日气急攻心的卢宗保经过这几日的调养也好了许多,王冼的来信刚才他也看完了,自然明白杨凡的来意,遂开口说道:“请杨公子进来!”

    杨凡年级虽说是卢家兄弟的两倍,但是他们的父辈的辈分却是一样的,所以杨凡一进门,便冲着二人拱手道:“多年未见,二位兄弟别来无恙!”

    “呵呵,杨大哥你看我这样子像是无恙的人吗?”卢宗保自嘲的笑道。

    “喏!听闻兄弟身子抱恙,大哥我可是特意家中的疗伤圣药啊!”杨凡抬起手对着卢宗保晃了晃手中的锦盒,说道。

    杨凡自顾自的坐下后,随即又问道:“对了,这些年你们在豫章过得可还好?”

    “唉!别提了!弃家之人,苟延残喘罢了!”卢宗保无奈的笑笑,说道:“倒是听闻杨大哥快要接任杨氏家主之位了,小弟在此先恭喜大哥了!”

    “唉!也别提了!这一回咱就是来试炼的,要是不把这次的活干漂亮了,大哥我哪还有脸回去当家主啊!”杨凡同样一脸的无奈。

    “哈哈!那咱们还真是同病相怜啊!”卢宗保难得的笑道。

    卢家兄弟与这杨凡之前就认识,交情也还不错,如今寒暄几句后,便转入了正题。

    “所以哥哥这不就是来找你问计的嘛!”杨凡笑着说道。

    卢宗保看着杨凡,片刻后摇头笑了笑:“小弟知道杨大哥此来所为何事,只是如今都已过去五日了,咱们早就失了先机了!现在再入手也不过是拾人牙慧罢了!更何况如今的扬州城内哪里还会有人出卖地皮呢?”

    杨凡闻言更是心痛,唉声叹气道:“早知如此前几日就该不顾一切的入手的!价钱高一些也总好过如今一无所获啊!”

    “没用的!杨大哥难道还看不出来吗?如今这情形分明就是有人在暗中推动,就算前几日杨大哥入手买地也不过是往如今这火爆的场面上再添几把柴火罢了!价格炒得越高便越没人会卖的,奇货可居嘛!”卢宗保平静地说道。

    “那……那咱们如今该怎么办?难不成就这样傻等着?”杨凡闻言有些焦急的问道。

    卢宗保镇定的笑笑。

    “你一定有办法!”杨凡看见卢宗保平静的笑容,说道:“好兄弟,快说吧!哥哥都听你的!”

    “杨大哥严重了!”确定了主导地位的卢宗保微笑的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关键是咱们要先确定在暗中操作的到底是些什么人,弄清楚他们的下一步计划,现如今反正咱们已经落后了,索性看清楚再出手。”

    “那该如何去做?”杨凡连忙问道。

    “无须咱们查,想必他们很快便会有动作的!”卢宗保说道。

    “啊?”杨凡有些疑惑。

    卢宗保只好解释道:“据我所知,扬州城内各大牙行这几天卖出去的地皮便达到了五百多万贯,这还不算那些没有经过牙行自行交易的地皮,从衙门那边得来的消息,最近几个月以来扬州城的地皮交易量一直都处于缓慢的上涨趋势。”

    “所以我断定这暗中操作之人早在几个月以前便开始了准备!”

    “什么?不可能!咱们的计划这才开始几天啊?”杨凡闻言惊叫道。

    “呵呵,没什么不可能的!而且这个人是谁我心中也有些猜测了!”卢宗保这几天卧病的时候派人去衙门打探了一番,户科那边只是个小部分,管理松散,很容易让人得到消息。

    当卢宗保拿到情报后,一分析,立马便将一切都反应了过来!

    虽说这个家伙布局深远,但是时间却是他最大的漏洞,几个月前便开始买地的人,卢宗保能想到的便只有一人!

    那个自己一直瞧不起,但确确实实摆了自己一道的小乞丐!

第一百八十五章 正戏-各施手段

    “什么?此人是谁?难不成咱们如今所做的一切全是此人一手操办的不成?”杨凡惊讶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恐惧,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这个人也未免太恐怖了!他竟然将这么多人玩弄于鼓掌之间!

    要知道这计划除了他们七宗五姓外还有东南的海商以及满朝的文武大臣,甚至于还有那高高在上的……

    杨凡已经不敢去想象了,这也太疯狂了吧!

    “没什么!此人不过是善于借势罢了!只要找准了一个支点咱们也同样可以做到!”

    卢宗保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中却也不得不佩服这个小乞丐,同时也再次对那徐番的身份产生了清晰的猜测,这个博士不简单啊!许辰这个小乞丐能够对朝堂大势了解的如此细致入微,没有他这个老师的帮助是不可能做到的。..xstxt..

    卢宗保没有说出这个人,杨凡也识趣的没去打听。

    “那咱们?”惊讶过后的杨凡再次看向卢宗保。

    卢宗保笑着说道:“咱们等!”

    “等?”杨凡问道。

    “没错,等!”卢宗保点头说道:“这个人是个外来人,不像咱们和扬州本地的世家参与进来为的多是扬州的地皮,此人摆下这盘棋的目的怕是为了铜钱,再者,此人手中也没有那么多人能支撑得起大规模的开店。”

    卢宗保猜到背后的黑手乃是许辰之后,便很快弄清了许辰的目的,许辰的身份他很了解,他手中有多少底蕴自然也很了解,凭借他如今手上的那些人怎么可能占得完扬州城内这么多的地皮呢?

    “所以,这个人最后必定是要把地皮卖出来的!”卢宗保肯定的说道。

    杨凡闻言,想了想说道:“你的意思是,咱们等他出手的时候再去接过来?”

    “那得花多少钱啊!再说人家吃进去的东西吐出来后咱们再去吃,这也太没品了吧!”卢宗保开玩笑道。

    “那?”杨凡问道。

    “呵呵,咱们不急!此人手中有多少砝码我都已经清楚,如今咱们手中虽然没有地皮,但是我们手上有现钱啊!用的好了照样可以困死他们!”卢宗保眼露精光的说道。

    “怎么做?”杨凡看见卢宗保这番模样,知晓对方一定有对策,精神大振道。

    “我猜此人要不了多久便会开始卖地,毕竟如今扬州城的地皮价格每日都在上涨,但是却越来越多的人选择了留住手中地皮坐等升值。可如此一来市场上没了地皮交易,这价格涨到一定程度后便涨不上去了!毕竟大家都知道即使涨价也无地可买,谁还会再去涨呢?货物要是不能流通,标的价再高又有何用?”

    “所以咱们只需要等他他开始抛售土地的时候小小的使出一招,便能将其彻底击溃!”卢宗保自信的说道。

    “什么方法?”杨凡问道。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卢宗保只是神秘的笑了笑。

    ……

    同时,接到大哥来信的王铁牛,连忙找来谢安,吩咐道:“如今这价格上涨的已经差不多了,必须让这些疯狂买地的人有地可买,这样价钱才能一直上涨下去,否则这帮人买不到地了便只能死心了!那样我们能赚的就少多了!”

    “从明日开始,你每日去给城中各处牙行挂十块地皮,记住,镇海帮的牙行不要去!让那些买家竞价,价高者得!三日之后再停下来!明白没?”王铁牛问道。

    “明白了,东家!”谢安点头答道。

    随即,第二日到来,谢安按照王铁牛的吩咐去给城中除了镇海帮开设之外的各处牙行送去了十处地皮出卖的单子。并且让人亲自在场言明竞价规则,以免牙行自行独吞。

    于是这一天,扬州城再次火爆起来,压抑了数日却又得不到释放的情绪在这一天集体爆发了!

    “喂!听说了没?永和坊的牙行今天终于有地皮卖了!”

    “哪止啊!延寿坊的牙行也有卖啊!而且是整整十处地皮啊!”

    “终于有地皮卖了!可把老子我等苦了!这几天跑遍了全扬州都没找到一个愿意卖地的人!他娘的!你是不知道啊!这些天来就连那些穷哈哈一个个都鼻孔翘上天去了!一个个拽着手里那座破院子不肯卖!”

    “就是!真以为大爷我非要买他们的地吗?”

    这些都是听闻消息之后已经苦等多日的商人富户们的反应,情绪十分激动!

    只是却也有些不自信的人。

    “可是,咱们的钱够吗?我可是听说连镇海帮、青龙帮这些海帮,还有钱家、谢家这些世家大族都在大肆抢购地皮啊!”

    “就是!咱们这些钱怕是不够吧?”

    只是这些人马上便受到了反驳。

    “嘁!这些人自然是财大气粗的,可是咱们又不是要全买下来,咱们只要倾尽全力抢下一处地皮,等到以后那便是十倍百倍的高价啊!”

    “没错!买下这么块地皮,用不了多久就能飞涨的!到时候不管是再卖掉还是留下来传家都是个不错的选择!”

    “就是!就是!抢到一块就行!”

    ……

    “抢到一块就行!”这便是大多数人的想法。

    片刻之后,城中各处牙行内便人满为患,谢安派出去的人见状后便连忙开始了竞价出售。

    这么多人在场,即使牙行有心自己买下,却也无能为力,只能跟着所有人一起竞价。

    很快,不到半天的功夫,这一批的地皮便卖了个干净,抢到了地皮的人自然欢天喜地,但是那些没有抢到的人却愤怒的吵闹起来,最后谢安派出去的人只好言明明日还会有十处地皮出售,这才在众人的愤愤声中仓皇的离去。

    再一日,同样火爆的场面再次上演。

    只是,在第三日的清晨,扬州太守衙门却发布了一份署名为市舶司司长崔见豫的公文,说是已经选好了市舶司衙门的位子,并且给出了三处待选的地方,说是要在实地考察之后才决定最终的建衙地。

    消息只花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在扬州城迅速传开,竟然是太守衙门的兵丁和衙役亲自上大街上传扬的!

    而随着消息传开,另一则消息在不久之后再次传遍全城,竟是在太守衙门边的一处牙行内竟然有人要出售市舶司那三处候选地点附近的地皮!

    此消息一传开,立马震惊了所有的人!

    所有人都知道扬州如今的地皮之所以这么贵便是因为市舶司的缘故,而如果是在市舶司附近开店那必然会日进斗金,这些地段的地皮自然要比其余的地方价值高出十倍百倍不止!

    于是,得到消息的人迅速往太守衙门边的那处牙行飞奔而去,那些正在别处牙行正准备竞价那十处地皮的人也走的一干二净,毕竟比起这些地段偏远的地皮,那些地方的地皮显然更加的值钱!而要是在这里浪费了现金可就要与那些真正高价值的地皮擦肩而过了!你让这些聪明的商人们又怎么犯如此错误呢?虽然也不是没有人怀疑过以自身实力能否拿下那些黄金地皮,但是要是不去试一下的话,那才是真的后悔终生呢!

    所以,到最后,谢安这一天派发出来的地皮卖出去的不到十分之一,而且价格普遍不到前两日的一半,为此这些人立马停下了交易回去向谢安汇报,而得到消息后的谢安连忙火急火燎的跑到城郊的庄园向王铁牛汇报。

    “东家,大事不好了!有人竟然买通了太守衙门在联合操控地皮买卖了!”谢安一进门便大声囔囔开了。

    王铁牛仔细听完对方的话语后,口中喃喃道:“呵呵,这个卢宗保,还真是反应够快的嘛!”

    “东家,我们该怎么办?”谢安伸手擦了下额头的汗珠,满脸焦急的神色,问道。

    王铁牛思虑片刻,冲着外面喊道:“来人,去把李贤叫来!”

    片刻之后,李贤走了进来:“东家!”

    “我们现在手中还有多少地皮多少铜钱?”王铁牛随即问道。

    李贤回忆了片刻,那些他每日都会复述多遍的数字立马就出现在脑海中,随即便毫无差错的说了出来:“东家,我们手中原有两千五百四十六亩地,当初买来花了四百一十二万三千五百四十九贯铜钱,结余四十八万七千三百八十二贯铜钱。”

    “前两日一共卖出一千八百六十五亩地,收入一千五百八十九万八千四百二十三贯铜钱,今日的数据还未统计,不知收入多少?”

    说完李贤便用问询的目光看着谢安。

    只见谢安无奈地摇头道:“唉!今天卖出去的地不到十分之一,成交价连昨日的一半都没到!”

    “怎么会这样?”李贤皱着眉头问道。

    谢安只好再把外面发生的事向其述说了一遍。

    “这……”听完谢安讲诉后,李贤便茫然看着王铁牛。

    王铁牛却只是自顾自的说道:“也就是说咱们手上现如今还有九百多亩地皮,一千七百多万贯铜钱,对吧?”

    李贤只是思考了片刻便点头说道:“没错!”

    王铁牛微微颔首,片刻后才下定了决心,冲着谢安命令道:“谢安!你现在马上去把剩余的九百多亩地取出,就拿去太守衙门边的那家牙行,当着所有人的面开始出售。记住!分三批,每次三百多亩地,我要你把价格定的一次比一次低,最后那一批最好以低于原来的买入价卖出!”

第一百八十六章 正戏-无耻之人

    谢安闻言疑惑的看着王铁牛,说道:“东家,咱们不赚了吗?”

    虽说如今已经赚到了一千多万了,可是如今这不才刚刚开始嘛,现在就收手多少有些不甘心啊!

    “做人不能太贪心嘛!总得让人家也赚点嘛!”王铁牛笑着说道。

    “啊?”谢安诧异的望着东家,一时有些捉摸不透。

    王铁牛瞥了他一眼,一本正经的说道:“我们这是先去把价格拉下来,等到价格降下来之后,我们可以再买一次,这样不就能再赚一回了嘛!”

    谢安惊愕的望着一本正经的东家,再回想下东家刚才那句大义凛然的话,心中油然升起无限感慨:“东家的脸皮可真够厚的啊!”

    不过咱们铁牛好歹也是吃百家饭长大的,要是脸皮不厚的话那早就饿死了!

    “可是我们手上如今这点地怕是就算砸下去也溅不起几朵浪花吧?”谢安也是个经验丰富的商人,知道在如今这种需求量旺盛的时候,想要通过抛售把价格降下去无异于痴人说梦,只怕手上这七百多亩地一挂单就得被抢光,哪里还可能做到平抑地价的作用。

    “呵呵,这个我自然清楚,你不必担心,只管照着去做就好,有我们带头在前,很快就会有人跟上来的!”

    “他们可比我们要着急得多!”王铁牛神秘的笑了笑。

    很快,李贤便将剩余七百多亩地的地契全部拿了过来,交给了谢安。

    谢安冲着王铁牛拱拱手,恭敬的退下。

    “东家,我们这是要开始下一步了吗?”谢安走后,李贤冲着王铁牛问道。

    王铁牛点了点头,说道:“是啊!大哥传信来让我们见机行事,开始下一步计划!”

    “我们也没想到,扬州的这些人反应这么快,本来我们是打算慢慢把价格炒上去,有了这些时间我们便能从容布局,到时候地皮价格是涨还是跌都能由我们来左右。只是如今这帮人这么快就入场了,咱们手上毕竟只有四百多万贯的地皮,真要和他们比起来还是差了不少,现在这价格已经不是我们能左右的了!”王铁牛轻叹了口气,说道。

    “要是那天不那么冲动,没引起醉仙楼的注意就好了!”王铁牛心中叹道,这些天来他们也把醉仙楼的底细摸了清楚,再回想下那一天在牙行和他们拼命争抢的人,很容易便猜想到是被镇海帮察觉了他们的意图。

    只是那一日在得知对方察觉到并开始行动的时候,王铁牛却不得不下令立刻将消息传播出去,一则他们双方这么大规模的买地迟早会被人发现,二来以镇海帮的实力,要是让对方从容收购的话,恐怕现如今最大的庄家就得是他们了!所以王铁牛索性将消息散开,让更多的人加入进来摊薄对方手上的筹码。少年一方的地皮都是早几个月便开始囤积的,那时候价格低,囤积的数量自然大,而后加入的镇海帮收购地皮的价格比少年们高出三成不止,手中的地皮数量自然没有少年们多。

    当然,如今少年们手中的地皮已经没多少了,只是却也不得不将其抛出,毕竟他们要的是钱而不是地,再者,扬州的地皮争夺战虽然爆发的时间短暂,但是到了如今这地步要是不出些新招,怕是很快便要结束了!这是许辰不想看到的,前还没赚够呢!

    李贤听完沉默的点头。

    “还好,如今最着急的却不是我们,七宗五姓一方不知什么原因,似乎直到如今连一块地也没买到,而扬州的海商们虽然仗着地利花高价囤积了一些,但是数量却不多,反倒是如今这些散户的手中握有不少地皮,虽然单个的数量不多,但是架不住人多啊!我们也只好把注意打到这些人身上了!”王铁牛说道。

    李贤沉思片刻,展颜笑道:“东家这是要让他们心甘情愿的把手中的地交出来啊!”

    王铁牛微微颔首,笑着说道:“不只是我们,恐怕卢宗保打的也是一样的注意!”

    与此同时,就在王铁牛、李贤二人笑着谈论卢宗保的时候,扬州太守衙门附近的那家牙行早已被人人群挤满。而在牙行正对面的酒楼二层,卢家兄弟两正在和杨凡谈论着差不多的话题。

    “兄弟,咱们这么做真的有用吗?”杨凡疑惑的问道。

    那一日,杨凡前去拜访卢家兄弟的时候,卢宗保便给了个注意,让他去找崔见豫要了一纸公文并让太守衙门帮着发布了出去。崔见豫虽然心中不岔,但是心中的骄傲却也不会让自己去和一帮晚辈计较,加上正好也需要为市舶司选址建衙,索性便给了他这么张公文。

    接下来的事就很简单了,弘农杨氏的面子童钰还不敢不给,看见杨凡上门拜访,立刻大手一挥给了对方三班衙役,让其自行指挥,这便出现了之前衙役们上街宣传一事。

    而那三处候选的地址自然是卢宗保前些天去牙行买下的那些地皮附近。

    “自然是有用的!杨大哥没看见对方前两日已经开始抛售地皮了吗?”卢宗保笑着说道。

    “对啊!但是你不是说咱们不去抢他们吐出来的东西吗?”杨凡实在不明白如今他们的这番动作和对方抛售地皮有什么内在的联系。

    面对一脸疑惑的杨凡,卢宗保却也不急,淡淡的问道:“杨大哥认为在现如今在扬州城内谁手上的地皮最多呢?”

    杨凡闻言一愣,眨巴眨巴眼睛,思考片刻后说道:“应该不是这个暗手吧?这两日来他们已经抛售了一千多亩地皮了,那难道是本地的海商?”

    说完,杨凡便用探询的目光望着卢宗保。

    卢宗保摇了摇头,脸上挂着神秘又自信的微笑,要是手中再来把羽扇的话,怕是还真有点诸葛再世的味道:“是,也不是!”

    “啊?”杨凡脸上的疑惑更重了。

    “说是吧,乃是因为这帮本地的海商在扬州经营多年,城中的地皮自然大部分都归了他们,说不是吧,却是因为虽然他们手中有大量的地皮,不过大部分已经用来盖了宅院、店铺,这些东西都是他们家中的产业,如今又不是活不下去了,怎么会拿出来卖掉呢?”

    “所以,这些人手中虽然地多,但是绝大部分是不会拿来卖掉的,而想要加入到这场地皮争夺战中,就只能再次投入资金去买城中那些空闲的地皮。”

    “可是如今,这场争夺战爆发的太突然,又迅速进入**,以至于他们没有多少时间去囤积足够的地皮,恰恰是扬州城中的那些大量的富户们手中多少都有些空闲的地皮,本来我们这些人的目的都是这些地皮,可是地皮价格上涨太快,让这些人觉察过来,一个二个都攥紧手中的地契坐等升值,哪里还会拿出来卖呢?”

    “所以这些人手上的这些地皮才是我们的目标!”卢宗保总结说道。

    杨帆听完后,恍然大悟,随即连忙问道:“我们要怎么把他们手中的地皮抢过来呢?”

    “这个简单,这帮人之所以不肯卖地乃是因为地价上涨的原因,咱们只要想办法将地价压下去,自然就能如愿以偿?”卢宗保笑着说道。

    “怎么压?”杨凡现如今已经彻底沦为了一个好奇宝宝,双目泛光的看着卢宗保。

    “这就是我让杨大哥去讨要那一纸公文的原因!我们先抛出市舶司衙门的这三处候选地,这帮人自然知道衙门附近地皮的价值,虽然不知道准确的位置,但是投机不就是如此吗?与其花钱去买别处的地,不如冒险搏一把,就算没猜中,按如今城中的地价也亏不了多少。而咱们要做的便是将这些地皮好好地利用起来,尽最大的力量抬高他们的价格,一方面多少能再回笼些铜钱,另一方面确是要间接压制别处的地价。”

    “当然这能起到的效果并不明显,但是我们可以多来几次嘛!”卢宗保笑得很腼腆,可是说出来的话却是那么的无耻!

    “咱们手上掌握着市舶司,就等于拿捏着大义名分,咱们想在哪建衙就在哪建衙,咱们只要抛出去几块候选地,这些地方附近的地皮价格就能飞涨,而其余地方的地价就会相应的变低,到时候事先将这些地方的地皮收购过来,再高价卖出,多来上这么几次这些人手上的现钱就得被咱们收刮的一干二净!”

    卢宗保的话语让杨凡倒吸了口凉气,这哪里是做买卖嘛!这分明就是明目张胆、合法合理的抢钱啊!被抢的人还都是心甘情愿的!这……这他娘的也太爽了吧!

    “而且,咱们给出的只不过是候选地罢了!最后大可以说是没看中,换了就行嘛!等到最后尘埃落定的时候,大不了就公布一个市舶司衙门确定的位子,如此一来,那些其余地方的地皮价格立马就会降下来,而被折腾的心神不宁,手上又没有了现金可以去做生意的小商人们除了把多余的地皮卖出还能怎样呢?”

    “要是这样他们还不愿意卖的话,大不了更改市舶司的地址,再来一次嘛!我就不信这帮底子薄的商户们能有那么大的毅力!”

    卢宗保依旧神色平静,只是杨凡的内心中却早已翻滚起来了:“无耻!太无耻了!抢钱还抢的这么理直气壮,实在是无耻啊!不过,这法子我喜欢啊……”rg

第一百八十八章 正戏-惊慌的人

    片刻之后卢宗保便冲着那青年吩咐道:“去对面的牙行让掌柜的别竞价了,我们的地皮也直接标价卖!先按进价的两倍卖!要是不行,就接着降价,无论降到多少,只管报价就行!”

    “是,公子。”青年接令后转身离去。

    随后,卢宗保又对着杨凡说道:“杨大哥,劳烦你再去崔府一趟,这一回咱们直接选好市舶司的建衙地。”

    “建在何处?”杨凡问道。

    “延寿坊安平大街!”卢宗保淡淡的说道。

    杨凡低头回忆片刻,忽然抬起头来,惊讶道:“延寿坊?那不是谢家吗?”

    卢宗保笑着点点头:“正是!”

    “为何要选在此处?”杨凡带着一丝疑惑问道。

    “想要把如今的地价压下来光靠我们还有那个暗手的力量都不够,我们这些人手上的地皮量都太少太少!想要撼动如今的地价必须把本地的世家、海商一起拉下水,只有借着这些人手中大量的地皮才有可能把地价压下来。”卢宗保解释道。

    “那为何不选钱家?”杨凡闻言喃喃道,可只是片刻后便猛然惊醒,盯着卢宗保说道:“你这是要离间他们?”

    杨宗保矜持的笑了笑。

    “哈哈,大哥我懂了!我这就去崔府!”杨凡爽朗的大笑两声,站起身来,飞快地往楼下走去。

    而刚才得令的那个青年此刻却来到了牙行,找到掌柜的耳语几句后,便催促着发呆的掌柜尽快去改价。

    片刻之后牙行内的人便再次被震惊了一回。

    “什么?不竞价了?”

    “这是为何?而且标的价格竟如此低!”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震惊之余,在场之人有些反应快的已经开始思索这异常情况背后的原因了。

    “难道是市舶司衙门的位置已经选定了?”其中一人喃喃道。

    “不对!就算是市舶司衙门选好了位置,那这些人是怎么回事?”另外一人指着正在忙碌的谢安等人说道。

    “对啊!为什么这连续两拨人都在低价抛售地皮?”终于有人点出了这个明显的问题。

    “难道……难道地价要降了?”一人惊叫出声道。

    这一声惊叫犹如一声春雷在牙行内炸响,在场众人立刻从刚才的兴奋中缓过神来。

    来这里抢购地皮的人绝大多数都是经商有成的人,多年来在商海中拼搏的经验早已赋予了他们敏锐观察力,刚开始只是因为兴奋没有去多想,可是当再一次出现低价卖地的人时,反应快的人便已觉察出了异常,而当这一句话传来的时候,这种疑惑和猜测便更加的清晰起来,虽不一定马上就相信,但是惊疑一起,那种狂热的情绪便消散的一干二净,在情况明朗之前,这帮精明的商人自然不会盲目的出手。

    而谢安看到青年前来与掌柜的耳语并随即也开始降价之后,心中早已充满了对东家的敬仰之情。

    “东家真是神了!”

    “不行!得赶紧证实这帮人的猜测才行!”谢安随即便看见了在场众人疑惑的眼神,心中说道。

    “掌柜的,好了没有?赶紧开始卖地啊!我还赶着回去呢!”谢安随即大声叫道。

    随后又满脸笑意的冲着在场的众人说道:“各位久等了!要不咱们现在就开始吧?”

    “来来来!直接出价就行!全扬州城最繁华的地段,只要一万贯一亩啊!”谢安手中抓着那把地契走前几步向着众人推销道。

    只是谢安如此热情的表现却让在场众人更加的迟疑起来。

    “这……”一个客商有些心动,可是疑惑的看了看四周之后又止住了脚步。

    “这位兄弟,来吧!就卖你了!来,一手交钱一手交地契!”谢安眼见众人无动于衷连忙再上前一步,抓住刚才那有些心动之人的手,热情的说道。

    “来啊!”谢安眼见对方依旧没有动作,声调提高了不少。

    “您倒是快来买啊!八千!只要八千贯一亩啊!”谢安抓着那人的手,直接将手中的地契塞给了对方。

    可是如此一来,那人更加不愿买了,挣扎着就要从谢安手中脱离出来。

    “五千!五千贯一亩啊!还有没有人要啊?”谢安的声音中已带着不少的哭腔。

    “这……这是?”

    这一下,哪怕是反应再迟钝的人也察觉到了异样。

    最终,一个声音彻底坚定了众人的猜测。

    “三千!我这里只要三千贯一亩!”那个来自卢家的青年下人,手中挥舞着地契,大声吆喝道。

    众人闻言,瞪大了眼睛看着对方,这刚才还要三万贯的地皮怎么一转眼就只卖三千了啊!

    “两千!两千贯一亩地!全扬州最好最便宜的地啊!”谢安抓住时机连忙跟上。

    “一千五!”青年不甘示弱。

    “一千!”谢安同样接上。

    “五百!”

    ……

    眼看着二人疯狂的竞价,在场众人有些恍惚,这不就是如他们刚才一般吗?

    随后,想明白的人心中却涌出一股寒意!

    “完蛋了!地皮在降价了!”不知是谁惊恐的声音传了出来。

    “三百贯!”

    “二百五十贯!”

    正在竞价卖地的二人再次用高亢的声音为众人的猜测做了个完美的注脚。

    “真的!真的要降了!”

    “掌柜的!我要卖地!”

    终于,恐慌的人群中有一个反应最快的人立马冲过去抓住了牙行掌柜的手,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喂喂喂!这有地卖啊!便宜的地卖啊!”谢安还嫌不够,再一次往众人的恐慌中加了一把火。

    “掌柜的,我也要卖地!”

    “还有我!”

    ……

    越来越来的人反应了过来,当然自然也有依旧徘徊不定的人在。

    “唉!这帮人反应怎么这么快啊!不行,我得赶紧去别的牙行把地皮卖掉!”谢安低声说道,只是这声音却依旧恰好让附近的人听了去。

    随即,谢安大声冲着牙行掌柜的叫道:“掌柜的,别忙活了!我去别的牙行卖了!”

    这一声压过了嘈杂的人群让在场所有的人都听了去。

    随后谢安收拾好满地的地契,分开众人,领着一帮人走出牙行,一边走还不时一边催促身旁的人:“都给我动作快点!必须赶在消息传开之前把地皮卖掉!”

    牙行这边的众人眼睁睁的看着谢安一行人逃也似的飞快离去,片刻后,一声惊恐的叫声彻底击溃了众人残留的信心:“完蛋了!真的要降价了!”

    “快!快赶去别的牙行把地卖掉啊!”

    恐惧蔓延,一个个人争先恐后的从牙行内跑出,手脚并用的往城中其余的牙行跑去。哪怕是心中再怀疑的人到了此刻也难免动摇起来。

    很快,这家牙行便人去楼空,这帮人正用着最快的速度赶往全城,将恐惧如瘟疫般蔓延出去。

    随着这帮人的脚步,城中各处牙行内同样出现了小幅度的震动,刚开始一两人的时候,自然是不信的,但随着人数越来越多,更多的人开始怀疑,也不再去疯狂的抢购地皮,持续了数天的地皮竞价战在一瞬间便被遏制住了。

    而两个时辰之后,太守衙门的衙役们再次向全城传递出了一则信息。

    “市舶司衙门的位置已经选定,在延寿坊安平大街。”

    于是,越来越得多的人选择了相信。

    “地价真的要降了!”

    随即人们开始疯狂地往牙行跑去。

    而同时那些最先反应过来的人,便开始悠闲的庆幸起来。

    “哈哈!还好老子反应及时,跑得够快!不但没亏,还小赚了一笔!”

    “唉!是啊!要是我跑的慢了,如今怕是连本钱都收不回来了!”

    “还好还好!亏得不多,就几千贯!权当是逛了几回青楼吧!”

    ……

    这些人一旦脱离了风险便开始优哉游哉看着那些依旧在苦海中挣扎的人。

    而当消息传开,扬州城此刻的各大势力却反应不一。

    延寿坊,谢家大院。

    虽说不如钱家的宅院一般占了扬州城东南部的大半,可也占尽了这延寿坊的四分之三。

    此刻,谢东闵的书房,一位下人打扮的青年正恭敬的向主人汇报着外面传来的消息,神色自若,语态平稳,既谦卑却又带着一份从容,显示出良好的教养,不愧是当年的中原大族。

    年轻汇报完后,见谢东闵挥了挥手,随后便恭敬的退了下去。

    “好好好!好一个一石二鸟之计!”谢东闵摇了摇头,语气冰冷的说道。

    “老爷,这是?”谢东闵身旁侍立的一位老者听见自家主人咬牙切齿的声音,忙出声问道。

    “哼!这帮家伙嫌钱赚得不够多,想要先把地价压下来,然后再大肆抢购,再把地价炒上去,低买高卖!”谢东闵气愤的说道。

    “那他们为何要将市舶司放在延寿坊?”老管家接着问道。

    谢东闵再次愤愤不平的说道:“这就是这帮人的狠辣之处了!”

    “能够左右市舶司选址的只有七宗五姓的人,他们这么做无非是想离间我谢家和本地其他世家间的关系罢了。把市舶司放在延寿坊,那无论城中其余地方的地价如何,咱们谢家所占的地皮都会坐地升值。”

    “这就是七宗五姓的人给咱们下的一个套!”

    谢东闵最终无奈的说道。rg

第一百八十九章 正戏-无情的人

    “这就是一个套!可是我们还不得不钻进去!”谢东闵咬牙切齿的说道。

    一旁的老管家疑惑的问道:“这是为何?”

    谢东闵叹了口气,开口说道:“人家用的是阳谋,市舶司的位子一选定,就算咱们跑去和别人解释,也没人会信的,就算他们嘴上不说,但是心中依旧会有芥蒂,毕竟咱们谢家为此得利了!”

    “呵呵,除非咱们跑去求七宗五姓让他们改换市舶司的位子,可是,这可能吗?”谢东闵自嘲的笑道。

    老管家闻言,沉默的点点头。

    七宗五姓的人处心积虑的谋划了这一切自然不可能因为他们一句话而改变,如果真要强行去这么做,那付出的代价极大,实在得不偿失!

    “唉!替我准备马车。”谢东闵吩咐道。

    “老爷要去何处?”老管家问道。

    “还能去哪?去钱家!找咱们的‘盟主’去!”谢东闵苦笑道。

    “好的,老爷!”说完便转身离去,准备家主出行的车马去了。

    与此同时,扬州城东南,钱家所在的那片宅院内。

    “老爷,事情就是这样了!”一个下人冲着钱孝憬说道。

    “呵呵,一石二鸟,阳谋,离间计!”钱孝憬听完后,笑着说道:“这一回七宗五姓倒是派了个不错的人来嘛!”

    “老爷,如今咱们怎么应对?”钱孝憬身旁同样有着一位老管家。

    “呵呵,这不是个好机会嘛!前几天咱们不是还在抱怨叶开那老家伙下手太快吗?如今我倒要看看他手上那一大把的地皮要怎么办?”

    “去!找几个人把咱们家外围的一些地皮也放到自家的牙行去卖,再找些人去把他们买下来,至于手续费,我倒要看看童钰有没有这个胆子收!”

    钱孝憬霸气四射的说道。

    闻言,老管家轻轻击了下手掌,说道:“秒啊!老爷这招真高明!如此一来,咱们不费一分钱一亩地便能将地价压下去,等到地价贬到一文不值的时候再疯狂抢购,再把价钱抬上去,低买高卖!啧啧啧,真是高招啊!”

    听完管家的话,钱孝憬冲其笑骂道:“别拍马屁了!赶紧去办吧!”

    “好的,老爷。”

    正待老管家将要离去的时候,钱府的门房匆忙跑来,冲着钱孝憬说道:“老爷,谢家家主此刻正在门外求见!”

    刚走了没几步的老管家听见后,又回头对着主人问道:“谢家主这是?”

    “呵呵,来表明心迹的吧!人家用了阳谋,他谢东闵又不想破釜沉舟,只好来左右逢源了!”

    “老爷厉害!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思!”老管家再次怕马屁道。

    钱孝憬听完,挥了挥手,笑骂道:“你个老狗,还不快滚!连个马屁都拍不好!”

    “主人明察万里,老奴这点手段自然瞒不过老爷的!”老管家讪讪地笑道,随后便转身离去了。

    待其走后,钱孝憬冲着那门房说道:“开中门迎客,让谢家主在客厅稍候,老爷我换件衣服就来。”

    “是,老爷。”说完,门方便小跑着往府门口赶去。

    就在钱、谢两家家主还未会面的时候,得到消息的镇海帮内却是一片愁云惨淡。

    叶轩一得到消息便火速赶回帮中向叶开汇报:“大当家,大事不好了!地皮……地皮开始降价了!”

    叶轩慌慌张张的模样让叶开皱了皱眉头,低声呵斥道:“有什么话说清楚!慌慌张张的像个什么样子!”

    “大当家,外面……外面的人现在正发了疯一般的再卖地!”

    “太守衙门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是市舶司衙门的位子已经选好了!”

    叶轩努力稳住自己的情绪,可是一想到那疯狂下跌的地价又抑制不住的悲从心来。

    “在哪里?”叶开毕竟是老江湖了,此刻依旧镇定的问道。

    “外……外面!到处都是,每个牙行……”叶轩结结巴巴的说道。

    “老子是问你市舶司建在哪里!”叶开大声吼道。

    叶轩一听,愣了片刻,随后才讪讪的说道:“在……在延寿坊安平大街!”

    “延寿坊?那就是谢家的地盘了!”叶开微微眯起眼,右手习惯性的在扶手上轻轻敲击着,口中喃喃道。

    叶轩看见大当家正在沉思,只好静静站在一旁焦急地等候着,只是盏茶功夫后,眼见大当家依旧没有动静,无奈只好硬着头皮开口问道:“大当家,如今咱们应该怎么办才好啊?”

    叶开沉思中被惊醒,深深的皱眉,带着一丝不耐说道:“慌什么慌!天塌下来了吗?不就是降了点价嘛!着什么急!”

    “啊?”叶轩此刻有些疑惑了,小心的说道:“可是咱们手上有一千多亩地啊!”

    “那又如何?”叶开平静地说道:“别看现在降价降得疯,这些不过是那些还没赚够的人用的计策罢了!”

    “啊?”这一回,叶轩的惊讶更多了。

    “唉!老子怎么就选了你这么个笨蛋呢?”叶开叹了口气,随后便向叶轩解释起来:“降价是从今天早上才开始的吧?”

    看见叶轩愣愣的点头,叶开接着说道:“早晨刚传出市舶司选地的事,还没几个时辰就又说选好了地,还都不是在那些候选地里面,然后便是大规模的卖地,接着地价就开始下跌。你就没觉得这一切也太巧合了?”

    不等叶轩回答,叶开便自顾自的说道:“这分明就是七宗五姓那帮人搞出来的,前几天不是打探到崔见豫那老家伙一直在家毫无动作吗?我估计八成是他们前几天没买到地,现在又想要赚钱,只好用计把地价压下去,然后低价买进,高价卖出。”

    “不过看样子还不止他们一伙人,应该还有别的势力插手进来,不然不会下降得这么快。”叶开不愧是老江湖,只是片刻间便将形势分析的如此透彻。

    “那,为什么他们要把市舶司选在延寿坊谢家的地盘呢?”叶轩疑惑的问道。

    叶开随即说道:“还能有什么?离间计呗!钱家本就势大,就算选在他们那,咱们这些人也不敢有半句怨言。再者,要是选在钱家的地盘,那无疑便是增强了钱家的势力,到时候恐怕七宗五姓的人也不好控制,所以便挑了谢家这个不大不小的世家为的不过就是让咱们这些人眼红谢家,让咱们心中存了些芥蒂罢了!”

    “那有没有可能谢家已经被收买了?”叶轩问道。

    叶开一听,双目圆瞪,大声呵斥道:“你是猪吗?蠢到这种地步了?那点钱就想收买谢东闵,你当那老狐狸像你一样蠢吗?”

    叶轩闻言,尴尬的笑笑,不停地点头:“是是是!”

    “那……那我们怎么办?”叶轩再次硬着头皮问道。

    叶开嘴角抽动了下,冷笑道:“简单!他们想让低价降下去,我们也想啊!正愁这几天买的地不够多呢!”

    “去!找些人在自家的牙行挂单,自买自卖,一点点把地价给老子压下来!”叶开选择的办法竟和钱孝憬相差无几。

    “好的!等到把地价压倒比原来还低的时候,咱们再低价买入,到时候手上就能有更多的地皮了!”叶轩现在也明白了过来。

    “算你还没蠢到家!”叶开瞥了一眼叶轩,淡淡的说道。

    叶轩闻言,讪讪地笑道:“嘿嘿,我这就去!这就去!”

    无独有偶,此刻,在扬州城各处,无论是世家势力还是海帮势力,几乎大部分都认清了七宗五姓一方的目的,而做出的选择也几乎全部相同,纷纷拿出手中的地皮用自买自卖的手段,不断压低着地价。既然咱们大家伙前几天都没准备好,那就从头再来一次好了!如此一来,大家伙便都有机会了!

    为此,扬州城内本来还在坚定地价只是暂时波动,不会下跌的人,也纷纷拿出手中的地契往牙行赶去。

    一场更加惨烈的地皮争夺战即将展开!

    而此时,在扬州城的一座小院内,豫章万家的人却依旧在平静的等待着。

    罗毅匆忙的从外面赶来,将从外面打探而来的消息向万安汇报着:“安叔,外面都乱套了!”

    “怎么了?”万安从打坐中睁开了眼,平静的问道。

    “现在扬州城的人都发了疯似的在卖地,地价已经越来越低了!”罗毅回道。

    “哦。”万安只是轻轻的回了一个字,便又再次闭上了双眼。

    罗毅见状,只好出声问道:“安叔,我们难道就不去做些什么?”

    “你想做什么?”万安平淡的问道。

    罗毅斟酌片刻,说道:“咱们手上也有不少地啊!这要是价钱降下去了,那……”

    “那就亏大了是吗?”万安问道。

    “嘿嘿。”罗毅傻笑两声。

    “这些不过是城里的海商势力前些天没买到地,现如今想把地价压下去,再重新来一次罢了!你小子会看不明白?”万安睁开眼瞥了罗毅一眼,说道。

    “嘿嘿,这不是看见人家都在忙活,有点手痒嘛!”罗毅低着头,避开万安的视线,讪讪的笑道。

    万安却再次闭上了眼,口中平静地说道:“我们这次来扬州的目的只是为了过段时间的豫章之战多准备些铜钱罢了!如今他们这些人之间的事我们不用去掺合。”

    “哦哦!”罗毅只好点点头,老实的回道。

    万安最后却感慨了一句:“只是可怜扬州的这帮小商户了,手上的钱马上就要被抢走了……”rg

第一百九十章 正戏-乱像生

    扬州城中,恐惧正如瘟疫般蔓延。顶 点小说 .。

    扬州城的商人们自然也不是些没见过世面的人,抛售刚开始的时候依旧有不少人在观望着,商海之中,瞬息万变,此时在跌也许下一刻便会飙涨。

    只是等到扬州的各大势力纷纷加入到抛售中时,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怀疑,本着不求赚钱只求保本的心态,多数人都将前几日抢来的,还未赚到多少的地皮纷纷出卖。

    如此一来便再次加剧了众人的恐慌情绪,当身边的人都陷入到这种恐惧中时,再想要保持住理智就有些艰难了。

    而当那些实力雄厚的世家、海帮纷纷表明身份低价抛售自家的那些地段优越的宅院地皮,却依旧需要历尽艰辛才能卖出少许时,还能坚守的人便不多了。

    人便是如此,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也许还能冷静的思考,但是当大的环境改变,众人皆言不可为时,依旧还能保持冷静,坚持走自己的路,这样人万中无一!

    也不是无人怀疑世家、海帮抛售地皮的原因,毕竟市舶司即使选定了位置,但是总的来说将来扬州城的客商只会越来越多,地皮价即使不涨也不会狂跌才对,如此这些世家豪门更不应该连自家的宅院也纷纷低价抛售才是。

    只是,恐惧中的人们却大多丧失了思考的能力,而那些万中无一的精英却也无法力挽狂澜,去阻止整个局势的崩溃。这便如同许辰在豫章的那场地皮拍卖,先造势,勾起众人的恐慌,当恐惧蔓延开时,便能左右这些已经失去了理智的人。

    “快!掌柜的,我要卖地!”一位面色焦急的商人手里攥着一把地契用力的分开身前的人群,刚刚够到柜台边沿,攥着地契的那只手便伸进了铁窗内用力地挥舞着,同时大声的嚷嚷开了。

    “挤什么挤,没看大爷都在排队吗?”一位体型壮硕些的锦衣商人一把拽住那人的衣后领,手臂上一用力,向后一拉,便将插队的那人提溜了回来。

    “滚到后面排队去!”体型壮硕的商人瞪着双眼恶狠狠的盯着他吼道。

    那人回过头一看,长长的队伍犹如一条蜷曲的蛇般挤在牙行的大厅内,粗略数去,怕是有一百多人!

    “这……这要排到哪时去啊!”那人哭丧着脸说道。

    “不乐意排啊?不乐意就赶紧滚!”壮硕的商人斜着眼不耐烦的挥手道。

    那人耷拉着脑袋,叹着气,一步步走去后面,排队去了。

    如此这幕正在扬州的每家牙行内上演着,乃至时有更加激烈的冲突出现,打架也是常有的事,只是忙晕了的掌柜和伙计们哪还有时间去管这些。

    而随后,当牙行内再也装不下那么多人时,便有人走上了大街手里拿着地契,如同走街串巷的货郎一般,到处兜售着地皮,到了这一刻,便已出现了混乱的苗头。

    被恐惧、迷茫、失落等负面情绪压制的商人们再也没有了踏实做生意的心思。

    短短五天,扬州城的地价便降回了几个月前的水平,并依旧在下降着,那些这几天冒险用低价买入试图大赚一笔的精英们在看到了地价无休止的下跌时,一个个也开始胆寒了,再也承受不住这种高压的他们也选择抛售,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稍稍减轻一些他们对于降价的恐惧。

    城内各条大街上,到处是神色焦虑,手中抓着一把地契,双目无神犹如行尸走肉般的商人们。

    “卖地啊!卖地啊!有谁来买我的地没?”

    “一百贯一亩啊!最好的地段啊!”

    城市中到处弥漫着这种有气无力的声音……

    这一场地皮争夺战发生仅仅半月不到的时间,先是地价飞涨时的那种疯狂,到如今疯狂下跌时恐惧,一种从未有过混乱正悄然出现在大唐的土地上。

    商人们无心商事,最明显的后果便是扬州城各行业的凋零。

    首当其冲的便是酒肆、青楼、赌场等服务业,没了那些一掷千金的富商豪客们,这些地方便如同失去了生机的垂暮老人,任凭妓女、龟公们使出百般的本事,却依旧拉不来半个客人。

    夜幕降临,扬州城最大的青楼“百花阁”内,连续几日来,光顾的客人越来越少,急的老鸨子头发都白了许多。

    四层高的青楼,如今只有一楼的大厅内还亮着灯,伙计们懒散的趴在案上,迷糊着双眼,时不时的打着盹。

    大门前,平日里千金难买一笑的花魁们纷纷穿上盛装,打扮的如同九天的仙女般,对着门前大街上来往的人群殷勤的笑着:“大爷,快来玩啊!”

    “胡老爷,您可真狠心,都几日没来看奴家了!”一个婀娜的丽人正拉着一位神色憔悴的中年富商,轻启朱唇,操着糯糯的嗓音,甜腻腻的说道,同时胸前的两团丰腴便顺势包裹住了富商的手臂。

    中年富商感受着来自手臂上的顺滑,一时间心生涟漪,有些意动,只是再想想尚在怀中揣着的一打地契,便深深地叹了口气,用力脱离花魁的温柔乡,迈着沉重的脚步,落寞的向前走着。

    酒肆与赌坊的情形相差不大,都是一副萧条的模样。

    大街的一旁,一颗粗大的梧桐树下面,两个吃完晚饭的劳力汉子,口里叼着根秸秆,悠闲地望着眼前的一幕,只是那一双双贼亮的眼珠却只是盯在花魁们那裸露在外的雪白丰满的胸脯上,喉咙中不停地咽着口水。

    “他娘的!这娘们儿真好看!要是能跟她睡上一晚,要咱死了都愿意!”一位长着三角眼的汉子,眯着眼看着对面,感慨的说道。

    “嘁!就你?每天苦哈哈似的赚的那三瓜两枣,还想睡人家?你知道人是什么不?”身旁那身材高瘦,皮肤稍白的汉子嗤笑道。

    “是啥啊?不就是只鸡嘛!”三角眼纳闷的问道。

    “对!人家是鸡没错!可人是鸡中的公主,花魁鸡!”高瘦汉子一副很明白的高傲模样,说道。

    “那又咋了?”三角眼继续疑惑道。

    “还咋了?想睡人家一晚,最少要一千贯!一千贯铜钱啊!你知道那是多少吗?你见过那么多钱吗?就这还得看人家的心情,要人愿意跟你睡才行!”高瘦汉子挺直了上半身,俯视着三角眼,一脸鄙夷的说道。

    “我的娘啊!一千贯啊!咱讨个媳妇才只要十几贯啊!”三角眼瞪大了双眼,惊愕道。

    “嘁!你那乡下土娘们儿能跟花魁鸡比吗?给人提鞋都不配!”高瘦汉子鄙视了三角眼一句。

    “那你说,刚才那人看样子也不像没钱的人啊,为啥人上赶着来拉他,他还不乐意呢?”三角眼不服气的问道。

    “这个……这个……没准是人家家里的婆娘催的急,他不敢留下来呗!”高瘦汉子不想在对方面前失去那副知晓一切的气势,支支吾吾的猜测道。

    “那这个呢?也是家里婆娘催得紧了?”三角眼伸手指了指对面又一个坚定的摆脱了花魁双手的富商,如是说道。

    “当然!肯定是啊!”高瘦汉子强装镇定的说道。

    “你就吹吧!你当别人都跟你一样怕老婆啊?”三角眼嗤笑道。

    “说谁呢?谁怕老婆了?”高瘦汉子一听这话,如被踩着了尾巴的猫咪一般,猛地跳了起来,大声嚷嚷道。

    “哟呵!长本事了?有种去找你婆娘发去啊!”三角眼继续挑拨道。

    “你……你以为我不敢啊?”高瘦汉子强装镇定的说道。

    “那你去啊!你倒是去啊!”三角眼眯着眼,蔫坏蔫坏的怂恿道。

    “去……去就去!谁……谁怕谁啊!”说完便一步三回首,带着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气势往家里赶去。

    “好好好!快去!去把你那婆娘教训一顿,明日我便请你吃酒!”三角眼唯恐天下不乱的跟在后面鼓舞道。

    二人便离了大街,穿街过巷,回到了租住的小院。

    ……

    一夜无话,第二日,天灰蒙蒙的亮起。

    三角眼和高瘦汉子如往常一般打开自家房门,准备早起出去做工。

    “早啊!”三角眼迷糊着眼,如往常般随意的打了声招呼,便走到水缸边,抓起一旁挂着的木瓢,掀开水缸上的木盖子,舀了一瓢水,拿起一根剥了皮的柳条漱起口来。

    “早……早啊!”高瘦汉子回了一声,便转过身来,背对着三角眼,用另外一个木瓢舀了一瓢水,飞快地跑开了。

    听见异样的三角眼转过头看着高瘦汉子,却见对方依旧躲躲闪闪。好奇心一起,三角眼便快走两步,靠近了高瘦汉子,瞪大了双眼,绕着高瘦汉子,仔细地瞅着。

    高瘦汉子避开了两圈,最后依旧还是被对方拉住了手臂,三角眼伸过头来,往高瘦汉子脸上一看,只见原本略白的脸上如今却是青一片紫一片的。

    “咳咳咳!”三角眼见状,口中尚含着水,如今嘴角一抽动,便拼命的咳嗽起来,等到将口中的水吐出,这才腹部抽搐,仰天长笑了起来:“哈哈哈哈!”

    “笑笑笑!笑什么笑!要不是你小子怂恿老子,老子会去惹那母老虎吗?”高瘦汉子气不打一处来,抓起手里木瓢,伸手就往对方泼去。

    三角眼飞速的闪开,一边逃避着,一边笑着说道:“哈哈,你不是说你不怕吗?怎么如今又成了这副模样呢?”

    “不怕!你娘的才不怕呢!”高瘦汉子继续追打着对方。

    欢乐的笑声打破了小院的宁静,在这清晨的天空中传的很远很远,只是如这般的欢乐却是持续不了多久了。

    在厨房的灶上取出两个昨晚温好的胡饼后,二人便出门向着做工的码头走去。

    小半个时辰之后,二人便来到了扬州城东部运河上的一个大码头,找到了自家的工头。

    他们便是靠着在码头上帮海船搬卸货物赚些养家糊口的辛苦钱。

    “刘头儿,今天的船怎么这个点了还没来啊?”二人等了半个多时辰,却见往日早就应该被巨大的海船塞满的码头上如今却依旧没有一艘船,高瘦汉子便忍不住上前冲着工头问道。

    工头是个四十岁左右,身材高大,孔武有力的壮汉,他深深地皱了下眉头,心中闪过一丝不安,闻言,只好宽慰道:“许是在海上耽搁了吧!毕竟风浪无眼,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的!”

    “可那也不能一艘船也没有啊!总不能全叫风浪给吹跑了吧?”高瘦汉子带着一丝焦急说道。

    每日的白天一共就那么几个时辰,晚一个时辰便少赚一个时辰的钱,你让这些家中无甚余粮的苦汉子们又怎能不着急呢?

    刘头儿闻言,心中的那一丝不安扩散开来,心绪不宁,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呵斥道:“老子哪知道?都别站在这了!一边呆着去!”

    高瘦汉子眼见工头发火,只好连忙陪笑道:“是是是!小的这就走!这就走!”

    随后便转身离去了。

    再有半个时辰之后,码头上依旧没有一艘船,已经等了许久,等的嘴角有些上火的刘头儿实在忍耐不住,只好站起来跑到码头边的一间屋舍里,找到一位身穿衙门皂衣的老者,恭敬的笑着问道:“吴大人,今天这是怎么了?这都巳时了,怎么还没见一条船来啊?再这样下去,兄弟们今天可就连饭都吃不上了啊!”

    老者是太守衙门户科派到码头来征收货税的小官吏,如今市舶司还未正式开始履行自己的职能,所以这收税的事依旧是由户科的人在忙碌着。

    只是自从接到朝廷要设市舶司的消息以来,这老者便对自己的未来处于一种深深的焦虑当中,而今日在刘头儿以前早已有其余几位工头前来问询,导致这老者的心情愈加的烦躁。

    一听又是来问这问那的,也不管以前自己拿了刘头儿多少的孝敬,遂勃然大怒道:“老子哪知道?老子他娘的连自己明天能不能上工都不清楚,老子还管你们这些贱役吃不吃得了饭吗?”

    刘头儿自然不清楚老者发火的缘由,一见对方如此气急连忙点头哈腰的赔罪,甚至于一咬牙,从怀中摸出半吊铜钱递给了对方:“小的该死!大人您消消气!”

    许是看在钱的份上,又或是吼了几嗓子气消了不少,吴姓老者用手颠了颠半吊铜钱,揣进自己怀里后,这才脸色稍霁的说道:“本官也不知为何今日一艘船也没有,只不过昨日听衙门的同僚说起,像是城中的商人们这些天都在忙着卖地,就连那些大的海帮也是如此,估计着是没生意做了吧!”

    “啊?这……这……这可如何是好啊!这外面还有一大帮兄弟等着吃饭呢!”刘头儿宛如受到一道晴天霹雳般,大惊失色道。

    “呵!本官哪里会晓得!这帮子大人们许是在忙活着什么大事吧!”吴姓老者眯着眼,略带不耐的说道。

    “那……大人可知这何时才能恢复啊?”刘头儿也看出了老者的不耐烦,却依旧只能硬着头皮再次问道。

    “不知道!不知道!这种事,我一个芝麻小官哪里会知道!”吴姓老者挥了挥手,厌烦的说道。

    刘头儿见状,只好拱拱手,恭敬的退了出去。

    出门后,刘头儿望了望远处的水面,许久之后依旧看不到船帆的影子,只好无奈的叹了口气,强打起精神走到工人处,对手下的工人述说着得来的消息。

    随后,便是一片惊讶、迷茫、焦虑的声音,渐渐地弥漫了整个码头,并很快影响着整个扬州城的气氛。

    扬州城西北,城郊的庄园处,王铁牛正在看着谢安带了的情报,仔细地看了多遍之后,这才惊讶的出口叫道:“糟糕!不对劲!”

    “东家,怎么了?”一旁的谢安还是头一次看见东家露出这样的表情,连忙奇怪的问出声来。

    “要出事!扬州城要出大事了!”王铁牛却宛如没有听见谢安的问话一般,连忙大声的冲着外面的少年们叫道:“来人啊!快去准备红色的信鸽!另外,把郑泰叫来!”

    随后,王铁牛从怀里掏出一本密密麻麻的写满了不规则的汉字的小本子,按图索骏着,并取出一支专门的笔,在一瓶装着淡蓝色液体的琉璃瓶中沾了些液体后,便在一张细长的小纸条上写下一排排弯弯曲曲的字符,写好后,轻轻的吹了几下,那些蓝色的字符便神奇般的消失不见了。

    接着再取出一根细长的小竹筒,将纸条卷好,塞进竹筒里,用蜡封好后,便递给了已经恭候在一旁的一位少年,少年接过小竹筒,从一旁的鸟笼里取出信鸽,将小竹筒塞进信鸽脚上绑着的用薄铁皮卷成的一个铁筒内,盖好盖子,随即便抓着信鸽,来到院子里,双手向上一抛,信鸽便扑闪两下翅膀,认准了方向,朝着西南方飞去,那是豫章城的方向。

    此刻,郑泰正好走来,看到这一幕后,便意识到了不好,因为信鸽的脚上绑着的布条不是绿色也不是黄色,而是红色!这便意味着这是一封最急的信!

    “铁牛,出什么事了?”郑泰一进门便冲着王铁牛问道。

    “要乱了!扬州城要乱了!大乱就在这几天了!”王铁牛焦急的说道。

    “什么?怎么会这么快?”郑泰惊愕道。

    王铁牛也有些气愤的说道:“我哪知道扬州城的这帮家伙竟然这么狠!这哪里是想抢钱嘛?这分明就是要破家灭户啊!”

    “算了,不说这些了,你快去准备吧!”王铁牛说道。

    “好!我马上去安排!”郑泰点了点头,飞快地转身离去。

    自始至终,一旁的谢安都只是惊讶看着他们,带着满脑子的疑惑。

    “这扬州城,要乱了吗?”

第一百九十二章 正戏-大乱起

    问了好几遍依旧没有得到答案的陆浩只好无奈的苦笑,不过好在知道大哥不是要造反,心中也算是落下了一块大石,加上刚才那么一闹,陆浩心中的忧郁减轻了不少,于是便重新坐回桌子旁,拿起纸笔准备写下大哥的下一条命令。..xstxt..

    却没想到许辰去而复返,半个身子往后斜着站在门外冲着陆浩说道:“对了!刚了都忘了说了,这一回让他们把密码本都给换一下,这些无规律的汉字虽然更好查,但是一旦落入他人手中,稍稍一看便能反应过来,还是换一本普通的书吧!”

    “额……就用《吕氏春秋》好了!适合我们这个年纪看,即使被人发现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异样,再者,到处都有卖也不怕丢失,告诉他们用原来的方法标号就行!”许辰思考了片刻便如此说道。

    “好……”陆浩依旧有些闷闷不乐。

    许辰笑了笑,随后便迈着步子走开了。

    盏茶功夫之后,一只同样系着红丝带的信鸽从豫章城起飞朝着西北方的扬州城飞去。

    一天半之后,中途只在联络点换了两次,便到了扬州城。

    只是此时此刻的扬州城却早已没有了东南第一大城的风范!

    信鸽到的时候正好是晚上,天空灰蒙蒙的没有一丝月亮,更别提星辰了!

    从高空往下俯视,往日灯火通明宛如明珠般的扬州城此刻竟犹如回到了大唐初年那段宵禁的岁月里,漆黑的城市中只是零星的亮着几处灯火,看所在的位子也能知道这定是各世家豪门依旧在高门大院中饮酒作乐。

    只是大街两旁绝大多数的青楼酒肆却早就出于歇业状态,也只有规模最大的那几家还在惨淡的经营着。

    夜晚的城市中竟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悲伤与忧愁,这股悲伤与忧愁此刻正被清冷的夜晚掩盖着,怕是等到天明之后便会强烈的爆发出来。

    信鸽划过天际,在城市西北近郊的一处庄园内落地。

    “咕咕”的声音响起,立马被值守的少年察觉到。少年熟练的取出小竹筒快步朝王铁牛的房间跑去。

    同样的步骤再做了一遍,王铁牛看完书信之后,便随即冲着屋外喊道:“来人!去把李贤叫来!”

    一会儿后,李贤走进了屋子:“东家!”

    “大哥来信了!你看看吧!”说完王铁牛便将白纸递给了他。

    李贤恭敬的接过,仔细地看了一遍之后才开口说道:“大东家的意思是让我们放弃原先的计划?”

    王铁牛点了点头,说道:“对!放弃原先收购南门外那片地的计划,等到下一轮涨价时将手中剩余的地皮清空之后便离开扬州,去江宁或是苏杭等地,不过走之前应该想办法把消息传出去,把这些地方的势造好!另外老四在益州那边也在做同样的事,算是和我们东西呼应吧!”

    “只要地价再次涨上来,很快就能清空手中的地皮,江宁和苏杭也是东南繁华之地,只是想要造势只怕没那么容易吧?市舶司这一边我们可没办法影响到啊!”李贤说道。

    “是啊!我们上一次是直接在京城间接掌握邹润,在豫章又影响了卢宗保,借了两边的大势这才能成功,如今市舶司的司长是崔见豫,天高皇帝远的,依着他博陵崔氏的身份就连扬州太守在他面前也要伏低做小,想要影响他让他把市舶司辖区扩展开,这些没那么容易啊!”王铁牛也蹙着眉头说道。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七宗五姓这群人的野心很大,再加上这一回在扬州城赚的心动了自然会想办法扩大战果的,我们可以好好利用一下这点。”王铁牛接着说道。

    “东家,计将安出?”李贤期翼的看着王铁牛,问道。

    “呵呵!”王铁牛闻言苦笑两声,说道:“你还真把我当诸葛再世了啊!还计将安出呢!”

    “在小的眼里东家可不就是诸葛孔明嘛!”李贤谄媚的笑道。

    “行了!行了!越说越离谱了!赶紧回去干活,这里的事让我再好好想想,反正如今也不算着急,我看这帮人不把扬州的地皮搜刮干净是不会罢休的!”

    王铁牛挥挥手让李贤退下了。

    同一时间,卢家兄弟所在小院的一座亭子内,杨凡和卢家兄弟二人正在亭中把酒言欢。

    如今已到了二月,夜晚的冷风也失去了往日的冷冽,亭子的四周降下几块帘子,稍稍拦了下夜风,亭子内,正中央出摆放着一套炙烤的工具,一只剥好了皮的小鹿正在架子上缓慢的炙烤着,随着“吱吱”声不断响起,小鹿的表皮已经变得金黄。

    片刻后,肉以考好,厨子便取出一把华丽的小刀,飞快地在小鹿额头眉心的位子剜下一块肉,随后再“唰唰”从小鹿的背上整块的取下一条里脊肉,一片片切好后,蘸上青盐便用盘子向着主客三人的案几端了过去。

    将那眉心的嫩肉递给了客人杨凡之后,厨子便将另一个托盘摆到了卢家兄弟面前。

    “杨大哥,快尝尝!刚宰杀的半岁大的小鹿,趁着这天气还未转暖赶紧吃,不然就得等入冬了!本来该咱们做主人的亲自动手为你剜下这眉间嫩肉的,只是我们兄弟二人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这手艺实在差强人意,就不好在人前献丑了!”卢宗保笑着对杨凡说道。

    “哈哈,计较那些干啥!这些罗里吧嗦的东西本来就是那帮子胡人的蛮夷之礼,和咱们华夏礼仪之邦没甚关系,乱了也就乱了!”杨凡爽朗的笑道。

    卢家兄弟闻言笑笑,便低下头开始吃起烤肉来。

    酒过三巡,肉过五味,也就到了该谈正事的时候了!

    “卢老弟,如今这扬州城的地皮价格可真他娘的低啊!都快赶上去年的一半了!那个,咱们什么时候动手啊?”

    杨凡这几天那是相当的高兴!眼瞅着扬州城的地皮价一天天的往下降,心里可别提有多美了!

    只是都过了好些天了,卢宗保却一直不让他下手,如今便趁着这机会再次提了出来。

第一百九十三章 正戏-乱(一)

    混乱,从一个胖子的死亡开始。..xstxt..

    高瘦汉子这突如其来的一下震惊了跟在后面的几人,当他那双血红的眼睛扫过后面几人时,这几人无一不胆寒的呆立在原地,身体瑟瑟发抖,过度的惊吓甚至让他们忘记了逃跑。

    高瘦汉子却仿佛失去了对他们的兴趣一般,走到梧桐树下,艰难的将三角眼抱起,步履蹒跚的往家的方向走去。

    不多时,三角眼的死讯便传到了他们的工头这边,刘头手下的这帮和三角眼一同做事的工人们接到消息后,带着满脸的震惊和沉重的哀伤飞快的从各自的住处往三角眼租住的小院赶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刘头一进小院的门,看到的便是三角眼那已经变的冰凉的尸体,以及旁边那正在大声哀嚎的村妇,这妇人乃是三角眼的婆娘。

    高瘦汉子闻言却没有开口说出一个字来,只是蹲在那,双眼无神的看着躺在草席上三角眼,似在追忆,又或只是因初次杀人后心中的带着的那份不安。

    刘头再次问了几遍,高瘦汉子却依旧如死人一般不言不语,正好此刻得到消息的工人们相继赶了过来,得不到答案的刘头于是便只好张罗人手给三角眼料理后事。

    找来一人给了几贯钱,吩咐其去寿衣店采买一口寿棺,这几日弟兄们都没活可做,刘头知道三角眼家中连饭都吃不上了,自然也不可能备有这棺材本。

    只是出去的人还没归来,小院外面便响起了一个高亢的声音:“历捕头,就是这里了!杀人凶手就在里面!”

    这个声音让蜷缩在角落的高瘦汉子浑身一颤。

    很快,小院的木门被蛮横的推开,几个身着华服的商人簇拥着几位身穿皂衣的捕快闯了进来。

    “你……你们找谁?”在院中主事的刘头看着穿入的几人强作镇定的问道。

    “一边去!没你的事!”一位看上去只有三十多岁满脸戾气的商人呵斥道。

    此人伸手拨开刘头,目光在院中搜寻片刻,随即便指着角落里蜷缩着的高瘦汉子大声对身后的一位捕快说道:“历捕头,就是他!就是这个人杀了李老爷!”

    那位姓历的捕头随即便走到了高瘦汉子身前,俯身说道:“这位王老爷指控你杀了李福李老爷,你认不认罪啊?”

    说完挥了下手,随之而来的那几位捕快便围了上来,那王姓青年商人见状,这才趾高气昂的跟在捕快们的后面,踮着脚看着已经被包围了的高瘦汉子,并不时地开口叫道:“臭乞丐!你别想否认,老爷我刚才特意跟在你后面走了一路,绝不会看错的!”

    “这……这一定是误会了!误会了!我这个手下平时老实巴交的,连老婆的不敢骂一下,怎么可能杀人呢?”刘头听见后惊讶异常,赶忙靠了上来,冲着几位捕快作揖道。

    “我呸!别想否认!历捕头,你看!这家伙身上还有血迹呢!”王姓青年气势汹汹的挤开刘头,伸手指着高瘦汉子冲着历捕头说道。

    历捕头仔细看了看高瘦汉子身上的衣衫,上面的确溅着一些红白相间的污渍。

    “不!不是的!这些血迹都是我这位死去的兄弟的,捕头大人你看,我这位兄弟也流了血,是被他一路抱回来的,身上肯定会沾到血迹的!”刘头向历捕头示意道。

    就在历捕头正准备走过去查看死去的三角眼时,高瘦汉子却径直站了起来,说道:“不用了!那个胖子是我杀的!”

    “看到了吧!看到了吧!这个臭乞丐他自己都承认了!你们还有什么话说?”王姓青年看见高瘦汉子坦承其罪,大声叫道。

    “说什么傻话呢!脑袋烧糊涂了吧!”刘头连忙走上来,冲着高瘦汉子的后脑猛的扇了一巴掌,低声喝道。

    “那个死胖子压死了我兄弟,我只是为他报仇而已!”经历了最初的忧惧之后高瘦汉子似乎认命了一般。

    “什么?”刘头听完高瘦汉子的话后,神情明显一呆,缓缓的转过头来看了看依旧躺在草席上的三角眼,那塌陷下去的胸膛此前一直让刘头百思不得其解,原来……竟是如此!

    “别告诉我媳妇,这几天她回娘家了,等她回来就说我出海去了,等回来的时候一定会给她赚到很多钱的!花不完的钱!”高瘦汉子看了看对面自家空荡荡的屋子,冲着刘头如是说道,神情有些落寞,有些歉意,也有些自卑,到最后却全部化成了对自家婆娘的爱。

    “走吧!捕头大人!”高瘦汉子平静地冲着历捕头说道。

    历捕头点点头,向后一挥手,一位捕快便将带来的铁链子套在了高瘦汉子头上,绑好后便带着人离开了。

    听完高瘦汉子的自白,再看看三角眼的死状,历捕头自然能明白发生的一切,虽然同情对方的遭遇,但杀人偿命,这是国法,他一个小小的捕头自然没有违背的权力。

    再者,今日的历捕头实在是太忙了,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让他在这一件案子上耽搁了……

    今日一早,随着地价的上涨,兴奋的商人们在城中奔走相告,一阵阵的热情似乎要将多日来积蓄在扬州上空的阴霾冲刷干净,只是在这让商人们兴奋的时日里,扬州城的治安却到了崩溃的边缘。

    半个月来,扬州城的商人们几乎全部醉心于地皮投机,正常的商业逐渐被冷落,这对于扬州这样一个商业高度发达的城市来说,影响几乎是致命的。

    先是服务业冷清,随后便蔓延到了城中各大行业。没有了海船,码头的工人们便没了饭吃,海商不来,那些专营海货的货栈也没了生意,而随着地皮交易的加剧,疯狂的商人们纷纷将自家店铺抵押变卖,不稳定的状态使得绸缎庄、粮油铺子等和百姓息息相关的产业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店铺不停地转让,饭碗朝不保夕的商铺掌柜和伙计们自然也没了踏实做生意的心思。

    事情到了这一步,局势已经无法控制,混乱也就在所难免了。

    大量的伙计失业,大量的工人不知所措,带着一张空洞洞的肚皮在城中四处游荡着。

    今早的好消息彻底点燃了压抑在工人们心中的火焰!饿了许多天的工人们冲进粮铺、拦住了在大街上飞奔的富商。抢粮食!抢铜钱!只为了活下去!

    毫无秩序的哄抢很快便演变成了大规模的骚乱,打、砸、抢、烧相继上演,扬州城内已经乱成了一片。

    那些被抢的商铺和富商们纷纷跑来太守衙门报案,接到消息的太守童钰连忙派出兵丁和衙役捕快分赴城中各地,没花多久的时间,太守衙门的牢房便被挤满了,可是城中的骚乱却依旧在继续着。

    人性便是如此,譬如一扇窗户完整的时候不会引起路人的窥视,可一旦窗上开了个口子,哪怕只是因好奇也会吸引来众多的目光。

    看见有人带头后,便有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打砸抢烧的队伍中。

    扬州城西头的一家粮铺,那是扬州最大的粮铺,一到秋收的季节,一支支运粮的车队便会从西门驶入这家就近的粮铺。只是今日,这家规模宏大的粮铺内却是满目的疮痍,到处是破碎的窗户,裂开的案几,地面上遗留着破烂的麻袋和随处可见的米粒,雪白的米粒上已经沾满了灰尘,老掌柜的却依旧用颤抖的双手将其一粒粒捡起装好,浑浊的双眼中弥漫着晶莹的泪珠。

    “粮食,我的粮食啊!”声音低沉、凄凉、悲怆。

    ……

    扬州城北的一处四进院落内,精致的园林早已变了模样,娇艳的鲜花被人无情的碰断,花朵被踩进泥土之中,黝黑的泥土里随处点缀着几片鲜红。

    假山被推倒,整个的掉入一旁的鱼池中,池中锦鲤被砸死了大片,翻着雪白的肚皮浮在水面上,有的在一旁还跟着一条久久不愿离去的鲤鱼,许是它的伴侣,正在徒劳的呼唤着对方。

    院内的各间厢房早被疯狂的人们一一光顾,但凡值钱的东西全部被带走,带不走的也被统统敲碎,就连柱子上的金箔也被剥离取走。

    到处都是下人们的哀嚎声,地上随处可见一滩滩鲜红的血迹,还有那几个抵御的最积极,试图在主人面前立功的家丁护院,此刻却躺在冰冷的地面上不停地抽搐着,意识开始模糊,身体渐渐冰冷。

    院子正中央的一座主厅内,唯一身上算得上完好的便是一大一小两个相拥而泣的人。二人一男一女,女的看上去只有二十多岁,男的却只是个六七岁的孩童,衣着华丽,只是身上的首饰挂坠等物早已不见了踪影。

    好在年轻的少妇在疯狂的人群到来时,连忙将身上所有值钱的首饰全部抛了出去,就连儿子脖子上挂着的传家玉佩也果断的舍弃了,这才换来母子的平安,美丽的少妇也为此没有受辱。

    “哈哈!娘子,为夫回来了!为夫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咱们家的地皮如今已经涨了十多倍了!”

    一句爽朗的笑声从院子外传来,随后一位三十多岁的青年从大门处走了进来。

    当青年人的目光扫过破败的院子,笑声戛然而止。

    “地皮!地皮!你就知道地皮!就是因为这该死的地皮咱家才会变成这样的!”

    少妇凄厉的哭喊响彻了整个院子,飘到空中,传得很远很远……

第一百九十四章 正戏-乱(二)

    一天,仅仅一天,只有一天,一天的时间内,扬州城的地价便恢复到了降价前的水平,并依旧呈现出上涨的趋势,几乎所有人都相信,寒冬已经远去。

    只是,商人们做出的这个结论显然有些一厢情愿或者至少有些思虑不周,只考虑了自己在乎的一些东西,却忘了这个扬州,除了他们商人外,尚有许多人存在,这些人都有思想、有诉求,会迷茫、会恐惧、也会愤怒乃至于绝望。

    不在沉默中爆发,便在沉默中灭亡。而巧又或不巧的是,这些扬州城的其他人选择了前者。

    于是,失业的码头工人,被辞退的店铺伙计,经营不下去的小商小贩,凡是这些天来为此丢了饭碗的人纷纷走上街头,带着空荡的肚皮挂着渗人的目光,犹如一匹匹择人而噬的孤狼一般在扬州城内游荡着。至于街面上本就为数不少的地痞无赖们自然也不会放弃这大好的时机,犹如趴在狼身上的狈一般,躲在身后蚕食着那被遗剩下来的血肉。

    扬州城东南,钱家大院。

    这一回没有开中门迎客,倒不是说这次来的人比不上谢家家主,只是来人入夜之后才过府拜访,穿的又是便服,神色匆忙,一看便是有要紧的事,却也没时间去在乎这些虚礼了。

    “老爷,太守大人来访!”管家直接将扬州太守童钰带到了钱孝憬的书房。

    “哈哈,稀客!稀客!太守大人今日怎的有空来我这了?”钱孝憬放下手中的书卷笑着冲童钰说道,神色平静,语态舒缓,却也听不出有何别样的味道来。

    童钰却不顾这些,抓起案几上的一个茶盏也不管茶汤已冷,一口气灌了下去,似乎是想以此来压住了心中的那股烦躁与不安,喝完之后这才苦笑道:“还能为何!自然是为了这扬州城如今的乱局了!”

    “哦?乱局?扬州城内乱了吗?”钱孝憬惊讶的问道。

    童钰愣愣的看着对方,许久之后仿佛看出了对方那不似作伪的表情,便再次开口说道:“不瞒钱兄,如今外面早已乱套了!到处都是作乱的百姓,打砸抢烧,无恶不作,衙门里的牢房如今已经不够用了,剩下的那些只好关在院内,好在府衙倒是够大!”

    此时的童钰很奇怪,从他火急火燎的赶来钱府便能看出他今天很急,非常急!但当他看见钱孝憬那疑惑的表情之后,说出这番话时神情却异常的平静,而且语速缓慢,显得不骄不躁,甚至还抽空开了个不咸不淡的玩笑,着实有些怪异。

    “哦?竟有此事?”钱孝憬的脸上,惊愕转变为震惊,一字之差,天壤之别的表情却转换的十分自然,看不出一丝一毫做作的痕迹。

    “说!外面出了何事?”钱孝憬这话自然不是对着童钰说的,而是房中的另一人。

    “回禀老爷外面的确有些骚乱,但是太守大人既已派人前去,想来用不了多久便能平息了!”管家恭维了童钰一句。

    童钰听完后笑了笑,自然不是什么矜持却也看不出嘲讽的意思,只是眼神中透着一丝冰冷。

    “为何不早来汇报?”钱孝憬大声呵斥道。

    “老爷恕罪,老奴见老爷今日读书读的入神便没有进来打扰,再者老奴认为这些毕竟只是些小事,且城中的治安本就是衙门份内之事,咱们家……”

    “死奴才,好胆!”管家还未说完便被钱孝憬大声呵斥住了:“该死的奴才,太守大人的是非也是你这做奴才能够议论的吗?”

    “下去自领十个板子!”

    说完便厌恶的挥手让管家出去领罚,随后又冲着童钰抱歉致歉道:“老夫管教不周,冲撞了大人,还望大人恕罪。”

    童钰嘴角依旧挂着笑意,只是脸上的冷意更浓了。

    “呵呵,这队主仆连演个双簧都这么直接啊!”童钰心中笑道,但嘴上却没有回应钱孝憬的致歉而是状若无意的说了一句:“听说江南东道的巡按御史最近到江宁。”

    唐代中央监察机构不同于隋朝,在御史台之下设立三院,即台院、殿院和察院,三院分立,相互牵制,相互配合,形成了一个完善严密的中央监察机制。其中,台院是御史台的基本构成部分,有侍御史四人,行权对象主要是中央各级官员,并可以参加审判机构的案件审理,徐番之前的位子便是台院侍御史。

    察院与台院相辅,主要权力是负责巡按和监察地方各级官吏,唐太宗贞观十八年,派遣官员分十七道巡察地方州县。唐玄宗时,增改全国为十五道监察区,监察和纠弹地方官吏,除了弹劾不法官吏之外,地方上发生的异状也可上呈天子。更重要的是他们的奏折不经外朝,可以直通圣上。

    所以,巡按御史级别不高但权力却是极大的!

    听完这句话后,钱孝憬双眼明显一眯,片刻之后才讪讪的笑笑。

    看见效果达到,童钰见好就收:“不知钱兄对目前城中的乱局有何看法?”

    但显然童钰误解了钱孝憬的意思,或者至少错判了对方的目的。只见钱孝憬闻言后,却依旧微笑的平静说道:“要是童大人人手不足的话可以去城外的兵营向折冲都尉讨要些人手嘛!”

    “你!”童钰的脸一瞬间涨的通红,双目圆瞪的看着钱孝憬,待发现对方依旧只是平静的微笑后,这才怒极反笑大声说道:“好好好!多谢钱家主的指点!本官在扬州也干了快十年了,如今年纪也大了,正想着回老家去侍弄几亩薄田,含饴弄孙,享享天伦之乐呢!”

    钱孝憬却依旧没什么反应,反倒是神情落寞的对童钰说道:“太守大人儿孙满堂,倒是羡煞旁人啊!”

    “呵呵,不敢!平时多做些善事,老天自然会有厚报!”童钰的冷笑已经很明显了。

    谈判到了此时便算是彻底破裂了。

    “告辞!”

    “老夫送送大人!”

    “不敢劳您大驾!”

    ……

    童钰走后,钱孝憬一个人坐在书房内,双目迷离的盯着案几上的书卷。

    扬州城内如今的乱局钱孝憬自然不可能不知道,只是局势恶化到如此地步,不说他不见得有能力挽救,即使有,钱孝憬也不想这么做。

    是的!钱孝憬不想平息扬州的动乱!

    昨日他对谢东闵说的那些话自然不是全假,但他的确有意识的放纵扬州城的动乱。很简单的原因,因为在这场半个多月的地皮争夺战中,钱孝憬悲哀地发现他们钱家自始至终落在了后面,而直到今日他才发现他们钱家对于东南海商集团的控制已经开始有些力不从心了!

    这个发现让他心惊!所以他改变了原来的想法,他觉得他必须做些什么,才能挽救钱家如今的颓势。

    不破不立,这就是钱孝憬的办法!一场动乱便是最好的试金石!

    他们钱家在扬州根深蒂固,就算风浪再大,最先泯灭的也一定是那些底蕴浅薄的世家、海帮们,而他们钱家虽然也会有损失,也会有阵痛,但是钱孝憬认为,比之钱家的至尊地位而言,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于是,钱孝憬拒绝了童钰的示好,甚至于对方放低身段希求钱家的保护,也被钱孝憬无情的推辞了。

    没别的原因,只是因为扬州城出了这么大的事,总需要一个出来背黑锅的人,而童钰高矮胖瘦正合适。

    至于那所谓的巡按御史,钱孝憬倒是也有些忌惮,但是这忌惮不是源于对方本身的权力,毕竟巡按御史权力再大威慑也只是官吏,而他钱孝憬不是官!

    之所以还会忌惮,只是有些介怀事情传开以后会对钱家那些尚在官场的子弟造成一些麻烦,但也仅仅只是麻烦一些而已,和钱家的根本相比,倒也算不得什么了。

    当然,童钰能够主动辞官归隐那自是最好的结果了,要是对方依旧只是想向自己施压,且眷恋权位不愿离去的话,他钱孝憬不介意再让对方感受一回当年上任之初时的那种恐惧。

    所以,虽然扬州城如今乱了,但是在钱孝憬看来却依旧不够。

    对外,七宗五姓的一帮人正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们,时刻准备着寻找动手的时机。对内,叶开那个老家伙还在那观望着,谢东闵这只老狐狸还在人畜无害的拉拢着众人,还有那些有奶便是娘的海商们没准什么时候便会从背后捅出一刀子,世事艰难,容不得钱孝憬有半点的仁慈之心,一切都是为了他钱家的荣光!

    至于城中那些遍地的哀鸿与他的家族比起来又算的了什么呢?

    人无情,世家更无情!

    “来人啊!”钱孝憬此刻已经停止了思绪,眼神平静的冲着外面轻声呼喊道。

    “老爷!”管家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

    “怎么样?身子能动吧?”钱孝憬问道,语气很平淡,丝毫不带有对管家这出苦肉计的愧疚,因为他是钱家家主,在钱家他的话就是一切,哪怕是错误的也必须坚决的执行。

    “回老爷,只是些皮外伤,不碍事的!已经上了金疮药,休息两日便能痊愈。”管家恭敬地回道。

    “那就好!”

    钱孝憬依旧平淡,只是因为对方不会耽误了他的大事,所以他自然就会平淡。当然,要是对方真的做不了了,一个没有价值的废物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的下场。

    “明日一早,去牙行,提高收购价!在原有基础上翻三倍!”钱孝憬说道。

    “好的,老爷。”管家转身离去,只是这一次动作很正常,速度也不慢,当然管家脸上那因疼痛而绞成一团的肌肉以及额头上细密的汗珠,这一切,身后的钱孝憬是看不见的,他也无须看见!

    就在钱孝憬下定决心要不惜一切代价维护家族的荣光时,扬州城内的另一伙世家之人也在为保卫自身的家族努力着。

    豫章万家所在的小院里,十几个能写会算的伙计们此刻正在几个账房先生的带领下,频繁的拨动着算盘。

    “噼噼啪啪”的声响,急促却不慌乱,整齐有序,倒有些别样的韵味在里头,听上去竟有些艺术的味道。

    要是那些在算盘上熬练了多年的账房先生此刻听见了这声音怕是会感叹这些人手法的娴熟和技巧的高明,当然要是他能亲眼看见这一幕,想必更多的是震撼!

    震撼这些伙计的年轻!

    “安伯,已经算好了!”半晌后,一位看上去只有三十多岁的账房先生手里捧着几张白纸向静坐在一旁的万安汇报道。

    “多少?”万安睁开眼,结束了打坐,问道。

    “我们手上一共有一千五百八十六亩地,其中的八百七十九亩全是宅院,剩余的多是坊市内的荒地,也有一些是如今已经有了住户的棚户区的地皮......”青年账房回答道。

    “当初收购的时候没有问清楚吗?”万安平静地脸上微微皱了皱眉头,问道。

    青年账房见状,脸上有些无奈,苦笑道:“回安伯的话,当日我们收购的时候,时间有些仓促,加上人手不足,没有去实地一一查验,那些商户们在地契上也没有注明,所以便……”

    万安自然也明白手下的苦衷,只是多年的习惯下来,让他依旧做不到无视这些贫苦人的存在,遂只好叹了口气说道:“去给这些人多些补偿吧!”

    青年自然知道万安说的是谁,那些宅院和荒地自然没什么,但是那些随意搭建的棚户,要是他们也不管不顾只是随手转卖地皮的话,这些人将来的下场可想而知。

    万安自然是与这些人素不相识,即使漠视他们,也不存在任何理亏之处,毕竟这些棚户本就搭在了不属于他们的地皮上,只是家中的传统却让万家的每个人对这些劳苦大众多了些关心,哪怕他只是个小小的账房,哪怕只是那些小小的伙计,对这一点也不会有任何的异议,因为在他们眼中这件事本来就该如此去办啊!

    处理完了这件看起来有些棘手的事,青年账房接着向万安汇报道:“安伯,当初我们买地一共花了四百五十六万九千八百七十二贯铜钱,按照今日傍晚牙行关门时的地皮价格,我们卖完手中的地皮后一共能赚到一千七百八十九万七千六百五十四贯铜钱。”

    “我们是明日就出手还是再等上几日?”青年账房问道。

    万安听完后没有犹豫,径直说道:“明日便出手吧!本来上一轮我们就该抽身离去的,只是没想到局势变得那么快,如今这些现钱差不多也够了,再在扬州城留下去怕是会赶上接下来的更大的变故,早些出手吧!”

    “好的!”青年账房躬身退下。

    一旁的罗毅此时出声问道:“那我们明日便离开扬州?”

    万安点了点头,说道:“差不多,最迟明日傍晚城门落钥之前我们便离去。”

    “扬州城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啊?”罗毅脸上落出了好奇的笑容,甚至于还带着些恶趣味。

    万安微微抬头,双眼瞥了对方一眼,无喜无悲的说道:“怎么?你小子是不是觉得出来一趟没捞着动手的机会,有些手痒啊?”

    “嘿嘿,还是安伯了解我!”罗毅傻傻的笑道。

    “别急!有你动手的时候!”万安重新低下头,口中平静地说道。

    “真的啊?”罗毅一听,双眼立马泛光道。

    万安却视如无睹,只是自顾自的喃喃道:“也不知钱家那个老不死的死了没有?来扬州半个月了,也不见他出来会会老朋友……”

    罗毅听见了万安低声说出的言语,自然也知道其中那钱家的“老不死”是谁。能让身为宗师境高手的万安记住的人自然也必是同为宗师境的人,而作为江东数一数二的豪门世家,钱家自然也有这样的高手。

    只是唯一让外人甚至于是万安这样的人觉得困惑的是,钱家一定有一位宗师,因为很多人都见过,但是是否还存在着第二位宗师,却无一人能给出准确的答案,哪怕是万安也不行!

    当然,绝大多数的人包括七宗五姓的那些人都认为像钱家这样只有六百多年历史的家族能出一位宗师已经很难得了,自不可能再有第二位。但是同在南方的万安心中却隐隐觉得事实也许不是如此。

    可以说这算是宗师境高手的可怕直觉吧!当然也正是因为有着这样不确定的猜测,所以万安来扬州半个月都未曾去钱家宅院拜访,他们这样的人的拜访自然不是如同世家之间普通的拜访那般,相互递交拜帖然后再大开中门迎接,他们这些人自身便是最好的名帖!

    当然,他们之间的拜访也不多见,毕竟这些老怪物们多数时间都是待在家中静修的,真要独自闯进去,多少还是要冒些风险的,尤其,万安并不能确认钱家大院中老怪物的人数,自然更不可能去做这些“危险”的事。

    但是,要说钱家的老怪物没有觉察到他的到来,他也是不信的!

    只是,为何对方至今一点动静也没有,这事倒也让万安有些疑惑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正戏-乱(四)

    先前出去的那个护卫姓展,自不会是那七侠五义中的展大侠,但此展护卫虽不如彼展护卫名气大,功夫却还是不错的。三十出头的年纪,褪去了少年时的青涩,心中的那股子朝气却也没有被残酷的现实消磨殆尽,无论身心都算是处于人生的巅峰,筑基十余年所积攒下来的功力还是很深厚的。

    这样的一个人对于此次跟踪查探的任务自然信心十足,只是多年的江湖生涯让他依旧保持着如同往常一般的谨慎。

    “主人说的没错,他们果然是一伙的!”展护卫心中默念,脚步却未有丝毫的松懈。

    走在前面的三个“中年”,中年打扮的少年,此刻完成了东家嘱咐的任务,心中难免惬意,毕竟还是少年心性,在牙行内因为带着使命,所以尚能强自镇定,按照东家教会的东西,机械般的复述着。可一等出了牙行的大门,褪下了重负,那些活泼的因子便从身体内冒了出来。

    大街上,三个“中年人”却发出清脆如少年般的声音,偏偏脸上又带着皱巴巴的皮肤,看起来着实怪异,只是街上的人,真的极少。

    “走快点,前面便是汇合的地方了!”一位少年脸带喜悦的转头对着旁边的二人说道。

    “可算是到了,身上背着这么多钱,都要把人压塌了!”身旁的一位少年再次用双手紧了紧背上那硕大的麻袋,一脸悲苦的叫道。

    “你小点声!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们带了这么多钱啊!”最后一位少年连忙拉过刚才那人,低声冲着他耳朵说道。

    只是这位少年看上去身材较为壮硕,背上的那个麻袋也明显比他人的要大上几圈不止,至于说话更是瓮声瓮气的,明明自认已经压低了声音,可是在旁人听去依旧如鼓鸣一般洪亮,在这空荡的大街上传出去老远老远。

    那个被他拉到身旁用耳朵直面这声响的少年此刻更是不堪,连忙用一只手推开对方,龇牙咧嘴的,用那空出来的手拼命的掏着耳朵,仿佛要将阵音浪从脑中赶出去一般。

    “你!你个大头怪,要死啊!不会小点声说话啊!”少年跳起脚,大声斥骂道。

    那壮硕少年也知自己又犯了老毛病了,只好憨憨的傻笑。

    “好了,别闹了,赶紧走!”走在前面一些的少年回头,往四处谨慎的看了看,严肃的说道。

    余下两位少年也知这几日的扬州城不太平,以往繁华的大街上,此刻却如幽冥鬼蜮一般,冷冷清清,除了偶尔经过的马车,一丝人烟也没有。只是少年们也都知道,冷清只是表面的,在那漆黑幽深的巷子里必然存在着许多泛着绿光的双眼,刚才这番吵闹怕是已经惊动了这些人了。

    所以,三个少年连忙紧了紧背上的麻袋,加快了脚步,低着头,沉默地向前走去。

    “汇合?难道他们还有接应的同伙?”身后几十米的地方,展护卫心中思量道:“是了!定然是有人接应的,否则光凭这羸弱的三位少年怎敢独自带着这么多钱在如今的扬州城内逛着呢?”

    展护卫的猜想自然没错,少年们自然是有护卫的,只是自从前天收到许辰的来信,王铁牛下令戒严之后,郑泰便将一半的水兵全部放到五艘龟船上,时刻准备着可能的变乱。

    少年们的水兵全是改编自原彭泽手下的那百个水匪,许辰只在里面挑了一百多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再加了些在豫章周边募集到孤儿乞儿,凑足了堪堪两百余人,将身边三十多少年整编进去当做头领,加上少年本身一队也只有十一人,正好是鸳鸯阵的标准配置。

    此次来扬州郑泰只带了一半,平均到五艘龟船上也只剩下了三十人,如今一半人留守,加上在宅子里要害地方看守的十几人,便只剩了六十人陪同伙计们前来扬州卖地。

    如此一来自然做不到面面俱到,城中几十家牙行,要是全部分散开来,连最基本的三才阵都配不出来,而对于这些受训只有几个月,几乎完全不懂武功的水兵们来说,离开了阵法,他们也不过就是些身体开始刚刚变好的普通少年罢了,对于扬州现如今的乱民们又能济的什么事呢?

    所以出发之前王铁牛才会定下让少年们易容前往的计策,虽说定然瞒不过那些有心人,但是只要出了牙行走上盏茶功夫便能与接应的一队五人的水兵们汇合,而这样的汇合点在城**有十二个,分部扬州各地,离各处的牙行距离也就不过二三里地,而有了五行大阵,哪怕遇上上百个乱民也能击溃之,至于那几十个乱民,全歼都是可以预期的。

    这也是无奈之举,虽然王铁牛知道太守衙门附近的这家牙行每日的需求量都在数千亩地以上,但他依旧选择了分散开来抛售这个最稳妥的办法,如今手上虽然只剩下了七百多亩地,但是一旦在一家牙行短时间内全部出手,是必然会引起他人的注意的,而少年们此来扬州只为了赚钱,自然不想横生枝节。

    只是没想到少年们尽管已经很谨慎了,但是依旧还是被人注意到了。

    “嘿!赵大哥,这里这里!”少年们拐过一个巷角,抬眼便看到了在那不远处等候多时的一帮少年。

    那位赵大哥乃是伙计们的副领班,被他们私下称之为“二班头”的赵铭。

    此刻,赵铭看见三人安全抵达后也不禁松了一口气,脸上却挂出一副严厉的模样,老气横秋的训斥道:“你们怎么这么慢?大家伙都等了你们小半时辰了!”

    只是转眼却又担忧的说道:“你们要是再不来,我们都准备去找你们了!”

    “嘿嘿,这不是麻烦了点吗!这家牙行人太多了,好不容易才卖出去的!”领头那位少年讪讪的笑道。

    “人多,还卖的那么慢啊?我手上的那些地可早就卖完了,都在这等了小半天了!”赵铭身后一位估摸着也是领头的少年不耐烦的抱怨道。

    “嘁!我那叫精挑细选,价高者得,只卖出价最高的人!”这一位也是不甘示弱的人,立马横眉冷对,双眼朝天的嗤笑道。

    “呦呵,看来你小子卖出去不少嘛!得了多少钱啊?拿出来给大伙看看呗,我可告诉你,我手上那上百亩地可卖了这个数!”

    说着这位少年伸出右手,五个手指张开,再次大声强调道:“整整五百万贯啊!”

    一听这少年的言语,就连赵铭也不禁大吃一惊,要说如今扬州城的地价虽然早已是动辄上万贯一亩,甚至十几万一亩的也不少见,但那些基本上都是城中心的八坊地。

    这些地都出于整个扬州城最繁华的地段,而且这些地别看时常出现在牙行的交易榜上,但是赵铭知道,这一些不过都是些世家、海帮们的自我炒作,这种事他自己也亲手干过,所以一眼就能看出来。

    实则真正在市面上流通的这些地皮是极少极少的,就连他们也是在年前才好不容易收到了不到一百亩,就这都花费了近半的现钱。

    所以,这样的稀缺资源在如今这样的环境下卖出什么价位,赵铭都不稀奇。

    只是如今少年们手上的这些精品地早就在第一轮涨价的时候处理的差不多了,而最后的二十几亩地也全被自己早上亲自卖出了。

    至于这个少年因为能力不错分到了上百亩的地皮,但是手上的地可都是较为偏远的地皮,怎么可能卖出这么高的价格呢?

    此刻,赵铭也十分好奇,望着那位少年,等待着对方的解答。

    只是他还未说话便被刚才那位与之对吵的少年打断了:“你丫就吹吧!五百万贯,就算全换成银饼子也得有四百多万两,最少也得用几十辆四匹马拉的大马车才能拉得动,就你那几个人搬得动吗?”

    “切!说你傻你还不承认,大东家在豫章城给我们讲课的时候分明讲到过柜坊,像扬州城这么大的城市哪里会没有柜坊呢?我特意打听了一下,城东头就有一家,而且这家柜坊在豫章城吴越镇还有分号,我只是让那些买地的人直接把钱拉去那家柜坊,然后揣着他们开的收据,到时候回豫章了直接去吴越镇提提钱就好了,轻飘飘一叠纸多好带,还会像你个白痴一样背着几麻袋的钱到处乱窜啊!”少年从怀中掏出一叠纸,趾高气昂的说道,拿着那一叠纸在手上不停地怕打着,“啪啪”直响,真如一个个响亮的耳光直接敲打在那少年的脸上。

    “柜……柜坊?该死!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还以为我把银饼子全换成了金子已经够聪明了呢!这下好了,又被这家伙给比下去了!”少年用手锤了两下额头,心中大悔道。

    其实这也不能怪这位少年,当初许辰在给他们讲课的时候,也只是随口提了一句,毕竟就连他自己也只是知道唐朝中后期出现了柜坊这种后世钱庄的雏形,但是具体的时间和地点却未详细的说明,只能说是这位少年上课时记得仔细,又能活学活用了。rg

第一百九十七章 正戏-乱(五)

    “不错!不错!”赵铭听完那少年的办法,眼神马上一亮,也很快响起了大东家上课时讲的这种新奇的玩意,脸上却难免一红,想着大家这么多人这些天来可算是被这些铜钱给害苦了!可却都没有想出解决的办法。

    哪怕是将铜钱全部换成银饼子可那些重量依旧吓人,每天不得不在身后拉着几辆大马车,而随着地价飞速上涨,地皮越来越值钱,哪怕将所有人分散开来,一人身上只带几亩地的地契,可是以现在扬州城动辄上万贯一亩的地价,出售后也有几万贯乃至十几万贯铜钱,换成银饼子也得有个几万辆,身后不跟着两三辆大马车实在是运不下走啊!

    这些穷苦出身的少年们在半年以前要是听人说他们会被钱多的压死,那一定是求之不得,连做梦也会笑醒的。只是真当这种事来临时,少年们才知道,原来有钱也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啊!

    正是因为这最大的限制,少年们出售地皮的速度降低了不少,每日都要来回跑上好几趟。

    如今听见有人竟然解决了这最大的难题,怎能不让赵铭欣喜如狂呢?

    赵铭再一次看着这位少年,这一次看得很仔细,似要将其深深的记住一般,随后才满意的点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许辰前后几批一共训练了近二百位伙计,这一次来扬州几乎带了一半来,平时住在郊外的庄园,加上伙计们也是分批前来的,所以即使赵铭身为“二班头”却也不可能每个人都认识。

    “我爹姓闻,没给我取名字,我在家里排行老二,爹就叫我二毛!”闻二毛说得很坦然,丝毫没有顾及身旁那些莞尔轻笑。

    赵铭强自忍住了笑意,点点头,赞赏道:“你很不错!回头我向大东家汇报下,大东家最喜欢有想法的人了!”

    “真的啊?”闻二毛脸上露出抑制不出的惊喜。

    “当然!有功赏有过罚,这是大东家早就强调过的规矩,你这一回解决了我们的大问题,大东家一定会重赏你的!”赵铭这话说的已经颇有一番领导的味道了。

    “我不要重赏,我只求赵头儿能帮我跟大东家说说,能不能让我再去班上上学?我还有好多东西不懂呢!”闻二毛挠了挠头,一脸期望的冲着赵铭腼腆的笑道。

    “好的!我一定会跟大东家说的!”赵铭郑重的点头承诺道。

    “好了没?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说话的是那位领着水兵的少年,乃是许辰身旁的那三十几位兄弟之一。

    “好了!好了!人都到齐了,可以走了!”赵铭听见后连忙热情的回应道。

    “那好!那我们就动身吧!”少年笑着说完,随即便挥手让守在四周的几位水兵回来。

    于是,五位全副武装的水兵,当先一位将寒光四射的狼筅高高举起,落后一些的乃是左右各两位一手持盾一手持矛的水兵,再身后便是十几辆大马车,马车两侧有着二十多位伙计,队伍的最后面又是两位一手持盾一手持钢刀的水兵。

    整个队伍绵延数丈长,真可谓浩浩荡荡,这样的队伍走在如今扬州城冷清的街道上依旧引起了不少人的窥视,所以几乎每一次出行,最前头的三才阵都难免会见些鲜血,往往是一看见有乱民冲上来,领队的少年便会以雷霆般的速度冲杀上去,尽管不会死人,但伤残却是难免的。

    只是少年们早已算是久经战阵的老手了,杀人也不是第一回,自然不会有什么不忍或是胆怯,就连这些少年伙计们在扬州城乱的这几天里也亲身经历了许多血腥的场面,一个个也都从最开始的不适中缓过神来,穷苦人家的孩子对这些事总是接受得快一些。

    历经鲜血后,这一帮少年们也渐渐有了些军人身上才有的气势,沉着、冷静,手中虽无刀,可也纷纷抓起一根木棍,在车队两旁护卫着。

    也正是因为有着这样的气势,才能震慑中黑暗中那些蠢蠢欲动的人们。

    好在,今天这一批已经是最后一批了。

    从扬州城中心一路走到城西北郊外的庄园,前些天那太平光景里哪怕骑马也要花去将近半个多时辰,而如今这般行走更是花了将近三倍的时间。

    于是,从出牙行大门的将近午时,到如今展护卫已经在这帮少年身后尾随了二个多时辰了,一路上走走停停,这帮少年们给他带来的震撼越来越多。

    渐渐的他的心中开始涌现出一丝不安,这一丝不安更是随着那五位披甲执锐的少年们展现出来的越来越强悍的战斗力慢慢的加重,展护卫开始觉得这一次的任务可能不像之前想象的那么容易了。

    五个人便能有这般强悍的战斗力,那要是十个百个呢?虽说那些乱民不会武功也没有组织纪律,可是他们人多啊!像这些少年们一样打的如此轻松,而且几乎没有受伤,这般战斗力即使是在当世最强悍的军中怕也不多见吧!

    展护卫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身为筑基高手,不只是功夫高强,这些年人跟随主人走南闯北,也见过不少的军队,但眼前的这几个少年却竟然给他了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

    这伙少年不寻常!展护卫不懂军阵之术,所以看不出少年们五行大阵的精妙所在,但是只从少年身上的那股气势也能感觉出少年们的强大。

    所以,展护卫在身后跟的越来越小心了,不断地拉远着距离,从最开始的几十米到如今已经到了他筑基高手的极限听觉距离,整整一里地!

    展护卫不是没想过放弃,能够训练出这般强大士兵的人家必定来头极大,而且看那十几辆压的青石板路面吱呀作响的马车,展护卫知道马车上一定是钱,很多的钱!即使是在主人家见惯了钱的他依旧觉得这些钱有些多,而且展护卫觉得这绝对不是全部,估计在别的地方还有像眼前这支队伍一样的队伍,可如此一来这些人的来头也太大了吧!

    不行!这种事必须打探清楚才能回报主人!

    所以,纠结的展护卫便只能一边期待着危险不会来临,一边又继续保持着跟踪的脚步。

    终于,车队从扬州城西北的一处城门出城,此时日头已经有些偏西,再过一个时辰,扬州城门便会落钥了。

    出了城门再往北走了一段路,便来到了一片方圆怕是有十几里的芦苇荡附近,芦苇很高,非常高!最长的怕是有一丈多高,短的也有数尺长,这些个芦苇即使经过了一个严寒却依旧保持着旺盛的生机,此时已经入春,粗壮的茎秆上头开始吐出一些新芽,漫天的灰白中点缀着片片新绿,煞是好看。

    少年们的车队在芦苇荡的一处拐角拐了进去,片刻后便没了踪影,身后的展护卫看见后,知道目的地应该到了,于是便愈加的小心起来。

    展护卫没有走那拐角处的大路,因为他不知道那边的地形,要是一过去便被对方看个正着那岂不是死定了!

    于是展护卫纵身跳入芦苇荡,使出轻身功夫,芦苇的茎秆很柔韧,展护卫便借着这茎秆传来的力道飞快地向前掠去。

    很快,耳旁便传来了吵杂的声响,展护卫立刻降低了速度,半晌后,展护卫来到了芦苇荡的边缘,他小心的拨开身前的芦苇,放眼望去,满是忙碌的人群。

    芦苇荡的前方竟是一条不窄的水道,足足有几十米宽,展护卫熟知扬州城的水路,看了看岸边那明显人为开凿的痕迹,便知道这应该是大运河的一条支流了!

    水道的对面是一个看上去新修没多久的码头,如今码头上正有不下上百人在忙碌着。

    只见那些刚刚赶来的车队将马车停在码头一侧那长长的车队后方,正前面的几辆马车上,几位伙计模样的人正在操纵着一种展护卫从未见过的东西,看起来像是一个大大的支架,支架竟然还可以移动,伙计们将支架上头的一根横木移到马车正上方,再取下一个粗粗的麻绳,将马车上一个大木箱子绑好后,冲着身后的另一位伙计挥手示意,然后那个伙计竟然只用一只手就将这看上去最少有百十来斤的大木箱子给拉了起来。

    这一幕,看的展护卫震惊莫名!

    展护卫再次仔细的观察了一番,发现那根从支架上垂下来的麻绳上方还卷着几个圆圆的看上去应该是铁制的轮子,想来这些东西就是那伙计“力大无比”的原因吧。

    木箱子被拉起之后,另外一个伙计再操控支架将那木箱子直接移到了水面上停着的一首船上,船只是很普通的渔船,一艘船装上百十个箱子也就满了。

    此刻,只见对面走来两个看上去应该是领头人的少年,少年走到码头边,冲着那艘渔船上的一位中年汉子说着话,展护卫听觉很好,几十米的距离完全不受影响。

    只见那为首的少年拱手对着那中年人说道:“有劳彭大当家了!这里的已经是最后一批了!”

    “还是老规矩,三分之二运回豫章,另外的运去江宁!”

    只见那中年人点头答道:“好的!”

    随后又叹口气抱怨道:“唉!就是可惜这该死的水道吃水太浅,除了公子做的龟船,大一点的船只完全进不来,不然也不用停在百里外,这么多钱用这小渔船来来回回的运,可真是麻烦死了!”

    “哈哈,没事了!反正也是最后一批了!”少年笑着说道。

    “哈哈,也是,咱老彭啥时候见过这么多钱啊!如今倒是矫情起来了!”

    “对了,这里的钱怕是有两千多万贯吧?”中年人微笑着问道。

    少年人笑着点头,答道:“一共两千三百万多贯!”

    “什么?两千多万贯?”展护卫一听,心中一震,抓着芦苇茎秆的手也是一滑,随后一声轻响响起。

    “谁?”中年人立马转过身来,虎目圆瞪,望着展护卫这边。

    随即,展护卫便看见一个壮硕的身影,如饿虎般向着他扑来……rg

第一百九十八章 正戏-乱(六)

    彭泽只是运气于足上,双腿微曲,猛地一蹬,即使是装满了大木箱子的渔船也受不住这股力道,微微摇晃了下。

    十丈宽的水道,只是眨眼间便飞渡了过去,离得近了,便见一个身穿玄衣的男子正隐匿于那密密麻麻的芦苇荡中。

    眼见果真有人偷听,彭泽大怒,尚在半空中,便缩回右手,蓄力之后,直挺挺的一掌便朝着那人拍了过去,势若奔雷,掌风四射,压着眼前的一片芦苇齐齐弯了下去,来人便也彻底露出了真容。

    展护卫眼见行迹败露,对方来势汹汹,此刻已经来不及做出其余的反应,右手继续握住芦苇茎秆,那只刚才滑落的左手径直向着对方的手掌迎了上去。

    双掌还未交击,两掌之间的空气便被压缩的“呜呜”作响,随后“啪”的一声响起,双掌之间便传来一股巨大的反冲力,在这力的作用下,彭泽前倾的身形为之一滞,离着芦苇荡尚有数尺地,脚下却没了立足之地,此时旧力已消,身形眼看就要朝着水面掉了下去,即使落水倒也没什么危险,只是如此一来,势必会让对方逃脱。

    在此紧急时刻,彭泽将内力运至右手,变推为吸,生生将数尺外的一根粗壮芦苇吸了过来,右手抓住芦苇茎秆后,借着芦苇柔韧的反弹之力,再次提气纵身,身形便又再次跃了起来。

    而此时,借着双掌互击时产生的朝后的力道,展护卫同样施展起起身功夫,调转方向,双足落在芦苇长长的穗子上,蜻蜓点水,借着那力道,毫不恋战,飞速的朝前掠去,微风一吹,宛如踏浪而行。

    二人分开,虽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但一前一后的距离竟在这一瞬间拉到了数丈长,要是彭泽再慢上一步,怕是连人影都看不到了。

    只是如今这距离依旧不短,彭泽一时间竟难以追上,见此,心中大急。

    此刻,彭泽右手尚抓着那根粗壮的芦苇,忽而心中一动,手上加大了力道,硬生生的将上端那一段芦苇掐了下来。正巧此刻彭泽已跃上了芦苇荡,抄起轻功,便朝着那人追了过去,右手中自然还抓着那根芦苇。

    追了几步,彭泽看准了时机,运气于手上,用师姐耿燕秋教过的几手暗器功夫,将手中那段芦苇当作暗器,猛地朝着前人扔了过去。

    这段芦苇,茎秆粗壮,虽不如竹子结实,但重量却也不轻,加上被彭泽掐断的地方真好成了尖状,后面又跟着一段如尾巴般的穗子,起到了稳定方向的作用。

    于是这段芦苇被彭泽投掷出去后,便如同弓箭一般迅猛地朝着展护卫飞射而来。

    彭泽算准了时机,正巧在展护卫再次借力上升之时,那段芦苇便击中了展护卫的脚踝,力道虽不如弓箭大,也不锋利,但是依旧让展护卫的小腿一麻,脚上力道瞬间便消失了,前进的身形也就为之一顿。

    “好机会!”彭泽暗道一声,连忙加快了脚步,同时也不忘随手再掐下一段芦苇,搁在手上以备不时。

    当第二段芦苇再次击中展护卫时,彭泽也已经进到了展护卫的身前,再次缩回右手,奔雷般一掌再次击了上去。

    此刻,展护卫背对着彭泽,耳旁传来“呼呼”的风声,背上不自觉的便感受到了那股掠来的气浪,展护卫心中暗道一声:“不好!”

    只是此刻背对着敌人,双脚上的酸麻依旧未消,想着加快速度,拉开距离,也是有心无力,想要回身反击,动作又太大,对手明显也是个高手,是绝不可能给他转身的机会的。

    为此,展护卫便只好下决心硬接对方一掌,就在彭泽的手掌即将印在对方背上的时候,展护卫突然卸去了双腿上的轻声功夫,身形刹那间朝着右下方落去,于是,彭泽的一掌便错过了对方的后心,堪堪击中了展护卫的左肩。

    “呯”的一声响起,展护卫整个人便朝着下方的芦苇荡中倒去。

    见此,彭泽也立马卸去轻身功夫,另使了一手“千斤坠”,身形也飞快地朝着下方的芦苇荡坠去。

    此刻的展护卫,左肩生受了对方一掌,左手瞬间失去了战斗力,耷拉在一旁。身形落到芦苇荡中时,密集的芦苇挡住了他,以至于没有落到水中。

    展护卫眼见对手飞速坠下,连忙在那被身体压弯,密集的芦苇茎秆上,就地滚了一下,逃开了对方势大力沉的双腿。

    “砰”的一声,彭泽这带着内力袭来的双腿撞击在密密麻麻的芦苇杆上,竟发出了气爆的声音,可见力道有多大。

    芦苇杆虽然柔韧结实,却也不可能承受住这般大的力道,纷纷爆裂开来,“唰唰”声响起,彭泽双腿竟插进了密密麻麻的芦苇杆中。

    眼见对手正在趁机拉开距离,彭泽暗道一声:“不好!”连忙双手运气击中旁边的芦苇杆,这一次力道控制的很好,芦苇杆没有裂开,凭着良好韧性,手上传来一股力道,借此力道,彭泽再次将身形拉起,脱困的双腿再次使上轻身功夫,快步追了上去。

    于是乎,二人便如此一追一逃,相遇之时,展护卫也只是交手片刻便夺路而逃。

    “不好!这家伙的功夫看上去竟要比彭泽高出不少,又一心逃亡,彭泽怕是很难将其留下啊!”

    岸边的码头上,郑泰注视着远处的战斗,冲着王铁牛说道。

    “派两艘龟船前去协助!”

    王铁牛也一直关注着远处的战况,心知彭泽也是在很大的年纪堪堪筑基成功,一身功夫在筑基高手中也只能算得上是末流,而这位来犯之人怕也是个筑基高手,那一身功夫就很可能要比彭泽强上不少,为此,王铁牛只好命令郑泰派龟船前往相助。

    随即,王铁牛却想到了什么,出声喊道:“等下!”

    接着便转头冲着一位少年问道:“刚才你们来的路上遇上战斗了没?用了五行大阵没?”

    被问的这个少年自然便是那位去接应赵铭那帮伙计的水兵领队。少年们一到家便将身上的武器盔甲卸了下来,所以王铁牛便没有看见那些染血的兵器,才会有此一问。

    少年听见问询,连忙点头答道:“遇上了,打了不止一场,用了好几次五行大阵!”

    “如此,那就不能留活口了!”王铁牛闻言,低声说道。

    “郑泰,快去!务必将其击杀,不用想着留活口拷问对方从何而来了!保守秘密第一!”王铁牛迅速的说道。

    郑泰闻言,颔首道:“好的!”

    说完,便走到码头的一边,纵身跳上停靠在一旁的龟船,片刻后,两艘龟船便飞快地驶离了码头,朝着那片密集的芦苇荡驶去。

    半晌后,龟船驶到芦苇荡面前,密密麻麻的芦苇,粗壮坚韧,一般的渔船根本进不去,但这自然难不倒郑泰的龟船。

    “钢刃!”郑泰头也不回,只是抬了下右手,大声命令道。

    “唰唰唰唰”的声音响起,片刻后寒光四起,只见那两艘龟船的船舷边竟然弹出来一排锋利的圆形钢刃,就连船头船尾也是如此,一圈寒光围住了整艘船。

    钢刃弹出后,只见两位壮硕的水兵,来到船头的甲板上的一个大木箱子旁,打开木盖,两位水兵从木头箱子里纷纷拉起一根粗壮的麻绳,然后猛地向后一拉,飞快地倒退,待快要退到船舱内时,只听“咔哒”一声,麻绳上传来的大力消失,两位水兵见状,连忙松开手中的麻绳,麻绳随即飞快地往回缩去。

    顿时,龟船上响起一阵机括震动的声音,随后,船舷外面的那一圈圆形钢刃便飞快地转动起来。

    “呲啦呲啦”声响起,钢刃与固定他们的铁柱摩擦产生出刺耳的声音,但是早已听了无数遍的水兵们却是心中兴奋,纷纷期待着这种新式武器的强悍威力。

    “开船,前进!”郑泰的命令再次传来。

    龟船飞快地靠近芦苇荡,船头的那个最大的圆形钢刃,如锯齿般飞快地旋转起来,只见那些粗壮柔韧乃至于连彭泽这般的筑基高手也要用上内力才能掐断的芦苇茎秆,在这飞快转动的锯齿面前,一根根犹如倾倒的大山般,一片片的倒了下去,于是,龟船的两边便飞快地清出了一条宽阔的水道,而残留下来的那些芦苇根,根本不能阻挡凸底的龟船。

    龟船的速度仿佛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便朝着交战的双方飞速而去。

    而此刻,展护卫一心逃跑,凭着以受伤换距离,业已快要逃到了芦苇荡的边沿,眼看前方十几丈处便是那条直通扬州西北城门的大路,路上也有往来的人群。

    展护卫心中大振,正准备蓄积剩余全部的内力,奋力一搏的时候,敏锐的耳力便听到一阵仿佛钢刃摩擦时产生的尖锐声音,以及那利物切割的声音。

    心中正在疑惑,耳旁却又传来几声尖利的破空声。

    “弩箭!”见多识广的展护卫立刻反应了过来,只是他的身形却无法再次做出变更,“噗嗤”几声响起,几支硬弩便插进了展护卫的后心、屁股以及大腿。

    可也正是借着这弩箭的力道,展护卫再次向前跃了几丈,然后身形朝着下方的芦苇荡坠去,靠近陆地这边的芦苇有些稀少,“哗哗”的水声响起。

    展护卫借机遁入水中,转眼间身影消失不见,只留下一滩鲜红的血迹飘在水面之上,血腥味随风传出很远很远……rg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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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冢介绍:
这是一条普通人历经岁月后最终成为领袖,带领人们走出遗弃之地的路......追寻的不是权利,也不是美色,而是我们曾经拥有如今却深埋荒野的那种包容万千的气魄,那苦难后依旧怀揣着的希望,以及内心深处早已被现实磨灭的那一抹关于梦想的悸动。万幸!上苍给了他一个寻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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