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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天高辰远     唐冢txt下载     唐冢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章 正戏-乱(八)

    这位李姓中年一共派了两个护卫出去,展护卫先行一步,但后面那位其实要比他早很多就抵达了自己的目的地,当然,死的也比较早……

    这个护卫跟随的不是别人,正是万安派出去抛售地皮的伙计。

    万安手上虽然也有着一千多亩地,但是身为宗师境的高手自然不用担心引起他人的窥视,为了尽快处理完手上的地皮,所以便只选择了太守衙门附近的这处人流量大最大的牙行,至于铜钱的问题就更不用担心了,只须和那些买家约定让其将铜钱运至万家在扬州的几处商号,到那里去取地契,便不用再劳烦这些卖地的伙计搬运那重如泰山的钱堆了。

    所以万家的这几位伙计走的相当潇洒一点也没有少年们愚公移山般的苦痛,加上路实在不远,自然没有花去多少时间,当然也让身后那位尾随而来的护卫过早的结束了自己短暂的一生。

    护卫死亡事件的经过真的很简单,很速度,凶手也很明确。

    当这位护卫跟着那几位万家的伙计行至万安所在的小院时,伙计们只是轻轻敲了下门,门开了,伙计走了进去。

    然后,正当护卫准备攀着院墙往里面翻的时候,突然间,肩上被人轻轻拍了一下,随即一个浑厚的男中音响起:“这位兄弟,要不还是走正门吧?”

    接下来,护卫心中自然是大吃一惊,然后就准备做出防备,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罗毅只是对着护卫后背,从颈部往下数第三块的脊椎骨,用手轻轻啄了一下。对!就如同小鸡吃米一般轻轻啄了一下,这位年轻的护卫便从此离开了这个丑陋的世界,回到了主的怀抱。哦,不!应该是佛祖的怀抱,因为这个护卫他信佛,兜里还揣着一串念珠呢!

    “嘿!喂!他娘的不会吧?这就翘辫子了啊?”罗毅看着那应声倒地的护卫,双目瞪的浑圆,满脸震惊的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再看了看已经死去的护卫,一副完全不敢相信的模样。

    “我的娘啊,原来这劳什子关节技这么有用啊!小八这臭小子拿回来的东西还真有点料啊……”罗毅随后低声嘟嚷道,随即又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猛地下定决心道:“不行,回去得在软甲上再加根钢条,不然死的也太冤枉了!对!就这么干!”

    罗毅一边自言自语,一边使劲的点头。

    “行了,还加钢条呢,你就是包上一块钢板,被高手期进了身,照样还是得死!赶紧把尸体抬进来处理掉!”万安立在院墙上,俯视着底下的罗毅,如是说道。

    “啊?哦!不……不会吧!安叔,这难道就是你说的可以让我出手的人?”罗毅昂着头,一脸郁闷的望着晚安问道。

    “你不是出手了吗?”万安面无表情的说道。

    “出手?不……这也能叫出手吗?”罗毅使劲挥了挥右手,左手指着那已经倒地的护卫尸体,双眼乜了一下万安,拔高了声调,满脸不可思议的问道。

    “是你自己不相信那关节技有用,非要尝试一番,能怪得了谁?再说,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把人杀了,我拷问谁去?”万安双目冷淡的注视着罗毅,徐徐的说道。

    罗毅一听,赶忙低下了头,服气的说道:“我处理尸体去!”

    “别忘了搜下身,看看有什么线索。”万安随后在补了一句。

    “知道了!”罗毅背着尸体,飞快几步,转瞬间便消失在幽深的巷子里。

    一个时辰后,罗毅才返回小院。

    “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没?”万安闭着眼,一边打坐,一边问道。

    罗毅闻言,摇了摇头,说道:“没有,这家伙身上很干净,衣服和刀全是普通的货色,随便哪家铺子都能买到,不过应该还是有些细微的差别的,但是得找家里的老掌柜的来亲自看看,我没这眼力劲。”

    “喏,东西我都带回来了!”说完,罗毅便伸手将一个包裹丢在万安面前的地上,发出铁器敲击地板的清脆响声,那是用那护卫的衣服包的一个包裹。

    万安睁开了眼,用略带无奈地眼神看了看罗毅,这才摇头说道:“我们马上就走了,这东西留着还有什么用?难不成千里迢迢带回豫章去?没架打,难道你脑子也不好使了吗?”

    “行了,自己留着,等到待会儿出城的时候找地方扔了吧!”万安说完又闭上了眼睛,接着打坐。

    “哦……”罗毅垂头丧气,带着一脸的欲求不满,转身离去了。

    随后,完成了来扬州城任务的万安等人,开始打点行装,准备趁着城门落钥前离去。

    这一回来扬州,万安成功的完成了万德昭交代的任务,赚到了近两千万贯的铜钱,这些铜钱自然不会由其亲自运送回豫章。

    扬州城内的那家柜坊产生的缘由便是为了方便南方所有的海商在吴越镇及各大沿海港口之间的资金往来。毕竟海上贸易运输量大,成本投入高,并且伴随着巨大的风险,船货损毁率基本上在一半以上,为此,凡是出海的海商几乎没有只带一条船的,基本上都在五艘货船以上,如此除去损毁之后才能有收益。

    所以,海商们对于船只和货物的需求可谓是源源不绝的,而这些都需要巨额的资金,而这年代的大唐即使换成金银作为等价物来交换,那个数量依旧是要按一船一船的来算的,这要是海商们往来每次都要拉着几艘满载金银的船只,既麻烦又容易惹起那些江湖草寇的窥视,虽说海商们都有自己的护卫队,但如此巨额的银钱足以引来那些走投无路的绝顶高手,如此实在有些得不偿失。

    为此,便有聪明的海商在各地设立了这么一处用于资金结算的柜坊,客人们只需将自己的银钱存放入这家柜坊的各个分号,然后拿着柜坊开出的收据前往另一地的分店便能将存入的银钱取出来。由于各个大海商基本上都在里面入了股,凭借着他们雄厚的资金实力,信誉自然有保障,加上类似会员制的运营模式,办了“会员”的海商们自然也放心将银钱交给他们。

    至于收据是否会被仿冒,在这个时代的印刷术自然没有能够达到制作出多彩套印银票,这种后是常见的印刷银票的水平,实际上这家柜坊压根就不靠着收据来辨认客人,而是靠刷“脸卡”。有资格进入这家柜坊的客人基本上都是资本巨大的海商们,这样的人本就不算多,分店的掌柜基本上都能认出来,再者,就是各个“会员”海商早就在自己需要来往的分店内分别存入了一个信物,或是半块玉坠,或是半个瓷器等等不一而同,到时取钱的时候只需取出信物比对一二便可。

    而闻二毛之所以也能进入这家柜坊,享受其服务,自然是因为即使是在这样一个不差钱的柜坊里,五百万贯也不是个小数目,欣喜若狂的掌柜的飞快地给闻二毛办理了入会手续,然后亲自为闻二毛提供了几块花样复杂、精美异常的玉坠子,然后……掰成了两瓣,并承诺以最快的速度将信物送去闻二毛指定的分店,闻二毛也是个有魄力的人,干脆就在柜坊的所有分店都留了信物,身上揣着一大堆的半块玉坠以及一打收据,心满意足的离开了柜坊。

    当然这样的柜坊业务范围相当狭小,本就是海商们集体创办的,基本上也只为海商们服务,设立的网点更是只有几处港口城市,以及长安、扬州、益州等商业最繁华的都市,乃至于连豫章城内都没有,而只是在吴越镇这个海上贸易的源头才有着一家规模最大的分店,也算是南方各地海商们与豫章世家豪族间的一次合作,或者说是妥协。

    总之,这么一家后世钱庄的雏形便因为现实商贸往来的需要而凭空出现在大唐的土地上,并将迎来其光芒四射一生,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小半时辰之后,十几辆大马车,载着平静的万安以及闷闷不乐的罗毅,并一大帮怀里揣着大把赏钱的伙计们,高高兴兴的启程回家。

    车队穿过冷清的街道,不时看见一些形色匆忙的玄衣汉子,两两一组,目光在四处扫射着,似乎在搜寻着什么。

    “安叔,来人了!”罗毅透过马车一侧车船的车帘,看见了外面的那些汉子,连忙心花怒放的冲着万安喊道,眼瞳中充满了渴望的光芒。

    万安却只是睁开眼,瞥了他一眼,深邃的双眼中射出锐利的目光。

    罗毅一见只好悻悻的低下了头,泄气的说道:“好吧!回家!”

    很快,车队从扬州城西门出城,出城十余里后,罗毅从车窗中伸出手,将那个包裹远远的投掷了出去,于是,万家一行人便这样离开了扬州城,和他们来的时候一样,没有惊动任何人,依然彰显着豫章万家低调的行事风格。

    而那些李姓中年人派出来的护卫们,花了几个时辰将扬州城搜寻了一遍,却依旧没有任何收获,最后在预定的集合点回合之后,护卫头领不得不扩大搜索的范围,城门虽然已经关闭,但是却依旧无法阻挡这些筑基的高手们,一个个飞檐走壁,掠过城墙往城外而去。

    筑基高手在这天下虽不少,可也不多,如李姓中年一般能拥有一批筑基高手做护卫,可见其实力雄厚,要知道哪怕是万德昭的护卫队也只有几个筑基高手罢了。当然,这也是因为李易过于有钱的原因,但是银钱可以召集到一批筑基高手,却别想募集到宗师境的高手,而以利驱之,自然也谈不上有多么的忠诚,所以,李易在展护卫死去时,才会那么的悲痛欲绝……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这话还是挺有道理的。

    终于,在深夜的时候,一组护卫在扬州城东面几十里地的一处运河水道岸边,找到了一个全身**,已经被水泡的发白臌胀的尸体,随后,二人便将其背回了李易在扬州城北部的豪宅里。

    虽然已是深夜,但是李易依旧没有入睡,就连身上的脏衣服也没有换掉,顶着一双通红的眼睛,阴沉沉的看着地上那被人背回来的护卫尸体,犹如沉默的火山一般,脸上露出一副怒气在心中积蓄的样子。

    演戏演全套嘛!为了收服手下这帮高手的心,我们的李大老爷也是蛮拼的哦!

    “凶手是谁?”李易的声音冰冷的吓人。

    站立在两旁的护卫们不由得肌肉抽搐了一下。

    “不知。”这个时候自然是由护卫头领站出来顶住主人可能爆发的怒火了。

    李易沉默了片刻,厅中气氛压抑,就在众人快要承受不住时,李易再次开口问道:“尸首在何处寻到?”

    “城东三十里外的一处运河水道。”依旧是护卫头领说话。

    “一个从城北的水门回来的,一个是在城东的郊外找到的,去,以这两个地方为中心,方圆百里之内给查探清楚!我李易的人可不能就这样白白死去!”李易面露冰霜,阴沉的说道。

    “是!”护卫头领恭敬的答道。

    “另外,城北那边密切注意一帮少年人!这是展弟留下的讯息!”李易接着说道。

    “明白了!”

    “下去吧!”

    “小的告退!”

    说完,一班护卫便抬起地上的尸体转身离去,接着便有等候多时的下人们从门外进来,替换那被浸湿的地毯,再将香炉打开,往其中放上用瓷器小盘子盛好的香丸,炉中热力一烘,瓷盘上的香丸便散发出阵阵幽香,将空气中残留的一丝淡淡的腥臭味中和稀释。

    下人们的动作很轻,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丝毫没有影响到坐在上首沉思的李易。

    “展护卫传回来的讯息中,豫章应是个关键,杀他的应该是一帮少年人,这一点从牙行里那三个易容的少年也能印证一二,只是这帮少年到底是从豫章来的,还是只是顺带提到了一下豫章就不得而知了。再一个便是那两千三百多万贯了,这里说的应是铜钱!这么多的铜钱的确很多,但是在这些天来的扬州城里却未必赚不到,只是能赚到这么多钱必然是早有准备的人,这样的人不多,少年人就更少了!来自豫章……好像这一回七宗五姓里面就有卢家的那两个小鬼,也是来自于豫章,难不成是他们?至于那个大当家又是指何人呢?”

    李易的分析能力十分强大,只是从展护卫临死时吐出的只言片语便能分析出这么多信息,思维紧密,可见一斑!

    “来人,备香汤!”李易思考一阵后,发现再无所得,便冲着门外唤了一声。

    随后便有一群美丽的婢子忙碌开来……

    第二日,天明。

    想了一夜依旧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来的王铁牛,顶着两个黑眼圈开始了又一天的忙碌。

    只是如今的庄园内,空闲起来的少年们纷纷开始收拾着行装,只等王铁牛一声令下便启程离去。

    望着这一幕,王铁牛更加着急起来。

    “要不……直接找上门去,花钱砸?”王铁牛麻木的脑中蹦出一个滑稽的注意来。

    可随即便意识到这个主意的可笑,连忙摇头道:“算了吧!人七宗五姓还会差钱吗?”

    “唉!到底该怎么办啊……”

    就在王铁牛正在纠结的时候,谢安从城中赶了过来,一见王铁牛,便赶忙说道:“东家,华清今早找到我,想要面见东家!”

    “华清?哦!就是那个衙门里管着地皮过户登记的白役啊?”王铁牛一听这个名字,愣了一下,片刻后才会想起来。

    “他要见我?什么事啊?”王铁牛如今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让七宗五姓的人扩大市舶司的辖区,好让自家接着赚钱的事,能记起华清是何人已经不错了,哪里还能记住当初对人家的承诺啊!

    谢安闻言,无奈,只好提醒王铁牛道:“东家,您当初不是答应人家要给他升八品官,还送人万贯家财的吗?”

    王铁牛一听,这才想起来:“哦……还有这么一件事啊!你不说,我都要忘了!”

    看见东家这副疲懒的样子,谢安心想东家该不是想要赖账吧?

    只好一边小心翼翼的观察东家的反应,一边斟酌着问道:“那东家的意思是?”

    “啊?意思?什么意思啊?”王铁牛茫然的问道。

    “完了!东家果然想赖账了!华老弟,虽说哥哥我和你有些交情,但是毕竟也是给人做工的,这老板不答应,我也爱莫能助了!”谢安心中如是想着,随即便开口说道:“既然东家不想兑现,那我就去打发了他吧!”

    说完,便转身准备离去。

    “啊?谁说我不兑现了!”王铁牛此时才知谢安误解了自己的意思,连忙说道:“大哥说过,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个诚信,既然答应了人家的事,就一定的做到!”

    “啊?那东家刚才?”谢安回过头来,一脸的困惑。

    “哦,我刚才想别的事去了,别管这些了,带我去见人家,另外让李贤准备一万贯的柜坊收据,到时候直接柜坊取了钱给人送去。”王铁牛自从知道柜坊存在之后也深深的感受到了柜坊的便利,好是夸奖了一番闻二毛。

    城东,柜坊附近的一处酒楼,王铁牛在二楼的雅间等着,谢安去将华清领来。

    等了小半时辰后,华清来了。

    一见华清来临,王铁牛连忙笑着冲对方说道:“华兄弟,感谢多日来的相助,我们这几天就要离去了,楼下停着的几辆马车,便是许给你的万贯家财,至于那八品官职,怕是要等上些时日了,不过你放心,二年内一定会……”

    华清一听对方要走,心中大急,也顾不上寒暄,连忙开口说道:“王东家可是想要将市舶司的辖区扩大?在下这倒有一计!”rg

第二百零一章 正戏-乱(九)

    “你说什么?”王铁牛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恢复了往日的精明与谨慎,甚至还带着一些逐渐养成的专属于上位者的威严,目光灼灼的盯着华清。

    片刻后,又将锐利的目光对准了谢安。关于自己下一步的计划,除了身旁的这帮兄弟外,王铁牛没有告诉过任何外人,乃至于谢安,他也只是认为对方在自己谈话时没有回避,从而听到了些什么。如今华清这个外人能知道,自然不会是与华清没有交集的身旁这帮兄弟透露的,那便只剩下谢安了!

    即使是从情感上,王铁牛也更愿意相信是谢安透露的,如此,那这个人便不能再用了。

    望着东家那冰冷的眼神中带着的一丝怀疑,谢安顿时大惊失色,脸色瞬间苍白,连忙俯身跪下,开口解释道:“东家,不是!不是老奴啊!不是老奴……”

    华清见状也知王铁牛误会了谢安,遂赶忙开口说道:“王东家误会了,此事是在下猜到的!”

    “呵呵,猜的?”王铁牛哂笑道。

    “确实是在下猜测得来!”华清正视着王铁牛的双眼,一脸坦诚的强调道。

    王铁牛眯着眼注视着华清,并未在对方坚毅的双眼中看出什么异状,随后将目光移到正跪倒在地瑟瑟发抖的谢安身上,半晌后,才收回目光,重新坐了下来,幽幽的开口说道:“行了,起来吧!”

    谢安如蒙大赦般,止不住的叩头,最后在王铁牛不耐的声音中才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好了,现在可以说说你是怎么猜的了!”王铁牛盯着华清冷淡的说道。

    华清却毫不在意,他知道如今这次机会才是他改变命运的时刻,华清缓了片刻,仔细再过了一遍脑中构思了无数次的话语,深吸口气,待心绪平复后,这才开口缓缓的说道:“首先,王东家在年前十一月的时候便已经开始收购地皮了,这个时间别说扬州城的人对于两个月后的地皮争夺毫不知情,恐怕整个大唐也不会有人能够预测到扬州城几个月后会发生的大事,就连七宗五姓在金殿上的一幕也是在年后的腊月十八,所以,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便只有一种人,那就是始作俑者,也即是这一整件事的幕后推动者,很显然,王东家便是这个推动者。”

    王铁牛依旧沉默,神色没有丝毫的波动。

    “当然,能看出这一点来实在算不得什么,在下也不过是恰逢其事正巧知晓王东家的登记资料罢了,无论是谁换了我这个位置都能猜到。”

    对于华清自谦的言语,王铁牛依旧没有任何表示。

    “王东家那日找过在下之后便突然有很多起的地皮交易出现,在下别的本事没有,记性还是不错的,除了镇海帮牙行那边送来的地皮之外,竟然有不少的地皮似曾相识。后来在下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这些都是年前就已经交易过的地皮,自然,这些地皮的主人便只能是王东家了。这些地皮每一次重复进行交易,价钱都会上涨不少,所以我便知晓这一切不过是王东家在自买自卖,意图抬高地价罢了。”

    “可是,由于镇海帮的介入,地价瞬间飞涨,按理说王东家目的已经达到还省下了一笔不菲的手续费,想来是挺乐意的。其实不然,在此之前知道这个消息的人便只有王东家一方,王东家可谓占尽了先机,可如今被镇海帮一搅合,手中的筹码便被无形的冲淡。”

    “本来如果没有被镇海帮这个庞然大物插手,而等消息散开之后,扬州本地各世家、海帮、外地留在扬州的海商、巨富以及七宗五姓的人便等于站在了同一起点上。到那时各势力之间便将展开最惨烈的争夺,地价同样会飙涨,但也正因如此,他们每个人手中能够抢到的地皮数量绝不会多,怕是在剔除了那些实力弱小的散户后,便只能靠着本来产业中宅院、地皮来拼杀。而那时,以王东家手中的地皮数量必将成为这场争夺之中最大的庄家,到时候地皮是涨还是跌便全凭王东家做主了,王东家也就算是彻底掌控了扬州城内各大势力的生死,那将是何等的逍遥、自在!”

    华清摊开双手,顾盼自若,一副睥睨天下的模样。

    只是,此时的王铁牛却没有在意对方的表演,而是神情凝重,并终于开始正视起这个衙门里的白役来了。

    华清看见王铁牛脸上神色的变化,心中大喜,随即更加的信心十足,接着说道:“可是,就是因为镇海帮的提前入手彻底打乱了王东家的布置,镇海帮乃是扬州第一大海帮,实力雄厚,资金充足,要是让其继续积累地皮,那最终王东家在其面前也将毫无还手之力,所以在下猜测,那天早上城内流传的地皮正在涨价的消息应是王东家的手笔。”

    “于是,在被镇海帮插足之后,虽然王东家可能还是地皮数量最多的人,但是已经无法达到压制其他人的地步,所以便在随后果断的放弃了之前的计划,这一点实在让在下心折不已!”

    说着,华清冲着王铁牛恭敬的一拜。

    “但是,如此赚钱的买卖,却因为一些失误便被迫放弃实在有些可惜,所以在下猜测王东家想要将市舶司的辖区扩大,在别的地方再来上一次!”华清用一种十分肯定的语气冲着王铁牛说道。

    听完后,王铁牛的脸上却露出一丝轻笑,说道:“前面的都不错,只是最后的结论未免有些牵强,既然你都说了我是个处事果断的人,那为何我就不能见好就收呢?”

    华清平静的看着王铁牛,沉默了片刻,随后嘴角微微上扬,也笑了笑,再次出声说道:“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为何王东家要在扬州城南的那片棚户区中买下为数不多,但是位置却最为紧要的几块地皮呢?而且在下要是没有记错的话,王东家至今尚未将这几处地皮卖出,深处这种棚户区内而且交通不便的地皮能有何用?难不成王东家是想在这棚户区里面盖座豪宅,过一把土财主的干瘾不成?”

    华清说道最后,言语中带着一些调侃,但王铁牛却未生气,反而笑着问道:“那你觉得我买下这几处地皮所为何事呢?”

    说完,王铁牛用带着一丝玩味,带着一丝考校的目光看着华清。

    华清却坦然受之,自信的说道:“在下猜测,王东家原本的计划应该是在结束了扬州城内的地皮买卖后,将战火燃至南门外的那片棚户区,大运河自经东门后向西南偏移,正好经过南门外的那片棚户区,而随着扬州商业的发展,人口越来越多,扬州城内的地皮早就有些捉襟见肘,建筑新城怕也为期不远了,如果有王东家在背后造势,怕是很快便能让朝廷决定建筑新城,就如同王东家说服朝廷设立一个新的衙门一样,而到时候南门外的那处棚户区将是最佳的新城筑地。”

    “同时,王东家事先购买的那几处地皮虽然面积不大,交通也不甚便利,但那是由于大量棚户存在的原因,如若在没有这片棚户的地图上看,便能发现王东家所选的每一块地皮竟是那样的恰到好处!”

    “南门外建城之后,必将成为扬州的一个商业密集区,各种店铺必如雨后春笋般崛起,可是试想一下,当一位实力雄厚的大商人买下了一整片连在一起的地皮准备大兴土木的时候,突然发觉在这片地皮中竟然存在着一块不属于自己的地,那么一来……这位大商人必然会出绝对的高价买下这块地,否则他之前的投入就会变得一文不值。”

    “王东家手中的那几块地皮便如同几颗嵌入南门外新城的钉子,再一次掐住了扬州商人们的命脉,如此,王东家便仅仅只用了几千贯铜钱就做到了他人花费几百万甚至几千万贯铜钱也未必能得到的事!”

    “以小博大,此计真乃惊世骇俗!”

    说完,华清再次朝着王铁牛恭敬的拜下。

    “啪啪啪啪”响起的却是王铁牛惊叹的掌声。

    “你很不错!”王铁牛直视着华清,神色郑重的说道:“说吧!你准备怎么做?”

    华清说了这么多,要是王铁牛还看不出他是来毛遂自荐的,也就不配坐在这里受其两拜了。

    果然,华清听懂了王铁牛的意思,顿时满心的欢喜,连忙从怀中掏出一张折好了的白纸,平摊在王铁牛面前的案几上。

    只见白纸之上竟是一副扬州城的地图,细细的描绘了城内各坊市的形状及其分布。

    华清用手指了指白纸之上的三处用朱砂勾画出来的圆圈,冲着王铁牛说道:“东家请看!这三处地皮的位子看似无甚特殊,相互之间也毫无联系,但是,如若市舶司衙门设立在这个位置,那么一切都将不同!”

    华清再指了指三处红圈之间的一处用墨笔勾画出来的圆圈。

    “一旦市舶司衙门在此处建衙,那么与其相邻的两处大街必将成为城中最为繁华的所在,如若将这两条大街比作两条大龙,那么这三处地皮便将成为困死这两条大龙的三处楔子,无论是谁想要掌控这两条繁华的大街都必须得到这三处地皮,而如今,这三处地皮全在小的手上。”华清略带矜持的说道。

    王铁牛闻言,微笑点头。

    “那你准备将这三处地皮送给谁?”王铁牛问道。

    “东家高明!小的还没说出口,东家就心中有数了,东家真是明察万里啊!”华清大拍马屁道。

    “行了,快点说正事!”王铁牛佯怒道。

    “好的,小的准备将这几处地皮送给七宗五姓!一则,想要顺利选取此地作为市舶司衙门的建衙地,离不开崔见豫这个市舶司司长的点头,再者,比起扬州的这帮海商来,反而是七宗五姓这些外来人更期待有人雪中送炭,也更不介意小的的动机。另外,东家毕竟还是想要影响到七宗五姓,使其主动扩大市舶司的辖区,所以,小的认为送与七宗五姓将更能达到东家的目的。”华清解释道。

    王铁牛听完,低头沉思片刻,随后说道:“那你准备怎么送?一般的方法怕是不行吧?”

    “东家英明!就算小的现在拿着地契找上门去也不过是一桩一锤子买卖,犹如行贿受贿,想要达成东家的目的还是很难的!”

    “所以,小的准备借助童钰的力量!”华清语出惊人道。

    果然,王铁牛闻言一惊,出声问道:“童钰?扬州太守?”

    华清微微颔首,言道:“正是扬州太守童钰!”

    “怎么借?”王铁牛问道。

    “东家有所不知,童钰这几天活的可谓水深火热!扬州混乱刚开始的时候,童钰还有心弹压,但后来竟消沉下去,放任城中的动乱不管,每日间只顾借酒消愁,仿佛认命了一般。”华清回道。

    “为何?”王铁牛好奇的问道。

    “小的刚开始也不清楚,后来有心之下,借着让其签署公文的名义前往童钰所在,随即便特意多留了片刻,竟然听见童钰酒后正在大骂钱孝憬背信弃义,舍弃了他。”华清回答道。

    “江东钱氏家主?”王铁牛脸上的震惊更甚。

    华清点点头,说道:“没错!正是钱家家主钱孝憬!听到这些之后,小的心中便有了猜测,童钰言其抛弃了他,小的便大胆猜测想必是如今扬州这乱局乃是钱孝憬有意纵容的,而童钰则成了钱孝憬用来平息朝廷怒火的弃子。”华清说是猜测,但脸上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

    王铁牛抚摸着下巴,微微颔首道:“你的猜测很可能就是真的!”

    华清听完却没有丝毫自得的神色,依旧平淡的说道:“所以,童钰这里便有了机会!小的长在衙门走动,有的是机会接近他,只要取得了他的信任,随后再建议他去寻求七宗五姓的帮助,小的心想溺水中的童钰岂能放弃这好不容易出现在面前的粗壮大树呢?所以说服童钰去找七宗五姓,这一点没有丝毫的难度。”

    “接下来,取得了童钰信任,小的便能以童钰幕僚的身份前去游说七宗五姓改变市舶司的建衙地,此时,小的作为童钰的幕僚,七宗五姓的人也不再会轻视小的,小的提出的建议也就能得到重视,另外,这一处建衙之地也非寻常,他正好处于青龙帮的地盘上。青龙虽说号称扬州第二大海帮,但是镇海帮势力滔天,要不是叶开想着需要留下几个摆设,以免引起扬州全体世家的提防,早就出手兼并了他们。所以青龙帮的日子过得也不舒坦,如此,便也存在了被七宗五姓拉拢的可能,到时说服七宗五姓出面拉拢青龙帮也没有太大的问题。”

    “等到七宗五姓与扬州世家豪门斗的难解难分的时候,小的再将三处地皮献给童钰,让其转交于七宗五姓,如此,无论是小的在童钰心中的分量还是童钰在七宗五姓的分量都能达到一个很高的地步。”

    “如此一来,再去说服七宗五姓的人将市舶司的辖区扩大也就不是件难事了!”

    华清侃侃而谈,有条不紊的将一个计划完整的说了出来,过程缜密周详,环环相扣,每一步都犹如水到渠成一般,让人叹为观止!

    王铁牛静静地看着华清,仔细观察着华清脸上的神情,花了许久,却依旧没有看出丝毫的异样,只好在心中暗自叹息一声:“看来我的道行还不够啊!”

    “不错!你的计划很完美,我同意了!你想要什么支持我都可以给你!要人还是要钱?你说吧!”王铁牛大气的说道。

    华清闻言却只是轻轻摇头,说道:“小的什么都不要!这个计划小的一人便可完成,小的只求东家一个承诺,让小的能跟随东家左右,侍奉东家一生!”

    “这是要表决心是吧?”王铁牛心中暗笑,脸上却不露分毫,微微颔首,用一种带着赞赏,且十分满意的表情,出声说道:“可以!当然可以!有你这么能干的帮手,想来我也能轻松不少!”

    “多谢东家栽培!”华清一听王铁牛同意,连忙双膝着地,大礼参拜下去,脸上挂着感激涕零的表情,大声谢道。

    “不必多礼!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好好做事,我王铁牛不会亏待你的!”王铁牛直起身,走到华清身前,双手将其扶起,脸上也换上了一副贤主模样,将礼贤下士的戏码做的十分到位。

    “是是是!小的一定肝脑涂地,报答东家的知遇之恩!”华清的双眼中竟然挤出了不少感动的泪水,让王铁牛一阵恶寒,心想“这才是大哥说过的影帝啊!”

    “好了,好了,快去做事吧!”王铁牛微笑说道。

    “明白!”华清重重的点头,随后才一步三回首的离开了雅间。

    王铁牛一直等到对方彻底走出去,将木门拉上,这才卸下了脸上的微笑。

    此时,站在一旁看了许久戏的谢安这才犹犹豫豫的开口说道:“东家,您这是……华清他……他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啊!”

    “呵呵,我知道啊!”王铁牛转过头来冲着谢安笑道。

    “啊?那您还?”谢安惊愕道。

    “还怎么?还要用他吗?”王铁牛反问道。

    随即却又不等谢安的回答,自顾自的说道:“他华清是个什么人我很清楚,一个为了名利连自己的恩人都能杀害的人自然不能指望他能对谁有多大的忠心。”

    “但是这个家伙真的很聪明啊!他是我见过的年轻一辈中第四个这么聪明的人,而其余两个却决不可能为我所用。”

    “那还有一个呢?”谢安傻傻的问道。

    “那是我大哥!”王铁牛乜了他一眼,说道。

    “华清真的很聪明,甚至比现在的我还要聪明,我现在的确没有信心压制他,但是,那又如何?”

    王铁牛耸耸肩,用一副很无赖的模样说道:“反正有我大哥在啊!”

    却不知,远在豫章的许辰竟没由来的打了个喷嚏……rg

第二百零二章 正戏-乱(十)

    华清离了王铁牛后便回了太守衙门,如其与王铁牛所讲的一般,以其衙门小吏的身份想要接近童钰的确不算太难。

    但常言道“疏不间亲”,虽说童钰已被钱孝憬舍弃,可也不是他这个外人能够说三道四的,为此想要说服对方改换门庭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所以对于此次的游说,华清也是下了一番苦功的。

    华清也知时间紧迫,一回到衙门便开始寻找时机,当日下午便再次怀揣着一打公文来到了衙门后面童钰的住所。

    太守衙门乃是典型的前衙后署的构造,绕过几处回廊,穿过几座角门,循着一路的酒味而去,随着酒气越来越浓,华清最终在饭厅的一个角落里找到了满身酒臭的童钰。

    此刻的童钰再也没了往日封疆大吏的气派,手中抱着一个酒坛子,坛中尚有一半酒水,随着童钰不时地转动身体,酒液敲击坛壁,发出“哗哗”的响声。

    佝偻着身子,蜷缩在饭厅的一角,周围满是已经空荡荡的酒坛,一身官袍早已被洒出的酒水浸透,紧紧的粘在皮肤上,只是一看便让人浑身不适。

    华清强忍着熏人的气味,一步步小心靠近童钰,费力将其扶正。

    “太守大人,太守大人!”

    华清唤了许久,却见童钰依旧沉睡不起,心中一发狠,抄起案几上一壶已经冰凉茶水,冲着童钰的脑袋径直淋了下去。

    受这冷水一激,童钰渐渐恢复了些意识,口中含混不清的喊道:“酒……酒……”

    “大人,酒来了!”说着华清便将茶壶的嘴儿对准了童钰张开的口,猛地将凉水给童钰灌了下去。

    “咳咳”童钰立马剧烈的咳嗽起来,同时胃中翻江倒海,瞬间便剧烈的呕吐起来。

    随后,一股胃酸混合着酒液并伴随着恶臭的液体就此被童钰吐了出来。

    华清屏着呼吸,强自忍耐着。

    吐过之后,童钰好受了许多,神志也清醒了不少。

    随即,不等童钰发问,华清便连忙将怀中的公文取出,递给童钰,并危言耸听道:“大人,长安传来的紧急公文!”

    童钰一听,下意识的接过,意识尚有些模糊,也就忘了追究华清刚才的过失。

    童钰看的很忙,双眼依旧迷离,一行字要看上几遍才能看完。

    华清也不算完全欺骗,此时童钰手上的的确是一份长安传来的公文,不过却只是封普通的邸报罢了。

    眼见童钰注意力转移,思维能力也开始恢复,华清便趁机开始了游说。

    “大人,弘农杨氏少主杨凡今日曾来过衙门一趟……”华清一边观察着童钰的反应,一边开口说道。

    杨帆今日的确来过衙门,不过却只是为了来送一批契书,因为数量实在太大,所以便亲自来了一趟,但如今华清这般欲言又止,听在童钰二中自然有了别的一番味道。

    “弘农杨氏,杨凡?”童钰虽说如今脑袋还有些发胀,但是多年官宦生涯养出来的那份敏锐却依旧还在,立马便从这个讯息中联想到了许多。

    眼见童钰正在沉思,一旦等他清醒过来,问的第一句话必然是“杨凡来此何事?”要是真让他问出口了,华清便只能实话实说了,否则一旦之后二人对问几句,华清变有了期瞒之罪,如若那样他再想取得童钰的好感便不可能了。可要是不说,那还怎么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为此,华清再次抢先一步,幽幽地说道:“大人终日买醉,小的见了实在心酸不已,俗话说:‘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圣人也曾说过:‘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大人何不看开些呢?”

    听完这些,童钰心中猛地一惊,随即抬起头来,第一次正眼看着华清,目光中带着审视,更有一份惊怒,那多年养成的官威再一次散发出来。

    “有些眼熟,似乎曾经见过。”童钰心中想道。

    华清能感觉到童钰灼人的目光,但是早已做好充足准备的他又岂能在这最为关键的一刻掉链子?

    华清说完后,便身体微躬,低眉顺目,谦卑中带着一份从容。虽然低头,但是童钰此刻依旧坐在地上,于是便正好让童钰看见了他脸上的神情。

    童钰看了片刻,心中便对华清高看了一眼,可也带着更多的疑惑以及警惕,对方竟然一开口就能道出自己心中所想,童钰也已决定,如若对方的回答不能让自己满意,自然不会让他有什么好下场,遂开口问道:“你是哪一科的人?”

    华清身上穿着衙门的皂衣,又能在不惊动旁人的情况下来到这衙门后的官署,自然也只能是公门中人。

    “小的乃是户科的一个白役!”华清自然知道对方要的不仅是这些,遂连忙坦白道:“小的上一回来寻大人,无奈之下听见了大人酒后之言,所以才能知道钱家家主钱孝憬的名字。”

    “哦?”童钰玩味的看着华清。

    华清自然知道这是要问他为何能从一个名字里面想到这么多,于是便从容不迫的将上午对王铁牛说过的一番猜测之言,再次述说了一遍。

    童钰听完后,心中越发的震惊,双眼中毫不吝啬的冒出赞赏的神采,并开口笑道:“呵呵,你倒是挺会猜的嘛!”

    这话便等于默认了华清的猜测,也等于接受了华清之前的劝说。

    华清闻言,心中大振,心想:“这童钰果然有些病急乱投医了!不过,正好!”

    “大人,既然钱孝憬那老匹夫对大人不仁,大人又何苦在他一棵树上吊死呢?”华清再接再厉,愈加深入的说道。

    “哦?那你认为本官该如何去做呢?”童钰问道。

    “大人英明神武,小的不及万一,但智者千虑尚有一失,常言道当局者迷,大人身处局中有些事一时不察也在所难免。”先把童钰夸了一遍,华清随即说道:“小的以为在如今扬州城的乱战中,虽然如今本地的世家、海帮暂时被压制,但是七宗五姓一方毕竟身为外来者,一旦本地的势力联合起来,强弱易位只在旦夕之间。而本地势力之间如今内斗为的不过争一争相互之间的排名,一旦出现危及全体的危机,必然会一致对外。”

    “这一点想必七宗五姓的主事之人也很清楚,所以对于此刻向其伸来的援手自然会铭记于心,而大人作为扬州太守,这份援助之情还怕对方不兑现吗?至于来自钱家的压力,有了七宗五姓在长安朝堂的势力,钱家又算得了什么呢?七宗五姓为了得到大人在扬州的帮助,自然会想方设法解除大人如今的难题。”

    华清最后一句话明显深深打动了童钰,确实如此,只要自己对七宗五姓有用,还怕对方不保自己吗?而七宗五姓在朝堂上的势力又岂是江东钱氏能比了的?

    童钰心中大喜,脸露微笑的冲着华清,和颜悦色的问道:“你叫什么?”

    “小的名为华清。”华清恭敬的回答道。

    “华清?你很不错!”童钰用赞赏的目光望着华清,如是说道。

    童钰自然知道华清毛遂自荐带着很强的功利心,但这又如何?世人谁没有一点功利之心呢?有**、有野心的人才更好控制不是?

    只是,童钰不知道的是,华清的野心不是一般的大!

    “来人,为本官沐浴更衣!”心结已解的童钰对于一身的腌臜物也有些吃不消了。

    “华清,去为本官书写一封拜帖,再准备些礼物,稍后与本官一道前去拜访杨家少主。”

    “遵命,大人!”

    说完,二人便各自忙碌去了。

    整整一个时辰之后,童钰才从房内出来,此时一身的脏衣服早已不见,童钰再次恢复了一位封疆大吏该有的气度和风采。

    一辆四架的马车拉着童钰前往杨凡的住处,前后各是一队护卫的兵士,阵容颇大。

    走过冷清的大街,二人来到杨凡的宅邸,通报之后,杨凡大开中门迎接,随后,双方便在宅子内进行了一番长谈,直到深夜,童钰才离去。

    随后,第二天,杨凡在于卢宗保商议并得到对方同意之后,便开始了行动。随即筹建中的市舶司衙门便再次以崔见豫的名义发了一份公文,关于市舶司建衙的公文,只是这一次掌握了致胜之法的七宗五姓们,动了真格。

    随着公文的发布,一队队工人来到了这处地方,立马开始了紧锣密鼓的修建工程。

    接着,杨凡又密会了青龙帮的大当家,最终以不菲的代价取得了对方的支持。

    随后,一场针对扬州本地世家、海帮的阻击就此展开,也即将终结扬州的这一场乱战。

    密会之后,青龙帮高调宣称已与七宗五姓合作,杨凡随即表示将会给青龙帮注资数千万贯的资金,将其打造为七宗五姓七家人专属的海帮,并由此宣称七宗五姓将介入海上贸易,在扬州城中分一杯羹。

    消息传开,满城哗然!

    最先反应过来的自然是钱孝憬和叶开这两位扬州城的巨头,随即,东南海商集团召开了自结盟以来的第一次会议,青龙帮自然缺席。

    随后,在这次会上,意识到危机的海商们纷纷“摒弃前嫌”,宣称将会接受钱孝憬这位盟主的号令,制定出了一致对外的应对方针,并同时一同声讨青龙帮的叛逆行为。

    也就在会议结束之后,海商们开始了对青龙帮的强烈反扑,比如高价拉拢青龙帮中的船长、水手,威胁青龙帮的客户,终结青龙帮的业务,同时建议洪州船厂停止对青龙帮的海船供应等等。

    青龙帮的水手船长们大多都是扬州本地人,至少也是南方人,对于北方的这些世家本就有些不满,再加上各海帮的水手们相互之间难免有些联系,甚至沾亲带故的,一旦一人被说动,便能带动一整批的人。

    而青龙帮的客户们更全部都是南方的海商,自然不敢违逆海商集团做出来的决定。

    而海船供应方面,当初便是海商集团集体出面与豫章的世家们协商,大批订购之后再按份额分配,如此一来洪州船厂自然会很在意海商集团整体的建议,虽说未必会完全断绝与青龙帮的交易,但是至少明面上不会做得太过分,青龙帮的海船供应势必会大幅度缩水,而没了海船,哪还有什么海上贸易呢?

    这一点也是青龙帮当初与杨凡谈判的时候最在意的一点,后来还是杨凡承诺他们会尽快掌控洪州船厂,出于对七宗五姓这七家千年世家豪门的迷信,又或是迫切想要改变自己的处境,青龙帮才最终答应了杨凡的合作建议。

    于是乎,虽然一时间青龙帮呈现出风雨飘摇的态势,但是其大当家却依旧没有任何的焦虑,反而借此剔除那些心智不坚的人,好为以后的崛起消除隐患。

    扬州城到了这个时候,地皮的价格已经变得无关紧要,因为无论是七宗五姓还是扬州本地的海商,这两大势力看中的都是扬州城本身,都想独占扬州城,意图通过占据更多扬州城的地皮来达到削弱对方的目的。

    此时,这两方收购地皮的目的再也不是为了将其抛售牟利,而只是为了抢夺地皮本身。简而言之,就是只为占有,而不为买卖。

    如此一来,地皮失去了流通,虽然因为双方抢占地皮的行为,地价依旧高涨,但是到了这个时候,还留在第三方手中的地皮本就没有多少,而随着冲突的加剧,见状不妙的中小商人们纷纷将手中的地皮卖出,以求离开扬州城这个风暴中心。

    所以,没用多久,地价便升不上去了,因为市场上已经没有任何一块地皮能够交易了。

    可就在不久后,华清竟在为请示王铁牛的情况下擅自将战火扩大,通过童钰,怂恿杨凡将目光转向南门外的那边棚户区。

    得到建议的杨凡犹如数月未食的恶狼般,开始对那片棚户区展开了大规模的抢购,随后,反应过来的本地海商们同样加入到争抢当中。

    由此,混乱再次升级,城中的“文斗”在这片三不管的棚户区中彻底变成了“武斗”。

    先是镇海帮的叶开领着一帮弟兄在棚户区中驱逐那些居住于此的贫民。

    在这一次的地皮争夺中,本来叶开是第一个察觉到的扬州本地势力,他的动作也很快,短时间内便囤积到了大量的筹码,但是没想到消息一夜间传开,所有人都加入了进来。本来这样他依旧领先一步,可谁承想转瞬之间,便有人出来打压地价,他手上的地皮一块没卖,地价就跌倒了谷底。如此,叶开也只能等待地价的再一次上涨,可又没想到的是,等到地价再次上涨的时候,七宗五姓的人竟然明目张胆的想要抢占扬州城,如此一来叶开那还能卖地让对方得逞?

    于是,镇海帮花了几百万贯买的大量地皮竟然不能套现,只能生生的烂在自己手上,可是镇海帮就算人再多,也不可能用得完那么多的地皮啊!

    为此,最近的叶开脾气十分暴躁,着急上火的叶开自然不可能对这些乡巴佬有什么耐心,流血冲突便时常上演。

    紧接着又有七宗五姓的人加入,棚户区的贫民们便彻底沦为两方势力角逐下的牺牲品。

    见势不好跑得快的还能逃过一劫,那些眷恋家园不肯离去的人多数已经成了运河水底的一缕冤魂。

    身为扬州太守的童钰尚且置身其中,能管却不想管,其余那些位卑职低的官员们大部分又都是本地势力的人,至于那些外来者,更是有心无力。

    傍晚,王铁牛、郑泰带着整整三队水兵出现在扬州城南门外的棚户区内。

    得知华清自作主张的决定之后,王铁牛便执意来此一看,郑泰也只好陪同。鉴于南门外已经成了一处乱地,郑泰将龟船蒙上黑布,并选择在傍晚出行,如今两艘龟船便停在不远处的运河上,整整三队水兵分三个位子排好三组鸳鸯阵,隐隐的将王铁牛、郑泰二人围在中心。

    如今的棚户区已经不能称之为棚户区了,因为原本随处可见,任意搭建的简陋棚户早已本人拆了个干净,到处是破碎的木板,零乱的家具,以及……一动不动的……尸体。

    “娘……娘……呜呜……囡囡饿……”不远处一个看上去只有五六岁的小女孩身着单衣,正跪坐在一个妇人的尸体前,有气无力的抽搐着。

    妇人的头上破了一个大洞,流出的鲜血燃遍了周遭的泥土,双手死死的做怀抱状,看得出妇人死之前应是奋力将自己的小女儿抱在怀里,压在身下,这才让小女孩免遭悲剧。

    而等妇人死去多时,小女孩才慢慢地从妇人身下爬出,看着周边早已变样的家园,怕是连这最单纯的孩童也意识到了剧变的发生,只是年幼的茫然让她除了抓紧已经离开人世的母亲的衣袖,便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帮畜生!”王铁牛心中涌出一股强烈的愤怒,向着女童走了过去……rg

第二百零四章 正戏-扬州终战(中)

    不远处,同样近百位带刀的汉子朝着这边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为首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精壮汉子,来人便是那号称扬州第二的海帮,青龙帮的大当家,木风。

    刚才说话的自然不是木风,乃是其身后的一个看上去三十岁左右的青年,这种时候还会逞口舌之利的人自然不可能是老大,不然也不配将叶开当做敌人。

    木风走进,朝着叶开微微点头示意,便径直走到了与之平行的位子。

    叶开眼珠一转竟也放弃了离去,回过身来,静静地站在一侧,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叶大当家,不知那些少年乃是何人?”木风伸手指了下不远处的土堆,冲着叶开问道。

    “不知,我也是刚到!”叶开面无表情的回道。

    木风闻言,看了看一脸平静的叶开,再看了看土堆上同样平静的少年们,沉默了起来,不知心中正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木风再次开口说道:“叶大当家,不如你我二人一同过桥如何?”

    “呵呵,你我二人如此亲近,要是让你家主人看到了,怕是不会高兴吧?”叶开笑道。

    “再者,莫非你忘了你我二人今日来此所为何事吗?”

    木风皱了下眉头,看着叶开,说道:“昨日我们说好以比试决定那块地皮的归属,如今还没到地方,叶大当家便忍不住了吗?”

    叶开笑道:“既然是比试,在哪都是一样的。”

    木风说道:“那不知叶大当家准备怎么比?”

    叶开再次笑道:“既然我改了,这方式嘛,就由你来定好了。”

    木风再次沉默了,今天的叶开给他的感觉很怪,让他有一种说不出的不安,他环顾四周,唯一算得上有些异样的便是不远处土堆上的那群少年。

    这群少年们看上去实在太安静了些,可也仅仅如此了,木风不是没有眼光,可就如同刚才的叶开一般,在没有真正见识到少年的威力时,光凭想象和猜测显然无法体会到那种恐惧。

    “不如这样,我们两帮一同过桥,看看哪一帮先行通过,这场比试便算谁赢,你看如何?”木风很谨慎,他能感觉得出来,在自己尚未到来之时,先到一步的叶开一定在这里经历过什么,而这里除了那帮少年之外别无他人,所以叶开经历的事一定与这帮少年人有关,那便只需将叶开绑在一起便好,一同过桥便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是的,木风看出来了,一眼就看出来了,土堆上的少年们一副枕戈待旦的架势除了阻止他们过桥外还能有何解释,木风他又不是傻子,这么浅显的事又如何能看不出来呢?

    叶开闻言,毫不意外,点头同意,心中却已经笑开了:“这个木风果然还是这么多疑,我一提议在此比试,他便想着要将场中唯一的第三方先行剔除,以免出现不可控的变化,本来这做法是不错的,只是如今,你可算找错人了!”

    叶开心中的暗笑木风自然毫不清楚,如同叶开所想的那般,他的确存着先清理这帮少年的打算,为的只是消除少年们做渔翁的可能,他自然也能看出一些少年们的不同寻常,但,人总是这样的,对于自己的实力有着相当的自信,越是强大的人便越是如此。

    木风猜测,叶开应该事先曾在少年人这里受挫,但是他看过叶开身后的人数,与自家这方并未有多大的差别,想来以叶开这老奸巨猾的作风必然不会投入太多的人手,对面的少年看过去竟有两百人,叶开受挫那是必然的。

    但是自己可不一样,如若出手,那便是雷霆一击,倾力而为,凭着自己这边上百位好手,岂有拿不下一帮少年的道理?而有了自己在一旁牵制,想必叶开这老狐狸必然会出手将这帮少年清理干净的,相反,自己应该更加提防叶开会不会在中途反戈一击才是正理。

    自认为找到了应对之法的木风,随即便整合人马,当先一步朝着那座桥走起,速度却不快,时而回头看看叶开这边。

    叶开自然知他心中所想,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便也同样做出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与木风这边前后脚朝着少年们冲去。

    木风眼见叶开如此,更是坚定了心中所想,冲着身后摆了摆手便加快了速度朝着少年们冲去。

    土堆上,一直没有动静的王铁牛,此时抬起了头,蹙着眉头说道:“一边三个,六个筑基啊!”

    郑泰闻言,也抬起了头,说道:“三队鸳鸯阵对一位筑基,周康他们三队五行阵便能困住宗师下第一人的孔轲,我们加一倍不可能挡不住吧?再说,除了当先两个需要多注意些,其他的几个也只是普通货色罢了!”

    王铁牛微微颔首道:“那好,就这样安排,六队人拖住前两个,十二队人尽快干掉剩余四个,最后两队只要拦住剩下的两百人就好,以一敌十,这本就是大哥给我们定的标准!”

    郑泰点了点头,回道:“好的!就这么办!”

    两个少年坐在不高的土堆上面,面对着来势汹汹的两队人马,却如闲庭落步一般,随意间便定下了应对的策略。

    随后,少年们站起了身,纷纷将盔甲穿戴整齐,速度很快,非常快,往日里的应急训练在此显示出了强大的力量,敌人距此尚有五丈地的时候,少年们还是只着单衣,带着一丝懒散席地而坐,等到敌人进到土堆下方的时候,少年们却已穿戴整齐,披坚执锐,一身铁甲中只有脸上露出两个冰冷的瞳子。

    叶开看见少年如此娴熟的动作,也是一惊,但有了刚才的那一幕,所以也不显得如何惊讶,反倒是突见的木风,双瞳紧缩,心中再次涌出一丝不安,但是覆水难收,都到了这一步了,哪还有回头的路?

    就在此时,叶开却猛地停下了脚步,身后那些镇海帮的好手虽然不清楚大当家的打算,但是见过刚才少年们那震撼一幕的众人却在本能中不愿与少年们为敌,心中也存着一丝想法,此刻见大当家突然停下,便也纷纷飞快地止住了脚步。

    眼角的余光一直在注视着叶开的木风,看见这一幕,心中猛地一突,只是此时,土堆上的少年们却早已带着一股肃杀之气朝着他们冲了过来。

    郑泰不知叶开等人为何停在一丈开外,但是至少如今他们只需面对一支人马,己方兵力乃是对手的两倍,凭着鸳鸯阵的强悍威力,不可能吃不下来,战机稍纵即逝,郑泰立刻下令,将原定应对叶开的那一半人马收回,两百人合兵一处,二十队鸳鸯阵瞬间摆出。

    “合!”郑泰高喊一声,阵型突变,原本存于各阵之间的缝隙突然消失,队伍的后方瞬间向两侧分流,如同一块方形的泥块被人挤压变形,片刻间便成了长条状。

    连环鸳鸯阵,成型!

    如果说鸳鸯阵更适合分兵作战的话,连环鸳鸯阵便是团体战的利器。

    二十多把长长的狼筅伸了出来,犹如一条百足蜈蚣,一侧的腿在不断的摆动着。

    寒光阵阵,随后便是破碎的衣物混着一些肉屑在空中飞舞,血腥气瞬间在土堆下方的空气中蔓延。

    哀嚎的声音倒要来得晚一些,长矛刺出,这一回不再需要展示,所以,少年们没有再留手,刺杀的很准,锋利的长矛刺进敌人的胸膛,冰冷的钢刃刺破火热的心脏,少年们通过握矛的双手竟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心脏的跳动。

    “扑扑”的声响似乎也随着钢铁传到了少年们的耳中,只是如今的少年们却早已忘却了心中的那份不适,平静的抽出长矛,再平静的刺出,就如同每日都要刺上上千次的稻草人般。

    这一刻,这些鲜活的生命在少年们眼中也只是一个个枯黄的稻草人罢了!

    仅仅只是一次交锋,木风这边便倒下了十几位好手,那是彻底的倒下,心脏被刺穿可不就意味着彻底的死亡吗?至于那些只是损了几块皮肉的,那已算是大辛了!

    “啊啊啊!”木风大叫了起来,似乎也只有这样才能宣泄一下心中的那份震惊与狂怒。

    刚才也有三四根狼筅冲着他刷来,只是他握长刀,运气于腕上,“呯呯”几声钢铁交击的刺耳声响,伴随着一串的火星,木风生生磕退了少年们的兵器。

    只是这一回他们冲杀的太快,阵型臃肿,身后便是密集的兄弟们,他无路可退!

    于是,便只好再次挥刀迎上了再次横扫过来的狼筅。

    三个筑基而已,对于两百人的连环鸳鸯阵来说已经算不得什么了,于是郑泰便放弃了原先擒贼先擒王的打算,以堂堂之阵,直接碾压过去。

    而此时的少年们显然也有这个实力!

    青龙帮的队形开始混乱,前面的人惊惧之下开始向后退去,但是后面的人却依旧带着前进的惯性,毕竟这一次的交锋看上去很久,实际上也只在一瞬之间,后面的人自然也看到刚才倒下去的那些身影,只是,他们真的来不及做出反应啊!

    于是,本就显得臃肿的队形在这一刻变得更加的拥挤,整个队形,近百号人被人像揉纸团一般挤成了一团。

    如此一来,两阵接触面积开始变小,连环鸳鸯阵的杀伤力开始减弱,郑泰见状,单手向前一挥,道了一声:“合围!”

    连环鸳鸯阵的两翼便飞快的向前,犹如鸟的双翼,温柔却带着血腥,飞快地将那被挤成一团的青龙帮帮众围了起来。

    看见少年们阵型变化,木风心中大急,自然能看得出少年们的打算,自然想着趁对手合围之际冲出去,只是凡事不是人想就一定能成真的。

    木风想要开口招呼另外两位筑基高手,但是近百人挤在一起,他们就算功夫再高也施展不开,惊怒之下刚想发狠击毙身旁的同伴为自己求得身前一尺的空间。

    但是一直在注意着他们的郑泰又岂能让他们如愿?另外两个筑基高手那,分别有一队鸳鸯阵从大阵中分离出来,虽然分离,但是最后两位少年却依旧存身于大阵之中,不算彻底的分离,倒像一支突然伸出的手,死死地掐住了这两位筑基高手的脖子,使其动弹不得。

    而木风这里却有整整三队人马招呼着他。

    毕竟是筑基高手,虽然左右都是拥挤的帮众,但凭着手中大刀依旧飞快地抵挡着那忽左忽右的狼筅,以及那层出不穷的,鬼神莫测的长矛。

    虽然无法展开身形,施展高超的轻身功夫,但也无法让少年们轻易的捕捉到他,身形无法定住,少年们的钢矛便失去了准头,毕竟他们训练的时候还不长,机械式的刺穿倒是练的很到位,但那都是死靶,一旦目标移动起来,便要求长矛手有着更多的经验以及手感,而这些,目前的少年们却还未历练出来。

    但,即使如此,时间久了,这两位筑基高手的身上难免挂了彩,不是胸腹之间那被刮去的血肉便是大腿上、手臂上那被穿刺出来的血窟窿。

    木风的状况也不好,三只从大阵中伸出来的手,一次次的将其试图突围的目的击碎,少年们手中的长兵器不断的给他的身上带了一些伤口,虽不深,却一直在流着血。

    最惨的可能算是那些普通的青龙帮帮众了。

    合围的双翼再一次与敌人接触了起来,于是杀戮再一次开始,而且是彻彻底底单方面的杀戮,青龙帮的帮众们刚开始还想着拼死反击,但是心中刚刚涌起的那点血勇,却被前面那不断倒地不起的同伴们浇灭的一干二净,剩下的便是深深的恐惧。

    而恐惧是会蔓延的,尤其是这种眼睁睁的看着死亡来临,自己却阻挡不了的时候,恐惧会使人的心神飞快的崩溃。

    很快,凄厉的叫声此起彼伏,这种叫声和刚才那身体被伤时的叫声完全不一样,那只是痛苦嚎叫,而如今却是死亡的哀鸣,更加的高亢,极具震撼的力量。

    但嚎叫也没有持续多久!可能是随了大哥的性子,少年们真的不太爱说话,尤其是在战斗的时候,多余的言语让他们觉得厌烦。对于少年们来说,或者大哥教给他们的东西便是,战斗无非就是两种,生与死罢了!

    说的那么多有什么意义?意图靠着战前的言语,便能削弱对手的意志?这样的对手,还配成为他们的对手吗?

    不!不配!

    那样的人压根不值得少年们们出手,或者少年们压根就不会让这样的人成为自己的敌人!

    所以,少年们很烦战斗中叫喊的敌人,无论是嚣张的挑衅还是死亡前的哀鸣,他们都很烦,真的很烦!死就死了,叫那么大声干嘛?难道叫大声了就不会死了吗?那嗓子好的人岂不是活得最久?

    所以,少年们在厌烦的情绪下加快了收割的速度,一个又一个青龙帮帮众倒了下去。

    最终,当一队少年将手中的钢矛从一位筑基高手的胸膛中拔出的时候,那些普通的帮众已经全部倒了下去。当然,这位无名的筑基高手也就此与世长辞。

    于是,从交战开始,仅仅只是盏茶功夫,青龙帮上百人的队伍便只剩下了木风和另外一位筑基高手。

    二人的情形自然也好不到哪去,那位剩下的筑基高手,如今左手持刀,右手已废,右肩上一个贯穿的窟窿,竟能透过去看见他身后的景色,脸色苍白,是那种没有一丝血色的苍白,胸膛、腹部、大腿、脚踝,无一处不带着伤,鲜血早已将其染的通红。

    而至于木风,倒是要比那人好上一些,只是也仅仅是好上一些罢了!

    手脚倒是俱全,身上除了腹部和左肩上的两个血窟窿外,倒还算干净,只是一些零散的细伤。

    木风突然间感到四周空荡了不少,那是因为,其余的人都已死光了!

    麻木的转了下头颅,看了看身后遍地的尸首,木风双目开始通红,原来也很红,现在更红了,原来只是血丝,如今却是真正的鲜血,因为他的眼睑在这一刻,竟然被自己瞪大的瞳孔撕裂。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要宰了你们!”

    这一回,木风多“啊”了几声,可能是想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自己区别于刚才的愤怒,并且顺带还加上了一句威胁的话,那是市井之中,小混混们之间常说的话,木风可能已经很多年没说了,所以说的有些生涩,有些没什么新意,只是嗓音确实比较大!

    而在少年们看来,此时的木风无疑更加吵了,于是少年们便更加的厌烦起来,于是手上的动作便更快了起来……

    片刻后,那位低下头便能看见身后风景的筑基高手从此之后便再也不能欣赏人世间的风景了,至于冥界是否有更好的风景在等着他,这,就不得而知了。

    至少,少年们是不知道的,也不愿去知道。

    终于,只剩下了木风一人,只是短短的一刻,他的身上又多了两个窟窿。而此时,少年们却彻底围上了他。

    一个圆圈,二十几把狼筅,上百条钢矛,隐隐的对准了他。

    木风此刻竟笑了笑,也许这便是自己生命中的最后一刻了吧!

    木风举起了刀,准备用一种更加威严的方式告别这个世界。

    只是,这一次,远处竟又传来了一道呼喊……

    “住手!”rg

第二百零五章 正戏-扬州终战(下)

    声音传得很快,人来的也不慢,上一刻尚在远处,这一刻便已来到了少年们跟前。顶点小说..xstxt..

    但终归还是花了一刻,而在这短短的一刻里,几支钢矛已经刺穿了木风的胸膛。

    然后,少年们侧过身平静的面对着来人。

    “好好好!你们很好!”来人脸色阴沉,说出来的话自然也不带有丝毫赞赏的意思,仅仅只是表达一种情绪,愤怒的情绪。

    “你是谁?”少年大阵中,王铁牛透过头盔面罩上方的缺口冲着来人平静的问道。

    来人脸色依旧阴沉,只是死死地盯着王铁牛,没有回答的意思。

    但是王铁牛却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因为少年们正用同样的眼神看着来人,那是看死人的眼神。

    王铁牛看了看一旁已经呆滞的叶开等人。

    镇海帮帮众随即被这平淡的一眼惊的倒退了几步,这一刻他们的眼中暂时忘却了叶开这个大当家,只因内心深处的恐惧过于强烈。

    叶开没退,但同样被这一眼望的头皮发麻,谨慎的性格让他在看见少年们如此凌厉的斩杀一人之后便再未动手,并且寻了个机会将晚来一步的木风引诱了上去,打的自然是鹤蚌相争渔翁得利的主意。

    只是,他是真的没有想到,尽管已经将这帮少年人高看不少了,可是到头来竟还是低估了他们。

    这才多久?仅仅一盏茶的功夫罢了!这帮不会武功的少年们竟然就将青龙帮上百号人杀了个干干净净!全歼!彻彻底底的全歼!就连身手与自己相仿的木风都死的如此迅速。

    而再看这帮少年们,竟然一个都没少!仅仅只是几人受了些皮外伤,这……这种战绩,天下间最精锐的军队也不过如此吧!

    叶开如今十分庆幸刚才没有动手,不然现在躺在那里的便是自己和身后的一帮兄弟了!

    叶开不知少年们来自何处,又为何会在此雷霆出手,这一切他都不愿去知道了,如今在叶开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万万不能得罪这帮少年!

    叶开这一瞬间想了很多,但是王铁牛看他的这一眼却没有那么多的含义。看见王铁牛只顾震惊,没有向来人看上一眼,加上这人如此在意这个青龙帮的大当家,王铁牛便知道来人不属于扬州本地的海商,也不是青龙帮内剩余的高手,那便只能是七宗五姓的人了!

    对于这两方,王铁牛都没有任何的好感,方才看上一眼也不过是习惯性的探查敌人的来历,如今既已清楚,便无需多说什么了。

    所以,王铁牛只用一问来回应此人方才的愤怒:“你是宗师吗?”

    王铁牛神色很平静、淡然,仿佛说出来的那个词形容的不是武林中最顶尖的高手,而只是在市井之间遇到的一个挑着空担子的老者,询问的一句:“你是菜农吗?”

    所以,来人再次变得愤怒起来,他听懂了王铁牛那剩下的没有说出口的话,只有宗师才能对他们造成威胁,不是宗师的话,便只能败走,或是如同眼前的这近百具尸体一般。

    是的,王铁牛的意思便是如此,当初他们仅靠十五位少年便抵御住了号称宗师境下第一人的逍遥子孔轲,虽然那十五位少年都是第一批跟随着大哥,一路训练来的,战斗力强一些。

    而如今的这两百人,训练的时间尚短,尤其是练体的次数比不上那一批,毕竟虽说少年们如今不差钱,但是同样的一种药物,大批量采购的话,还是难免会有短缺,所以论单兵的作战能力如今的这帮少年们是比不上之前的一批的。

    但是,架不住他们人多啊!鸳鸯阵本就是能分能合,灵活度很大的阵法,就算单兵战斗力差一些,但是这里足足有两百人,就算来的真是宗师,少年们也有一拼的自信。

    何况来人显然不是宗师,可能怕是连孔轲的水平都不见得有,王铁牛又如何会担心呢?

    “好好好!”来人感受到了来自少年们的轻视,气极反笑道:“待我将你们抓住,定要抽皮扒筋!”

    来人也许是被恭维惯了,所以养出来一副颐指气使的性子,或许只是没有看见刚才那片刻之间发生的事,所以才会对少年们的实力产生一些误判,妄图以一己之力对抗少年们的大阵。

    或许,只是有着其他的底牌,所以才如此自信。

    所以,交战很快便开始了!

    但是,进攻的却只有少年们,来人方才气势汹汹的叫嚣,如今动起手来却只是依仗着自身的轻功不停地往后退着。

    少年们一开始没有将敌人围住,如今为了保持大阵的阵型,所以前进的速度不快,比起轻功卓绝的敌人来,更是慢的出奇。

    郑泰很快看出了对方的目的,想要凭借着自身速度上的优势将少年们相互间的间距拉开,从而让大阵的阵型瓦解,之后再回身而来,各个击破。

    来人虽然看上去嚣张但是心思却一点不少,只是如今被郑泰看破,少年们自然停下来追击的脚步,并且缓缓的退回了土堆的下方,以不变应万变!

    来人见此,深深的皱了下眉头。

    他自然看见了刚才木风身死前,少年们屠杀的那一幕,虽然看的不完整,但是他依旧能看出少年们摆出的这个奇怪的阵型才是这帮连功夫都不会的少年人强大的根本。

    所以他一出现便摆出了一副气势汹汹的嚣张模样,为的不过是激怒这帮少年人,在他看来,这帮少年人年岁不大,自己先嚣张后偷跑的做法想必能刺激到他们,让他们在追击的时候乱去阵型,如此自己才好出手,各个击破。

    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帮少年们竟然如此的平静!被骂的时候平静,被嘲讽的时候依旧平静,哪有一点年轻气盛的味道,完全不像是少年人的做派嘛!

    不仅追击的时候训练有素,阵型丝毫不乱,领队之人更是反应迅速,以至于他诱敌的计划没起到丝毫的作用。

    于是,随后的时间里,场上再度恢复了安静。

    最后来的这个中年人站在远处,平静的看着少年们,少年们自然依旧平静的等着,至于剩下镇海帮的一群人,早在叶开的率领下远远的避开了,向双方传递着一个明显的信号:“你们打你们的,我不参与!”

    “他在等人?”大阵之中,郑泰冲着王铁牛说道。

    王铁牛点了点头,说道:“一定是了!这家伙明显不是个笨蛋,知道打不过我们,便不再出手,如今又不离去,看来应该是七宗五姓派来跟在青龙帮身后,准备随时支援,或者发动偷袭,目标应该是镇海帮的人!”

    “是啊!只是没想到我们会出现,而且动作这么快,一下子就把青龙帮解决了,使其来不及援手,如今定是在等那些原本留着用来对付镇海帮的人手!”郑泰说道。

    说完,又环顾四周,冲着王铁牛问道:“你说他们会从哪来?”

    “无非就是水陆两道罢了!怕什么!”王铁牛回道。

    “也是!”郑泰点了点头。

    少年们刚刚缓缓的退回土堆,为的自然便是充分利用事先建筑好的工事。

    土堆所在乃是运河的一个拐角,这丈许高的土堆正好将两方来船的视线挡住,而在那看不见的阴影中,五艘全身蒙着黑色布幔的龟船就静静的泊在水面上。

    有了这些,少年们自然进可攻退可守。

    远处,镇海帮帮众所在。

    叶轩走上前两步,冲着叶开说道:“大当家,七宗五姓的那人在等什么人啊?”

    “对付咱们的人!”叶开回道。

    叶轩点了点头,他也看出了那人的异常,心中自有一番猜测,如今被大当家证实,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叶轩知道,今晚一定是七宗五姓的人和青龙帮木风之间一起为他们镇海帮设下的一个局,一个杀局!

    既是杀局,待会儿要来的人自然不是什么弱者,好险啊!要是没有这帮少年们,恐怕他们这些人今晚便在劫难逃了!

    “那他们撑得住吗?”叶轩此刻心中竟有些不忍。

    叶开平淡的回道:“那要看来的是谁,这帮少年也不是弱者!”

    “只是,七宗五姓的这个人明显刚才看到了少年们的实力,如今却依旧这般从容不迫,怕是来的人也不是什么小角色……”

    就在叶开感慨的时候,远处东面的运河水面上隐隐绰绰的出现了几个巨大的黑影。

    月色下,水面上有些薄薄的水雾,那几个巨大的黑影如同幽灵般飞快地掠来,很快便冲出了薄雾,来到了众人面前,竟是三艘双桅大船!。

    “糟了!是他!怎么会是他们呢?七宗五姓竟然请动了他们!这下这帮少年人危险了!”叶轩看清水面上来临的三艘大船后,心神震撼,不由自主的惊叫出声。

    叶开同样死死的盯着远处的来船,脸色阴沉,目光冷冽,口中吐出几个字:“双屿岛,汪海的人!”

    “大哥,要不……咱们先退吧!”叶轩看着大当家那阴沉似水的脸孔,犹豫的说道。

    事到如今,一切都很明显了!

    青龙帮与七宗五姓的人一同设了个局,引诱镇海帮叶开前来,然后由青龙帮与七宗五姓的高手在岸上拖住镇海帮等人,待双屿岛的人到来后,再将叶开等人一网打尽。

    而此刻叶轩却一下子想明白了许多事,为什么帮里的人事先一点风声没有?为什么他们会这么快同意青龙帮的约战?为什么他们会孤身前来?

    一切的一切叶轩都明白了!镇海帮里有内奸!而且此人地位还不低!

    再联想起最近这些日子里大当家对自己的安排,越来越多的事交到自己手上,这些无疑给了帮里的人一个信号:“大当家要传位与自己了!”

    如此想来,一切便清楚了!

    所以,叶轩更是着急,这边已经动手了,只怕城中的大院里已经变天了,决不能在此再待下去了!

    “大当家,快走吧!来不及了!”叶轩焦急的呼唤道。

    叶轩能想明白的事,叶开这个老江湖怎能想不明白?但是,他不愿!叶开不愿!

    看着那主帆上那个黑底白纹,双头蛇的标志,这个熟悉的标志无数次的在叶开脑中回荡,那股恨意,滔天的恨意让叶开一瞬间便忘却了所有,一心只想着冲上去将船上的人杀个干净!

    叶轩明显感觉到了大当家的意图,他自然清楚这是为什么,只是如今时间真的来不及啊!

    叶轩奋力的拉住叶开,大声呼喊着:“大当家,来不及了!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没错!如今场上的局势很微妙,双屿岛的人来之前便是和七宗五姓与青龙帮商量过的,当他们来临的时候,青龙帮和七宗五姓的人应该已经将镇海帮一行人围住了,虽不能取胜但至少能拖住他们,等到双屿岛的人一来便能直接出手。

    可如今,因为少年们的出现,青龙帮早已成了一堆死尸,镇海帮的人却几乎完好无损的站在一旁,而七宗五姓的这个高手孤掌难鸣。

    如今,针对镇海帮的包围不复存在,叶开等人完全拥有行动的自由,但是这种自由的时间很短暂,既然双屿岛的人来了,那么针对镇海帮的包围很快就会到来,而以镇海帮如今这百来号人,怎么可能抵挡得住双屿岛三艘大船上的数百强手?

    所以,叶轩才让叶开务必要尽快逃走。

    只是,此时,三艘大船上的人却明显看到了场上的一切。

    当先一艘船上,一位独眼大汉走到船弦边,伸手随意指了指场上,神态傲然的冲着七宗五姓的那位高手问道:“杨兄弟,这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三当家只需按照之前的约定出手便可,我家少主派出的下一批人手很快就会到来!”姓杨的中年高手神情冷漠地回答道。

    中年人冷漠很好理解,身为弘农杨氏族人,哪怕只是一个旁系,但是千年世家的风范依旧让他骄傲不已,此次如若不是大事所需,又岂会和这帮粗鄙的匪寇为伍?

    独眼大汉感受到了中年人的冷漠,独眼微微一眯,眼中精光一闪,却转瞬间消失不见。毕竟无论是七宗五姓这样的庞然大物还是中年人筑基巅峰的高手实力,都有资格让他重视。

    “好!”独眼大汉只是点头答了一句,便转过身冲着一旁的叶开喊道:“叶开,你这老家伙还没死啊?”

    本来被叶轩说动的叶开听见这一句话,心中的火气再次涌了上来:“你们没死干净之前,老子是不会闭眼的!”

    “呵呵,是吗?可惜,今天恐怕你就得归西了!肯定是见不到我死的那一刻了!”独眼大汉笑道。

    “那要你看你有没有那本事了!”叶开说着便准备纵身冲上去,只是被叶轩在身后死死地抱住了:“大当家,咱们快走吧!今天咱们没船,怎么打啊?”

    “哈哈,叶开,看见没?还是你家的晚辈懂事啊!”独眼大汉大笑道,虽然他的年纪与叶轩相仿,但是作为叶开多年的老对手,自然算是平辈。

    “放心,用不着那么麻烦!今天,你们都得死!”独眼大汉说得很平静,好像只是在述说一件很平常、很理所当然的事。

    独眼大汉看清了场中所有的人,却只去注意了杨姓中年和叶开等人,至于土堆旁的那些少年人自然入不得他的眼,不是他眼睛的问题,而是心里压根就没把这帮子少年当回事。

    但就在大船刚出现的那一刻,王铁牛和郑泰之间却发生了这么一番对话。

    王铁牛诧异道:“双桅大船?看造型不是洪州船厂造的啊!”

    郑泰说道:“没错,他们自己造的!”

    王铁牛更加惊讶了:“什么?这么厉害?”

    郑泰解释道:“他们以前在洪州船厂抢了一批船工。”

    王铁牛微微颔首,说道:“看来这些船工技术不错啊!这船造型上很像大哥说过的那些先进海船啊!”

    郑泰说道:“没错!用大哥的话来说,这帮人就算是需求带动创新!”

    王铁牛转过身来,冲着郑泰问道:“你怎么对这帮人这么熟啊?”

    郑泰回道:“那些天出海训练的时候老是能看见这样的船,一时好奇便跟了上去,后来派人打听出来的。”

    王铁牛再次问道:“那我们打得过吗?这么大的船啊!”

    郑泰闻言却神秘的笑了笑,笑容中带着明显的得意:“要是他们这回开的是洪州船厂的船,那还真有些难办,如今嘛……最多发射三轮扭力弹簧炮,这帮人就得去河里喂王八!”

    王铁牛瞪大了双眼,说道:“真的假的?”

    郑泰再次神秘的笑笑,回答道:“你就瞧好了吧!”

    说完,二人便领着少年们飞快地往土堆上跑去。

    一直在观察着他们的杨姓中年人见状,连忙冲着独眼大汉喊道:“快!阻止他们!”

    独眼大汉听见喊叫声这才将目光转了过来,此时,二百位少年却已经全部站到了土堆上面。独眼大汉却没有理会杨姓中年人的命令,反而饶有兴致的看着这帮少年们,犹如猫戏老鼠一般。

    随即,少年们却做出了让场中所有人都震惊的一幕,只见两百位少年们齐齐纵身一跃,土堆上便没了一个身影。

    杨姓中年人呆了!叶开呆了!独眼大汉也呆了!

    但很快,杨姓中年人却第一个反应了过来,没有水声!

    其实,水声还是有的,只是不是那中午水的“咚咚”声,而是船桨划过水面时的“哗哗”声。

    很快,五艘在众人看来奇形怪状的小船,从土堆后面的阴影中驶出,小船身上十丈,当然与那双桅大船相比便只能算是小船了。

    五艘小船驶出后,飞快地在运河中心处打横,用船的一侧对准了独眼大汉的三艘大船。

    独眼大汉依旧兴致勃勃的看着,一点反应也没有。

    随后,小船一侧的船壁竟然犹如拉门一般齐齐打开,从中露出一排同样奇形怪状的东西,看上去不像拍杆也不像床弩,反正独眼大汉没有见过,自然也无法想象这种东西会有什么威力。

    当然,他很快就体会到了!

    装弹,发射!

    同样是训练了无数遍的动作,少年们动作什么迅速、娴熟。

    然后……就没有什么然后了!

    石块的速度很快,非常快!

    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带着高速的动能破开了独眼大汉的胸膛,余威不减,再从后背穿透而过……

    到处是木板被石块击碎的声响,没有哀嚎,来不及哀嚎,只剩呼啸而过的石头在空气中摩擦发出的“呼呼”声……

    今晚发生的事,很震撼!也很诡异!

    经历了今晚的人在之后的人生中一直不愿相信在当年的那一晚发生的事是真实的。

    但有一件事却是被确认了的!那便是,独眼大汉,这个双屿岛的三当家的确死的比叶开要早,早很多!

第二百零六章 正戏-谈、判

    “木头!”郑泰望着王铁牛那疑惑的眼神,如是说道。

    “啊?”王铁牛惊讶出声。

    “这帮海盗造船用的木头多是就近取材,但东南沿海却少有粗壮的大木,当然这也不是最主要的问题,毕竟海盗们本来就是靠抢的,更重要的是这帮家伙们没有时间,要知道,做海盗的都是很忙的,尤其是汪海这样立志成为海盗王的男人。”

    郑泰一本正经却又带着显而易见的调侃,说道:“所以他们没有太多等待的时间,但是一棵树从砍下来到适合做船尤其是海船,中间要经历许多道工序,拿洪州船厂来说,最小型号海船上的木料都需要经过半年以上的准备,而大型海船需要花费的时间更长,但是海盗们船只的损毁速度很快,这就需要大量的新船作为补充,可时间上又来不及,他们又没有大哥教过的速成法子,所以便只好缩短木料的准备时间,但是用这样的木头造出来的海船,很脆!”

    “船身各处都很脆!平时还好,但是一旦遇到沉重的冲击,就会如同琉璃一般破碎,海盗们用这样的船只去抢劫,一旦遇到大的风浪便会被冲的支离破碎,这样一来又加快了他们换新船的速度,于是,这帮人就只能用这样饮鸩止渴的办法,一边坏,一边换了。”

    “估计这家伙这一回是想着反正是来内陆,不会遇上大风大浪,所以便开了这么几艘拉风的大船来,只是没想到我们的武器太犀利了。”

    王铁牛看着侃侃而谈的郑泰,一阵无语,许久后才出声问道:“这些都是你出海这些天来无意间查到的?”

    郑泰昂着头,理所当然的说道:“没错!”

    王铁牛狐疑的看着他,许久后,郑泰生受不住这才悻悻的说道:“好吧,都是大哥让我查的!”

    “大哥让你查这些干嘛?”王铁牛好奇的问道。

    郑泰耸耸肩,摊开双手,回答道:“不知道,出发前大哥把我找去,让我这回出海的时候去沿海看看,看看沿海的地形,找找有没有合适的落脚点,还有附近有没有什么海盗等等。”

    王铁牛闻言,低头沉思片刻,没有想出大哥如此做的意义,便也不去再想,抬起头来,冲着郑泰说道:“好了,扬州城的事已经完了,我们接下来去江宁。飞鸽传信一天后就会到豫章,过几日想必扬州城市舶司的公文就会传开,老四那边想必过几日也会在益州开始,如今这计划也到了要结束的时候了。”

    郑泰微微颔首,沉默的指挥船队向东驶去……

    距离那一晚的战斗已经过去了数日。

    那一晚,在少年们用凌厉的攻势将独眼大汉带来的双屿岛海盗送去河里喂王八之后,杨姓中年人所说的七宗五姓接下来的后手也赶到了场间。

    竟是一队队的士兵,准确来说应该是扬州折冲府的府军。在扬州动乱半个多月后,负有保境安民职责的军方终于姗姗来迟。

    军方的到来自然带着大义名分,毕竟师出有名嘛!打着调停旗号来到场间的府军,这才发现现状和之前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本该死伤殆尽的镇海帮等人此刻竟完好无损的静立在一旁发着呆,而杨家的那位高手同样傻站在一旁,一眼看去,双方竟不一而同的用震撼的眼神看着不远处的河面。

    于是,府军们同样抬眼望去,只见运河边有一个座小土堆,土堆的下方是一片尸首,其中青龙帮的大当家正瞪大了双眼倒在地上,胸膛上是几个斗大的的窟窿。

    然而,最为震撼的画面却不是此处,在不远处的运河水面上,飘满了各种形状的破碎木块,混杂着许许多多的尸体,鲜血已经将整整一段的河水染的通红,河面上有着几根长长的柱子,看上去像是大船的桅杆,上面飘着一面黑色的旗帜,上面是白色的双头蛇,府军们知道,这是东南海域有名的海盗窝,双屿岛的旗帜。

    于是,他们更加的震撼,因为现实发生的一切实在和他们之前想象的不一样,本该死的人安然无恙,布局杀人的一方却死了个干净,巨大的反差让他们一时间回不过神来。

    只是,运河上另外的五艘用黑布蒙起来的怪船却将他们的视线拉了回来。

    船上的少年们冷漠的看了他们一眼,然后竟将船只两侧的木壁拉上,然后大摇大摆的驾着船离开了现场,毕竟他们只是来杀人的,而不是来造反的,杀了府军自然就等同造反,所以,少年们走了,走的从容,走得淡定。

    看见这一幕,杨姓中年松了口气,刚来的折冲府都尉也松了口气,这位折冲都尉也不是蠢人,看看杨姓中年人和叶开呆若木鸡的眼神,自然能猜出场中一切的异常都与那帮少年人有关。

    如今,死神远去,他们自然会松一口气。

    于是,接下来,叶开便领着镇海帮的人火速往回赶,折冲都尉却毫无反应的看着这一切,也只能毫无反应!对于这位折冲都尉来说,死了的镇海帮帮众自然不会在意、也不能在意他们做些什么,可如今,活着的叶开却不是他想、或者他能对付的了的,所以,他便只能默默地看着。

    于是,这场谋划已久的战斗便如此突然的结束了,原因便在于一帮少年看见了一个侥幸未死的小女童悲伤的哭泣,于是少年们便决定杀些人,于是少年们便真的杀了些人,于是少年们便打破了七宗五姓的一次谋划。

    接下来的事情有些复杂,却也很简单,复杂是因为参与进去的各方势力太多,随处可见的是各种各样的利益交换,简单却是因为结果的简单。

    少年们在城外展示出来的惊人战力让随后闻之的扬州城内各方人马都震惊不已,然而真正为之恐惧的却只有华清一人。

    于是,华清这个如今太守府的红人当晚便赶到了少年们落脚的地方,对于他的到来,王铁牛没有感到意外,要是对方连他们的所在都找不到,那也不值得他们做这么多了。

    是的,少年们今夜杀人除去为了泄气外,也是为了敲山震虎,而这只虎便是华清!

    虽然,华清如今的地位权势不值一提,但是王铁牛却依然对之保持了很高的重视,对于这么一个聪明人来说,也值得少年们大费周章的干一场。

    于是,接下来便又上演了一幕“负荆请罪”的戏码,最后,王铁牛敲打了一番华清后,便再一次将其放了回去。

    而回去之后的华清仿佛也真的“洗心革面”了一般,一丝不苟的完成着事先与王铁牛约定的计划。

    但,华清虽然聪明,却也没有让扬州城内诸人停下争斗的实力,真正终结扬州之乱的人乃是一个人,一个从长安赶来的人,此人便是户部的员外郎,市舶司的缔造者,如今市舶司的直属上级,邹润。

    阔别故乡十余年后的邹润,再一次踏上故土之时,看见的却是满目的疮痍,到处是破败的建筑,冷清的街道,甚至大街两旁随处可见的倒在一旁的已经变得冰冷的尸体。

    邹润此前在脑中回想过多次故乡的情形,各种各样的都有,却是万万没有想到,那个传说中繁花似锦的故乡竟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于是,邹润很震惊,然后很愤怒,所以他径直来到太守府衙找到了童钰,不顾自己的品级比对方还要低上一级,大声质问着他。

    而童钰却只是平静的听完他的质问,随后冷漠的说道:“你如今看到的这一切,全部是因市舶司而起。”

    然后,童钰接着用平淡的语气向邹润述说着最近在扬州城内发生的一切。

    邹润越听心中便越发的寒冷,童钰的语气很平淡不带有任何的评价,但正是那些平淡的语气让他感到愈加的悲痛,随即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当中。

    “你的本意没错,怪只怪这帮子世家豪门心太贪,血太冷!”童钰不知出于怎样的情绪,在看到邹润那悲痛欲绝的神情后竟然说出了这么一番话来,也许是在对方的身上看见了当年自己的影子。

    邹润不知自己是怎样离开的太守衙门,游荡在冷清的街道上,邹润渐渐的从自责中走出,再次坚定了起来:“我必须得为家乡做些什么,哪怕只为了赎罪!”

    决定作出后的邹润便行动了起来。

    隔天他便以市舶司的名义邀请扬州城内正在争斗的两方势力,七宗五姓以及东南海商,齐聚一堂,商议着扬州的未来。

    邹润看得很清楚,如今发生的一切,关键便在于这争斗的双方是否能妥协,所以他便索性将所有人召集到一起,试着用谈判的方式来结局这一切。

    书生式的思维让邹润把一切的问题想的都很简单,所以找出来的解决办法也很直接。

    但是,恰巧这一次,对于扬州城的问题,他的这个最简单、最直接的办法却是最适合也是最好的办法。

    因为,扬州城内的双方争斗到如今,实在是有些累了!不是体力或是精神上的疲惫,而是双方争斗了许久之后居然发现已经无法奈何的了对方了。

    七宗五姓的人来势汹汹,但是毕竟是外来者,比不上东南海商在扬州经营上百年,根深蒂固,本就是客场作战,加上最开始又没占到先机,虽然后来在卢宗保的指挥下,不停地借力打力慢慢的占据上风,再得到童钰的投靠后,甚至想出了一击就能战胜对方的办法,最后借由镇海帮内的叛徒成功将叶开这个东南海商的元老级人物诱到了陷阱之中。

    本来打的便是击杀叶开,掌控镇海帮的主意,一旦成功将镇海帮拿下,七宗五姓便等于掌控了东南海商们的半壁江山,毕竟他们一旦有了船队、有了经验丰富的水手船长,那么他们最先的染指海上贸易的目的便成功的达到了,至于剩余的本地世家豪门,他们又不是想要破家灭族,目的已经达到哪还争什么啊?

    可是却被突然出现的少年们将他们的计划彻底的击溃,如今叶开已经将镇海帮内的叛乱者肃清,而有了防备的叶开又哪里还会轻易上当?

    所以,七宗五姓的人实在对目前的局势没有任何的办法。

    而东南海商集团又何尝不是在苦苦支撑着,面对着来势凶猛的北方千年世家,他们这些新进的势力本就有些底蕴不足,毕竟,在长安的朝堂之上他们的实力远远比不上这些中原世家,如若不是凭借着主场作战的优势,很难想象他们是否撑得下来。

    于是,便只好苦苦的支撑着。

    可是,撑到了现在,争斗的双方却发现他们的争斗已经开始动摇了扬州城的根基!

    大乱来临后,扬州城的商人们越来越少,这座大唐最著名的商业城市正以可见的速度迅速的萧条下去。

    没了商业便没了扬州城!扬州城残破后,受到损失最大的无疑将是他们这些已经几乎买下了扬州城的人。

    于是,在相持许久却又无法消灭对方后,谈判也成了双方想要做的事,只是一直没有这个契机。

    而邹润的到来无疑给了他们一个最好的契机!

    于是,他们便来了!接到邹润的通知后,很快的便来了!

    谈判便波澜不惊的开始了。

    照常的是漫天要价就地还钱的把戏,虽然双方都很明白这么做没什么意义,但是谈判本就是一件没有多少意义的事,大部分的事都是在谈判背后就已经决定了的,双方的底线,各自心中有数,以上的一幕不过是预热罢了。

    于是,预热之后,双方开始各自提着自己的要求,七宗五姓已经吃下去的地皮自然没有可能在吐出来,这一点东南海商们也心中有数,但是市舶司衙门的位子却做了重新的选择。

    木风已死,青龙帮已灭,七宗五姓的人自然不会再在意原先的那个建衙地,索性便同意了对方。

    然后便是最为关键的地方,对与七宗五姓来说,此次扬州之战虽然收获巨大,成功拿下了几乎半座扬州城,但是最初染指海上贸易的目的却没有达到。因为木风一死,青龙帮便土崩瓦解,虽然他们花大价钱拉拢了一些水手、船长,但是那个数量远远不够他们大规模出航用,而且海上贸易人员折损太大,说句不好听的,这点人还不够死的呢!

    可是其余的海帮如今早已被东南海商们严防死守,让他们很难再招到人手,所以,下海经商的目的依旧没有达到。

    而对于,东南海商来说,这一次的损失无疑更大,丢了近半的扬州城不说,这些天来光顾着争斗,荒废了生意,还不知损失了多少。海外的货物运不回来,国内的东西销不出去,海商们在国内、在海外各处货点的货物堆积如山,而更严峻的是海外的那些化外野人这么长时间得不到来自中土大唐的精美器物,如今已经将愤怒洒到了海商们派出去进驻在海外货点上的掌柜和伙计身上。

    如今,这些海商们当初耗费心血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海外站点,正面临着灭顶之灾,要是本土再不能派人前去解决,多年来的心血便会付诸东流,海商们的根基也会受到惨重的打击。

    所以双反都极度渴望早日恢复正常,同时最好能想出办法来弥补他们受到的损失。

    于是,就在这样的氛围之下,一直安静的坐在一旁的扬州太守童钰,便提出了这么一个法子:“要不将市舶司的辖区扩大些?不要老盯着扬州城嘛!南方有海商的地方还有很多嘛!”

    此言一出,满堂皆静!

    卢宗保等人早已知晓自然不会说什么,童钰的这个方法无疑是和他的口味的,无论是从七宗五姓插手海上贸易的立足点来说,还是从他们最初开始这个计划打击豫章豪族的目的来说,将市舶司的辖区扩大本就是他们想做且一定会去做的事。

    而对面的东南海商们在低声讨论片刻后,一个个也眼光发亮!东南海商集团说起来好像范围极广,事实上也是如此,这个海商集团内部的各个大海商们生意的分部几乎遍布大唐整个的东南沿海。但,却不能说东南沿海就只有他们这一群海商,恰恰,这所谓的东南海商集团其实全部都是依托着扬州城,以扬州为根据地发展起来的一个以海上贸易为主的经济实体。也就是说,还有有以别的城市为基础发展起来的海商集团,只不过扬州这帮人占着扬州城这个南方最大的城市,实力比之其他要高出不少罢了。

    但是,其他人的实力也不弱啊!在扬州城尚且需要顾忌着乡土之情,不好下狠手,但是去了别的地方,那买起地皮,或者说是抢劫起来,可不用再心软了!正好用来弥补自家的损失。

    于是,扬州的这帮海商们很快就统一了意见。

    只是,在场却有一个人万万不会答应这一条,那便是这场谈判的召集者,邹润。

    “不行!决计不行!”邹润一听童钰说完立马叫出声来。

    你们这帮冷血的世家豪门抢了扬州城还不够,还想去祸害其他的城市,想也别想!

    只是,当童钰的话一说出口,在场这些冷血无情的人便第一时间下定了决心,再次抢劫的决心!

    于是,他们不顾邹润的呼喊,用冷漠的眼神看着他。

    于是,邹润便知道自己无法说服这帮已经疯狂了的人,于是,他便将希望寄托在长安的朝堂,于是,长安的那帮子高官大员们再一次体现了他们同样的冷血。

    于是,一张关于扩大市舶司辖区的公文很快就下发到各地了。

    而其中,便正好有着豫章城……

第二百零八章 正戏-酒肆中的赌徒

    初的变动开始于豫章城北边的一座小镇,小镇不大,一条南北走向的中心大街贯穿了整座小镇,大街两旁分布着一些寻常的店铺。

    一家肉铺,一家酒肆,一家粮油铺子,一家布庄还有一家供南来北往的客人们歇脚的大车店,这些便构成了小镇的全部。

    很普通,很寻常,如同世间绝大多数乡间小镇一般。镇子上住的人也很寻常、很普通。

    因为普通所以单纯,因为寻常所以质朴。总之,小镇上的人遇到了事,不会想太多,多数只从本心出发,或者说,只是忠于自己的喜好,无论这种喜好在旁人眼中如何评价。

    小镇中心,那座全镇最高的建筑,有着二层楼的酒肆内,此刻,南来北往的旅客们正在大厅内端着大酒杯,一边豪饮,一边述说着旅途上的趣事。

    当然,这一次的话题有些单一,因为这一次的客人旅行的目的也很单一。

    小镇地处豫章城西北,比吴越镇更西北的位置,乃是豫章城重要的陆上交通枢纽。

    而此时来豫章的这帮旅人们自然也不是独行客,毕竟那随身而来的一车车银钱也不是一两个人能带的了的。

    是的,在这个时间赶来豫章的人,大部分都是被市舶司吸引而来的,当然,这么说有些避重就轻,直白一点的说,这些人都是为了赚钱来的,赚大量的钱。

    所以,这么一帮人聚集在一起,能聊的话题自然会有很大的雷同。

    酒肆的一楼大厅,靠门的一处位置,五六个中年大汉聚在一起,就着浊酒,醉眼迷离的聊开了。

    “嘿,你们知道吗?豫章城出大事了!”一位秃顶汉子身子向前倾,伸长了脖子,冲着其余几人神神秘秘的说道。

    “大兄弟,出啥事了?”一位身材高大,体形健壮,说话带着幽州一带口音的壮汉迷惑地问道。

    其余几人同样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大感兴趣的看着秃顶汉子。

    秃顶汉子眼见众人看来,满意的轻酌一口水酒,方才一脸镇定的问道:“你们知道扬州不?”

    “这话说的,扬州谁能不知道啊?俺还去过好几回呢!”幽州壮汉接嘴道。

    “那你知道扬州城上个月都发生了什么不?”秃顶汉子再次问道。

    幽州大汉实诚的摇了摇头,说道:“俺那都是好几年前去的扬州。”

    “别磨叽了!大兄弟,有啥事直说吧!”

    “就是!就是!有话快说!别耽误咱们喝酒。”

    秃顶汉子见众人已有些不耐,随即也不再卖关子,直接说道:“话说那扬州城上个月兴起了一桩买卖,一桩大买卖!”

    秃顶汉子不自觉的又起了拖沓的毛病,再次看见众人等不及的眼神,连忙接着说道:“这桩买卖就是买卖地皮!”

    “这买卖,那可是真赚啊!不瞒大家伙,我一大舅哥的二表弟的小姑夫,年前,就过年前,家中的钱财还没我多呢!可就是在扬州呆了一个月,做了一个月的生意,知道他现在赚了多少不?”

    说完,秃顶大汉瞪着迷离的双眼扫视众人。

    众人随即纷纷摇头。

    秃顶大汉再一次喝了口小酒,这才满意的解答道:“一百二十万贯!整整一百二十万贯啊!”

    一边说还一边用手比划着,只是一只手比划不过来,便又放下酒杯用上了另一只手,随后却发现,原来两只手也比划不过来!

    于是,便只好放弃了这个用肢体语言强化气势的打算,转而开口继续强调道:“不是一百二十贯!是一百二十万贯!一百二十万贯啊!就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你们说说,这买卖赚不赚?”

    “哎呀妈啊!大兄弟,你可别在这瞎扯犊子了!就俺们那旮旯最厉害的绺子,让他抢上一个年也不见得能抢到这么多钱!做啥买卖能挣这么多啊?”幽州大汉不信,出言驳斥道。

    秃顶大汉一听,大急!立马直起了身,挥舞着手臂,大声说道:“谁瞎说!谁瞎说了!我说的都是实话!要有一句假话,就让……就让我死后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唐人多信佛,众人听其发下如此毒誓,便也就信了。

    秃顶大汉虽然醉酒,但是当这誓言一出口,酒也醒了大半,连忙在心中补救道:“佛爷爷、佛奶奶,我可没说假话啊!就是……就是那人……他不是我亲戚,就是一路上遇到的客商,您可大发慈悲,饶了小的这一回吧!”

    “那大兄弟,你说的这事跟豫章城有啥关系嘛?”幽州大汉接着问道。

    秃顶大汉醉酒被惊醒,此刻再一看这幽州汉子,心中便有气,正想呵斥几句,却又看见了对方那壮硕高大的身材,只好悻悻的放弃这个想法,没好气的说道:“当然有关系了!知道扬州城为啥能兴起那么赚钱的买卖不?就是因为朝廷上个月新立了一个衙门,叫什么市……市舶……市舶什么来着?”

    秃顶大汉歪着脑袋想了片刻,这才恍然大悟道:“哦,对了!市舶司!”

    “就是这么一个衙门,最初的时候设在扬州城,于是扬州城的客商就多了很多,然后地皮价格就涨了起来,然后地皮买卖就兴起来了!”

    “大兄弟,你是说,这个劳什子市舶司也开到豫章城来了?”幽州大汉问道。

    秃顶大汉点了点头,回答道:“没错!就在前些天,朝廷刚发布了公文。而且这些天来,豫章城的地皮价格已经上涨了十几倍了!看样子还得涨下去!而且我还听说,城里各家的牙行里都挂着大量收购地皮的单子,价钱高的吓人!不仅收城里的地皮,就连城外的耕地、荒地也照收不误!听说价钱已经涨到好几千贯一亩了!”

    “而且难不成你们没发现?今天来这酒肆里的人就咱们一伙独行的客商?其他的都是成群结队来的?”秃顶汉子压低了声调,神神秘秘的说道。

    众人闻言,举目四望,果真发现今日酒肆里落座的客人都只是一拨一拨壁垒分明的坐着,全然没有之前那种喝醉了酒随意串桌的人。

    “还真是唉!怪不得俺发现后院停着那么多辆大车呢!难道……唉呀妈呀!那些……那些该不会都是钱吧?”幽州大汉咋咋呼呼的叫了起来。

    秃顶大汉见状,连忙惊吓的捂住了他的嘴,随后慌张的左右看了看,待确定无人注意后,这才冲着他低声呵斥道:“你想死啊!瞎咋呼啥?”

    幽州大汉也不笨,闻言心中惊恐,额头上也出了细密的冷汗,随即也连忙左右看看,没发现什么异常,这才心有余悸的喘着粗气。

    喝酒喝到这一步了,众人也没了继续下去的心思,草草的会了账,匆忙的离开酒肆,有的回大车店歇息,有的架上车马远行,各自散去了。

    旅途中的相遇总是短暂的,只是人生长途中掠起的一朵小小浪花,被风一吹便消失不见,只留下或平淡或美好的一次回忆。

    当然,正如风,起于青萍之末,一只小小的蝴蝶轻轻煽动翅膀便能引起万里之外的一场巨大风暴。

    豫章城,离此不过二百余里,距万里还差得很远,但是风暴却一点也不算小。

    酒醉的几人自然没有注意到,就在他们畅谈之时,他们的话语早已被酒肆中的有心人听了去。

    酒肆二楼,那不多的几处雅间中,一位肤色白嫩,身材发福的中年人,正坐在上首的主位,在他左手一侧的乃是一位身材魁梧,古铜色皮肤的中年壮汉,另外左右还坐着多位面白无须,伙计打扮的青年,以及身形健硕、英气逼人,家丁打扮的青少年。

    众人正在一边吃着酒食,一边听着下面那些人的谈话,直到那几人匆匆离去,上首的中年人这才开口说道:“看来,扬州城的消息没有错!”

    本来,用皮肤白嫩来形容男子有些不恰当,但是这位中年人的皮肤真的十分水嫩、顺滑,比起很多妇人都要白嫩不少。

    下首的那位魁梧大汉闻言,接话道:“孙……孙管家,既然扬州城的事都是真的,那么此趟来豫章,家主交代的事定然不会有问题的!”

    上首的中年人伸手摸了摸嘴角的两撇小胡子,动作看上去有些生涩,闻言微微颔首,说道:“但愿如此吧!这一回家主交代咱们办的事,事关重大!家里可是把所有的家当都拿出来了,万万不能有失啊!”

    下首的魁梧大汉闻言,抱拳说道:“属下明白!绝不会有任何闪失的!”

    上首中年人眼看魁梧大汉一本正经的样子,微微笑了笑,宽言说道:“程教头放轻松点,这么长的路都过去了,眼看马上就要到豫章了,想来不会再出什么事的!”

    被称之为“程教头”的魁梧大汉闻言,勉强挤出一丝笑颜,回答道:“小心无大错嘛!毕竟这一回家里拿了这么多钱出来,属下万万不敢有半点马虎!”

    上首中年人闻言,满意的点头,说道:“程教头忠于职守,某家都看在眼里了,回家后定会向家主和老祖宗如实汇报的!”

    魁梧大汉闻言,脸上终于有了笑意,遂拜谢道:“多谢孙管家美言!”

    上首中年人微笑点头,接着说道:“来的时候家主吩咐过,让咱们到了豫章后先去拜会一下先生,到时程教头随我一同去吧!”

    “不知先生乃是?”程教头问道。

    孙管家却只是笑笑,说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于是,众人接着用餐。

    而听到那几位醉酒之人酒后言语的有心人却不光是客人,一位看上去二十来岁在酒肆内做工的青衣伙计同样用心记下了这些话语,其中记得最清楚的几句便是那秃顶汉子强调过的数字。

    “一百二十万贯”以及“几千贯一亩”,这两个数字,青衣伙计记得很清楚,也许是因为经常算账的关系,也许只是因为他对于钱财有着很深的执念。

    或者说,他很缺钱!

    于是,酒肆打烊之后,青衣伙计便连忙赶回了家。

    青衣伙计的家就住在离小镇十几里远的一处乡间小土院内,院子外面是一条潺潺的小溪,溪水旁插着几棵柳树。

    正是吃晚饭的时辰,沿着小溪,两岸各家各户的小土院内正从烟囱中往外冒着缕缕的炊烟,伴随着淡淡的饭菜香气。

    青衣伙计此刻却没心思去理会这些,匆忙的赶回家中,推开房门,不去理会正在忙碌的妻子以及躺在竹榻上的老娘,一头扎进屋子角落的那几个破旧的大木箱内,翻箱倒柜的便寻找了起来。

    一边找还一边低声嘀咕着:“在哪呢?在哪呢?我记得是放在这里的啊!怎么不见了?”

    忙碌着的妻子眼看丈夫将她好不容易收拾好的几件冬衣仍的到处都是,便连忙上前问道:“找什么呢?”

    “地契!地契呢?你把地契藏哪去了?”青衣伙计气急败坏的冲着妻子大声喊叫道。

    “什么……什么地契啊?”妻子心中大惊,却依旧强自镇定下来,说道。

    “少他娘的装蒜!我们家还有什么地契啊!当然就是这几间土房的地契了!”青衣伙计大声斥骂道。

    妻子一听,心中立刻冰冷一片,用手撑着竹榻的扶手,勉力支撑着倒地的身子,带着哭腔,说道:“你……你又想干什么?你还知道家里就剩下这几间土房了?你还要不要我们娘三儿过了!”

    “这么些年,你天天赌,月月赌,好好的一个家就给你败成这样了啊!你……你还想做什么?”妻子凄厉的声音响起,伴随着不知流过几回的泪水。

    竹榻上本有些昏昏沉沉,重病不起的老娘,听见媳妇熟悉的哭声,随即醒来,也就知道了发生了何事,连忙挣扎着爬起,用颤颤巍巍的双手,指着青衣伙计,有气无力的斥骂道:“你这个混蛋!你……你又想祸害这个家是吧?他爹啊!你怎么就走的那么早呢?留下这个不争气的孽障,让我这个老太婆怎么管的了啊!”

    随后,一老一少,两个妇人便在屋中大声哭了起来。

    青衣伙计看见这熟悉的一幕,不由得头大如斗,随即大声呵斥道:“够了!嚎什么嚎!告诉你们,老子这回拿地契是为了去赚钱,好多好多的钱!”

    “赌博也是赚钱吗?”妻子立马顶了一句。

    “这回不是去赌!而是去卖!几千贯铜钱一亩地!卖了地,我们就能有好几万贯了!到时候我们家也能有万贯家财了!”青衣伙计驳斥道。

    只是他如此说,妻子和老娘又如何肯信,只当他赌钱又赌输了,在此胡言乱语,遂死活也不肯将地契交出。

    青衣伙计无奈,只好用上了之前常用的办法,压着妻子暴打了起来,只是家中就剩这几间土屋了,妻子却是死也不肯将其交出。

    青衣伙计大急,手上的力气便大了起来,一边打还一边大声叫道:“你给不给?臭娘们,不给,老子就打死你!”

    说完,抄起地上的一个细木棍,用力的朝着妻子的额头挥了下去。

    “砰”的一声沉闷的响声,妻子的额头立刻紫青一片,隐隐的带着丝丝血迹。

    竹榻上的老娘见状,连忙挣扎着从竹塌上爬了下来,使尽浑身力气朝着青衣伙计撞去,猝不及防之下,青衣伙计被撞翻在地,但片刻后又重新爬了起来,再次恶狠狠的向妻子扑来。

    一旁的老娘见状,担忧儿媳出事,无奈之下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兜,狠狠的向着青衣伙计甩去,同时大声骂道:“给!拿过去!你这个畜生,再别回来了!”

    青衣伙计连滚带爬的跑去将布兜捡起,拆开之后取出里面一张发黄的纸,看清了上面的字迹,确定正是自家这几间土屋的地契,连忙飞快的收好。

    爬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跑到案几上抓起一把胡饼,随后却又放下了一半。

    走到门口,回头冲着妻子和老娘说道:“你们等着,这一回我一定给你们带回来万贯家财!”

    两个妇人却只是相拥在一起,低声的抽泣着,那里会信这青衣伙计的话语,毕竟以往又有哪一次,他不是这么说的呢?

    青衣伙计见状,摇头叹息,什么也没说,径直离开了院子,朝着东南方大步走去,那是豫章城的方向!

    小院周围的邻居,听见院中妇人的哭喊,连忙热心的跑来相助。

    众人扶起地上一老一少两位妇人,随后便一边摇头,一边叹息道:“唉!这孩子以前多好的一人啊!怎么如今就成了这幅模样呢?”

    “是啊!多好的一个家,就这么给他毁了!”

    “本来还有几亩田地,前几年也给他卖了,现如今竟是连这住的几间土屋也要卖了,这让以后一家子人怎么过活啊!”

    “唉……”

    就在众人留在土屋内感慨青衣伙计悲惨命运的时候,这个他们眼中悲剧人物的代表却怀揣着足以改变命运的一张薄纸,风餐露宿,一路奔波,足足花了一天一夜,终于在第二天的下午,太阳快要下山的时候,赶到了豫章城……rg

第二百零九章 正戏-抢占先机

    豫章城西门边有家牙行,平时做的多数是替人收购或者贩卖些货物的买卖,当然最近这些天来,店里自然也接了许多收购地皮的单子,只是挂出去许久,却至今未收到一块地。

    店里的伙计虽然也想赚那高额的佣金,奈何一位卖家也没有,只得将其束之高阁,每日间用饱含期望的眼神看看,随后便各自忙碌去了。

    青衣伙计来得正是时候,再过半个时辰,牙行便要关门打烊了。

    “那个……请问这里是牙行吗?”青衣伙计站在牙行门口,战战兢兢地冲着门边一位伙计问道。

    那牙行的伙计瞥了他一眼,看见竟是一个身着青衫,一身土气的青年,一看就不像是个有钱人,也就没了兴致,不情不愿的回了句:“是,你要干嘛?”

    青衣伙计虽然也在酒肆做工,南来北往的商旅见过不少,但是如豫章城这样的大城却是头一次来,再被这牙行伙计用蔑视的眼神看了一下,顿时便没了平时的那股子伶俐劲,说起话来也结结巴巴的。

    “请问……这里……可以卖地吗?”青衣伙计手足无措的问道。

    那牙行的伙计一见如此,便更加认定这是一个从未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也就越发没了耐心:“要买地?去那边挂单吧!”

    说完便准备转身离去,却不想青衣伙计突然间从后面拉住了他的手。

    “乡巴佬,你干什么?快放手!”牙行伙计也是一惊,随即大声呵斥道。

    青衣伙计却赶忙说道:“不……不是!我不是来买地的,我是来卖地的!”

    “什么?你说你来干什么的?”牙行伙计下意识的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某个朝思暮想的词汇,暂时按下了火气,满怀期待的看着对方。

    青衣伙计只好再次说了一遍:“我是来卖地的!”

    这次他说的很慢,所以,牙行伙计听得很清楚。顿时脸上的阴霾全消,换上了弥勒佛般可喜的笑意:“客官,您请!您快请!”

    说着便顺势拉住了对方依旧搭在自己手上的手臂,牢牢的抓紧,生怕跑了去,另外一只手轻柔的为客人挽起衣衫的前襟,将其领了进来,同时温和的说道:“客官当心!”

    牙行伙计将客人领到了楼上的雅间,并亲自为其斟上了一杯浓浓的茶汤:“客官请喝茶!”

    “客观稍等,我这就去给您拿单子!”牙行伙计说完便躬身退下,随后连忙飞快地跑向柜台。

    “快!快把收购地皮的单子给我,有人要卖地了!”牙行伙计实在难以抑制心中的兴奋,喊出口的声音难免大了一些。

    “你说什么?”柜台内的老掌柜猛地抬起头,冲着伙计问道。

    “有人……有人要卖地了!”伙计刚跑了两步,如今气喘吁吁的回道。

    “掌柜的,您倒是快点啊!”伙计焦急的催促道。

    “急什么!你给我小声点!”老掌柜低声呵斥道。

    老掌柜随即转头叫过来另一位伙计,对其耳语道:“快!去通知东家!”

    刚才那伙计被掌柜的训斥了一番,安静了片刻,如今见掌柜安排完毕,赶忙再次问道:“掌柜,这地还要不要啊?人还在那等着呢!”

    “吵什么吵,如今这事轮不到我们来做主了!”老掌柜乜了他一眼,说道。

    “啊?那……那这抽头……”牙行伙计大惊失色的喊道。

    老掌柜却只是看了他一眼,便低头忙活去了,留下一脸颓然的伙计呆立在原地。

    却说,另外一个伙计离了牙行后,便拼了命的往东家的住处跑去,他的东家不是别人,正是黄家家主黄宪。

    本来黄宪家的这家牙行只不过是为了自家生意方便而开设的,由于牙行这种产业的名声不佳,所以也就不受黄宪的重视。只是近日来豫章面临着如同扬州一般的大难,所以黄宪亲自下令,牙行内一有风吹草动便要上门汇报。

    而最近这些日子,所谓的风吹草动自然指的便是地皮的买卖。前几日,万家家主万德昭召集他们这些豫章城内最大的一批世家豪门聚了一次,并且统一了一番认识。

    这些豫章城内最大的世家豪门,本就世代生存于豫章一地,自然也掌握着豫章绝大多数的地皮,无论是城中的坊市还是城外的耕地。

    有了扬州的前车之鉴,这帮人都能认识到,对于他们这些已经站在豫章最顶层的世家豪门来说,掺合进这所谓的地皮买卖中,实在不能为他们带来多大的利润,反而伴随着巨大的风险。于是,众人很快的便同意了万德昭的提议,坚决抵制地皮交易,捂紧了手中的地契,决不让一块地流出。

    有了这么一些人的动作,加上那些手中有地却想着投机的商人们同样不肯卖地,这才导致了豫章城这么多天来,一块地皮的交易都未发生。

    直到这个青衣伙计的到来。

    牙行前来报信的那伙计气喘吁吁地跑到了黄家的大门前,敲开了门房的木门,有气无力的说道:“快!快通知家主,我是牙行的!”

    门房事先得报,此刻一听对方乃是牙行的,连忙唤过两个家丁一人一边将已经跑的有些脱力的牙行伙计抬了进去。

    书房内,黄家家主黄宪正与儿子黄凯在房中对弈。

    门房领着两家丁架着那伙计匆忙的赶了过来:“老爷,牙行来人了!”

    黄宪一听“牙行”二字,连忙抬起头来,冲着外面喊道:“进来吧!”

    于是门房便推门而入。

    黄宪随即放下了手中的黑子,看着那被人一路抬来的伙计,说道:“出什么事了?”

    “东家,有人……有人来卖地了!”那伙计艰难的说出一句。

    “卖地?是谁?要卖多少?”黄宪一听,心中一惊,脸上波澜不惊的表情也有了一丝变化。

    “这……这个……小的不知!”伙计一听东家的问话,连忙支支吾吾的回答道。

    “那你来做什么!”黄宪呵斥道。

    “东家恕罪!东家恕罪!小的……小的这就去打探清楚!”那伙计一见东家发火,吓得连忙从家丁的身上站起,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捣蒜般的磕着头。

    说完,还挣扎着爬起,就准备出门而去。

    “行了!一边歇着去吧!”黄宪看见伙计那副脱力的模样,挥了挥手,皱眉说道。

    “父亲,不如让孩儿去一趟吧!”一旁坐着的黄凯见状,出声说道。

    黄宪一听,颔首道:“也好!那就你去一趟,务必打探清楚,如若真是有人卖地,不管多大的代价,定要全部吃下!”

    黄凯郑重的点头,说道:“孩儿明白!”

    说完,便起身离去。

    只是,刚才那位迎接青衣伙计的牙行伙计,喊的声音未免大了一些,所以听见这话的人就当然不止老掌柜一人。

    比老掌柜派出的那个伙计更快一步的,乃是牙行内的另外一个伙计,只是这一个伙计却不是黄家的人。

    而且,这一位伙计的装备明显要比那一位伙计好上不少,因为他有一匹马,而且他也会骑马!

    于是乎,这一位伙计便骑着高头骏马,一路绝尘而去……

    豫章城北,卢家所在的宅邸。

    卢家两兄弟此刻正在家中宴请客人,客人也不是旁人,正是结束扬州之事后于今日匆忙赶来豫章的弘农杨氏的少主,杨凡是也。

    “卢兄弟,你这宅子不错嘛!”杨凡赞叹道。

    “杨大哥别说笑了!这么点大的院子,转个身都嫌挤得慌!”卢宗保笑道。

    “兄弟我说的是实话!房子嘛!要那么大干嘛?能住人就成!这小桥流水的,多惬意啊!”杨凡满脸实诚的赞道。

    卢家两兄弟闻言,微微一笑。

    “对了,牙行的事你们安排妥当了没?咱们在豫章城可一家牙行都没有啊!”杨凡随后问道。

    “不是一家牙行都没有,是连一家牙行都找不到!实话说了吧,咱们那些收购地皮的单子都是让王伯父找不相干的人去城里的牙行挂上去的,不然的话,打着咱们自己的名义,怕是一家牙行都不会接的!”卢宗保回答道。

    “这么严重啊?”杨凡蹙着眉头问道。

    卢宗保点了点头,回答道:“是的!杨大哥你可是不知道,那万家对豫章城的掌控有多么的严密!好在还有王伯父顶着朝廷的大义名分,否则咱们在豫章城怕是要寸步难行了!”

    “那怎么办?如今扬州城的事早已传开,现如今不光豫章城,各地的世家豪门在得知扬州之事后,新加的那几个市舶司的辖区内的地皮如今可全被他们攥在了手里。又不像当初咱们去扬州的时候,交易已经开始,这现在要是没有牙行的配合,咱们怕是很难做到掌控全局的交易吧?”杨凡的眉头皱的愈发的紧了。

    卢宗保闻言,却笑了笑,说道:“杨大哥放心,虽然咱们无法控制任何一家牙行,但是小弟事先已经在城中各家牙行中都安插了人手,一旦牙行内有任何的风吹草动,我都会第一时间得到消息的。”

    “另外我已经建议王伯父将衙门里户科的掌管地皮交易登记的部门,上上下下全部换成了自己的人,并且独立一间小院办公,院子外面全是王伯父自己的亲卫把守。如此一来,就算其余的人买地卖地,没有去衙门登记也是不合法的,而具体登记的情况只有咱们一方知道,万家就算本事再大,也不可能渗透到这些王伯父从家中带来的人手。”

    “如此,最少在情报上咱们便领先了一手!”卢宗保笑着说道。

    “哈哈!妙!真是妙啊!兄弟这手实在是妙啊!这么一来,只要咱们把如今的缺口打开,一旦交易发生,那么对方就成了聋子瞎子,就算牙行在他们手上,咱们照样可以通过别的方法卖地,他们算不清咱们手上的地皮,咱们却可以清楚地知道他们手上的地皮。如此,就有了大半的胜算了!”杨凡大声笑道。

    “是啊!如今的关键,便是定要尽快的破局!该死的万家,把豫章城的地皮全给捂紧了,如今竟是一块也出不来!”卢宗保狠狠的说道。

    “兄弟别着急,机会总是会有的!现如今可不光咱们一方来了豫章城,这些天来不知有多少外地的富商豪门带着大笔的银钱来了,我就不信他万家能一直坚守下去!”杨凡说道。

    “但愿如此吧!”卢宗保回道。

    随即,众人接着饮宴……

    “东家!东家!好消息!好消息啊!”远处,一个欢喜的声音从大门处逐渐传来。

    “东家,有好消息了!”卢家的老管家一路小跑,领着那位骑马而来的伙计,冲到了卢宗保的跟前,兴奋的说道。

    “可是牙行有消息了?”卢宗保看见老管家身后那位一路风尘的伙计,焦急地问道。

    老管家随即拼了命的点头,并兴奋地说道:“是啊!就是牙行来消息了!有人要卖地了!”

    “真的?”不光卢宗保,一旁正在饮酒的杨凡也连忙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兴奋的问道。

    “没错!这个小兄弟刚从牙行跑来说的!”老管家指着身后的伙计,示意对方上前说话。

    伙计走上前两步,冲着卢宗保恭敬的行礼,说道:“回禀东家,西门旁的那家牙行,刚刚来了一人,说是要卖地!”

    “真的?是谁?要卖多少?”卢宗保连忙问道。

    伙计摇了摇头,老实的回道:“这个,小的不知!小的一听有人要卖地,便赶忙跑了回来。”

    卢宗保闻言说道:“好!你做的不错!老卢,带他去账房支一千贯赏钱给他!”

    同时闻言对伙计说道:“好好干!好处少不了你的!”

    “多谢东家赏赐!”伙计这一回也同样兴奋了起来。

    待管家走后,卢宗保随即说道:“不好!西门旁的那家牙行乃是黄家的产业,如今怕是黄宪那老家伙也得到消息了。不行!我得赶紧赶过去才行!”

    “我和你一起去!”一旁的杨凡随即说道。

    卢宗保点了点头,说道:“也好!咱们得快些!骑马去!”

    说完便起身离座,往大门处赶去……

    西门旁的那家牙行内,那位青衣伙计此刻正在华丽的雅间内喝着香茗,四处打量着屋内的家具。

    “这就是桌子、椅子啊?坐上去还真是舒坦,比那案几舒服多了!”青衣伙计坐在椅子上,背靠着后面的椅背,双手惬意的在扶手上拍着,双腿翘起,一副十分享受的样子。

    “嗳!这才是有钱人的生活啊!等我把地卖了,也买这么一套家具回去,到时候也能好好舒坦舒坦!”青衣伙计悠闲地在雅间内等着。

    虽然刚才那个伙计已经离去很久了,但是他却一点儿也不着急。

    他一身无分文的穷鬼还怕人家抢了不成?怀里就揣了一张地契,抢去了也没用啊!小县城里,没有他本人到场去衙门里签字画押,再跟衙门里的副本核对无误,外人是不可能取得他这块地所有权的。

    正所谓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他一身无分文的穷汉还怕个啥?

    “人呢?卖地的人呢?”终究是卢宗保骑马快了一些,先到了牙行,一到牙行便赶忙低声冲着自家安插在此的那位伙计询问道。

    那伙计躬着身做出一副引客人进门的姿势,手指却偷偷的朝二楼某处指了一下,老掌柜的视线正巧被卢宗保挡住了。

    于是,在老掌柜看来,新来的两人不过是个普通的客人,便也没有在意,他又不认识卢家的人,至于来人衣着华丽,这年头在豫章城内有钱的人又有哪个穿的差了?

    所以,卢宗保便不动声色的在自家暗子的带领下来到了二楼,正好在青衣伙计的那间雅间门口停下。

    卢宗保知道如今事态紧急,自己还未和那卖家见面,自然更不能被楼下的掌柜察觉,而现在却是在人家的地盘,一切都必须要小心从事。

    “你去把旁边的门打开,杨大哥随他一同进去,我找机会溜进这间屋子。”卢宗保低声冲着二人说道。

    二人轻轻的点头,随后,伙计领着杨凡往前走了一步,打开旁边那间雅间的房门。

    与此同时,卢宗保装作弯腰整理衣服,借机看了楼下一眼,却见那老掌柜正低着头在拨弄着算盘。

    趁此机会,卢宗保连忙转身,打开身旁雅间的房门,飞快地窜了进去,然后随手又将房门关上,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随即正当楼下的老掌柜再一次抬头的时候便只看见了那位伙计将杨凡领取门后,伸手关门的场景,便没有在意。

    话说卢宗保突然窜进青衣伙计的房间,倒把正端着精美瓷杯饮着那早已微凉的茶汤的青衣伙计吓了一跳,差点将手中的瓷杯摔碎。

    “你……你是谁?”青衣伙计看见不出声响的出现在屋子内的卢宗保,双手握紧了瓷杯,战战兢兢的问道。

    “你要卖地?”卢宗保单刀直入的问道。

    青衣伙计木然的点头。

    “好!不管你的地在哪,是耕地、荒地还是宅地,我都要了!城里的地三万贯一亩,城外的一万贯一亩!”卢宗保势在必得的报出了自己的价钱。

    “现在,拿出你的地契,我们就可以交易了!”

    青衣伙计眨巴眨巴眼睛,茫然的看着卢宗保,一时间竟忘了言语……r1058

第二百一十章 正戏-争执突起

    “你……你说什么?”青衣伙计好半天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我要买你的地,无论多少我都要!”卢宗保镇定地说道。

    “可……可我没有多少地,就……就几间土屋的地,加上后院的菜地,才……才三亩。”青衣伙计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没事!不管什么地我都要,还是刚才那价,城里的三万一亩,城外的一万一亩。”卢宗保微笑说道。

    他看的出来,眼前的这个青年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富人,手上自然不可能有太多的地皮,不过这些他不介意,重要的就是树立一个典型,作为破除如今僵局的一个切入点,地皮数量倒是无所谓了。

    “一……一万贯一亩?当真?”青衣伙计瞪大了双眼看着卢宗保,不敢相信的问道。

    卢宗保点了点头,肯定着说道:“没错!城外的地一万贯一亩!”

    “如何?你考虑好了吗?”卢宗保冲着再一次被震惊的青衣伙计问道。

    青衣伙计闻言,使劲的点头:“好好好!”

    卢宗保笑了起来:“好的,三亩地那就是三万贯,现在你和我回家,去拿钱!”

    青衣伙计欣喜地点头。

    三万贯啊!别说三万了,就是三千贯铜钱,那也是他做梦都没想过能够拥有的巨大财富。

    青衣伙计的内心此刻早已被巨大的喜悦所包裹。

    随后,卢宗保便领着青衣伙计除了雅间,往楼下走去。

    一楼大厅内的老掌柜习惯性的一抬头,看见这一幕后,猛地一惊,眼瞅着卢宗保到了一楼正朝着大门走去,心中不由的大急。

    老掌柜慌忙间从柜台中蹿出,一个箭步冲到了卢宗保身前,隐隐的将卢宗保挡住,同时慌忙间开口:“这位客官,欢迎光临本店,本店乃是豫章城第一流的牙行,无论客官想要买什么,本店都可以为客观代劳。本店主营各种货物,代为租聘奴婢……”

    卢宗保不断绕过老掌柜,试图从身旁走过,只是那老掌柜却如跗骨之躯一般,躬着身、低着头,不断地拦在卢宗保身前,使其不得前进一步。

    卢宗保见状,大怒道:“走开,我没什么事要你们做的!”

    老掌柜却死活不肯让开,依旧在那絮絮叨叨的:“客官息怒,本店的服务在整个豫章城虽然算不上最好的,但也绝对是一流的,客官你有什么东西要卖大可放心的交予我们……”

    “快给我让开!老子不卖东西!”卢宗保大急,他知道这老掌柜定是知道了自己的目的认出了自己的来历,那就更加不能在此呆下去了!

    “客官不卖东西,还可以买些东西嘛!本店各种货物齐全,全是大批量的,要是客官你不要货物,本店还有上好的昆仑奴、新罗婢,全是从长安直接运过来的!”老掌柜一边用老迈的身子挡着卢宗保,一边脸带微笑的说道。

    心中却在大急:“东家,您怎么还不来啊!”

    “滚开!”卢宗保眼看时间拖得越来越久,只好伸出双手准备拨开老掌柜强行离去。

    牙行门外,一辆马车正好停下,黄凯掀开车帘正巧看到了牙行大门内的这一幕。

    黄凯认识卢宗保,见状大惊!连忙从马车上下来,快走几步,冲进了牙行,然后大声呵斥道:“谁敢在此闹事?”

    牙行老掌柜一听,急忙回头,便看见自家的少东家来了,忙不迭的跑到黄凯身旁,着急的说道:“少东家,你可算来了!快!就是那个青年,他要卖地!”

    黄凯顺着他的手指,一眼便看到了正躲在卢宗保身后的那位青衣伙计,随即点了点头,示意对方安心,然后大步走了过去,单刀直入的冲着青衣伙计说道:“你的地我全要了!不管你有多少,我都要!”

    青衣伙计一看来人这副势在必得的模样,不由自主的看了看卢宗保,然后支支吾吾的说道:“可是……可是我的地已经……已经全卖给这位少爷了!”

    卢宗保闻言冲着黄凯笑笑,斗争到了这一步,七宗五姓的人和豫章本地豪族之间虽然还没有撕破脸皮,但是却早已不需要隐瞒什么了。

    黄凯却看也不看卢宗保,而是依旧盯着青衣伙计,说道:“无论他给你多少价,我都出十倍的价钱!”

    青衣伙计一听,呼吸顿时急促起来,他在小镇上的酒肆内就已经听人说过,如今豫章城的地价高的吓人,而且供不应求,却也依旧没想到竟然会出现如此火爆的景象。

    “这个公子出了一……一万贯一亩!”青衣伙计伸出一个手指比划了一下,吞了口唾沫艰难的说道。

    黄凯皱了下眉头,目前豫章城的地价虽然上涨了十几倍,但是城中的坊市地皮也不过平均几千贯一亩的价格,真没想到卢家这个人竟然出到了这个高价!

    不过如此一来也正说明了对方的决心,那么他便更不能让对方如愿了!十万贯就十万贯吧!

    “没问题!我出十万贯一亩!”黄凯镇定地说道。

    “什……什么?!十……十万贯一亩?你……你说真的?”青衣伙计双目挣得异常大,一脸的不可思议。

    “当然!这家牙行就是我们家的,本公子还没骗你不成!拿出地契,我们马上……”

    黄凯的话还未说完,一旁的卢宗保却老神在在的开口说道:“我出二十万贯一亩!”

    这个价已经是天价了!不过,比起破局来说,倒也算不得什么!最重要的是,卢宗保一方结束了在扬州的争斗后,如今手上早已掌握了大笔的铜钱!

    虽然后期在扬州城购入了很多地皮,但是扬州城的争斗到了后期其实买卖的已经不是土地本身,而是类似后世期权的一种所有权,因为他们七宗五姓本来在扬州城就有不少的产业,所以卢宗保便利用牙行挂单的方式,不断地将地皮的所有权与扬州本地的海商势力进行流转,最重要的目的便是尽可能多的控制铜钱。

    因为在意识到即将可能发生在豫章城的斗争后,卢宗保便知道了现金的重要性,所以在扬州之战的最后一阶段,南门棚户区的争夺中,他有意将手中不少扬州内城的地皮抛了出去,从而从扬州本地海商的手中套现了数量巨大的铜钱。

    当然,这一切也是他从许辰派去扬州的人身上学到的。所以,卢宗保现如今很有钱,一点也不差钱!

    “二……二十万?”青衣伙计这一回的声音十分高亢,已经成震惊变成了难以置信,竟然在短短的一瞬间,自己就成了身价六十万贯的大富豪了!

    卢宗保却仿佛还嫌震惊不够多一般,接着说道:“不仅如此,我还会亲自将六十万贯铜钱运去你的家中,不然一人也带不走这么多钱,另外我还可以给你在扬州买一套房子,算作赠送!并且派人送你一家老小去扬州!扬州那可是人间天堂啊!”

    卢宗保看出了青衣伙计的窘迫,知道对方连宅院地都卖了,想必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住的地方。至于扬州的宅院那更算不得什么,如今在豫章打开局面才是最重要的!

    青衣伙计整个人都呆住了!这……这不会是在做梦吧?一定是在做梦!不然绝不可能!这梦真好啊!真不想醒过来!

    青衣伙计痴痴的笑了起来,右手却缓缓的抬起,带着一丝不舍,狠狠的在脸颊上掐了一下。

    “哎呀!好痛!”青衣伙计清楚地感觉到了疼痛,双眼扫视四周,发现卢宗保、黄凯二人依旧在对峙着,这才兴奋地说道:“原来不是在做梦啊!”

    黄凯却没时间理会青衣伙计这大条的一幕,他知道今天可能无法善了了,但他也是个果断的人,既然如今是在自己的地盘,那还怕他个什么?

    “来人啊!给我围起来!”黄凯随即冲着牙行内的众伙计大声喊道。

    于是本来在一旁看着热闹的伙计们听见少东家的号令,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随手抄起一根木根、扁担,急吼吼的围了上来。

    二楼雅间内,本来正在看着的杨凡见状,连忙冲了下来,大声吼道:“谁敢?”

    卢宗保乃是传统的世家公子,文质彬彬却没什么武力,而弘农杨氏却不同,祖上出过不少武将,杨凡身为嫡长子从小也练过不少武艺,虽然未筑基,但是对付几个江湖蟊贼也不成问题,何况是这么些店铺内的伙计。

    于是,杨凡也顺手抄起一根圆木棍,一路劈将过去,顿时便打倒一片,牙行内立马响起了一阵哀嚎的声音。

    杨凡很快就来到了卢宗保身旁,木棍一横隐隐的就将卢宗保护在了身后。

    “你是何人?”黄凯蹙着眉头闻道。

    “弘农杨氏少主,杨凡!”杨凡冷冷地看着比自己矮上一头的黄凯,傲然说道。

    “哦,原来是杨家少主,失敬失敬啊!”黄凯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敬意,当真是“失敬”了!

    杨凡也不和他争,如今身处重围,这帮伙计他是不在意,但是再加上一个不会武功的卢宗保,今天就有些难办了,如今之计,还是先冲出牙行再说。

    于是杨凡便一手拉着卢宗保,一手抓着长棍,缓缓的向大门移去。

    伙计们看见对方刚才奋力伤人的一幕,隐隐有些惧意,便不由自主的往后退着。

    黄凯见状,大急!看见杨凡的战力后,他也知道光靠店里的这些伙计是肯定无法阻拦他们的,但是如今这种情况下要是让他们跑了出去,那麻烦就大了!

    于是黄凯立刻下令道:“不惜一切代价拦住他们,受了伤的奖励一万贯!要是不幸死了,我黄家保他家中一切!”

    俗话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伙计们一听这高额奖励,连忙奋不顾身的低吼一声冲了过去,挨一下打就有一万贯啊!这打挨得值了!

    于是,杨凡受到的压力立刻倍增,脚步便慢了下来,离着大门却还有几尺远。

    黄凯却尤嫌不够,再次下令道:“关上大门!”

    卢宗保一听,大急!立刻出声喊道:“黄凯,你想干嘛?这光天化日之下你黄家想一手遮天不成?别忘了,豫章太守可是王家人!”

    黄凯闻言,深深地皱了下眉头,随后挥手让关门的伙计停下,卢宗保说得对,毕竟王冼占着大义,今天不把门关上最多算是生意上起了些冲突,上不得台面。可要是把门关上了,那么性质可就恶劣了,少说也是个囚禁他人的罪,一旦给王冼抓住了罪名,动用起公权力来那损失就太大了!

    于是,黄凯便转变方法,冲着那被卢宗保死死拉住的青衣伙计说道:“我出三十万贯一亩买你的地!不仅如此,你们全家都可以住到豫章城来,我们豫章黄家保你们一生富贵!黄家的名声你也可以去打听打听,绝不会做出食言而肥的事!”

    青衣伙计这一回可没有再震惊了,心中却反而有了些惧意,他是真没想到场面会演变成这种样子,这也太火爆了吧!

    青衣伙计常年在酒肆里打工,平常三教九流的人也接触过不少,人很机灵,知道现如今自己绝对不能随意开口,只有等他们双方争出个结果再说。再说了,自己的手还被另外一人死死地抓住了,而那根厉害的长棍就在自己眼前飞舞着,他可不想和那长棍来个亲密接触。

    此刻,杨凡再一次击退了一轮牙行伙计的围攻,距离大门更近了一步。

    卢宗保却仿佛做出了什么决定一般,冲着杨凡耳语道:“杨大哥,务必冲出门去,我有办法!”

    杨凡经过扬州城一事后对卢宗保十分的信任,闻言点头,随后便大吼一声,加快了动作,凭着生受了伙计们几扁担,硬生生的将卢宗保二人带出了牙行。

    那些被其冲散的伙计见状后,连忙飞快的再次围了上来,同时越来越多身在后院忙活的牙行伙计也纷纷围了上来。

    这一个牙行本就是黄家用来收购货物的,为了搬运货物,牙行内有着上百号伙计,而且个个都有把子气力,此刻,便一道手持木棍、扁担将扬帆等人再一次围了起来。

    杨凡看见身前密密麻麻的扁担、木棍,头皮不由的发麻,再看了看伙计们那通红的双眼,更是心里没底。这帮伙计哪里是在看敌人嘛!这分明就是在看铜钱啊!一下一万贯!别说杨凡了,就算真来一个筑基高手也吃不消啊!

    于是,片刻间,牙行门前便围了一大片人。

    杨凡随即转头问道:“兄弟,如今怎么办啊?”

    卢宗保却神秘的笑了笑,说道:“不急!咱们慢慢等着!”

    “等?等谁啊?哦!你是想等家里的人得信后让老杨过来?可不对啊!我可是听说这个黄家有个宗师境的大高手啊!老杨来了也没用啊!”

    老杨便是当初那位被他派去扬州南门外的那位筑基高手,但是,就如其所说,黄家有着宗师境的大高手,他们杨家虽然也有,而且还有两位,可那远在数千里之外,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嘿嘿,别担心!不会有事的!”卢宗保却只是笑着说道。

    黄凯眼见控制住了局势,再一次出声对着青衣伙计说道:“你想清楚了没?”

    青衣伙计看了看黄凯,再转头看了看依旧死死拉着自己的卢宗保,一时间满脸的苦涩。

    卢宗保此时却面带微笑,温和的对着青衣伙计说道:“我出三十一万贯一亩!其余条件不变!”

    “你!”黄凯一听,一时间气急,然后看见那身处重围之中却依旧悠闲的卢宗保,忽然间想明白了什么。

    “又来这一招!和当初在秋水阁的时候一模一样!难道说他不想要这地皮了?为什么啊?”黄凯心思急转,却依旧不得其所。

    黄凯不明白,却有明白的人!

    就在牙行街对面的一家酒肆的二楼,临窗的一处地方,许辰放下手中茶盏,笑着说道:“不错!卢宗保这家伙反应还是那么快啊!”

    牙行里的消息,许辰也很关心,所以他也让朱大将手下的那帮城狐社鼠们一一撒了出去,每一家牙行都有人。西城门旁的这一家的那人得了消息后立刻便传了回去,于是,许辰也飞快地赶了过来,坐在这家酒肆的二楼,观察着对面的动静。

    就目前来说,许辰的目的和卢宗保是一致的!豫章的世家豪门对地皮的控制太严了!这不符合他的利益,所以他也想破局!

    但是虽然许辰手中也有着不少地皮,他却不准备将其卖出,一则那些地皮他还有别的用处,二则他也不想做这个出头鸟,擅自卷入双方的争斗当中,他目前所做的一切只有一的目的,那便是在最短的时间内积累到足够的财富,为之后的一件大事做准备。

    他想破局却又不想亲自动手,以免引来豫章豪门的反击,所以便想再次借助卢宗保的手,看看能不能找到机会,让他出手,却没想到,卢宗保的反应还是一如既往的快!

    “大哥,卢宗保他想干嘛?”一旁的陆浩开口问道。

    许辰却卖了个关子,笑道:“嘿嘿,看着吧!万世俊不出来,如今这豫章城内年青一代中怕是无人能及的上他!”

    陆浩却轻笑道:“那又如何?大哥不照样把他玩的团团转!”

    许辰笑笑,不说什么。

    对面,牙行大门口,对峙依旧在进行。

    足足僵持了小半个时辰,卢宗保眼见大街上围起来的人群却来越多,这才走上前来,大声冲着黄凯说道:“黄凯,你刚才说,你会出四十万贯一亩买这位小兄弟的地皮,如今当着大家伙的面,你刚才之言是否属实啊?”

    卢宗保中气十足,这一句话更是用上了最大的声调,在场围观的人群一时间竟全部听清楚了,一听四十万贯一亩的天价,所有人不由的呆若木鸡。

第二百一十二章 正戏-长安来人

    话说,皮肤白嫩的孙管家出了西城门后,沿着抚河一路往南走去,不多久便到了桃苑,在徐番的小院门前停下。

    轻叩院门,徐番的管家老徐打开了大门。

    “劳烦通禀一声,孙德胜求见徐先生。”孙管家拱手冲着老徐说道。

    老徐看着来人,思索了片刻,这才恍然道:“原来竟是孙公公啊!”

    “徐大哥,好久不见!”孙德胜直起身笑着说道。

    老徐也笑了起来,颇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喜悦:“哈哈,的确好久未见了!来!快请!老爷正在房中,我这就去通报一声。”

    “有劳徐大哥了!”孙德胜笑道。

    老徐进屋去了,孙德胜便站在小院中四处打量着,只见这只是个一进的小院,西边乃是厨房以及老徐的住处,东边却是一排窗明几净的厢房,走近一看,能看见里面并排摆放着几排在豫章城中才看到过的新式座椅,座椅前方却是一个一尺来高的台子,上面竟还挂着一块黑色的木板,也不知作何用处。

    北边正对着大门的便是客厅了,客厅的西面就是主人的卧房了,十分简陋的布局,不提长安城里的那些豪宅,就是在这豫章城内,也显得过于单薄了。

    “唉!真是难为先生了!”孙德胜感慨道。

    “有什么难为的!这里山清水秀、气候宜人,最是养人了!”一身麻布衣衫的徐番从房中走了出来,听见孙德胜的感慨后,便出声说道。

    孙德胜一听这熟悉的声音,连忙转过身来,冲着徐番大礼参拜了下去:“奴才孙德胜,拜见先生!”

    这一幕将身后的程教头吓了一跳,别人不知道孙德胜的身份,他可是知道清清楚楚。

    要说终李隆基一生,在宫中最得宠的太监是谁,怕是只能有高力士一人了!

    高力士,本名冯元一,祖籍潘州,曾祖冯盎、祖父冯智玳、父为冯君衡,曾任潘州刺史,受人陷害而死。高力士幼年时入宫,由高延福收为养子,遂改名高力士,受到当时女皇帝武则天的赏识。

    自小便与尚是幼年的李隆基相识,在玄宗幼年时给与了很多帮助,可以说是自小患难与共的交情,后来又帮助玄宗平定韦后和太平公主之乱,深得玄宗宠信。且本人武艺高强,精通兵法,被玄宗唤为“高将军”,即使当时名将也无人对此异议,同时老于世故,从不嚣张跋扈,朝廷上下,无人敢于动摇他的地位,乃至后世史书称其为“千古贤宦第一人”。

    这么一个和玄宗一起扛过枪、一起嫖过娼,资格老、底子硬,忠心耿耿,又会做人,自身本事又不错的太监,自然垄断了玄宗一朝的太监市场,哪怕后来玄宗西逃蜀中,再重回长安,高力士一生相随,对于玄宗来说,高力士已经不是一个奴才,而是他的朋友,一个高高在上的孤家寡人难得的友谊。

    当然,如今的高力士年级渐长,皇宫大内之中杂事繁重,所以在他这个当之无愧的老祖宗之下尚还有着几个具体做事的总管太监。

    而孙德胜便是其中排名最高的那一个,不然玄宗皇帝这一次也不会将大内里几乎全部的家当都交给他。可以这么说,在皇宫大内之中,除了玄宗李隆基和高力士外便数他孙德胜了,就连进宫几个月的贵妃娘娘也不见得能撼动他的地位。

    就连政事堂里的几位宰相,见了孙德胜也会善意的点点头,以示正视。

    可如今,这个在长安叱咤风云的人物竟然如此恭敬的拜倒在一位看上去年纪与之相仿的乡野村夫般的人物面前,你让程教头又如何能不震惊呢?

    孙德胜没去理会程教头的惊讶,恭恭敬敬的叩完了三个响头,这才站起身来,微笑看着徐番。

    徐番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你啊你,这么多年了还是老样子!”

    孙德胜笑道:“没有先生当初的教导,我孙德胜如今不过就是个不识一文,在宫中打杂的阉人罢了,哪能有如今的地位呢?只恨老奴身体残缺,做不得先生的弟子。”

    “那当初让你拜师,你怎么又不同意呢?”徐番佯装怒道。

    孙德胜坚定地摇头,说道:“先生乃名儒弟子,愿意教导老奴已是邀天之幸了!老奴一残缺之人,岂能坏了先生的师传!”

    徐番无意在这个话题上聊下去,说道:“快进屋吧!”

    孙德胜恭敬的伸手:“先生请!”

    主客落座后,老徐沏了一壶茶,便退下了。

    孙德胜拿起茶盏,只见其中只有少许青绿的茶叶,在清澈的沸水中上下起伏着,那茶叶颗颗分明,每一颗都是一长一短两瓣嫩芽,看上去让人顿感一股清新之意迎面而来。

    “先生这里的茶看上去和别处的,有很大的不同啊!”孙德胜笑着说道。

    “先尝尝,第一回喝可不一定能适应的了!”徐番笑道。

    孙德胜闻言,端起茶盏,浅浅的抿了一口,感受着那股清香在口鼻中回荡,别有一番风味!

    “初觉苦涩,后有甘甜,回味无穷,回味无穷啊!”孙德胜赞道。

    “你能喜欢就好!”徐番笑道。

    “先生,不知这茶从何而来?”孙德胜问道。

    “此茶名为西湖龙井,乃是杭州西湖边狮峰山下所产。”徐番回答道。

    “哦?杭州竟有如此名茶吗?”孙德胜问道,随后却又恍然道:“先生学识渊博,竟能寻到这等好茶!”

    西湖龙井茶之名始于宋,闻于元,扬于明,盛于清。最早记述此茶的乃是茶圣陆羽所著的茶经,其中便有关于杭州天竺、灵隐二寺产茶的记载。

    只是如今,茶圣陆羽还只是个十三岁的小屁孩,那本闻名于世茶经还得过好多年才能面世呢!

    徐番闻言,脸色一僵。

    孙德胜察言观色的本事炉火纯青,徐番脸部肌肉一动,他便发现了异样,连忙轻声问道:“先生?可是老奴说错了什么吗?”

    “不关你的事!”徐番一想起那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大弟子,便气不打一处来,却也不会去贪墨徒弟的功劳:“这茶不是我搞出来的,是那臭小子搞出来的!”

    孙德胜自然是个机灵人,不然也无法从数万的普通太监之中杀出重围,一听徐番发的这顿牢骚,再回忆下之前得到过的消息,随即笑道:“可是先生的那位弟子?听说先生去年破例,在这豫章城收下了五个学生,不知这几位少年才俊现在何处?”

    “哼!别提那帮臭小子!那帮臭小子一天到晚不务正业,竟忙活些乱七八糟的事!你看看,东厢那间教室,桌子上的灰都能写字了!”一聊起这帮弟子来,徐番的火气蹭蹭的就上去了!

    孙德胜微笑的看着依旧在那絮絮叨叨抱怨个不停的徐番,知道先生这是关爱到了极点才会有这般表现。

    “先生言重了!老奴可是听人说,那洋洋洒洒近千言的《滕王阁序》就是先生的弟子所作,这么一篇注定名扬千古的名篇可不是个不学无术的人能做的出来的!”孙德胜笑着说道。

    “哼!那有什么用?诗词不过是小道罢了!不读圣人文章,终究难成大事!”徐番依旧板着个脸,只是语气却没有那么生硬了。

    “哈哈,先生这是对弟子寄予厚望啊!别着急,慢慢来嘛!毕竟他们还是少年,先生想让他们传您衣钵,还得多花些时日才好!”孙德胜说道。

    “哼!那也得这帮臭小子愿意来上课啊!三天两头旷课,还有两个臭小子满天下的乱跑,如今我这个做老师的都不知道他们跑哪去了……”

    孙德胜听得有些震惊,只是还未等徐番解说,院子外面就传来了一位少年的声音:“老师,隔了老远就听见您骂人!您不是常教育我们背后说人话不好吗?再说了,我那不是忙嘛!也不是存心不来上课的啊!你看我这不就来了嘛!”

    伴随着声音,走进来的是一帮少年人,却是许辰等人。

    “哼!你个臭小子还知道来啊!”话说如今已经二月份了,自从正月初一那一天不欢而散后,许辰便一直在忙碌着,也就一直没来看望老师,徐番自然气愤不已,又抹不开面子去找他,便只能每天在教室里愤愤的骂个不停。

    “嘻嘻,最近有些忙,所以就没来,不过老师吩咐的功课我们可都做完了!”许辰脸皮贼厚,这点程度还奈何不了他。

    随后,许辰冲着石磊挤了挤眼,小石头会意,连忙提着那一大堆东西冲进了屋,冲到徐番面前,仰着他那张娃娃脸,眨着那双大眼,甜甜的笑道:“老师,您看!我们还带了你最喜欢的茶叶,当然还有酒了!老师你可不知道,这酒可不是普通的酒,是大哥新酿造出来的五粮液,纯正的五粮液啊!而且度数比外面卖的那些高出了整整一倍哦!”

    说着便轻轻地在泥封上撕开一个小口子,顿时浓郁的酒香四散。

第二百一十三章 正戏-徐番的纠结

    本来,以如今小石头的身高做出这番姿态有些不太合适,但是配上他那张稚嫩的脸庞以及童声,便只会让人觉得滑稽中带着一丝可爱。

    “好酒!”闻到酒香后,忍不住出声的却是一直坐在那里不曾言语的程教头,光看程教头那魁梧的身形,便知也是一个贪杯之人。

    这一声赞叹,顿时将屋内众人的视线都吸引到了他的身上。

    “老师,您这里还有客人?”许辰说道。

    “都不是外人,你们找地方坐吧!”刚才许辰不在的时候,徐番将其骂的狗血淋头,如今在客人面前却又不再多说什么。

    “好的!”许辰随即便在屋子里拉过几把椅子,和少年们一同安静的坐下了。

    徐番这才指着程教头对孙德胜问道:“不知这位是?”

    孙德胜这才介绍道:“这位乃是金吾卫兵曹参军程若水,程将军。”

    徐番冲着其点头示意,程若水不敢怠慢,恭敬的回礼。

    “程将军可是卢国公程咬金的曾孙,如今卢国公程若冰的弟弟。”孙德胜接着说道。

    “哦,原来如此!”徐番自然认识程若冰,只是从未见过程若水这个兵曹参军,是以有此一问。

    卢国公程咬金传到了如今这一代,历经了长安城内数次动乱,早已没了初唐年间的那份鼎盛。

    就连卢国公这个爵位也是程家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得以袭承的,毕竟虽然李世民当初说的是世袭罔替,但是后来杀的人,罢黜的爵位,哪里又少了?

    只是如今的卢国公程若冰却面临着一个很大的危机,程若冰身为长子,沿袭了爵位,但是人到中年却至今无子,反倒是弟弟程若水膝下有两个儿子。

    势弱的程家如今在朝堂上自然没了多少影响,就连程若水这个二公子也只能在金吾卫中当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兵曹参军,头上还有一个上.将军、一个大将军、两个将军。

    兵曹参军平时多在军营之中,是以徐番从未见过。

    这一回能让玄宗李隆基选中程若水来担此重任,还是因为他和孙德胜的关系不错,而金吾卫的上.将军不是别人,却是高力士本人,所以在选择陪同的武官的时候,孙德胜便推荐了他。

    所以,对于这一次任务,程若水十分在意,要是能在这一次表现好了,不仅能在皇帝面前露脸,就连顶头上司高力士那里也能大出风头,到时候连升几级也是有可能的。

    而对于徐番这个连孙德胜都如此在意的人物,程若水自然不敢怠慢。

    “末将见过徐先生!”程若水抱拳参拜道。

    徐番微微颔首,随后也指着许辰等人对着孙德胜介绍道:“这几个臭小子就是我收的弟子了!”

    说完便冲着许辰等人说道:“还不过来见过你们孙师兄!”

    许辰、陆浩、石磊三人闻言,连忙起身上前,恭敬地行礼道:“见过孙师兄!”

    “不敢!不敢!几位都是少年才俊,来日都是要考科举中进士的!老奴一个残缺之人,怎敢做几位的师兄,还是叫我老孙吧!”孙德胜连忙起身摆手道。

    徐番一看,摇头不语。

    许辰的眼力劲哪里会差了?一看孙德胜那白嫩的皮肤,还有那嘴角明显是贴上去的胡子,那颗七巧玲珑心一转便明白了过来:“哦!原来这个孙德胜是个太监啊!没准还是个大太监!看他这幅模样,想必以前也受教于老师,只是如今却不好意思在外人面前承认,这好办啊!”

    于是,许辰再上前几步,亲切的笑道:“孙师兄这话就说错了!圣人都说有教无类,颜回的师兄还有卖菜的打渔的呢!小子不敢自比颜回,但是老师当世的圣人啊!孙师兄要是再推辞的话,那不是埋汰老师吗?”

    徐番一听,焦急说道:“臭小子,有你这么夸人的吗?”

    许辰却只是笑嘻嘻的说道:“老师我没夸你啊!我说的都是实话!”

    “你!”徐番语塞,知道在许辰这里讨不到便宜,也就闭着眼随他去了。

    一旁的孙德胜被这师徒两个一阵打岔也只好应了下来:“唉!”

    “好了好了,师兄,这第一次见面是不是该给个见面礼啊!”许辰再一次笑嘻嘻的说道。

    孙德胜一听,连忙伸手在身上摸索起来,找出几样物事,有小颗的夜明珠、有玉坠、玉佩等物,都是些随身佩戴的饰物,自然也不是凡品。

    “来的匆忙,也没准备些什么,还有两位师弟没来是吧?无妨,下回我亲自登门拜访!”孙德胜将东西一一分给许辰等人,如是说道。

    在上首坐着的徐番见状,说道:“这帮臭小子才不缺钱呢!你辛辛苦苦攒了半辈子的那些钱还没这帮臭小子的一个零头多!”

    徐番说是这么说,却也没有阻止,他自然知道这是许辰有意为之,为的便是让孙德胜坦然接受这个“师兄”的身份。

    “老师,瞧您这话说的,长者赐不敢辞嘛!这么有纪念意义的东西哪里是钱能买得到的呢?”许辰再次发挥着厚脸皮**。

    “行了!一边呆着去吧!”徐番挥了挥手,赶苍蝇般说道。

    一番冗长的寒暄过后,真题也就提了上来。

    “德胜你这次来,是为了给圣上办事吧?”徐番虽然早已猜到,但是依旧问了出来。

    孙德胜忙点头道:“先生想必已经猜到,的确是圣上让老奴前来,来之前圣上曾对老奴说,如若有苦难便来找先生。”

    徐番闻言,沉默不语。

    每过几日,玄宗皇帝便会从长安送来许多整个大唐的情报,甚至于比政事堂得到的还要详细。

    徐番与玄宗皇帝的关系有些复杂,三十多年前,徐番还是个刚刚加冠的青年,而玄宗李隆基也只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那时候李隆基还未登基,靠着皇子的身份当着宰相的位子。

    便在徐番在长安游学的时候遇见了李隆基,也许是气味相投,又或者年轻时才华横溢的徐番吸引了李隆基,反正便渐渐与之熟稔了起来。

    在后来推翻韦后和太平公主的斗争中,一身正气的徐番坚定地站到了李隆基这边,并为之摇旗呐喊,写了许多斥骂韦后乱政,太平公主篡权的檄文。

    在当时那种混乱的时局下,虽然李隆基身为皇子,占着大义,但是韦后欲效仿则天皇帝,常年把持朝政,太平公主更是在长安经营多年,李隆基的实力算不上多强。

    也正是因为有着徐番在那卖力的宣传,吸引了一大批同样热血的青年学子,其中不乏许多世家子弟,也算是为李隆基的斗争拉拢了不少的同盟。

    虽然这一切都是出于徐番的本心,但是李隆基却未忘记这位算得上是他好友的人,在玄宗一登基后,便有意论功行赏,封他一个三品的宰相。

    按理说,这种从龙之功,别说是封个宰相了,就算是赐一个世袭罔替的爵位也没人会说什么。

    只是却被徐番拒绝了!不是什么需要低调的想法,只是因为在徐番看来,自己所做的一切乃是身为一个士子应该做的,是不需要奖赏的!

    于是,他便拒绝了!凭着自己的才学在科举考试中中了进士,后来外放,从一个小县的县令做起,一步步升到了御史台侍御史。

    而两人之间的联系更是越来越少,除了那些当年的知情人外,很少有人知道这段往事。

    所以,当徐番上书弹劾李林甫的时候,满朝文武之中,那些知道徐番与玄宗皇帝往事的人都在等着看李林甫的笑话,而那些不知道的人自然不敢出来声援徐番。

    只是,让人没想到的是,徐番最后却依旧被贬了!

    后来徐番才知道,这些都是玄宗皇帝的意思。玄宗李隆基是的确拿徐番当做宰相来培养的,不提当年的情分,徐番的才学,以及从底层做起的丰富行政经验都是一个宰相的必修课。

    只是,徐番的性子实在是让玄宗皇帝有些头疼,玄宗需要的是房玄龄、杜如晦那样的宰相,而不是魏征那样的诤臣,以他和徐番之间的关系,也不需要徐番做这种孤臣。

    所以,玄宗皇帝便决心敲打敲打徐番,没有出手,让其来豫章好好修身养性,李林甫斩草除根的想法自然落空。当初,不说李林甫,就连徐番本人都以为玄宗已经忘了当年的情分,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豫章。

    只是后来收到了玄宗皇帝用内卫的渠道,快马加鞭送来的全天下的奏章和情报,同时附信征求他的意见,这才让徐番明白过来。

    只是徐番自从贬到豫章后,心性的确变了许多,再也没有随便上书,最多只是暗自给皇帝送去一些自己的看法。

    可是,如今的事却大不一样了!

    孙德胜亲自来了,说是说让孙德胜请教自己,可是徐番知道,玄宗皇帝的意思很明显。

    皇帝缺钱花了!需要让他这个做臣子帮忙解决,要是徐番真的无法解决也就罢了,偏偏他又有办法!

    但是,他内心深处是真的不希望玄宗皇帝做出这种与民争利的事,可是,这何尝又不是皇帝给他的一个考验呢?

    人生匆匆几十年,他徐番已经知天命多年了,他也想宰执天下,为百姓做些事情啊!

第二百一十四章 正戏-五百?一千!

    所以,徐番选择了妥协,对现实与理想的妥协。

    徐番指了指许辰,对着孙德胜说道:“找他吧!”

    一句话仿佛抽掉了他全身的力气,又好似与过去彻底的诀别。

    孙德胜带着一丝疑惑看了看低头不语的徐番,再看了看做出一副恰到好处的迷茫神色的许辰,然后冲着徐番,用一种不是十分确定的语气问道:“先生这是?”

    孙德胜自然知道徐番对于他的来意已经十分明确,如此一来也就愈加的疑惑。说实在的,就算是他对于此次圣上交代下来也没有多少头绪。从扬州打探来的消息虽然详细,看上去也十分简单,只是买地和卖地罢了,但是孙德胜掌管大内事务多年,岂能不通商贾之道。在这看上去简单的一买一卖中隐藏的是极为敏锐的洞察力,需要的必须是精于此道行家。

    据他得到的消息来看,就连扬州的那帮大商人,到头来也不曾讨了好去,这买卖看上去获利甚大,但是真正能赚到钱的却没有几个。所以,孙德胜也是顶着压力来的,此次前来拜访徐番,除了叙旧之外,最重要的便是问计与他,毕竟徐番在豫章待了多年,肯定要比他这个新来者要了解的多一些。

    只是,徐番如今却让自己去找许辰,他承认自己刚认的这个师弟才学还是不错的,但是商贾之道,没有经年累月的积累,一些小聪明可济不得什么事,所以,他便开口道出了自己的疑惑。

    “你来豫章要做的事,这小子比我还清楚!”徐番不等孙德胜说完,直接开口道:“因为这档子事全都是这臭小子捣鼓出来的!”

    孙德胜一听,顿时迷惑不已,他感觉自己此时的大脑有些不够用,心中隐隐的猜到了一种可能,但却又本能的在否认这个猜测,因为这个猜测实在是太吓人了!

    孙德胜麻木的转头,看向许辰,希望能得到一些否定的答案。

    只是老师都已言明了,许辰自然不好再装模作样的反对,只好略带矜持,腼腆的笑笑。

    孙德胜一见,心中一突,还不等他说些什么,徐番便再次开口说道:“这臭小子在我这里拿到了长安的情报,也不知道做了些什么,便怂恿了邹润上了那道请立市舶司的折子,之后再挑动了七宗五姓的一帮人,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这帮人在朝堂上大肆发威将这事定了下来。”

    震惊!极度的震惊!刚刚猜测到是一回事,如今被证实却又是另外一番的震撼!

    这……这个少年竟然仅仅凭着一些书面的情报,就……就挑动了朝堂上几大势力的争斗,于千里之外影响了大唐大半个天下,这是何等的疯狂!

    “那岂不是连……连圣上也…….”孙德胜的声音在颤抖,他不敢再说下去了。

    程若水等人一听,更是惊吓的浑身颤抖,随即便意识到这些话压根就不是自己该听到的!于是便索性闭上了眼睛,甚至飞快地打起了呼噜。

    虽然做作,但是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此来豫章,他只是个副手,而且自家的前程很大程度上都压在了这次的任务上,既然有求于人,那么对着徐番师徒便不敢有任何的不敬,这也是他们敢于在自己面前说明此事的原因。但是听到了这种要命的东西,哪敢没点反应?掩耳盗铃也是反应啊!这便表示了他程若水压根没有听见这事,别人问起,他自然不知道,他睡着了啊!

    孙德胜张大了嘴巴,什么话也没说了,徐番狠狠的瞪了一眼许辰,许辰连忙低下了头,一脸的忏悔,就想做错了事被家长逮个正着的顽童。

    “扬州的事也是这臭小子干的,一个好好的扬州城被他搞得乌烟瘴气……”徐番本想用一些更加恶劣的词语来做形容,只是想着自己如今做出的决定和徒弟做的事又有何分别?五十步笑百步罢了,遂顿觉索然无趣,苦笑摇头。

    不过他的表现再一次印证了之前的话语,孙德胜花了许久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半天后才想起正事:“那如今应该做些什么呢?”

    这句话已经是对着许辰说的了。

    许辰看了看老师徐番,徐番没好气的说道:“既然拿了你师兄的东西,那就得帮你师兄做些事。”

    许辰张张嘴,正想说话。

    徐番立马加了一句:“这么有纪念意义的礼物岂是钱财可以衡量的?”

    还是徐老师了解自己的徒弟,这话一说出来,许辰立刻无言以对,只好颓然的点头。

    “师兄您此次带了多少铜钱来?”许辰问道。

    “宫里现钱不多,此次总共也才腾出来三百余万贯,派了好几批人出来,我带的还算多的,总共一百五十万贯。”孙德胜回答道。

    “一百五十万?”许辰掩饰不住脸上的诧异,心中却在感慨玄宗皇帝拮据的生活,这钱也太少了点吧!

    孙德胜似乎感受到了许辰心中所想,有些不好意思回道:“确实只有一百五十万贯!”

    许辰沉默的点头,孙德胜见状便忍不住开口问道:“可是有难处?我来的时候在路上遇见一人,听说如今豫章城里这地价竟已涨到了四十万贯一亩,不知……”

    “是啊!”许辰欣喜的点头,只是眼光一瞥却看见了老师那凌厉的眼神,便只好实话实说:“那只是被人刻意哄抬起来的,怎么可能有那么高的价钱呢?”

    孙德胜闻言大松了一口气,刚才在大街上看见卢宗保与黄凯的交锋,竟然发现豫章城的地价已经高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要按这个价钱来,那他带来的那点钱岂不是只够买几亩地了?

    孙德胜还想说些什么,许辰却直接报出了价码:“师兄,五百万够不够?”

    孙德胜一听,神情呆滞。

    许辰以为他还不满意,蹙着眉头说道:“这已经翻了好几倍了啊!”

    孙德胜正准备摇头,站在他身后靠近大门处的一位护卫打扮的青年却低声不屑道:“大言不惭!”

    许辰的眼神立刻望向了他,正待开口询问,只是此刻徐番却由于离得远了没听见那护卫的声音,只顾冲着许辰叫道:“五百万?”

    那护卫眼见徐番瞪大了双眼,一脸惊怒的样子,便脸带得意的看向许辰,正准备等徐番说完后再好好的鄙视许辰一番。

    却听见徐番随即大声呵斥道:“五百万?你当打发叫花子呢!最少一千万贯!”

    此言一出,那护卫到嘴边的言语硬生生的憋了回去,双眼瞪得浑圆,张大了嘴吧看向徐番。这……这师徒两个,也太他娘的会吹了吧!

    而孙德胜刚开始听见徐番的话语,尚且准备出言为许辰宽解几句,却随后便听见了徐番的惊人之言,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应对:“这……这也太……”

    孙德胜本想说这也太多了吧,可随即许辰便说道:“好吧!我试试看!”

    许辰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虽然露出露出一副勉为其难的表情,但双眼中却没有一丝为难的意思,仿佛只是应下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可是,那可是整整一千万贯啊!目前全大唐一年的赋税也就这个数了,还不一定每年都收的齐,并且年年都在下降。

    孙德胜看了看面无表情的许辰,再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徐番,他发现他实在无法理解这对师徒了!只好沉默了下来。

    孙德胜沉默无言,但却有人笑出声来:“嘁!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啊!你见过一千万贯铜钱吗?你知道那有多重吗?你……”

    “混账!”刚刚闭着眼睛打呼噜的程若水,此时恰到好处的醒了过来,一听这话立刻站起了身,冲着那护卫脑门就是一巴掌怕了过去:“小兔崽子,怎么和先生说话的啊?”

    那护卫连忙闪身避开,口里嘟嚷道:“我没说先生啊!我说的是这家伙!”

    说完便用手指着许辰。

    程若水心中其实也不太相信刚才徐番师徒两说的话,可是他刚才在睡觉啊!怎么可能听见这些话?于是便只好训斥道:“混账东西,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

    那护卫不岔:“他算哪门子长辈啊!”

    程若水反应可不慢,大声呵斥道:“许兄弟乃是孙公公的师弟,也就是你老子我的兄弟,你说你这个臭小子该叫什么?”

    “我……”那护卫可不会轻易妥协,正想再次反驳,却不料他老子程若水,一个箭步冲来,一只蒲扇般大的手掌便扣住了他的脖子,手上一使劲,便如同提溜小鸡仔儿一般将其提了过来。

    “快!还不跟许叔叔道歉!”程若水训斥道,眼见那护卫不从,一脚踢在他的膝盖弯儿,顿时那护卫便在许辰面前跪了下去,只是那头却依旧高昂着,用一种怨毒的眼神看着这个所谓的“叔叔”。

    浑然不觉多了个大侄子的许辰,笑着问道:“不知这位兄台如何称呼?”

    “老子叫程昌胤,乃是混世魔王程咬金的玄孙!”护卫昂然道。

    许辰笑了笑说道:“哇呜,好霸气的名号啊!”

第二百一十六章 正戏-迷雾重重

    这一章弯弯绕绕,想了好久,所以今天便少了一千字,万分抱歉!】

    事态的进展与许辰的预测相差无几,卢宗保在收下江小青的几间土屋之后,当场便开始了收购。

    人性大多如此,虽然有江小青的例子在前,但是真到了做决定的时候,却又难免犹豫不决。

    索性农家子弟里,像江小青这样“有出息”的人虽然不多,但也还是有几个的。

    于是当这么几个人抱着忐忑的心情攥着地契来到卢宗保面前时,卢宗保很痛快的将一车车的铜钱交到了他们手上。

    当马车上的大木箱子打开,那满满一箱子的铜钱在阳光下散发出诱人的光泽,于是咽口水的声音引发了更加大面积的口水吞咽,然后,一切便水到渠成了。

    农人最是朴实,不见兔子不撒鹰,如今在一车又一车的铜钱面前,还能坚持的便很少了。

    接着,在收购了不少地皮后,卢宗保竟然扬言:“今日所带铜钱已有些不足,不如在下改日再来?”

    农人哪里肯依,万一你明天脑子正常了,又不来怎么办?

    在朴实的农人看来,愿意出这么高的价钱买地的人,不是脑子烧坏了还能是什么?要是错过了今日,明日你不来了,那他们岂不是要后悔终身了?

    盛情难却之下,卢宗保只好勉为其难的说道:“既如此,那在下只能将收购价降低一些了。”

    此言一出,乡亲们顿时安静了下来。

    只是,三十万贯变成二十万贯也是赚啊!对于这帮农人来说,铜钱一上万,他们哪里还分得清具体有多少,不过是个数字罢了。

    在面临着过了这村儿就没这店儿的危险下,农人的紧迫感瞬间被调动起来,于是场面再度火爆!

    “快!快回去拿地契!”

    “你这臭婆娘,说了刚才就来卖吧!你非要攥着那几块破田,现在好了,一下子就少了十万贯一亩,我们十亩地这一下就没了一百万贯啊!你个败家娘们儿这辈子见过这么多钱吗?”

    “我……我哪知道他是来真的啊!”

    “你!那一车车的铜钱摆在那里还能有假不成?”

    “好了……我们还是快回家去拿地契吧,来晚了,没准还得降啊!”

    ……

    地价的确还在降,今天这不过是为了破局,不然卢宗保哪里可能花三十万贯买一亩耕地呢?所以降价势在必行!但是无论如何总还是要让眼前的农人们有卖地的**,所以到头来,基本上每家每户都成了家财万贯的人。

    事态到了这一步,便再也没有回头的可能了。那些高价卖了地的农人在四邻八乡里一吆喝、一显摆,朴实的农人们哪里还坐得住?

    纷纷攥着地契跑到卢宗保在小镇上设的收购点来,这样的收购点,卢宗保在豫章城周围设了多个。

    虽然随着卖地的人越来越多,地价飞快下降,但是总还是有几千贯一亩的。而其他地方的耕地价格不过几十贯一亩,相距百倍的差价让农人们很好选择。

    于是,卢宗保在很短的时间内便囤积到了为数不少的地皮。

    但,却都是乡间的耕地,距离卢宗保的目标还有很大的差距。

    黄凯回家之后,将这一路的遭遇向父亲黄宪汇报了一番。

    看着父亲低头沉思的模样,黄凯忍不住开口问道:“父亲,我们要不要也收购?”

    黄宪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中说不出的情绪:“买地做什么呢?花几千贯铜钱买一亩耕地要来何用?”

    “但……但也总好过坐在这什么也不干吧……”黄凯看清了父亲眼中的情绪,那是失望的眼神!于是,声音便越来越小……

    “如今这局势我们已经制止不了!现在还只是一些农人零散的卖地,等到那些中小世家们忍受不住诱惑,开始抛售手中地皮的时候,这场斗争才算得上真正开始!”

    “我们手上有很多现钱吗?”黄宪用的是疑问句,但脸上却没有丝毫的疑惑。

    “没有……前些天做了一些准备,停了好几处产业,也不过腾出六百余万贯……”黄凯的声音很小。

    “不光我们家,其余的几家比我们还要少,就算加上你万伯父从扬州带回来的两千多万贯,我们这些人总共也不过四千多万贯的现钱!”

    “很多吗?”黄宪不用儿子来回答,径直说道:“一点也不多!按照现如今的地价恐怕连半个豫章都买不下!”

    “如今的地价,因为农人们开始抢着出售了,地价慢慢的在下降,这是七宗五姓的那帮人想要的,也是我们想要的!”

    黄宪的话让黄凯有一些迷惑。

    黄宪摇了摇头,解释道:“这场争斗的实质总归看的还是谁手上的地皮充足,我们占了地利,各家本就掌着豫章郡大片的地,但是七宗五姓的人钱比我们要多,如今还只是个前站,后期的支援想必很快就会到了。”

    “那我们现如今入手收购将地价抬上去,不就能遏制七宗五姓的人收购的地皮数量吗?”黄凯疑惑道。

    黄宪笑了笑,叹息道:“想法不错!可还是那个问题,我们花这么高的价钱买来的地有何用处呢?”

    “不是可以阻击七宗五姓的入侵吗?”黄凯惊讶道。

    “不是每个人都会这么想的……”黄宪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留下儿子一人在那苦苦的思索。

    卢家宅院,大肆收购了几日的杨凡找到卢宗保:“不能再这么收下去了!”

    卢宗保收回了看向窗外的目光,转过身,笑着说道:“钱不够了?”

    杨凡沉默的点头。

    卢宗保平静的笑道:“很正常嘛!咱们用这么高的价钱收购,自然吃不了多少。”

    杨凡问道:“那怎么办?本家的支援还要过一阵子才会到,而且估计也没多少,咱们在扬州城虽然赚了不少,但是转眼又运到了豫章来,本家那帮人可是一分钱都没见到,如今又要让他们追加投入,这帮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可指不定拿出多少来呢!”

    卢宗保听完后感叹道:“是啊!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嘛!何况咱们本就是七家人,有些龌龊也是难免的,不光咱们,豫章的这帮子世家豪门又何尝不是如此?”

    “本来我还以为他们会众志成城、不惜一切代价前来阻击我们,这样好歹也能将地价抬上去一些,让我们能先稍稍喘口气,暗中卖掉一些地皮套现一点现钱,没想到他们竟然无动于衷,搞得咱们手上这些高价买回来的地算是彻底被套牢了!”

    杨凡闻言,思索了片刻,不确定的问道:“你说他们会不会是故意如此?”

    卢宗保眯着眼想了许久,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要真是这样,估计就是万德昭那只老狐狸在做手脚了。”

    杨凡也知道万德昭是何许人也,眉头深深地皱起,再次问道:“那如今,我们该怎么办?”

    卢宗保似乎将这个问题考虑了许久,一脸坚毅的回答道:“继续压低价格收购!”

    “你要等谁?”杨凡反应也不慢。

    “杨大哥难道没发现如今的豫章城里多了许多外地人吗?”卢宗保笑着问道。

    杨凡焕然大悟:“你是说这些从外地赶来想赚钱的家伙?”

    卢宗保微笑说道:“不错!如今卖地的人越来越多了,地价必然下跌,等到下跌到一定程度后,这帮人想必就会出手收购了,到时候就能将地价拉上去了,那时咱们再想办法抛售一些耕地吧。毕竟豫章城里的地皮才是我们的目标!”

    杨凡闻言,微微颔首。

    就在卢宗保疑惑豫章豪门无所作为的时候,陆浩也同样困惑的向许辰问道:“大哥,怎么会这样?万家这帮人为何无动于衷啊?难不成真的是因为这帮人不够团结?这也太扯了吧!他们又不是笨蛋,扬州海商们各自为战的下场他们也不是不清楚,怎么还敢有小心思啊?再说,前些天他们不是合作的挺好的吗?”

    面对着老二的问题,许辰一个也回答不上来,只好摇头说道:“我也不清楚!按理说到了这种时候,他们不应该如此啊!但是,小心思每个人都有,尤其是这帮子世家大族,一个个首先看重的都是自家的传承。”

    陆浩无语的笑了笑:“大哥,你这不等于什么都没说嘛!”

    许辰无奈地说道:“那你让我说什么?如今,我是真的不明白啊!”

    “会不会是万家有意如此?以不变应万变,放手让卢宗保大肆收购,想借机拖垮他?”陆浩想到了一个可能。

    许辰思虑了片刻,回答道:“按理说卢宗保那边在扬州城赚了多少,如今又有多少的现钱,这种事万德昭不应该知道啊!再说,七宗五姓的本家想必也不会袖手旁观,多少总是会支援一些,而这个数量就更不可能为外人所知了!”

    “但是,要是那么容易就让外人猜透了自己的想法,那他也就不配叫万德昭了!所以,到底是不是万德昭有意如此,我也不清楚!”许辰摇了摇头,说道。

    “那我们应该做些什么呢?”陆浩问了一个与杨凡相似的问题,毕竟既然身处局中,那么终究逃不了参与进去的命运。

    “本来是准备最后关头再出手的,如今看来怕是不得不先做些什么了!”许辰无奈的笑笑,接着说道:“去把我们手上的地皮拿出一部分来,挂出去吧!”

    “现在就开始卖?”陆浩问道。

    “对!现在就开始!”许辰点头回道:“既然卢宗保在城外破了局,那我们就跟他交相呼应一次,在城内把局面做开。”

    “用上回那些商人们抵押的地皮?”陆浩问道。

    既是询问用哪一部分,便也说明在他们手中不止这么一部分。

    许辰点头回道:“没错!”

    “好的!我这就去办!”说完,陆浩便走出院门往牙行而去。

    随后不久,豫章城内的牙行中便出现了为数不少的城内的地皮,于是便犹如饥饿的狼群寻到了血肉一般,地皮很快被人疯抢,同样经过了一轮拍卖,最后在一个比较高的价位出手了。

    与此同时,豫章城内各个商帮的商人们便开始有些躁动不安了。

    城外耕地的交易量逐日增大,但是价格却在不断下跌,如今城内的地皮也开始了交易,这帮精明的商人们很快便意识到城内的地价变动在即,有可能如同城外一般飞快的下跌,但也有可能逆势上涨。

    新式的交易模式超出了精明的商人们的底线,过往的经验已经不能给他们有效的参考,对于行情的把握,这帮商人们已经没了以往的信心。

    于是,抱着只为逐利的目的,有些稳重的商人们选择了见好就收,如今的地价已经不错了,犯不着为了奢求更大的利益去冒险。

    所以,紧随许辰后面,一些商帮将手中的地皮开始抛出,于是几乎在一夜之间,豫章城内的牙行中便多出了许多出售地皮的单子。

    然后同样的思量便在那些买地者心中上演。

    “现在既然开始有了这么多地皮出售,那是不是以后就会越来越多呢?”

    “要是有越来越多的地皮出现,那么地价肯定会降下去的啊!”

    “那我要不要等地价再降一些再买呢?”

    “可万一,地价不降反升怎么办?”

    ……

    纠结、迷茫、困惑等情绪弥漫在那些前来豫章投资的外地人之间。

    可怜的他们丝毫不觉自己的情绪正被幕后的黑手精确的操控着,犹自沉浸在赚钱与亏钱的幻想中不能自拔。

    然后,就如同会有人不想等待下去,从而选择出售地皮一样,也有外地来的投资者们耐不住性子选择了出手购入地皮。

    这样一来,一旦某一天卖地的人多了,这一天的地价便会相应的下调,然后等待在牙行门外的那些已经出手买了地的人便会心如刀绞,于是便又会有耐不住性子不想等下去的人入场买地,然后地价又会小幅度的上调,顿时引来一阵阵欣喜的狂欢。当然,接下来肯定会有等不了的豫章商帮的商人们将手中的地皮卖出……

    于是,豫章城内的地皮价格便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浮浮沉沉,牵动了无数人的心。

    面对着如此诡异的局面,卢宗保完全摸不着头脑:“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啊!”

    发完牢骚后,他便看着眼前的杨凡,杨凡顿时张着迷茫的眼睛看着他:“你都不知道,我哪里会明白?”

    卢宗保也没指望他能说出个所以然来,无奈地叹息着。

    自从他开始破局之后,前几天倒是一切顺利,本来预计自己的抢购应该会诱发大规模的收购,到时候自己也能趁机从城外脱身,将全部的精力放到城里。

    只是,突然间前些天还是团结一致的豫章一线世家豪门,竟然仿佛一夜之间都有了小心思,面对着他的攻势无动于衷,以无招胜有招的奇妙手法竟然将其套牢在城外的耕地上,所用的法子如同羚羊挂角、无迹可寻,搞的卢宗保到目前为止都没有想明白是谁在出手。

    “难道是那个小乞丐?”卢宗保很快便想到了一个人,那个始作俑者,虽然卢宗保自认计划实施到如今,自己早已超越了那个小乞丐,但是心中却依旧不能忽视对方的存在。

    “可是,没道理啊!他又不是豫章世家之人,这么做没道理啊!”

    ……

    “是啊!这么做的确没道理啊!”面对着陆浩发出的感慨,冥冥之中,许辰用了和卢宗保差不多的语句回答道。

    “大哥,这到底是谁做的啊?这么高明的手法,这么精确的计算,说实话,我都做不出来!”陆浩感慨完后,抬起头来,直勾勾的盯着大哥许辰。

    许辰被他那泛光的双眼看得浑身不自在:“你不会以为是我干的吧!”

    陆浩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表情说道:“除了大哥你,谁能对这个计划这么了解?谁能做出这么精准的掌控?”

    许辰闻言,没好气的说道:“我干嘛要这么做啊?吃饱了撑着啊!”

    “我哪里知道,你要干的事,那么多都没跟我说!”陆浩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许辰乜了他一眼,转而双目望着天边,思索了片刻,这才出言道:“我想,我可能知道是谁干的了!”

    “谁?”陆浩好奇问道。

    “当初我们不是给两位二公子上过课吗?”许辰幽幽的说道。

    “万世俊?他不是被他老子关起来了吗?”陆浩惊讶道。

    “能关就能放,只要人没死,一切都有可能!”许辰淡淡的回答道。

    ……

    而就在许辰让陆浩将手中的地皮在牙行挂单不久后,豫章城外向西几十里的那座小镇,一间西山山脚下的小院内,得到消息的万世俊终于如释重负般的长舒了一口气,说道:“终于出手了!”

    听见他的感慨后,不远处响起一声被岁月浸染的声音:“小俊子,你怎么会对这个孤儿这么感兴趣啊?”

    万世俊笑着说道:“因为他很特别!很有意思!而且很神秘!”

    说完后又转过身来,冲着那声音来源处说道:“爷爷,你知道这家伙最开始出现在什么地方吗?”

    “皇城寺!”r1058

第二百一十七章 正戏-你来我往

    “慧能和尚的那个皇城寺?”声音的源头是一个老者。

    老者很普通,无论是衣着还是长相都很普通,下巴上随风飘着几缕雪白的胡须,看上去有些凌乱,头发也只用了一根木簪子束好,看上去竟仿佛只是随手从老槐树上折了一段树枝,再随意的插了上去,上面竟还密布着树的纹路,但细看之下却又能发现木簪子油光蹭亮,想来是用了许久的东西。身上套了一身宽大的布衫,弯着腰、光着脚丫,像一个普通的老农一般,正在伺弄着脚下的土地。

    听见孙子的声音后,这才缓缓地直起身,转过身来,微微皱了下眉头,缓缓说道:“这个老和尚有古怪!”

    说这话的时候,老人浑浊的双眼中渐渐透出一丝慑人的精光,随后却又渐渐平复下去。

    万世俊好奇地问道:“哪里古怪?”

    老人家狡黠的笑笑:“这老和尚他很老!”

    “啊?”万世俊古怪的看了看自家的爷爷,心想您老人家年级也不小了吧!

    似乎是感受到了孙子的促狭,老人家瞪了万世俊一眼,随后才幽幽说道:“他一直都是这么老。”

    万世俊愣了一下,似乎明白了些什么,用一种不确定的语气开口问道:“这个一直……是多久?”

    老人家笑着回道:“当我还像你这么小的时候。”

    万世俊瞬间瞪大了双眼,张着嘴巴,满脸的不可思议,沉寂了许久之后,这才结结巴巴的问道:“难道……佛法真的有这么厉害?”

    老人家笑而不语,倒是一旁蹲坐在田边的另一位老者听完后,手腕轻抖,将手中小铲甩进了田中,铲子顿时便没了踪影,却是齐根没入了泥土中,犹自不岔道:“有个屁用!秃驴都该死!那秃驴压根就不是人!”

    万世俊愣愣的看着平时恬静安详万平,惊骇莫名,只是待敏锐的捕捉到万平手腕上的一个骇人的疤痕时,这才有些恍然,随即便悻悻的笑笑。

    “我的菜!啊啊啊!混蛋!你把我菜根都毁了!”老人家听见后面的动静,转身一瞧,只见一颗水嫩的大白菜齐根而断,正斜斜的向一边倒去。

    万平低头看了一眼,轻声嘟囔道:“这不都已经熟透了嘛……”

    哪知老人家却如被踩了尾巴的喵咪一般,跳将起来大声叫道:“放屁!放屁!旁边那一颗才到了时候,这一颗还得要小半个时辰呢!”

    万平低头左右看了看,这才低声嘟嚷道:“谁有你那么好记性啊!”

    老人家一听,竟然还敢顶嘴,顿时开始了又一次的喋喋不休:“你说你,连根菜苗都分不清!这么多年了,你说你错了多少回了?怎么就不长点记性呢?亏你还是个宗师……”

    “这铲子要挖出来吗?”万平抬起头呆呆的看着自家老主人,问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老人家一听,果然愣了一下,随后大急道:“挖!当然要挖!这要不挖出来这里长出来的菜就得有股铁锹味了!”

    万平自不敢再与吹毛求疵的主人争辩,无奈之下只好低着头沉默的向已经不知深入到地下几许的铁铲进发,同时还得小心翼翼的控制掘土的力道和范围,以免伤了老主人视如珍宝的蔬菜。

    万世俊看着像个顽童一般在菜地里心痛的直跳脚的爷爷,无奈的笑笑,悄悄的走出小院,在外等候多时的罗毅随即便迎了上来。

    “少爷,还是按原来的计划来吗?”罗毅问道。

    万世俊微笑颔首:“当然!”

    “好的,少爷!”说完便转身离去了。

    万世俊立于遥望着远处巍峨的豫章城,忽而自嘲的笑笑,随即放开心神,在这山水间随意的走动。

    万世俊不一样了!和年前相比,身形消瘦了许多,形销骨立的脸上一双眼睛越发的明亮,曾经眼角的那丝忧虑消失无踪,眼神温和平静,再也看不出曾经的锐利,犹如一口深潭,将一切的情绪都深埋心底。

    这些天来,他想了很多,更主要的是他知道了很多,知道了很多以前不知道的东西,于是乎曾经那些十分在意的东西如今便变的无关紧要了,因为那些已经变得没有任何意思了。

    夏虫不可冬日语冰,如今回首往事,过去的自己竟是那样的可笑,有什么需要在意的呢?七宗五姓?不过是帮乡巴佬罢了!

    如今的豫章城于他而言不过是张大些的棋盘罢了,是真正的棋盘!那种闲暇时随手拾起几粒棋子用来消遣一下午后的时光的游戏。

    豫章城内,地价诡异的起伏已经持续了数日,而城外耕地的价格却依旧在不断下跌,卢宗保已经停止了收购,因为他手中的现钱就要告罄了!

    失去了买家,城外的耕地迅速跌回了原来的价位,而一心想着通过卖地来一夜暴富的农户们在经过这么一折腾后,竟渐渐的开始忘却了自己的本分。

    正是春耕时节,豫章城外却出现了大片无人打理的耕地,耕地本就肥沃,几天不料理,地里的杂草便飞快地冒了出来,盛世年华中竟出现了一丝萧索的景象。

    而这一切却未被豫章城内的富商豪门所重视,他们如今早已被起伏的地价搅得心神不宁,哪里会去管城外的地里长没长草。

    卢家大院里,熬白了几根华发的杨凡正焦急的冲着卢宗保问道:“如今这局面我们该怎么办才好啊?”

    “没办法了……”卢宗保深深地叹了口气,仿佛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一般,无奈地说道:“卖地吧!”

    “什么?”杨凡惊道。

    “我说,把咱们手上的耕地卖了吧!”卢宗保闭上了双眼决然道。

    “什么?卖掉?”杨凡这一回听得很清楚,所以也就更加的震惊。

    卢宗保艰难的点了点头。

    “用现在的价位?”杨凡的声调提高了不少。

    卢宗保依旧沉默的点头。

    “你知道如今的地价是多少吗?才八十贯一亩啊!”杨凡尖声道。

    “我知道!”卢宗保睁开了眼睛,双眼中已没了犹豫,一脸的坚毅。

    “那你还卖?咱们可是花了几百几千贯一亩地买进来的啊!如今八十贯一亩卖出去,你没疯吧?”杨凡气急败坏的斥骂道。

    “我没疯!我现在清醒得很!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卢宗保大声说道。

    杨凡被他狰狞的面孔惊住,无言的看着卢宗保。

    卢宗保深吸了口气,平复心中的躁动,这才重新说道:“正是因为如今局势危机,所以咱们才必须的壮士断腕,只有从城外的泥潭中跳出来,这一回才不会死的很惨!”

    这样的理由显然无法说服杨凡:“那咱们的钱呢?没了钱,咱们那什么去向本家那帮人交代?那帮家伙可都是翻脸不认人的主儿!”

    卢宗保随即却说道:“我们还有机会!”

    杨凡抬起了头,期翼的看着卢宗保问道:“什么机会?”

    “我在赌一个人!”卢宗保仿佛在心中做过剧烈的挣扎这才将此话说出。

    “谁?”杨凡问道。

    “一个小乞丐!一个将我们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小乞丐!”卢宗保发现,在这一刻,他竟然能平静的接受自己被人利用的事实。

    “什么意思?”杨凡想了想,依旧无法理解。

    卢宗保却也没有让他理解的意思:“去吧!只为了让这个小乞丐出手,我们必须将城外的地价再次压低一些!”

    杨凡盯着卢宗保看了好久,确定对方是认真的,随后便苦笑两声:“呵呵,好吧!我就再信你一回好了!”

    说完,杨凡便转身出门而去了。

    随后,城中的各家牙行便出现了大量抛售城外耕地的单子,价格十分低廉,竟只要五十贯一亩。

    单子一挂出,便立刻引起了豫章城内所有人的注意!

    只是议论的人多,真正敢于下手的人却没有几个,多数只是象征性的买上几亩,想着亏也亏不到哪去。

    但在真正的明白人眼中,这件事却代表着不同寻常的意义。

    黄家大院,黄凯兴冲冲的跑进黄宪的书房,人未到声先到:“父亲,好消息啊!”

    “什么事?”黄宪有些不喜儿子的跳脱,放下手中的书卷,皱了皱眉头问道。

    黄凯这一回却没有在意父亲的表情,犹自兴奋的说道:“父亲,他们开始卖地了!”

    “谁?”黄宪问道。

    “七宗五姓的人!开始大量抛售前些天在城外收购的耕地,价钱低的可怜,才五十贯一亩!只有正常地价的一半!”黄凯笑着说道。

    黄宪沉思了片刻,带着一丝疑惑不解,轻声自问道:“他们想做什么?壮士断腕?”

    想了片刻,又摇了摇头,依旧不得其所。

    “管他呢!反正他们现如今被套牢在城外了,就算壮士断腕,又能剩下多少现钱?话说,这可不是断腕啊!这分明就是砍脑袋嘛!”黄凯喜笑颜开道,前些天被卢宗保当面摆了一道的不快与郁闷,如今一扫而空。

    “父亲,我们要不要现在出手也买些耕地来?”黄凯问道。

    儿子的话语让黄宪灵光一动:“对了!他们这么做是不是想将买家的视线吸引到城外的耕地上,从而将耕地价格抬上去?”

    “不可能啊!要做到这一点,少说也需要投入上千万贯的铜钱,可如今除了我们这方,豫章城内谁还有这个实力呢?”

    “那些外来的散户?这帮人的实力加起来倒真是不能小觑,但是无人出面统合,这帮人不可能全力出手的啊!”

    “再说,这些人来自天下各地,怎么可能有人能够将他们整合起来呢?”

    黄宪一条条的想着,却又随即排除了一种种的可能,到头来,依旧没有看出对方的用意,但是有一点他是可以明确的,那就是七宗五姓的人必然希望有人出手大规模的收购他们的地,无论是断臂重生还是借机脱身,总归需要有人投入大笔的银钱。

    既然如此,黄宪自然不准备让其如愿,再者,如今的情形不明下,留住手中的底牌,待看清局势后再落子,本就是最沉稳的做法,毕竟他们手中的钱财也没多少。

    “不用了!先看清楚吧!”黄宪出声说道。

    “哦。”黄凯有些失望,但心中却依旧藏着喜悦。

    而几乎同一时间,在少年的小院中,许辰正在接待上门拜访的孙德胜。

    二人随意交谈着,内容很杂,有诗词歌赋、有圣贤文章也有奇闻趣事,总之只是为了消磨时光,便天马行空的聊着。

    很快,牙行的消息送到了许辰的手上。

    许辰看完那张纸条后,笑了起来。

    “师弟,因何发笑?”正对面坐着的孙德胜见状问道。

    许辰将手中的纸条递了过去,随即说道:“我们的机会来了!”

    孙德胜看完纸条上的内容后,疑惑道:“师弟不是说我们到时候介入城内地皮的争夺吗?如今怎么又……”

    许辰轻笑道:“我们只为求财,只要能赚钱就成,城里城外都是一样的。”

    “那这城外的耕地能赚到钱吗?”这个问题才是孙德胜最为关心的,毕竟他手上只有一百五十万贯,看上去很多,离京之前,孙德胜也觉得很多,但是到了豫章城随处一看,才发现全大唐有钱的人实在太多了!他手上的这点钱,投进去估计连个水花儿都溅不起来。

    许辰知道孙德胜的担忧,连忙宽慰道:“师兄不用在意,师弟虽然没什么钱,但是一百五十万贯还是出得起的!”

    孙德胜一听,忙佯装怒道:“师弟说的是什么话!就算这回买卖做砸了,那也是师兄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看着孙德胜脸上那不似作伪的真诚,许辰心中一暖,笑着说道:“放心吧!绝不会有事的!等我们收购了城外的耕地,要是他涨不起来,我们可以想办法让他涨起来嘛!”

    孙德胜在徐番那里知道了许辰的本事,闻言自嘲的笑笑:“也是!师弟这么高明的手段,是师兄我多虑了!”

    许辰笑道:“师兄肩负重任,谨慎一些也是难免的。”

    孙德胜笑了笑,将话题揭过,随后问道:“那我们现在就动手?”

    许辰点了点头,说道:“师兄如今就可以去将铜钱运来了,我们马上就去牙行抢购,动作要快些,不然更低价格怕是会很快就涨起来的,能多赚一些就多赚点呗!”

    孙德胜赞同的点头:“那好!我现在就去拿钱!”

    说完便起身拜别。

    孙德胜一行人走后,陆浩走到大哥身旁,开口问道:“大哥,怎么现在就出手啊?”

    陆浩知道,大哥如今出手的原因绝不是因为要帮孙德胜赚钱,至少绝不是唯一的原因!

    果然,许辰听见他的问话后,莞尔的笑了笑,说道:“我们的卢二公子有难了!”

    “所以呢?”陆浩问道。

    “所以,我们应该出手帮帮他啊!”许辰回道。

    陆浩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他,探询的意图十分明显。

    许辰于是再次笑了笑,说道:“卢二公子还是个不错的人!一个很听话的演员,这么听话又能准确理解导演意图的演员,你让我如何忍心舍弃呢?”

    陆浩愣了一下,随后用郑重其事的表情说道:“这要是让柴老知道了,大哥这个月的药估计很难拿到了!”

    许辰一听,也愣了一下,随即淡定的说道:“没事!我那还有好多呢!”

    陆浩再次愣了一下,眨巴眨巴眼睛,苦笑的摇头,叹息道:“大哥你,你可真会瞒啊!”

    许辰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随后,孙德胜很快就回来了,同时身后跟着一整队的护卫和十几辆马车。

    许辰也出发了,没有马车随行,但是身后的一位少年肩上却搭着一个麻布袋,里面装满了吴越镇柜坊的银钱收据。十万贯一张,看那鼓鼓囊囊的麻布袋子,怕是最少也有上百张的样子。

    于是,他们静静的出发了,却实在无法做到悄无声息。

    见状,许辰只好冲着孙德胜说道:“师兄,我们这样大张旗鼓的去未免太高调了些,怕还没等我们买到足够的地,闻讯而来的买家们便会将地价哄抬上去的!”

    孙德胜一听,连忙点头,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做?”

    许辰笑了笑说道:“分开吧!我们各自带人前去城中各处牙行,师兄对豫章不熟,我这里有些伶俐的伙计,就让他们陪着师兄的人前去吧。”

    孙德胜回道:“也好!分散开来,速度也能快上不少。”

    于是,队伍开始分开,三四人一组,拉着一辆满载铜钱的马车,朝着预定的牙行走去。

    很快,豫章城内,那些长期呆在各处牙行的买家们便发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城外的耕地正在变少,价钱也在缓缓的上涨!

    “不好!有人在买耕地!”

    “天啊!这才一个多时辰,耕地价格竟然已经涨到三百贯一亩了!”

    “要涨!耕地要涨价了!”

    “快!快出手!晚了就来不及了!”

    “没错!几百贯买进,几千贯卖出,那也是赚啊!”

    ……

    于是,豫章城各处牙行内,耕地开始被疯抢,价格也在不断的回温。

    卢家大院内,接到消息的卢宗保顿时大松了口气:“小乞丐,你果然出手了!”

    而同时,城外的万世俊却笑着说道:“二对一吗?呵呵,有意思!”r1058

第二百一十九章 正戏-一座小村

    我记得历史教科书里面鱼鳞图册说的是明清,唐代有没有,不清楚。但是所谓的鱼鳞图册只是誊抄在纸上的土地分布图,一块一块的土地看起来很像鱼身上的鱼鳞,所以便取了一个形象的名称,按照这个思路,唐代也应该有这种东西,但是具体叫什么就不清楚了。】

    城外耕地的价格涨了起来,涨的很快,仅仅一日不到的时间便涨回到了数日前上千贯一亩的价格。

    之所以会这么快,除了那些一直在牙行内候着却又被起起伏伏的城内地价折腾的心力憔悴的外地投资者们,纷纷选择将资金投入到城外的耕地上来以外,更重要的是,前一日下午牙行内尚有许多出售耕地的单子,但是到了第二日早晨却全部消失了!

    这一切自然是目的已经达到的卢宗保见机撤回了自己挂在牙行内的单子,而这就更让城内的外地投资者们坚信耕地在涨,并且将一直涨下去,于是在牙行内寻求不到耕地的投资者们纷纷效仿当初的卢宗保,将视线投到了乡间。

    “牙行里已经没耕地了,快走,去乡下买地去!”

    “不错!趁着消息还没传过去,把那群乡巴佬手上的地低价买过来!”

    “有理!同去!同去!”

    ……

    投资者们的行动倒是拯救了那帮守着地契在村头的老树下苦苦等候,望穿秋水的农户们。

    这帮外地的投资者们意图借着时间差从而来用低价收购耕地的目的没有达到,或许是农人们性子中的谨慎,又或许压根就有人提前将城内耕地价格上涨的消息传了回来,所以,当他们赶到乡间的时候,面对的却是异口同声咬住价位不松口的农户。

    又或者,是严阵以待如临大敌的村民,谁知道呢?生活本就充满了意想不到的变化,或是惊喜,又,或是惊吓……

    豫章城北,靠近鄱阳湖的一处小村。

    村里的农户们世代以打渔为主业,但是村中却依然有着不少的耕地。这一些耕地在户部的鱼鳞图册里却没有记录,乃是因为村里人世代居住于此,填湖造陆得来的,算是“私地”,也就是不用交税的地。

    这样的地临近湖边,湖水涨落之间,留下大片的淤泥,土地便愈发的肥沃。但其实这样的耕地地价却不高,往往要比其余地方的地价低上近三成。

    原因便是这些私地即使发生了交易也不能去官府进行登记,因为一旦登记过后,这些不用纳税的“私地”便进入了官家的眼中,每年的赋税便会随之而来。但是得不到官方承认也就意味着得不到官方的保护,虽然在面对豪强兼并土地时,官府总是软弱无为,但顶着一块官方的牌子还是能震慑不少实力不够的宵小的。而这些本就肥沃却又不被官方承认的耕地便成了许多人的香饽饽。

    刁老二便是这么一个对这些香饽饽垂涎欲滴的其中一人。

    这座小村内的村民全部姓陈,据说是南陈后主陈叔宝的一脉后人,村里的祠堂里至今还供奉着陈叔宝的排位,也不知是怎么避过县衙的捕快的。

    皇室后裔,听起来好像很高贵,但陈家村的村民却实在没觉得自己有多么的高贵。陈家村只是个小村,总共也才七十多户人家,一共三百来号人,加上村里人较为排外,所以陈家村的实力一直没怎么上涨。

    当然,小村也有小村的好处,由于村里的人都是同宗同族,所以相处起来较为和睦,也没有什么勾心斗角的内乱,男耕女织,早出晚归,过的倒也是令人惬意的田园生活。

    只是,当这份宁静面临着巨大的危机时,小村的实力便显得有些苍白无力了。

    邻村的刁老二,兄弟在县衙当差,两兄弟人虽然长得贼眉鼠眼,却天可怜见的有一个水灵灵的小妹,天生柔媚,一双大眼仿佛会勾魂一般,摄人心魄。

    于是,两兄弟一合计,便将小妹送给了年过半百的县尊大人,做了个小妾,这个刁小妹也不是个安生过日子的人,平日里在乡间便有事没事的在村里瞎晃悠,村里那些生的俊俏,人高马大的后生,与之可没少打过交道。

    做了县尊小妾后,那一身自学而来的功夫可总算有了用武之地,三招两式之下便把那饱读诗书的县尊大人迷得神魂颠倒,老树开新花,其中滋味,妙不可言。

    如此,刁小妹的大哥刁老大在县衙里自然混的春风得意,如鱼得水,开始还只是个小捕快,没多久就成了总捕头,仗着县尊大舅子的身份平日里连县丞也不放在眼里,俨然成了县里一霸。

    有着这么好的资源,刁老二在村里哪能不横着走呢?

    没几年的时间,刁老二便将村里大部分的耕地变成了刁家的产业,俨然一个乡间地主老财。

    俗话说人心不足蛇吞象,村里的耕地都成了自家的,刁老二有些不满足了,环顾四野,南边的地全是豫章城里的世家们的,他不敢碰。西边的又靠近吴越镇,刁老二人可不傻,知道那个镇上的都是手眼通天的大人物,别说他了,就是他那便宜妹夫也不敢吱个声。北面又是茫茫的大湖,想兼并也没处兼去。于是,便只剩下了东边的这个陈家村了。

    事先打听了一番,发现这个陈家村人口不多,来头也挺吓人,皇室后裔啊!只是……已经死了快两百年了。

    刁老二怕人,只要身份地位比他高的人他都怕,但惟独不怕鬼,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都死了上百年了,骨头都化成灰了,刁老二哪里会怕?管你身前是将军还是皇帝,死了之后照样朝你的风头浇两泡热尿。

    所以,刁老二对陈家村的那些填湖造陆得来的肥地可谓钟情不已,夜里做梦都时常梦见。

    只是陈家村的人真的很排外,平日里和旁村的人都很少交流,哪里会去理会他“善意”的购地要求呢?加上陈家村的村民不光排外,还很团结,具体说来,就是一旦和旁村起了冲突,那便是整村的男丁一窝蜂的上去,打起架来也毫不惜命,所以,刁老二至今尚未的手。

    但是,这几天,不一样了!

    大量外地的投资者前来豫章城买地赚钱,前些日子甚至听说吴越镇西北边有个村子里的人,家家户户都靠着卖地成了腰缠万贯的大富豪。

    得知消息属实后,刁老二那两只斗鸡眼早就通红通红了!你娘的,老子辛辛苦苦,赔了小妹,花了几年时间,好不容易买了这几百亩耕地,如今每年也不过收入几千贯而已,这帮家伙好了,仅仅的卖了一回地,竟然得了上百万贯的家财!真是气死大爷我了!

    于是,心动之后的刁大爷很快便行动起来,也抄起家中的那几百亩耕地的地契往打听而来的收购点而去。

    只是,很不凑巧,那个时候正好遇到卢宗保大幅度收缩资金,地价已经降到了几百贯一亩,和之前的几千贯一亩相差十几倍,更别提那传说中的几十万贯一亩了。

    于是,刁大爷便犹豫了起来,几百贯一亩看上去不少,卖了也能有几十万贯的家财,但是想想那些只卖了十几亩甚至几亩地就有了百万贯家财的穷哈哈们,刁大爷的心中顿时便不平衡了。

    凭什么啊?凭什么大爷我就得亏成这样?凭什么那帮子穷哈哈们就能卖到比我多的多的钱啊?我不服!不卖!这土地在自己手上那就是百世的基业,子孙后代都能吃下去,这要是卖了换钱,万一花光了咋办?不行!不能卖!可是……几十万贯啊!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啊!

    所以,刁大爷便纠结的在收购点外徘徊,直到后来卢宗保彻底停下了收购,这才失魂落魄的回了家,一边走又在一边锤着自己的脑袋。

    “我怎么这么笨啊!卖了钱可以去别的地方买地啊!别的地方几十贯一亩地,能买上千亩啊!这一下子就把家业翻了十倍啊!啊啊啊!我真是蠢死了!”

    悔恨不已的刁老二在家中痛苦了一日,仅仅一日之后,豫章城里竟然又传来消息,说是地价又涨了,上千贯一亩啊!

    大喜过望的刁老二立马出门前去寻找买家,没过多久便在路上遇见了几位据说是来自扬州的大商人。

    于是,一番讨价还价之下,刁老二成功的以每亩一千一百贯的价钱将家中一百四十多亩地卖了出去。

    “你就这么点地?”

    正喜滋滋的捧着手中据说是吴越镇柜坊内开具的银钱收据好奇的打望着的刁老二,突然间听见了三位扬州大商人中的一位如是问道。

    刁老二听见问话后明显一愣,这还少啊?

    “这可是大爷我废了好几年功夫,巧取豪夺,哦,不,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威之以……额,这个没有!”

    “反正是大爷我废了好大功夫好不容易才收集起来的,竟然还嫌少?哦……人家是大商人,自然看不上这些地了,啧啧啧,果然是大地方来的大商人啊!”

    刁老二的内心独白没有被那问话的扬州商人听到,那商人眼见刁老二攥着柜坊的收据傻傻的不说话,以为是他不知道这东西能换钱,便皱了皱眉头,说道:“这东西是吴越镇柜坊开具的银钱收据,你只要拿着这个去吴越镇的柜坊便能取出等额的银钱!”

    刁老二一听,知道扬州来的这几位大商人误会了自己,连忙点头哈腰的解释道:“知道!知道!小的曾经去过吴越镇好多回,也知道柜坊是做什么行当的,这柜坊的银钱收据分两种,一种是‘记名’的需要凭借信物才能取到银钱,一种是不记名的,只需拿着收据,无论是谁都能去换钱。”

    那问话的商人闻言点了点头,说道:“你知道就好!”

    刁老二,连忙笑着点头。

    “那你这还有其余的耕地没?”那人再次问道。

    “额,不瞒您说,小的家中所有的耕地都已经卖给您了……”刁老二正说着,脑中却闪过一丝灵光,急忙改口说道:“小的家里虽然没了地,但是我却知道一个地方,那些可有上千亩肥沃的耕地!不知几位有没有兴趣啊?”

    说完后便满脸期望的看着三位扬州来的客商。

    那问话的商人听完后转身看了看身后的一位年纪颇大的商人,一脸问询的神色,显然身后这位一直没出声的年纪颇大的锦衣商人才是众人的首领。

    那首领想了想,随即点了点头,说道:“上千亩也不是个小数目了,如今消息已经传开,怕是很快大量的外地人便会涌入乡间,到时候要想地价收购耕地就难了,还是趁此机会多收一些吧!”

    前面那问话的商人听见首领同意后,便转身冲着刁老二说道:“前头带路,要是没有上千亩地,仔细你的皮!”

    刁老二立马赌咒发誓道:“放心吧!一定有的,要是小的我有半句假话,就让我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那人满意的点了点头。

    于是,刁老二便如同一个小厮般在前头领着路,一同而来的刁家几位在村里逞凶的泼皮,如今也低着头在前头领路,大气都不敢喘一个,对于自家老爷点头哈腰的谄媚模样没有丝毫的鄙夷。

    因为,三个扬州商人并不是独自前来的,在他们的身后竟然跟着整整近百位彪形大汉,而且清一色的劲衣骏马,腰间挎着钢刀,一个个凶神恶煞的,一看便是杀过人见过血的江湖汉子。

    说来,也是刁老二没看清,他着急赶路,在路上正好遇见了从豫章城而来的三位正在路上骑着马缓缓而行,一边欣赏着乡野风光的扬州商人,这三人打扮很正常,普通的衣服,虽然看起来名贵,但是至少一眼看去就知道他们是商贾之人。

    所以,一心卖地的刁老二便径直迎了上去,攀谈片刻后便得知对方也要买地,顿时大喜,正准备好好的宰他们一顿。

    哪知……看见三人被一伙看上去明显就是流氓恶霸的人围住之后,事先被首领支开,在远处慢慢跟随的一干护卫们见状,立马驱马跑来,瞬间便将刁老二等人包围起来,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们。

    到这时候,刁老二才知道这帮刚才在远处行进的江湖汉子们竟然只是这三个商人的随从,惊吓之余,刁老二的小心思顿时跑的无影无踪,腰板不自觉的便弯了下去。

    好在那扬州商人也没亏他多少,豫章城如今的地价也只有一千一百多贯一亩,他们身上没带零钱,便只算了一千一百贯一亩,刁老二哪还敢有异议呢?

    但是,如今的刁老二心中却狂喜不已,不是因为手里的地卖了个好价钱,而是因为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对付陈家村的好办法。

    借刀杀人!

    陈家村一共只有三百多号人,除掉一半女的,再除去老幼,真正的青壮年只不过五十来号人。现在他带了近百位江湖大汉,还怕收拾不了这帮子泥腿子吗?

    “哈哈,给老子等着吧!竟敢辱骂大爷我,大爷我今天要让你们好看!”

    在刁老二兴奋间,一行人很快就赶到了陈家村。

    陈家村沿着鄱阳湖湖岸分部,形状犹如一根狭长的丝瓜,村里一条青石板路一直从村头延伸到村尾,路的两边便是村人的住所。

    靠近鄱阳湖的一侧乃是一片同样狭长的耕地,一眼望不到头,如今正是春耕时节,村民们大多在田间劳作,一个个俯着身子在地里插着秧苗,随着农人们熟练的动作,一排排嫩绿的秧苗在泥土中稳稳的落住了脚,随着微风,轻轻的舒展着身姿。

    男人们在田间劳作,女人们便坐在田边的土埂上,一边纳着鞋底,一边三五成群的大声聊着,身旁都放了一个瓦罐,上面倒扣着一只海碗,瓦罐里装着清水,旁边还放置着一个竹篓,里面装着几块烙好的米饼,和着蔬菜叶子,青绿青绿的,既鲜甜又有嚼劲,是农人们喜爱的食物。

    陈家村的村尾处有一个小小的码头,码头上如今停泊着一只只小船,船只都落下了铁锚,拴在码头上的木桩子上,如今正是休渔期,村民们便停下了打渔,在田地里耕作着。

    这就是陈家村,一座平凡的小村,也是一座宁静安详的小村。

    只是这份安详却被一声声急促的钟声打破,村民们知道,那是村头那颗百年老樟树上挂着的一口旧钟发出的声响,这表示着村子遇到了大事,可能危及整个村子生存的大事!

    于是,听见钟响的村民们纷纷放下了手上的活计,随手抄起趁手的家伙,或是铁叉,或是铁锹,也有木棍,或者是……一根擀面棒子!

    钟声响起三刻种内,陈家村在村子里的老老少少除了病重不能起的之外,全部聚集在村头的空地上。

    一个个手持“武器”怒视着村口来犯的“敌人”。r1058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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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冢介绍:
这是一条普通人历经岁月后最终成为领袖,带领人们走出遗弃之地的路......追寻的不是权利,也不是美色,而是我们曾经拥有如今却深埋荒野的那种包容万千的气魄,那苦难后依旧怀揣着的希望,以及内心深处早已被现实磨灭的那一抹关于梦想的悸动。万幸!上苍给了他一个寻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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