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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天高辰远     唐冢txt下载     唐冢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一十九章 正戏-一个选择

    敌人这个名词,本应是个严肃的称呼,至少不应如此随意的用出,但,显然陈家村的村民不这么认为。

    面对着近百来势汹汹跨马执锐的汉子,陈家村的村民有些紧张也是难免的,更何况那个邻村的恶霸刁老二就在前头狐假虎威的叫嚣着,村民们做出如临大敌的姿态,自然也不为过。

    “陈坤,你个老不死的给我滚出来!”陈家村门口,刁老二趾高气昂的大声叫骂道。

    看着刁老二如此作为,再看看对面严阵以待,甚至连简易拒马桩都拉了出来的陈家村村民,骑在马上跟在刁老二身后的三位扬州商人便意识到了不对劲。

    “大哥,这……”先头那位一直和刁老二交谈的商人此刻侧过脸冲着中间那位为首的商人说道。

    为首的商人蹙着眉头看了片刻后,低声说道:“先看看吧,既然已经来了。”

    “没错,既然已经来了,总要先看看才行,不然难不成就这么转身就走?那也太掉面儿了,传出去对咱们的名声也不好。”另一边的那位商人同样赞同道。

    那问话的商人见状,微微颔首,坐正了身子,静静地看着。

    既已经来了,自然不可能一言不发的离开,刁老二欺骗他们,事后总会找他算账,但如今这局面要是转头离去,传扬出去,外人只会说他们上百号人被一群乡野村夫吓退,本来这些虚名他们不见得真会在意,但是如今的他们却有些不同,对这些虚名看的有些重,不得不重。

    “刁老二,你想干什么?”村口一个看上去四十多岁的壮年手中抓着一杆长枪,怒视着拒马桩外的刁老二,大声怒喝道。

    “哟!原来是陈祥你这个病秧子啊!你不在家躺着,来外头做啥?也不怕风大吧你给刮跑了!”刁老二冲着那唤作陈祥的壮年挤眉弄眼、阴阳怪气的笑道。

    “就是!就是!病秧子还是回榻上躺着让你婆娘照顾你去吧!”

    “不对啊!这痨病鬼哪还有力气伺候他婆娘啊!”

    “要不大爷我就受点累,帮你照顾照顾咋样?”

    “哈哈哈哈……”

    随后,刁老二身后的一帮地痞便发出一阵阵**的笑声。

    “你!”那叫做陈祥的汉子,看着跳梁小丑一般的众泼皮,一时气急,脸庞涨得通红,抓着长枪的手一用力,就准备向前冲去,只是左脚才向前迈进一步,便趔趄一下,身子便保持不了平衡,向着前头一脑袋栽了下去,所幸身旁一位妇人见状连忙将其扶住了,原来刚才陈祥之所以能独自站稳,竟全是凭借着手中那杆杵在地上的长枪,如今长枪一离地,身子立马保持不了平衡了。

    “哈哈,看吧!痨病鬼就是痨病鬼!”嘲笑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我怎么了?你想揍我吗?来啊!大爷就在这等着呢!有本事出来啊!大爷我让你双手!”一个泼皮背着双手,叉开两腿,趾高气昂的冲着陈祥挑衅道。

    “你!你等着!”陈祥挣扎着,试图从妇人的手中挣扎出来。

    “当家的,别去啊!”妇人焦急的大喊道。

    “啧啧啧,这就是你们陈家村的村长?力气还没一个婆娘大!”刁老二摇着头,嗤笑道。

    “放手!”陈祥受激,顿时加大了气力,只是他身上实在没多少气力,只能大声呵斥道。

    只是那妇人死活不肯放手,口中执拗的喊道:“不放!”

    “哈哈,看吧!还是你婆娘晓得事理儿,赶紧跟着你婆娘滚回家去吧!”刁老二笑完后,怒视着陈祥大声叫道。

    “快放手!”脸已经涨得有些发紫的陈祥再也忍受不住,眼见妇人依旧不肯放手,右手的手肘狠狠的击打在妇人的额头上,陈祥虽然病重,但是这含怒一击,力道依旧不小。

    妇人吃不住通,手上的力道一送,脑袋受这一撞,人也有些眩晕,身子便不受控制的向后倒去。

    脱离了束缚的陈祥用长枪当拐棍,拄着地一步一步艰难的向前挪去,血红的双眼死死的盯着刁老二等人。

    刁老二见状,心中没由来的一惊,害怕陈祥真的过来,腿脚有些发软,正准备后移,却听“噗”的一声,竟是陈祥再一次摔倒,只是这一回没有人再来得及将其扶住。

    “哈哈哈哈!”危险解除的刁老二笑得更加得意了。

    一旁的村民看见陈祥夫妇相继摔倒,连忙赶了过来,一一将夫妇二人扶起,那受了击打的妇人强自忍着眩晕从众人手中挣扎着起身,向自己的男人踉跄而去。

    村子外面的泼皮们笑得更加得意了,而村子里的村民却将仇视的眼光射向了村外所有的人。

    那骑在马上看着这一切的为首商人,轻轻的皱了下眉头,刁老二不是自己的人,但是如今这状况,对面的村民却分明把他们当成了一伙,为首的商人觉得自己应该出面做些什么了,不然今日的局势怕是会向不可预测的方向发展。

    正当那为首的商人准备出言制止刁老二时,对面的村民中却跑出几个七八岁大的小孩。

    小孩子手上纷纷拿着自制的弹弓,弹弓威力不大,拉满了射出,一颗小石子最多只能击碎一片薄瓦,也就是小孩子们平时用来打鸟雀的玩具。

    对面的劲衣汉子一看就知道是江湖中人,对这种小孩子的把戏自然不会在意,小孩子的弹子飞出,汉子们只是伸手挥了挥便将大多数的弹子摊开。

    但是,偏偏就有那么巧,在这帮小孩子中间却有着一个准头十分精准的小孩。

    小孩看上去不过七岁左右,生得虎头虎脑,穿了一身大红色的布衫,手中的弹弓也明显比小伙伴们的要大了一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个石子便准确的击中了两丈开外的一位骑马的护卫,而且击中的还是这个护卫毫不设防的眼珠,那护卫只来得及闭上眼,便感觉右眼一黑,伸手一抹,粘稠的一片,强自睁开左眼一看,竟是一滩猩红的血液。

    “打死你们这帮坏人!”小家伙颇得“擒贼先擒王”兵法的精髓,第一个目标便选中了护卫中那个最高大的汉子。

    “虎头,打得好!”村民们眼见小男孩一击得中,纷纷大声叫好道。

    “小兔崽子!”受伤的护卫只觉右眼钻心的疼痛,一时间惊怒交加,这要是废了一只眼睛,自己还怎么在道上混啊?

    于是几乎未经思考,这个高的汉子便驱动马匹向着陈家村冲来。

    “哈哈,起来了!起来了!这帮泥腿子可真够蠢的,老子还没怎么挑拨,就自己送上门来了!好好好!赶快打吧!把这帮泥腿子全部杀个干净!”刁老二内心兴奋不已,一脸激动的在旁边看着冲突渐起的双方。

    “住手!”那为首的商人见自己一方的人马竟然抢先动手,连忙出声制止道。

    “大当家,我……”那汉子闭着一只眼痛苦的说道。

    “回来!”为首的商人却没有理会这些,冷声下令道。

    汉子无奈,只好悻悻的退了回来,从马背上的褡裢里抓了一把金疮药,随手抹在右眼上,在撕开一条麻布,将伤口包好,只是片刻之间便成了一位独眼龙。

    手下受了伤,今天的事情自然就没那么容易解决,为首的商人此刻也不好再沉默,驱马上前几步,来到拒马桩之前,高高在上的俯视着一干村民,开口问道:“不是哪一位是主事之人?”

    陈祥闻言挣扎着站起,正准备回话,却听身后传来一声苍老的声音:“我是!”

    村民们听见这熟悉的声音,纷纷向两边分开,只见一位身型消瘦,胡子花白的老汉在一位二十岁左右的青年的搀扶下缓缓地走上前来。

    陈祥看着老者,恭敬的退到一旁,喊了一声:“爹!”

    老者走上前来,先冲着那为首的商人抱拳问道:“客人能否稍等片刻,容老朽处理点私事?”

    那为首的汉子眯着眼看了看这位精瘦的老人沉默了点了点头。

    “多谢!”老者再次抱拳行礼。

    礼毕后,老者转过身来看着陈祥,目光中透着浓浓的失望,老者抬起了手,重重的一巴掌拍在陈祥脸上,将其扇的身形不稳。

    “知道为什么打你吗?”老者开口问道。

    “知道!”陈祥点了点头。

    “为什么?”老者再次问道。

    “儿子无能!”陈祥痛苦的回答道。

    老者沉默地看着陈祥,许久之后,摇了摇头,再次一个巴掌删了过来。

    “知道为什么打你吗?”老者一字一句提高了声调大声质问着。

    两个巴掌将陈祥的脸颊删的通红,但似乎也将陈祥打的清醒了不少,陈祥再次回答道:“知道!”

    “为什么?”老者重复着刚才的问题。

    “儿子不该冲动!”陈祥的答案有了不同。

    这一回的答案似乎终于让老者满意了,老者点了点头,说道:“还不算太蠢!”

    老者抬起手来,指着对面的刁老二一帮人,说道:“他们,不过是帮混混罢了!混混就是混混,混混骂你一句,有必要生气吗?又没让你学韩信!找个机会一并杀了就是!生气?他们配吗?居然还为了与这帮混混置气,伤害自己最亲的人,你长的是猪脑袋吗?”

    老者的语速平缓,丝毫不在意说出的内容有多么的骇人。

    “儿子明白!”陈祥点了点头,回答道,说完后又转过身来,冲着身旁的夫人道歉道:“孩子他娘,对不住,刚才是我不好!”

    妇人什么也没说,流着泪,将抓着丈夫的双手抓的更紧了。

    见状,老者再次转身,面对着村外的众人。

    “陈坤,你个老不死的终于肯出来了吗?居然还敢骂大爷我,信不信大爷我……”

    老者没去理会刁老二的豪言,只是静静的看着那骑在马上的为首的商人。

    那为首的商人厌恶的瞪了一眼刁老二,顿时刁老二便悻悻的闭上了嘴巴。

    “不知客人此来所为何事?”名叫陈坤的老者平静地问道。

    那为首的商人看到之前老者的作为后,嘴角上扬,轻笑道:“其实这一次在下前来是为了购买耕地。”

    事到如今,再去推托,没有任何的意思,那为首的商人也不屑如此。

    陈坤闻言,微微颔首,低声道:“果然如此!”

    “那不知老先生意下如何?”为首的商人问道,看见陈坤低头思索,便再次出声说道:“老先生放心,在下必然不会亏了老先生,如今豫章城内的耕地价格已经涨到了一千二百贯一亩,听闻老先生村中的耕地较为肥沃,在下便出一千五百贯一亩,老先生,您说呢?”

    为首的商人说话很客气,出的价格更是惊人,不光刁老二等人震惊不已,就连陈家村中的村民也惊愕万分,他们祖祖辈辈在此填湖造田,为的不过是种口粮食罢了,从未想过卖地,多年来地价虽然也有高低,但却从未听说过能高达一千五百贯一亩,一千五百贯,那可是全村上下小半年的收入啊!

    看着震惊中的陈家村村民,为首的商人坐在马上微微的笑了,他相信自己出的价钱,还有自己的态度,在自己的实力衬托下,眼前的这个老者会做出正确的决定的,因为今天的事到了如今这一步已经不再只是单纯的土地买卖了。

    而意识到了这一点的不止为首的商人一人,陈坤低着头想了很久,为首的汉子却一点儿也不着急。

    “唉……”陈坤深深地叹了口气,抬起头来,眼神中已经没有了迷茫,只剩下坚定。

    “老人家考虑好了?”为首的商人问道。

    陈坤点了点头,回答道:“是的。”

    “那老人家的答案是?”为首的商人自信的笑笑,望着陈坤问道。

    老人家一脸坚毅的回答道:“对不起,我们不卖!”

    为首的商人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轻声道:“老人家您这样的选择让在下很意外,也很难做,您懂吗?”

    陈坤沉默的点头。

    “那你为何要这么选呢?”为首的商人如是问道。

    陈坤回答道:“我们陈家村的人世世代代都在这块土地上生存,这就是我们的家,又不是活不下去了,哪又卖家的道理?”

    老人家的话语让那些刚才震惊中有些心动的村民们心中生愧,眼神中的迷茫也渐渐的消失。

    为首的商人再次笑了笑,只是这一次的笑容少了许多温度:“老人家您怎么会觉得你们如今没有到活不下去的地步呢?”

    此言一出,陈家村村口的气氛便为之一紧,骑在马上的汉子们平静地解开腰间的布袋,取出里面的钢刀,拒马桩的村民们也纷纷紧张的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陈坤听完后也笑了笑说道:“只要人还活着,自然没有活不下去的道理。”

    为首的商人苦笑的摇了摇头,缓缓地抬起了右手,身后的护卫们见状,拔出钢刀,双腿夹紧马腹,做好了冲刺的准备。

    就在这气氛积蓄到极点,将要爆发的时候,村头的那条土路上传来了一声爽朗的笑声。

    “哈哈,终于要到家了!”笑声听上去还有些稚嫩,应该只是个少年的笑声。

    “陈宇,你跑那么快干嘛?要到家了也用不着这么兴奋啊!”果然,随后又传来了另一位少年的声音。

    “嘿嘿,这不是想家嘛!都三个多月没回来了!”先前的那个少年笑着回答道。

    “唉……真羡慕你还有家,我们都是孤儿……”另外一个声音变的有些低沉,随后却又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再次问道:“陈宇你当初不是说你也是个孤儿吗?”

    “我……我……我是啊!这里……这里是陈家村,我是在村里长大的,村里的叔叔伯伯不都是我的家人嘛!”那被称作陈宇的少年支支吾吾的说道。

    “是吗?”另外一个少年狐疑道。r1058

第二百二十章 正戏-理所当然的意外

    陈宇自然不可能有那么多个爹!当那少年走过拐角的时候正好看见了在陈家村村口对峙的这一幕,加上刚才听见陈宇喊“爹”“娘”,一时震惊之下才会说出如此孟浪的话来。

    “这是……”意识到不对的少年疑惑的看了看那近百骑在马上的汉子,再看了看拒马桩内神情戒备的一干村民,最后才将视线移到陈宇身上。

    陈宇听见他的惊叫,这才转过身来,一看之下,也吓了一跳,结结巴巴的说道:“这……这是?”

    没有人回答他,但是场上紧张的气氛却让机灵的少年瞬间明白了过来。

    “宋宋清哥,快……快来!”陈宇慌忙之下大声冲着来时的小路喊道。

    “出什么事了?”听见陈宇慌忙的叫喊,小路上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片刻后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便出现在众人面。

    被称之为宋清的少年看见场中的情形也是一惊,但很快便镇静下来,快步走到之前两位少年身前。

    有了领队,陈宇和另外一位少年迅速朝其身后靠拢,三人瞬间便组成了一个三角形,隐隐能看出一些阵势的气势。

    而组成熟悉的阵型之后,陈宇和刚才那位少年脸上惊慌的神色瞬间消失,整个人变得沉稳、自信起来。

    “小兔崽子,赶紧进来!”陈祥怒斥道,虽是叫骂,但语气中有难以掩饰的焦急,是那种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磨灭的关心。

    只是陈宇一言未发,无数的次训练告诉他一旦阵型排出,便意味着战斗马上开始,这种时候决不能有半点的失神。

    “混蛋小子!翅膀硬了是吧?跑出去三个多月,长本事了是吧?连老子的话也不听了?赶快给老子滚进来!”陈祥焦急的大喊。

    一旁的妇人看见翘家数月的儿子终于回来,内心同样激动不已,只是如今这种场面却只剩下了对儿子浓浓的担忧:“宇儿,快回来,外面危险!”

    “小弟,赶紧回村子,别让爹娘着急了!”陈坤身旁的那位看上去二十岁左右的青年竟是陈宇的兄长。

    只是亲人的呼唤依旧无法动摇阵型之中的陈宇,陈宇依旧一言不发的盯着队伍前列的宋清,静静等候着队长的指令,这是他在长达三个多月的苦训下形成的习惯。

    陈祥抓着长枪焦急的用力在地面上拄着,正欲再次出声,身旁的陈坤却伸手制止了他:“别出声!先看看!”

    老人家的眼光很毒,一眼便看出了拒马桩外那排成一个三角的三位少年在阵型成立那一刻前后气质的巨大变化,他知道在自家孙儿和另外两个少年的身上一定藏有什么不凡的事物。

    所以才会出声制止自己的儿子,不是因为对孙儿不够关爱,只是此刻的危机下,他身为整个陈家村的领头人,更加期望着变化的发生,而眼前的三位少年却隐隐给了他这种期望。

    陈坤看出的是气质,只是少年们身上却真的带了些不凡的东西。

    看出对面近百骑士来势汹汹,身后又是自家兄弟的家,宋清很自然的选择了自己的立场,低声喊道:“准备战斗!”

    命令下达,顿时宋清以及身后两个少年立刻做出反应,伸手解下背上背着的一个布袋,飞速的将其打开,取出里面的物事。

    只见三位少年的双手中飞快的出现两个银白的物事,左手上拿着的乃是一柄造型看上去如同折扇的东西,长约半尺,宽有数寸,最外边乃是一个精钢打造的铁骨架子,少年们左手大拇指飞快的按下骨架上的一个按捏,顿时“哗啦”一声轻响,一片片弧形叶子从骨架中弹出,瞬间便以骨架为中心形成上下两个半圆,合在一起便成了一个圆,少年们再次按下按钮,只听“咔哒”一声脆响,似乎是机括发生了作用,所有的弧形叶片在这一刻停止了颤动,一片片合拢,严丝合缝,瞬间便形成了一个圆盾,被少年们握在左手上。

    三位少年,左手上的物事都是一样的圆盾,但是右手上的东西却有些不同,陈宇和另一个少年手上的乃是一根一尺多长的圆棍,二人右手轻轻一抖,圆棍中竟然滑出两根稍短一些的铁棍,最小的那根的最前头上竟然还镶嵌着一个寒光四射的矛头,二人再次按动机关,机括声响起,三节铁棍便立成了一根近丈长的长矛。

    宋清手上的也是一根铁棍,但是却明显要比身后二人手中的铁棍粗壮一倍多,同样的步奏,铁棍中同样伸出两节短小一些的铁棍,但是却没有出现矛头,出现在最顶端的却是一根根的仿佛枝杈一般的细小铁刺,铁刺上甚至还带有不少弯钩,在阳光下发出慑人的寒光,同样的机括声响起,宋清右手上的武器绷紧,一根狼筅瞬间成型!

    这些便是大哥为他们准备的新式武器,和原来的武器造型和用途上没有任何区别,只是更加便于携带。

    经过了这么多时间少年们的大哥发现如今他们的活动范围越来越大,动用武力的机会却也随之增多,但是他们手中的武器却因为十分特殊,非常不利于携带,毕竟狼筅本就是军用武器,块头大,威力强,但是他们现如今也不是在战场上,小规模的江湖冲突,要是随身带着这么造型独特的武器,怕是很快就会被人察觉到。

    于是,改变势在必行!少年们的大哥花了重金请了一些精良的铁匠,甚至还有一位据说在军方待过的武器匠人,在他们大哥提供的前卫创意下,这帮匠人花了将近半年的时间才将这两样东西研制出来。

    好在这个时代不知为何,钢铁的冶炼水平竟要比他们大哥那个熟悉的曾经的年代要高出不少,这才能让匠人们完美的完成他的创意。只是,这种新式的武器,制作更加精密,价格自然贵的离谱,哪怕以少年们如今的身价,一人配备一套后,三百套下来竟要花去近千万贯铜钱,要不是这一回他们赚到了足够多的铜钱,怕是压根就不能人手一套。

    就这,因为产能低下,每个月能出产不过二十几套,要想全部装备完,怕是要近一年的时间。

    所以也就是还留在豫章的少年们近水楼台先行装备了这种新式武器,这一次,宋清出行便随身带上了。

    少年们装备一拿出来,整个阵型再次一变,刚刚还只是略微有些气势,如今却将那股子杀伐之气展现的凌厉尽致。

    识货的人很容易便能发现少年们的不凡,但是识货的人毕竟只是少数。

    “哈哈哈哈!陈坤,这就是你这个老家伙请来的救兵?几个小屁孩?拿了把玩具就敢出来装好汉?正是笑死大爷我了!”从双方开始对峙后就闪到一旁的刁老二此刻跳了出来,尽情的嘲讽道。

    只是刁老二笑着笑着,声音便越来越小,最终消失不见。

    因为,从少年人排出那个阵型开始,到少年们拿出武器完成布阵的这短短半晌之间,那一帮骑在马上的汉子们脸上的表情从开始的疑惑很快转变成惊讶,随后是震惊,最后成了惊恐……总之,这帮江湖汉子们受惊了!

    “这……这……”

    “大……大当家,这……这是……”

    “难道……”

    三位为首的商人们下意识的发出声音来,看着这熟悉的一幕,他们想起了不久前在扬州城南门外的那一个晚上,那一个他们这一生都不会忘记的晚上!

    为首的商人强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拍马上前两步,冲着三位少年恭敬的抱拳说道:“敢问诸位小兄弟可认识一个叫做王铁牛的人?”

    宋清闻言,冷漠的眼神中渐渐有了些温度,同样也有了些疑惑,想了想,还是如实的回答道:“那是我们三哥!”

    为首的商人一听,心中的猜测证实,内心的震惊一闪而逝,随即便满脸笑意的说道:“哈哈,果然是王东家的兄弟,难怪如此不凡呢!”

    宋清没有因为对方的称赞而有任何表情上的变化,依旧冷冷地看着他,眼神中却有更多的疑惑。

    那人似乎也感受到了宋清的疑惑,随即笑着说道:“在下扬州镇海帮大当家叶轩,在扬州城承蒙王东家相助,一只想要答谢一番,只是王东家事务繁忙,是故一直无缘相见,却不料在此能遇见王东家的兄弟,实在是难得啊!”

    宋清听完后,回忆了片刻,这才开口问道:“扬州镇海帮的大当家不是叶开吗?”

    叶轩依旧笑着回答道:“在下也是前些日子刚刚接任,如今大当家依旧在帮中静修,却已经不管帮中琐事了。”

    叶开那一晚在扬州城南门外因为王铁牛等少年的缘故,逃过了七宗五姓伙同青龙帮为之设下的圈套,成功返回扬州城后便在镇海帮内展开了血腥的清洗。

    死了很多的人!一个筑基的堂主以及另外几个分堂的堂主以及他们手下的帮众死了个干净。经此变故,镇海帮可谓元气大伤,而老帮主叶开在此之后也变得有些消沉,将大当家的位子传给叶轩之后,便彻底的远离了镇海帮的事务,一心静修起来。

    而宋清之所以能知道这一切,乃是王铁牛事后早就将扬州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的飞鸽传书回豫章,所以豫章的这一帮少年们早就得知了弟兄们在扬州干的事,只是对于扬州之后的情况却不是很了解了,所以宋清才会有此一问。

    宋清听完后微微颔首,然后抬起头来,静静的看着叶轩,也不再去多说什么,只是平淡的说道:“这是我兄弟的家。”

    话很少,但是叶轩却明白了宋清的意思,连忙笑着点头道:“哈哈,小兄弟误会了!今日在下本就是前来购地的,只是之前言语上有些冲突,这才造成了如今的误会。”

    “来人啊!”叶轩侧着脸向后叫了一声,顿时一位骑马的护卫上前几步,取下马背上的一个布袋,跃下马来,走到宋清面前,恭敬的将布袋子递给了他。

    这一次跟随叶轩前来的护卫,绝大部分都是那一晚在扬州城南门外见识过少年们强大武力的镇海帮帮众,这些人也是叶轩的忠实班底。

    是以,这个护卫对眼前这三位少年恭敬到了极点。

    宋清接过布袋,打开一看却见里面是慢慢一袋子的纸,不是普通的纸,而是吴越镇柜坊开具的无记名银钱收据,十万贯一张,密密麻麻的怕是有几十张。

    几百万贯就这么送出来,饶是见贯了银钱的宋清也是一惊,但是转瞬间宋清便明白了叶轩的意思。

    只怕这一袋子钱不只是为了今天的事,还有三哥在扬州救了他们的事。

    想到这里,宋清满意的点了点头,随手就将布袋收了起来,白来几百万贯,在大哥那里学来了务实好品格的少年们自然不可能不要。

    眼见宋清收下东西,叶轩也很满意,今天的事能够这样解决他真的很满意,自从这三个少年出现之后,场中的局势便顷刻间逆转,在经历过那惊魂一晚后,叶开再也不想与这帮少年人为敌了,哪怕一丝敌意也不想有。

    至于这些钱,虽然数量不少,但是叶轩却不太在意,因为这一回来豫章,他带了很多钱,真的很多钱!

    想当初在扬州城,镇海帮只用了一天多时间便凑到了几百万贯也就几船货而已,要不是当初到港的货船正好只有那几船,他们雄霸扬州城几十年的镇海帮又怎么会缺钱呢?更这一回他们来豫章可是做足了准备的,尤其他们在扬州城里进行的一番清洗,虽然少了很多人,但是却也多出了很多的钱!因为,死人是不需要用钱的!

    双方都很满意,所以今日的事本就该这么了解的。

    但是……终究还是会有但是!

    “大当家,这?”出声的是那个受了伤的高大汉子,眼见叶轩竟然就准备这么结束,竟然还白白送出去一大笔钱,这个高大的汉子想不开,非常想不开!

    我的伤怎么办?难道我的血就这么白流了?

    高大汉子没有问出声来,但是叶轩从他的独眼中明白了他的意思。

    “退回去!”叶轩横眉冷目,低声呵斥道。

    高大汉子这一回却没有在听从叶轩的命令,高傲的抬起头来,独眼带着一丝不屑,看着他的大当家。

    “凭什么?老子的伤不能白受!血,不能白流!”高大汉子这下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当然,如果他知道他即将为这句话付出的是什么样的代价的话,估计他一定不会选择将其说出口。

    高大汉子那一晚没有出现在扬州城南门外,也就是说,他没有见识过少年们的实力,所以,他不能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大当家会对这三个少年如此恭敬。

    他没有像很多,他也不习惯想很多,他一般喜欢依仗高大的身材和粗壮的四肢来解决一切问题。

    所以,他很幸运的逃过了前些天的清洗,因为那些反叛的堂主们实在不希望自己的计划中有这么一个蠢货出现。

    所以,他不是叶轩的心腹!此刻,自然也不会对叶轩有什么敬畏,因为他觉得只有拳头比他大的人才能让他感到敬畏。

    而叶轩的身材显然没有他高大,处事方法在他看来更是软弱不堪,他哪里会服气呢?

    发现事情出现了变故的宋清,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冷漠再次浮现,但是片刻之后却又轻笑了起来,绕过叶轩直接对着那个高大的汉子问道:“你不服?”

    高大汉子听见在他眼中蝼蚁般的少年们竟然敢出言挑衅,连忙大怒道:“当然!”

    宋清依旧笑着,说道:“那我们可以给你一个机会!报仇的机会!”

    说完,便晃动了下手上的武器,看着高大的汉子。

    “哈哈哈哈!好好好!小崽子们,还真得意起来了嘛!那就让老子来好好教训教训你们!”说完便不顾叶轩的阻拦,拍马加速向少年们冲去。

    大汉来的飞快,宋清只来得及说了一声:“散开!”

    那匹高头骏马便擦着少年的身子冲了过去。

    眼见,将对方的阵型冲散,高大汉子坐在马上大声的笑着:“哈哈,就这点本事还学人家出来装好汉?”

    只是,他的笑容还未结束,便感觉身子一轻,随后便是座下的骏马传来痛苦的嘶鸣。

    却是宋清身后的两位少年在骏马冲刺过来的时候飞快地向两侧散去,但却不仅仅只是躲避而已。

    两位少年飞快的按动了左手上那个圆盾的另外一个按钮,圆盾便瞬间开始旋转起来,那一片片精钢打造的铁叶边缘竟是开了刃口的!

    两个旋转的圆盾,飞快的向骏马的两只前腿伸去,“撕拉”声响起,骏马的两只前腿便瞬间与马身分离,切口异常整齐、光滑。

    高大汉子坐立不稳,被前倾的马匹往下带去,刚才避往左边的宋清见状立刻挥动手中巨大的狼筅向其攻了过去。

    高大汉子挥刀格挡,只是狼筅上挂刺太多,他身上、脸上的血肉瞬间便被倒刺扎了进去,顿时响起一声痛苦的嗷嚎。

    但是高大汉子的痛苦并未持续许久,另一边的陈宇便将冰冷的长矛刺进了他的胸膛。

    高大汉子独眼瞪得巨大,只是片刻间,眼孔中神光便慢慢的消失不见……r1058

第二百二十一章 正戏-察觉

    “看来有些遗憾,你没有把握好这次机会。”宋清看着高大汉子那逐渐涣散的双眼,如是说道。

    高大听见这些话后想必会很生气,只是他已经不能表达这种情绪了……

    主人倒下,马匹依旧在痛苦的哀鸣,宋清看了一眼,轻轻摇头,道了一声:“送它上路吧!”

    另一位持矛的少年微微颔首,举起手中钢矛向着马的胸腹刺去,只一下,骏马便停止了哀鸣,竟是少年一枪将马的心脏刺穿,一看便知对马的构造有相当的了解。

    结束了战斗,少年们迅速归位,再次排好了原来的阵型,冷漠的与剩下的大汉们对峙着。

    叶轩静静地看着少年们归位,什么也没说,也来不及说。

    刚才的一切发生的太快,真的很快!叶轩从没有拦住高大汉子那一刻起便已经预料了结局。是的,他对高大汉子的行为不抱有任何的期望!

    自从那一晚在扬州南门外见识过这帮少年冷漠中的实力后,叶轩便不再对少年们抱有任何的侥幸,认为少年们无法做到的侥幸。

    同样的冷漠,同样的迅捷,熟悉的一幕,熟悉的视觉冲击,叶轩没有说什么,也没有时间说什么。因为当他准备开口时,一切便已经结束,叶轩除了无奈的苦笑,什么也做不了。

    按照叶轩之前的性格,到了这一步本已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自己虽然死了一个人,但毕竟不是自己的心腹,犯不着与这帮恐怖的少年们对阵。

    但是,如今却不一样了!

    叶轩不再只是之前的一个镇海帮堂主了,他如今已是镇海帮的大当家,整个镇海帮的大当家!

    他以前不在乎这些虚名,但现在却不得不在乎,因为他代表的已经不再仅仅是自己一人。当然,叶轩从本质上来讲依旧是个现实主义者,也就那种只在乎实惠,不介怀虚名的人。

    可是,偏偏今日来此的并不全是当日在扬州南门外出现过的帮众,还有那么几个之前的中立派,人数虽少,但终究还是有的。

    更何况对于叶轩接任镇海帮大当家,镇海帮内虽然已经没有了不同的意见,但是那些沉默的人却不代表真的认可了这个事实,所以即使有些无奈,乃至有些厌恶,但是叶轩如今真的很需要这些虚名来为他消除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而今日,他死了一个手下……对方只是三个少年,而他有着近百的好手,这样的事传出去对他的虚名显然不会是一个好的影响。

    而这件事,是必然会传扬出去的!因为,叶轩不可能将剩下那些非心腹帮众全部杀光,如果真那样做了,即使是这些当日见识过少年们的恐怖的心腹帮众们,心里也未免不会对他有些看法,而这将会直接动摇他在镇海帮内的根基。

    这个风险,他冒不起!

    所以,他选择了留下,而不是离去。

    宋清一直静静的看着叶轩,直到他抬起头来,露出坚定的神色。

    “我需要一个交代!”叶轩坐在马上看着宋清,静静的说道。

    此言一出,刚刚因为少年们雷霆出手而被震惊住的两方人马,再一次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陈坤叹了口气,身旁那些健壮的陈家村汉子们便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而叶轩身后,那些不管是曾经见识过或者未见识过少年们实力的大汉们,悄悄的坐直了身子,尽管心中忐忑,但大当家的决定已经做出,他们便只能向前冲去。

    宋清迎着叶轩注视的目光,微微一笑,说道:“大当家想要什么样的交代?”

    虽然很淡,但是叶轩依旧感觉到了宋清言语中的轻视,叶轩沉默了片刻,说道:“你们只有三个人!”

    叶轩的话语很轻,很平静,仿佛只是在诉说一个事实,事实上也的确是一个事实,但威胁的味道也很明显。

    既然你们只有三个人,那我即便拼上三十个人也要把你们拿下,而且也很可能能够拿下!

    宋清自然明白叶轩想要表达的意思,他再次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个细长的铁筒,伸出手来,展示给叶轩看。

    叶轩静静的看着宋清手中的铁筒,眉头渐渐紧锁。

    “你们,需要花多久?”宋清依旧笑着说道。

    叶轩紧锁眉头,一言未发。

    宋清笑着摇了摇头,伸出手向身后指了指,说道:“这里离鄱阳湖很近!”

    叶轩蹙着眉头,深深地吸入一口气,然后再重重的将其呼出,随后抬起头向远处望去,波光粼粼的一片,便是茫茫的大湖。

    他们这里离鄱阳湖真的很近!和扬州城南门外少年们的船只与双屿岛的海盗船的距离一样的近!

    宋清的之前的那句问话便是在告诉自己,如果自己不能在第一时间将少年们以及在场所有人全部击杀的话,那么他们将会和双屿岛的那帮海盗一样,落得个四分五裂的下场。叶轩不知道王铁牛那帮少年们现在何处,但是他不敢冒险。

    而即使侥幸逃脱,在场这么多人,早已知道了他们的来历,要是少年们再像之前在扬州那样,将那恐怖的武器对准镇海帮的总舵……

    叶轩已经不敢在往下想了!叶轩是一个务实的人,所以他会很自然的做出利益上的比较,一点虚名受损和整个镇海帮的存亡比起来,显然很好做出选择。

    “这一回,我们认栽!”叶轩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宋清笑了笑,没说什么,只是手上的细长铁筒依旧放在手上,没有收回去。那是一支信号弹,红色,深红色!即使是在白天百里之内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自从烟花爆竹出现后,江湖人士的手中便多出了这么一样相互联络的东西,叶轩他们身上也有,只是少年们手中的显然威力大一些,效果自然也会好上不少。

    叶轩看着宋清谨慎的动作,苦笑的摇头。

    随后,叶轩走了,带着那位已经死去的高大汉子的尸体无奈的走了,不在意那些心有余悸的心腹,还有那些疑惑不解的帮众,叶轩确确实实的走了,被只有三人的少年们惊退了!

    眼见强敌退却,宋清身后的两位少年纷纷松了一口气,尤其是陈宇,更是瘫坐在地上。

    宋清平静的转身,他今日一直很平静,即使面对着几十倍于己的敌人也是依旧平静,不是因为他无惧死亡,或者对自己武力的自信,只是因为他没有说谎。

    王铁牛、郑泰确实将当初所有的龟船带走了,但是这几个月下来,少年们又有五艘龟船下水,如今便停泊在鄱阳湖的一座无人小岛上,从那里到这里,真的花不了多久。

    所以宋清很平静,因为,打不赢,还可以跑啊!大哥向来要求的便是如此。

    宋清转过身来,看着跌坐在地的陈宇,温和的笑道:“第一次杀人对吧?”

    陈宇无力的点头。

    “没关系,多来几次就会习惯了!”宋清笑着说道。

    强敌已退,陈家村的村民立刻撤去简易的拒马桩,陈祥在自家媳妇的搀扶下,快步向陈宇走来。

    “小兔崽子,你还知道回来!”陈祥怒视着陈宇,只是语气中却多了许多温暖。

    “当家的,你别骂宇儿了,他这些日子在外面不知道受了多少苦呢!”陈祥身旁的妇人抹着眼泪,看着儿子身上那染血的衣衫,虽然那些不是自家儿子的,但是想起刚才儿子那英勇的一幕,做娘的心中却没有多少自豪,有的反而是浓浓的关爱与担忧。

    “哭什么哭!男人没见过血能叫做男人吗?”陈祥真的很了解妻子,只是看了看妻子眼神注视的地方便已经猜到了妻子的想法。

    “小兔崽子,这一回干得不错!”陈祥的老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丝微笑,长满了老茧的右手使劲的在已经变得结实很多的儿子背上拍着,只是力道实在算不上大。

    陈坤随后也走了过来,高兴地笑道:“宇儿长大了啊!”

    “爷爷,大哥!”陈宇笑着对陈坤和其身旁的青年打着招呼。

    “行啊!臭小子终于有些本事了!”青年一拳轻轻的锤在陈宇的胸膛上。

    “哎呀,哥,你轻点,很痛的!”陈宇捂着胸口怪叫道。

    “呦呵!不得了嘛!几个月没见,都长块了!”青年感受到手中的触感,笑着说道。

    “那可不!哥,你可是不知道,我这几个月学会的东西可多了!”陈宇傲然道,只是不等青年再说什么,连忙一拍后脑,惊呼出声:“哎呀!糟糕!忘了给你们带的东西了!”

    “完了完了!也不知道摔碎了没有……”陈宇一边念叨着,一边飞速的四下扫视着,片刻后便朝着一旁跑去,拾起刚才情急之下甩出去的东西,那是今天给家人带回来的礼物,这些东西可都是陈宇辛辛苦苦从大哥那里讨要来的。

    少年们平日里的训练很严格,但是待遇却出奇的好,不但一日三餐有鱼有肉,有蔬菜水果,每个月都会有丰厚的补贴。更是每过一段时间便能喝到大哥酿造出来的美酒,那可是真正的美酒啊!秋水阁每十日才拍卖一次,每一坛都能卖到数千上万贯铜钱啊!

    而这样的酒,少年们每一次都可以尽情的喝,只要酒量够大,又在不会伤身体的底线之上,想喝多少都没问题。

    当陈宇第一次喝到这美酒的时候便想着为家里好酒的父亲、大哥以及爷爷带几坛子回来。

    这样的酒,大哥并不会限制他们的数量,所以陈宇很容易得到,只是这一回陈宇带回来的酒却不是那种他之前喝过的,而是大哥最近几日刚刚研制出来的名为“五粮液”的好酒,如今总共也就出来几十坛而已,陈宇如今能够带回来三坛,可是花费了不小的代价的。

    “还好没摔破,不然就亏大了!”陈宇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边酒坛,大松了一口气。

    “爷爷、爹、大哥,看我给你们带了什么回来!”陈宇提起三坛酒,像一个得了好东西急于与家人分享的孩子一般,笑着嚷嚷道。

    “什么好东西啊?”开口问的乃是陈宇的哥哥,陈坤、陈祥二人微笑的看着陈宇,没有去在意他能带回来什么。

    “嘿嘿!大哥说对了!这的确是好东西!”陈宇神秘的笑了笑,将其中一个酒坛捧到三位亲人面前小心翼翼的揭开泥封,浓郁的酒香顿时四散而出。

    “好酒!”三个酒鬼只闻了一下便异口同声的大声叫道。

    “快!给我!”陈祥当先一把,伸出手将酒坛抢过,深深的吸了一口,再也忍耐不住,仰头一灌,顿时小半坛酒液便没了踪影。

    “爹,你不能这么喝!”陈宇话还没说出口,陈祥已经第二次仰起了头。

    “好酒!哈哈,果然是好酒啊!”陈祥大声笑道。

    随后,陈坤和陈宇的哥哥一人抢过一坛酒,揭开泥封,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

    不一会儿,陈宇带来的三坛酒便消失一空,陈坤看着空荡荡的酒坛,这才想起了什么,转过身冲着后面那些伸长了脖子大口咽着口水的陈家村汉子们,歉意的笑了笑,说道:“哈哈,一时没把持住,忘了给大家伙留一点了,没关系,回头让宇儿再给大家带回来就是,多少都管够!”

    陈宇呆滞的看着眼前已经空了的酒坛,听完爷爷的话后,更是大脑一片空白,心中不停地哀嚎道:“爷爷,您以为这酒是什么啊?十几万贯一坛啊!还管够?您杀了我吧!”

    陈宇心中的哀嚎无人听见,陈家祖父孙三辈喝完酒后气氛融洽的大声笑着。

    一旁的宋清与另外一个少年一直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一幕亲人的重逢,这种氛围对他们来说很陌生,心中有些淡淡的向往,但是转瞬间却又被摒除干净。

    只是宋清在看见陈家三人豪饮之后尚能保持清醒,心中一动,眉头轻轻皱起,却又很快舒展开来,除了他自己在场之人无一人察觉。

    “宇儿,这两位是你的同伴吗?”陈坤从再会孙儿的喜悦中回过神来,指着宋清二人问道。

    “哦,对了!爷爷、爹、娘、大哥,这两位都是我这回出去认识的兄弟,这一位是宋清哥,那一位是……”

    陈宇的介绍还未完成,身后的陈家村村民中便响起了一声惊叫:“刁老二,你还想跑?”

    却是一旁的刁老二眼见叶轩等人退去,趁着陈坤这一家人重逢之时,场中无人注意,便带着一帮人悄悄的离去,只是依旧还是被人发现了。

    “让他们走吧!”陈坤伸手制止了叫喊的村民,眼神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气,一闪即逝。

    只是依旧被一直注意着他的宋清捕捉到了,宋清的心中再次一动。

    听见老村长开口,那些跃跃欲试的村民纷纷平静了下来。

    “好了,宇儿难得回来,如今也没事了,大家就别在外面站着了,都回家吧!”陈坤随后说道。

    随即,陈家村的村民纷纷散去。

    陈坤在青年的搀扶下,走到宋清跟前,微微躬身说道:“多谢小兄弟方才仗义出手,为我陈家村消去一场大难。”

    宋清微笑着说道:“老人家客气了,既然您是陈宇的爷爷,那也就是我们自己人了,谢不谢的说出来,反倒生分了!”

    “哈哈,小兄弟果然直爽!”陈坤大笑说道,随后便邀请宋清二人进村休息。

    哪知宋清却出言拒绝道:“多谢老人家好意,只是这一回我们是奉了大哥的命令,怕陈宇一人回家,路上出些什么事,如今安全送到,我们也该回去了,大哥还在豫章城里等着呢!回去晚了,大哥会着急的!”

    陈坤微笑看着宋清,一双沧桑的眼中透着耐人寻味的神光,随后说道:“既然如此,那老头子也就不强留了!”

    “老人家言重了!”宋清抱拳行礼,直起身后冲着陈坤身后的陈宇说道:“陈宇那你就先在家里好好陪陪家人,但是记住假期之后要回豫章向大哥复命哦!”

    “放心吧,宋清哥!”陈宇没有多想什么,高声说道。

    “那好,那我们就先回去了!老人家留步!”宋清微笑说道。

    陈坤笑着点头,目送宋清二人慢慢的离去,当二人转过拐角,踏上来时的那条小路时,这才轻声笑道:“很有意思的小家伙嘛!”

    “对了,宇儿,这一回你在外面都遇到了些什么?”陈坤转过身来,冲着陈宇问道。

    陈宇歪着脑袋想了想,说道:“爷爷,有些东西我不能说的!”

    “哈哈,好好好!那你就捡能说的说一些,我听听。”陈坤大笑道。

    随后陈宇便跳了挑了一些不重要的东西向家人们述说着这几个月来他在外面的奇遇。

    与此同时,在乡间的小路上,一离开陈坤的视线后,宋清便加快了步伐,不是向着南方走出,竟是绕道朝着北面的鄱阳湖走去。

    “清哥,这是怎么了?”另外一个少年此刻也意识到了不对。

    “快走,我们从水路走,去湖边找条船去基地,用飞鸽传书,必须让大哥尽快知道陈家村的事。”宋清的步子没有慢下来,反而越来越快。

    “什么?”那位少年一听宋清的话,顿时惊讶出声道:“到底出了什么啊?”

    宋清深吸了口气,回答道:“这个陈家村,非同一般啊!”r1058

第二百二十三章 决战-赌

    决战在即,但是在最终诉诸武力之前,豫章城内如今的地皮交易却依旧要进行下去。..xstxt..

    七宗五姓的目的乃是借助在豫章城内挑起的地皮炒作,从而将豫章本地豪门的财力劫掠一空,而要是能在豫章城内诱发一场如同扬州一般的混乱,那自然就更好了。

    只是万世俊的突然复出使得卢宗保原定的计划无法顺利实施,如今七宗五姓一方的手上除了刚开始以较高的价格买入的一批城外耕地外,再没有其余的地皮。手上没有足量的存货自然无法达到操控市场的目的。

    另外加上有了扬州城的例子在先,豫章本地的豪门直到如今都未将手中的现钱和地皮投入市场,打定主意坚守不出。敌对手压根没有进入市场,自然也就无法用市场的手段将其击败,就更别提通过扰乱商业市场从而让豫章城陷入如同扬州一般的混乱中了。

    所以,严格的来讲,卢宗保最初从商业入手的目的至今尚未达成。

    而手上有着不少地皮,在这场争斗中作用不小的许辰却由于自身的原因迫切希望尽快结束这场争斗。其实许辰大可不必通知卢宗保,悄悄的将手中的地皮抛售一空,以如今的低价同样能赚到不少。只是如此一来,许辰其余的目标便无法达成,而那个目标关乎他接下来的对抗那未知敌人的成败,是生与死的差别。

    最重要的是,这个目标无法用钱来达到,所以许辰别无他法只能将这一场地皮战争进行到底。

    第二日,许辰依照约定拿着手中的地皮亲自来到牙行挂单,不仅有城内坊市的地,前几天趁着城外耕地价格暴跌的时候用低价抄底买入的大量耕地也准备在这一次将其慢慢抛售一空。

    豫章城最大的牙行位于城中心位子的进贤坊内,在这家牙行二楼的一处雅间内,许辰、陆浩带着几个伙计以及一队少年正在此等待着。

    一刻钟后,一位少年伙计推门而入。

    “东家,人员都已经到位了。”少年伙计说道。

    许辰点了点头,说道:“那我们也开始吧!”

    许辰话一说完,雅间内的几位伙计便在桌子上忙活开了,一张张白纸被整齐的平铺在桌子上,受过训练的伙计们正在白纸上开始了预订的计算。

    “如今城内的地价是多少?”许辰开口问道。

    刚才那位进来汇报的少年伙计回答道:“城中心的几个坊平均地价为四千三百五十一贯一亩,以进贤坊的地价最高,我们现所在的这条大街两侧的地皮是如今城内最高的只是最优越的几处宅院都是各世家的产业,至今为止没进入流通,无法估价,但是它们周围的地价却涨到一万两千多贯一亩。”

    陆浩默默的听着,待少年伙计说完,这才开口感慨道:“豫章城果然还是不如扬州啊!这么多天来,地价连扬州的一半都没到。”

    许辰笑了笑,说道:“也不能这么说,扬州本就是商业城市,商人占大多数,有钱也有投资**的人很多,地价自然能炒得很高。加上当初扬州本地世家的推波助澜,会出现那种疯狂的高价也很正常。而豫章则不同,有了扬州的前车之鉴,加上万家的领头,本地的世家豪门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介入,再加上豫章城的商业虽然也不错,可商人们的力量却很分散,家产千万的大商贾更是一个也没有,世家没加入,商人们又力量弱,要不是这帮为赚钱而来的外地人,就算我们和卢宗保用尽全力也未必能将豫章城的这把火烧起来。”

    陆浩默默点的点头,随后却又意识到什么,开口问道:“大哥,卢宗保那边准备怎么把豫章本地的世家豪门拖下水啊?”

    许辰想了想,回答道:“如果是我的话,我会光明正大的来,也只能光明正大的来!”

    看着陆浩思索的神情,许辰接着解释道:“万世俊的反应不比我们两个差,想要再玩阴的,很难起到作用,既然是要决战了,那便只有堂堂正正的出招,比拼各自的实力。王冼在豫章数年,也不是毫无作为的,从上一回在滕王阁的晚宴就能看出,他的身边也聚集了不少豫章郡的中小世家,虽然在实力上无法抗衡万家这帮人,但是以数量上的优势在如今这个地皮炒作的大环境下,在各地响应一番,还是能起到很大作用的。”

    陆浩听完后,反问道:“卢宗保这是要再做一次大的宣传,就像前些天他在豫章城郊外做的一样?”

    许辰微微颔首,说道:“没错!我去翻看过豫章郡本地的鱼鳞图册,不知为何豫章郡的土地兼并规模远远比不上大唐的其他郡县,立国一百多年来,土地兼并并未严峻,将近八成的土地依旧登记在普通百姓的名下。”

    陆浩疑惑的说道:“各地不都是这样的吗?只是个名号罢了!”

    许辰闻言点头,说道:“刚开始的时候我也以为是这样的,可是后来让人调查过,也问过老师,综合两方面得来的信息,我发现的确有六成以上的土地依旧掌握在平民手中,不是挂了个名号,而实实在在的拥有,他们大多以乡村为单位,各村都掌握着自己村上的土地,然后村长统一安排,就好像宋清昨天说的那个陈家村一样。而剩余的将近四成则在各世家豪门手中,但是各家具体的比重,我弄不到。”

    听完大哥的解释后,陆浩更加的疑惑了:“既然以乡村为单位各村近似共有村上的土地,那么单独的个人想要卖地是很难通过村长的同意的,就像陈家村那样,虽然叶轩开出的价位很高,也同有村民心动,但是在村长不同意的情况下村民们是很难把地卖出去的,毕竟很少有人敢犯众怒,同样整个村庄也不可能全部迁移到别的地方去,所以我想大部分的村庄是不会同意将自己世代生存的土地卖出去的。”

    “没错!卢宗保最开始想走农村包围城市这条路,最开始的突破点也不是在这种宗族观念很强的村子里,而是选择了乡间的那些零散农户。”许辰补充了一句。

    陆浩点头同意了大哥的说法,随后便问出来内心中的疑惑:“卢宗保他们有王冼的便利,听朱大回报说,太守衙门里的户科早就已经全部换过血了,这些天来所有的土地交易记录只有七宗五姓自己的人清楚,有这样的便利我不相信卢宗保会不知道豫章郡土地分布的现状,那么当初他为什么会选从农村入手?还有他怎么能确保破局之后能在农村取得进展,要知道乡间的零散农户毕竟只占少数。另外,为什么万家等世家刚开始的时候全力阻击卢宗保,后来等到卢宗保去了乡村后却又忽然间集体沉默了下来?要知道他们手上的乡间土地也不多,他们凭什么认为自己能够掌控局势?还有卢宗保要是真准备动用王冼积累下来的那些中小世家的力量的话,这些中小世家的力量真的够吗?”

    “这一切实在太怪异了!”陆浩总结道。

    许辰低头思索了片刻,这才抬首笑道:“你这些问题憋在心里很久了吧?”

    陆浩老实的点头。

    许辰笑了笑,回答道:“你的疑惑说实话我一个也不清楚!”

    不去理会陆浩惊讶的表情,许辰自顾自的说道:“我又不是神仙,哪里能什么事都猜得到?情报不足的情况下,也只能尽可能的去猜测一些可能性。”

    “那大哥你觉得他们为什么会这么做?”陆浩这一回问的自然便是许辰所说的可能。

    许辰回答道:“首先,要弄清楚这一切,就必须搞清楚豫章郡的土地到底在谁的手上,之前我做的调查虽然看上去没什么问题,但是没有问题恰恰就是最大的问题,凭什么别的地方土地兼并愈演愈烈,而豫章郡却偏偏没什么动静,总不能说豫章郡的世家豪门要比其他地方的要大公无私一些吧?”

    “另外,就是调查出来的那些明面上由世家豪门掌控的的将近四成土地具体的比重到底是什么样的,或者说,万家这帮豫章郡的一线世家豪门手中到底有多少土地,这才是决定这一次土地战争胜败的关键。”许辰最后总结道。

    “那大哥你认为他们手上会有多少地?会比王冼身边那些中小世家多吗?”陆浩问道。

    许辰笑了笑,回答道:“按理说自然是这帮一线世家的土地更多了,但是万家这帮世家这些天来的作为却又实在怪异的很,刚开始他们的紧张让我觉得他们手上的地皮可能不足,可是后来却又无动于衷,好像手上有很多地皮似的。”

    “我搞不清楚!”许辰苦笑的摇了摇头。

    “这会不会是他们故意放出来的烟雾弹?”陆浩也想到了一种可能。

    许辰回道:“有这个可能,但是我依旧不能确定!”

    陆浩说道:“那就是说,只能赌一把了!”

    许辰回道:“没错!”

    陆浩再次问道:“那大哥,你赌什么?”

    许辰想了想,说道:“我都万家手上有很多地!”

    看着大哥一脸肯定的回答,陆浩问了一句:“为什么?”

    许辰回答道:“万家这个家族,我看不透!”

    因为看不透,所以这个家族便一定非比寻常!听着大哥这有些霸气也有些自吹自擂的回答,陆浩却相信了大哥的判断。

    “那我们就按照原定的计划来?”陆浩问道。

    “没错!现如今就让我们好好的和卢二公子合作一把!”许辰笑道。

    “开始吧!”说了这么久的话,雅间内的伙计们早已停下了手中的计算,于是许辰随即便下达了开始的命令。

    随后不久,一批城内各坊市的地皮出现在城中各处的牙行内,只是刚刚一挂单,很快便引起了牙行内众人的注意。

    现如今依旧留在城内而没有出城去抢购乡间地皮的人多数都是看到了前些天乡间耕地涨跌过于凶猛,为求保险于是便没有出城收购耕地,一直在城内等着购买城中坊市的地皮,毕竟城中坊市的地皮这些天来虽然也有过起伏,但是至今为止没有跌太多,相比而言,还是投资城中坊市的地皮更为稳妥一些。

    “喂,看见没,有地卖了!”各处牙行内竟仿佛事先约定好了一般,纷纷出现这样的轻声细语。

    “哪里的地?”身旁的人听闻后连忙问道。

    “当然是城里的地了!”刚才那人理所当然的回答道。

    “真的假的?”那人有些不信。

    “当然是真的了!我还能骗你不成,就在柜台上摆着呢!我也是刚从那路过才顺带看到的。”前面那人强调道。

    “哪还等什么?赶紧去买啊!回头让别人看到了,还有我们的份嘛!”身旁的人一见连忙起身,就要向柜台跑去。

    “等一下!”先前那人叫住了他。

    “怎么了?”身旁的人疑惑道。

    “我觉得有些问题!”那人说道。

    “什么问题?”身旁的人问道。

    “柜台上的地皮这一次有点多,以前每隔几天才会有一点点坊市的地皮流出,每一次都卖了高价。可是这一次出现的地皮过多了一些……”那人欲言又止道。

    “你什么意思?”身旁的人问道。

    “我觉得,会不会……是地价要跌了?如今这是大户开始抛售了?”那人不自信的说道。

    身旁的人一听,也有些犹豫,口中犹自说道:“不会吧?”

    只是,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然不多……

    “掌柜的,我要买地!”柜台边上一位中年人高声喊道。

    “哪里的地?”老掌柜淡淡的问道。

    “当然是城里坊市的地皮了!别跟我说没有,刚才我都看到伙计拿过来了!”那中年人嗓门依旧很大。

    “糟糕!”先前轻声交谈的两人一听,心中暗叫不好。

    “不管了!是不是要跌,现在还不清楚,可是要是错过了这一回,咱们这次来豫章可就白来了!到现在为止,我们手上的地都没有一百亩。不行,这一回我一定要把这些地吃下!”身旁的那人豁出去了。

    先前提出猜测的那人见状,只好压下心中的想法随同伙伴一起,往柜台走去……

    很快,争抢的竞价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与此同时,卢宗保一方也开始了最后的准备。

    豫章太守府,王冼的书房内,七宗五姓目前在豫章城的几人齐聚一堂。

    “你有多大的把握?”王冼冲着卢宗保问道。

    卢宗保知道王冼问的不是这一次决战部署的情况,而是刚才他提出来的关于万家到底有多少地的猜测。

    “七成!小侄只有七成把握,万家手中的地皮数量不够,或者至少没有我们的多,毕竟万家的势力只局限于豫章一郡,这是咱们七家这么多年来对万家的综合评价,想来是不会出错的。而咱们不一样,伯父身为整个江南西道的最高长官,除了在豫章郡外,在江南西道其余的几个郡威望可是很高的!伯父身边不也有许多外郡的世家吗?他们虽然不能直接给咱们提供土地上的帮助,但是世家之内相互联姻,他们这些人对于豫章郡本地的世家豪门多少还是有些影响的。”

    “最重要的是,这一次,咱们只准备对付万家一家,在我们集中全力的情况下,就算万家有着超乎咱们预料的实力,也不可能逃出生天的,总不可能他一家的实力就比得上我们七家吧?何况还有这么多豫章的中小世家!”

    卢宗保自信的说道。

    王冼听完后,点了点头,争斗到了这一步,比的就只是双方真正的实力了,而在王冼的心中同样认为万家不可能有那么强大的实力,就算万家同样传承千年,甚至比他们七家中的任何一家都要强,可是这一回他们是七家一同出动,就如同卢宗保说的一样,万家总不可能以一敌七吧?

    “好吧!我这就去联络他们,将你的计划转告给他们。”王冼说道。

    卢宗保自然知道王冼所说的“他们”指的是谁,随即满意的点了点头,答谢道:“王伯父放心!小侄此次定不负所托。”

    “呵呵,你们两兄弟如今算得上是举家出动,把自己的全部家当都搭了上去,我又有什么不放心的呢?”王冼玩笑道。

    碰头结束后,王冼便行动起来,一个个王家的护卫走出门去,开始前往各地联络那些这几年来倒向他一边的那些世家们。

    长山岛西北,鄱阳湖岸边的那座小镇上,王家的宅邸内,上一回面对长山岛易主危机时,出现在王家府上的那一帮人,此刻再一次汇聚一堂。

    王家家主王源坐在同样的位子上,身旁站着的却不是自家的管家王福,而是一位器宇轩昂的青年。

    “王朔,王统领,想必大家伙都认识了,我也就不多说了。这一回召集大家来,所为何事想必大家心中也有数。”王源高座首位,伸手指了指身旁王冼的侍卫统领,当初与许辰一道前往长山岛的王朔,冲着在座众人说道。

    “我王源只问大家一句,想不想让自己的家族从此飞黄腾达?要是想,那就留下,要是不想,我也绝不强留……”

第二百二十四章 决战-宗师到来

    “你的确不会强留,只是那不同意的人恐怕没过几日就得在鄱阳湖上沉船了。”下首的吴睿心中冷笑道。

    吴睿,吴家的大公子,只是这位“公子”的年纪有些偏大,他的父亲如今已经八十多了,却依旧秉持着家中的传统,不肯传位于他。

    吴家是最近几十年迁来豫章的,原本乃是山东的豪门望族,只是家道中落,守不住家业,只能远走异乡,另谋发展。

    这一次聚会的目的吴睿很清楚,最近这些天来豫章城内闹得沸沸扬扬的乱战,个中缘由,吴睿也都知道。这一次王源召集他们前来为的自然是站队的问题。

    王源暗中投靠了豫章太守王冼,这一件事吴睿也是直到今日才得知,而看在场其他人的表情,显然他们早已清楚此事。

    为此,吴睿心中自然不快。当然,为了家族的利益这一点不快倒也算不得什么,但王源如此作为却让他感到了一阵心寒,有一种为人棋子的感觉,对于站队之后的境遇难免多出一份忧虑。

    “吴兄,你怎么看?”王源的目光十分敏锐,吴睿眉宇间的疑虑虽一闪即逝,却也没能逃脱他的视线。

    一时间场上所有人纷纷将目光投到吴睿的脸上,静立于王源身旁的王朔也平静地注视着他。

    吴睿心头一紧,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异样,笑着回道:“我吴家本就是山东的豪门望族,奈何家道中落这才远走他乡,父亲与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恢复家族昔日的荣光,如此良机又岂可错过呢?”

    王源听完后,脸上的笑容温和了不少,说道:“吴兄尽管放心,这一次乃是七宗五姓七家共同行动,外加太守大人还联络了其他郡县的世家豪门,而我们却只需全力对付万家一家,为此,这一回绝无失败的可能!”

    吴睿闻言,满意的点头。

    一场无声的风波就此远去,至少表面上如此。

    随后,达成共识的众人便开始讨论具体的步骤,包括每一家应该腾出多少地皮,在何时以什么样的价位投入市场,又该在哪一价位收手等较为专业话题,用的也无非是自买自卖的炒作手段。

    这一切的步骤自然是卢宗保早已设计好了的,在场的众人只需要按部就班的实施就行。

    同样的聚会不止一场,就在王冼开始联络他手中聚集的势力不久后,豫章郡内地皮交易的热度开始急剧升温。

    变化最为明显的便是豫章城内各大坊市的地皮价格,在短短的两日内便翻了几番,已经直追扬州当日的价格。

    面对如此的行情,从各地赶来豫章投资的外地人一个个激动不已,这些人在这些天内或多或少手上都买进了一些地皮,如今地价暴涨,投入的财富立马增值,自然兴奋不已。

    于是,那些在前些天只是浅尝辄止而没有全力出手的外地投资者到了这一步也不再留手,精明的人已经开始察觉到了异常,直觉告诉他们这一轮的涨价应该就是豫章地皮争夺战的尾声,要是不牢牢的抓住这一次机会,此后便再无赚钱的可能了。

    所以,无论风险有多大,这帮投机份子们却很少有抽身退出的,财帛动人心,在唾手可得的财富面前能够控制住自己的**的人少之又少。

    这一帮投机分子的疯狂入市,再一次让豫章城的地皮市场火爆了起来。

    而城外耕地的价格同样涨幅巨大,一个个冒险将手中耕地卖出的零散农户一夜之间纷纷摇身一变成了腰缠万贯的富贵人家,引得平静的乡间处处飘荡着浮躁的气息,那些前些天里被村长拦住没有将耕地卖出的村民们也开始坐不住,各村村长面临着越来越大的压力。

    一种如同当初扬州城般的疯狂正在豫章郡内蔓延……

    “日防夜防,终于还是没能防住啊!”一间宽敞的大厅内,黄宪如此感叹道。

    大厅内分列两排整整齐齐坐着近十位中年男子,上首位坐着的乃是万家家主万德昭,黄宪此刻便坐在万德昭的左手位,他对面坐的乃是罗家家主罗政,以此二人为首,两排人分坐于主位的左右,隐隐间自然是按照家族的实力来划分的座位。

    这两排人的身后,此刻尚各有一位青年安静的站立在各人身后,黄凯与罗兴赫然在内,看来应该是各家的晚辈,而且还是那种将会接任家主之位的晚辈。

    黄宪感慨完后,在座的众人纷纷沉默不语,当初他们费尽心机严防死守,为的便是阻止七宗五姓的人,使其无法通过地皮交易祸乱整个豫章,可是如今,豫章郡内处处弥漫着如同扬州城般的疯狂气息,犹如一锅沸油,只要一点火星便能引燃整个豫章。

    “我就说当初不应该把土地放到村人自己的手上嘛!要是如今我们手上还有足够的地皮的话……”罗政心直口快,一下子便将心中的想法道了出来。

    不待他说完,坐在他对面的黄宪便怒斥道:“罗政,说什么呢!”

    说完便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主位上的万德昭一眼,罗政见状,立马醒悟过来,闭上了嘴巴,偷偷瞄了万德昭一眼,见其依旧安静的低头沉思,这才心有余悸的大松了口气。

    “罗叔叔,没有用的!”出声的不是万德昭而是其身旁的万家二公子万世俊。

    对于万世俊在这样正式的场合未经父亲同意便贸然出声说话,在场的年轻人都感到十分诧异,万世俊不是这么一个不知轻重的人啊!

    只是在场各家家主的反应却更加出乎他们的预料,各家家主包括万德昭本人对于万世俊的突然出声,并未露出任何恼怒、不快的神色,甚至于连一点意外的表情都没有,仿佛万世俊在这种场合与他们同等对话乃是理所当然的事。

    见此,场中的各位年轻人心中隐隐有了一些猜测。

    “哦?”罗政看着万世俊,脸带疑惑。

    万世俊微微躬身,再次说道:“这一次,七宗五姓乃是全力而来,加上有扬州城的例子在前,为豫章城引来如此多的外地人,这些人可都是带着钱来的。这一场地皮买卖,说到底靠的还是铜钱的多寡,只要价钱出的高,哪里还怕有人不卖地呢?”

    “可是,只要我们将绝大部分的地皮掌握在手上,就算他们有再多的钱,出再高的价格,我们不卖,难不成他们还能强抢不成?”罗政却也不是好糊弄的,当即反问道。

    “呵呵,可能吗?”万世俊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淡淡的问了一句。

    罗政闻言,一时语塞,想起了一些事后,便沉默了下去,刚才的话语不过是他一时忍耐不住发的牢骚罢了,事已至此,再去强求过去又有何用?再者,他们选择将豫章郡的土地分给各村各户,并且约束各家土地兼并的规模,为的也是一个长远的目标,这是一个已经历经数百乃至上千年验证,最适合他们的方法,比起现如今的危机来显然要重要的多。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我们还是想想该怎么解决吧!”黄宪出言将话题拉回了正轨。

    万世俊看了看父亲,万德昭没有反应,便冲着在场的众人侃侃而谈道:“对方用的乃是阳谋,为今之计也只能堂堂正正的接招了!”

    “怎么做?”黄宪问道。

    “他们入市,我们也入市!”万世俊回道。

    “现在?会不会有些晚?”黄宪问道。

    “不晚!前期没有出手,反倒让我们手头上有充足的现金,加上我们手中的土地,想要入市做一番事来,也是很容易的,不过就是看谁的操控能力强一些罢了。”万世俊这话说起来有些隐隐的自傲。

    众人听完后,习惯性的将探寻的目光投到了万德昭的身上。

    感觉到众人都在注视自己,万德昭缓缓的抬起头来,平静地扫视了在场众人一眼,然后开口说道:“据万安回报,豫章郡各处村镇内的耕地在如今这春耕时节竟然出现了抛荒的情形。”

    万德昭一出口便是与刚才的话题毫无关联的事,但是,在场众人却在这件事上感到了浓重的危机。

    此刻,万德昭平淡的声音再次响起:“诸位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黄宪重重的点了点头,沉重的回答道:“如今豫章郡的农人被这暴涨的地皮闹的人心浮动,一个个都在幻想着把耕地卖了从而一夜暴富,哪还有心思在田间劳作?”

    黄宪身旁另一位年纪颇大的中年人同样出声说道:“不错!不只是城外的农人,就是城内的百姓如今也无意生产,城内各处的作坊如今已经纷纷出现停产的迹象,种种迹象表明,如同扬州城上个月一般的动乱也将会在豫章城内上演,而一旦动乱出现,我们就会和扬州的那帮子世家一样,受到沉重的打击。”

    “而且,我们身旁还有虎视眈眈的七宗五姓!”万德昭语气沉重的说了最后一句。

    场内的气氛一时间有些紧张,一干年轻人更是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万德昭也没有多费时间,接着说道:“豫章的事就按世俊刚才说得来吧!”

    “而我,要亲自去长安一趟!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一切都是从长安开始的,那么想要终结这一切也只能去长安了!”

    黄宪一听,立马问道:“万兄打算如何去做?”

    万德昭笑了笑,只是有些冰冷,淡漠的说道:“来豫章的这群人或多或少都有些来头,朝堂之上也大多有着家族亲人,要是长安城内突然来一场大的政潮的话,你说他们还会不会安心的留在豫章赚钱?”

    黄宪没有再问下去了,只是静静地点了点头,既然万德昭已经这么说了,那么长安城内的一场政潮便在所难免了。

    “另外,还有个消息,七宗五姓这一回每家都来了个宗师境的高手,一共是七个!如今已经过了长江,进入豫章郡境内了!”万德昭随后再次爆了一条重要的消息。

    只是各家家主听见这条消息后却显得有些平静,黄宪再次接话道:“万兄放心去吧!让万安陪同,这七个老不死的,我们会将其拖住的!”

    在场的众人沉默的点头。

    “有劳了!万安随我一起去,家里的老人便有些不够了,加上两位家中的,数量上依旧差了一些。”万德昭说道。

    “没关系!不就是几个老匹夫嘛!我们手上同等的人虽然少了一些,但是豫章是我们的主场,我们人多,不怕压不死他们!”罗政霸气四射的回答道。

    “好的!”万德昭微微颔首,随后又说道:“还有就是世俊的事,世俊今年才十九,本该明年加冠礼的,但是如今出了这档子事,老爷子决定按照老规矩办,今年就让世俊行冠礼,好在世俊这孩子也堪堪能挑起这副担子了。”

    “万兄尽管去!世俊贤侄这里还有我们这帮老家伙在!”黄宪神情凝重的说道。

    黄宪的话更像是一个保证,一个对万德昭“托孤”之举的保证!

    七宗五姓全力而来,万家如今也不得不破釜沉舟,七位宗师境高手已到达豫章,万安和万德昭二人想要突破他们的封锁从容而去,哪里有那么容易?更别提入京之后想要达到目的所将要面临的巨大风险,真可谓步步危机,万德昭有此托孤之言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那……世俊贤侄这一次的成人礼是大典还是小典?”罗政斟酌着问了一句。

    此问一出,场中众人纷纷期待的看着万德昭。

    万德昭笑了笑,轻声道:“老爷子说了,这一回凶险过大,开大典!”

    众人一听,顿时喜上心头,脸上的表情立刻轻松了不少,纷纷长舒了一口气。

    片刻后,众人收拾情绪,全体站了起来,朝着上首位的万德昭深深地鞠了一躬,神情凝重,一同低沉的说道:“有劳万兄,万兄此行,一切珍重!”

    万德昭平静的接受了众人的大礼。

    场中突发的一幕让在场的年轻人纷纷震撼不已,只有万世俊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的父亲,双眼中闪过一丝浓浓的担忧。

    与此同时,豫章郡东北的一处地处交通要道的小镇,一座不起眼的小院内,七位装束不一的老者,此刻正或坐或立安静的待在院落中。

    七位老人看上去与平常的老者没有多少区别,只是有几位的身上穿着名贵的衣衫,让人一眼便能看出其不凡的出身,而另外几位身着布衫的老者,除了双眼中偶尔露出的摄人精光能让人察觉到他们的不凡外,看上去只像是个平常的老农。

    而此刻,七位老者中唯一在一张石桌前就坐的两位老者,正端着手中的茶盏静静地品味着手中的香茗,另外五位见此却也没有丝毫的不耐。

    这要是让他们家中的晚辈看到这一幕,定然会大为惊奇,自家平时高高在上的老祖怎么也会有如此安静等待的一刻呢?

    “不错!这豫章的茶虽然清淡了一些,但是倒正和我们这些老家伙们的口味啊!”其中一位在石桌前就做的老人,开口如是说道。

    老人面容消瘦,十指修长,身形也不如对面那位壮硕,看上去倒是弱不禁风的样子,只是配合他的装饰倒也显出了一派仙风道骨的味道来。

    而对面那位身形健硕的老者,四肢粗壮,花白的胡渣零乱的分布在下巴上,眉宇间有一处浅浅的伤疤,伤口看上去很浅,但明显历经岁月的侵袭,只是不知以老者的身家与深厚修为,为何这么一个小小的伤口依旧清晰地留在额头上深深的皱纹之中。

    身材壮硕的老者一口气将茶盏内的清茶全部喝光,随后大嘴开动竟然将茶叶一同嚼碎了咽下肚去。

    一边嚼着还一边抱怨道:“什么破茶!淡出鸟来了!不过,这茶叶嚼起来倒还有那么一股子清香。”

    “这茶叶哪来的?喝了这么多年茶,还真没尝出来这是何处产的茶叶?”身材健硕的老者嚼完茶叶后感觉不多,便出声问道。

    对面那位仙风道骨的老者对于他这牛嚼牡丹的行为没有任何言语或者神情上的表示,只是平静地回答道:“听卖的人说这茶唤作‘西湖龙井’,杭州产的茶。”

    “没听过!”身材健硕的老者闻言歪着脑袋想了想,随后便大手一挥:“不管了!回头找人拖上几百斤回去就是!”

    这一回那仙风道骨的老者终于有了反应,淡淡了乜了对方一眼,说道:“这茶叶一两黄金一两茶叶!”

    “这么贵?”身材壮硕的老者瞪大了一双牛眼惊呼出声,随后仿佛放弃了一般,叹息道:“那算了!不要一百了,就来五十斤吧!”

    仙风道骨的老者没去理会这顽童般的言语,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抬头扫视了院内的几人,认真的说道:“这次来豫章的目的想必大家都清楚了!多余的话,我也不多说,只有一点,所有人必须牢记!”

    “咱们既然是带着破家灭族的想法来的,那就别想心存侥幸,万家那几个老家伙实力也不弱,拼死之下,咱们这里的人难免死伤几个,但我把话放在这里,最难的那个我会顶上去,至于你们……要是避而不战,事后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了!”r1058

七宗五姓简介

    网上找来的简介,方便大家形象记忆。】

    隋唐时期是郡望身份制的社会,郡望世家大族在社会上享有崇高的威望和地位。在所有尊贵的世家大族中有五个姓氏最为尊贵。即博陵崔氏(今河北安平县、深县、饶阳、安国等地)、清河崔氏(今河北清河县)、范阳卢氏(今保定市和北京市一带)、陇西李氏(今甘肃省东南部)、赵郡李氏(今河北赵县)、荥阳郑氏(今河南省)、太原王氏。其中李氏与崔氏各有两个郡望宗族。所以称之为七宗五姓、五姓七望或五姓七家。

    这五个姓氏七支宗族于南北朝中叶形成,隋唐时期发展至顶峰,随大唐的动荡逐渐消亡,至北宋初年已经沦为普通商贾宗族。

    陇西

    位于陇山以西、渭水河畔的古陇郡是华夏古老文明的发祥地之一,也是中华李氏的发祥地。在悠久的历史长河中,巍巍陇山,泱泱渭水,孕育了内涵丰富、源远流长的陇西李氏文化,它是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与敦煌文化、天水伏羲文化、拉卜楞寺藏传佛教文化齐名的甘肃四大文化之一。

    陇西是李氏宗族的发源地,或是出于忌吊,唐朝废陇西郡,但“陇西”二字已作为大唐李姓的标志为世人所铭记。

    赵郡

    赵郡,东汉建安十七年(公元212年),改赵国(治邯郸市)置赵郡。三国魏太和六年(公元232年)复为赵国,治所由邯郸移房子(今河北高邑县西南)。西晋末,复为郡。

    东晋十六国时,战乱四起,群雄争霸,疆域分割,赵郡数易其主:永嘉二年(308年),刘渊迁都干阳(今山西临汾县西南),国号汉,赵郡归刘氏,治所平棘(河北赵县城南1.5公里固城村);石勒据襄国(今邢台市),称后赵,九年(公元327年)置赵郡,治所房子(今河北高邑县西南);慕容隽建前燕,赵郡又属慕容氏;苻坚灭燕建前秦,建元十八年(公元382年)赵郡为符氏所有;慕容垂建后燕,建兴十年(公元395年)赵郡复归慕容氏;慕容垂之子慕容宝立,拓跋硅夺并州(今太原),围中山,取常山诸郡,赵郡治所由房子移平棘,遂归北魏。

    隋朝,文帝进行了行政建置改革,把南北朝以来的州、郡、县三级行政区,改为州县两级制,其后,又改为州、县两级制。隋开皇三年(公元583年)罢赵郡为赵州。开皇十六年(公元596年),赵州更名栾州。隋大业三年(公元607年)复置赵郡。一直到唐武德初,罢赵郡为赵州

    清河

    汉高帝置郡。后屡改为国,元帝永光后为郡。治青阳(今清河东南)。元帝以后辖境相当今河北清河及枣强、南宫各一部分,山东临清、夏津、武城及高唐、平原各一部分地。东汉改为清河是我国张姓、贝姓、房姓和崔姓发源地之一。

    远在公元前八百多年的周朝,清河这地方名叫甘泉。春秋时期,第一个称霸主的齐桓公占领了这一带,把甘泉改名贝丘,为齐国属邑。战国七雄相争,贝丘地方为赵国所有。到公元前二二一年,秦始皇最后灭齐统一中国,定天下为三十六郡时,将贝丘旧地划出一部,另建了一个厝县,归巨鹿郡管辖,一直到汉朝。

    清河之名,因水而得。据《战国策》说,张仪游说赵国”奉告齐使,兴师渡清河”,就是指贝丘的清水河。汉朝初年,把原来厝县地从巨鹿郡分出来,以境内清水河为名,建立了清河郡。国,移治甘陵(今临清东)。晋以后辖境缩小。北魏仍为郡。北齐移至武城(今清河西北),隋开皇初废。大业及唐天宝、至德时又曾改贝州为清河郡。隋大业七年(公元611年)张金称、高金达起义于此。

    博陵

    概况:东汉本初元年置郡,治所在博陵。西晋置国,治所在安平。相当于今河北安平县、深州市、饶阳、安国等地。

    博陵一名的确在诸多人中还是颇有歧义的。历史上究竟有几个博陵,博陵到底指的是哪儿,还真是件一时说不清楚。中学课本中的注解,博陵在今河北定县。而如今的蠡县、博野、安平、深州、定州等地的街区、店面等,多有冠以“博陵”之名者。是博陵崔氏的发源地。

    范阳

    范阳是中国古代的地名和行政区划名。范阳在历史上所辖区域多有变动,约在今北京市和河北省保定市北部。从唐大历四年(769年)起,所谓“范阳”则仅限于涿州范阳县,为涿州治所,在今河北省涿州市。

    广义上的范阳有时和幽州通用。

    范阳一带是历史上很多名门望族的发源地。两晋时期,北方许多望族南渡后,其中相当一部分仍称范阳为祖籍之所在。

    其中主要有:

    1.卢姓,其中北魏时期的名门望族范阳卢氏即出于此。在今河北省涿州市有卢氏宗祠。

    2.邹姓、简姓、燕姓的堂号为范阳堂,即来源于此。

    3.苑姓、邵姓。

    荥阳

    郑仍为望族,后因科举制的实行,影响逐渐衰落,但仍为天下郑氏中,最为显赫的一支。

    太原

    在今太原一带有秦置晋阳县。以后迭为太原郡、并州治所。西晋扩建。北齐于汾水东岸增筑新城,旋在旧城增设龙山县。隋以龙山为晋阳,晋阳为太原。五代为北汉都城。历经秦汉、三国、南北朝、隋唐、五代,于宋太平兴国四年(公元979年)毁于战火。

    晋阳古城东西长约4500米,方位为北偏东18°,面积约20平方公里。1962年中国考古工作者在晋阳古城遗址发现数段城墙和三座小城遗址。还发现建筑基础、砖瓦、琉璃构件和石刻造像。在古城附近发现有一些重要的古墓葬。在城址的西部地区还发现有天龙山石窟、蒙山大佛、童子寺等六朝、隋唐时期的石窟遗存。在古城营村内还保存有创建于隋唐、明代重修的惠明寺塔和金代创建、明清重修的九龙庙等建筑。

    晋阳古城较完整地保存了唐、五代时期城市的面貌。遗址出土的石刻造像为研究当时的文化艺术提供了资料。

    宋灭北汉,毁晋阳,移并州至阳曲,即今太原。

    宋朝灭北汉后,太祖认为晋阳有王气,因为五代十国大都在山西发迹,晋阳是山西都城,所以先放火烧城,据说烧了三年,然后掘河灌城,晋阳彻底被毁,当时死亡的包括晋阳城里无数百姓和官兵

    春秋末,晋国大卿赵简子家臣董安于筑晋阳城,从战国时期魏国《竹书纪年》看,“十六年(公元前319年)秦拔我蒲坂、晋阳、封陵”可知,赵简子所建晋阳城在蒲坂、封陵一带,今永济市境内。是不对的,赵卿赵简子久居晋阳,是当下的太原,而不是永济。太原以及发现了赵简子的陵墓。i1387

第二百二十六章 决战-诡异的开始

    万安站了起来,身子一动,便轻巧的落到了地上。

    崔瑞之、崔明冲二人于是上前一步,而余下的范阳卢氏、陇西李氏、太原王氏的老祖便对上了万平以及另一位满鬓斑白的老者。

    “呵呵,二位倒是真看得起我!”万安笑着说道。

    “相同的话我不想说第二遍。”崔瑞之看上去神态自若,只是暗中却早已开始蓄力,内劲自丹田而出飞快地在双足处汇集,一副将轻身功夫运转到极致的表现。

    以崔瑞之随手破石的力道竟似乎也不敢硬接万安可能出手的第一招。

    万安笑了笑,转头看向崔明冲,却见崔明冲双手握拳,身上壮硕的肌肉在这一刻竟消瘦了不少,却是崔明冲已将身上的肌肉收缩到极致,看上去块头并不大的肌肉上去分明隐隐的闪着金属的光泽,想来防御力必定惊人。

    这两位崔氏的宗师境高手竟然在第一时间内选择了防守,看来万安的声明的却让二人忌惮不已。

    万安对此,意味难明的笑了笑,随后便轻抖手腕一柄软剑瞬间出现在万安的手中。

    崔瑞之见状,眉头微微一皱,心中却活泛开了,“万安竟是用剑的?”

    此前无人见过万安出手,毕竟到了他们这个境界,一般只也不会轻易出手,而万安在宗师境以前却又从未离开过豫章郡,到了宗师境后外出游历时即使有出过手,怕也绝无活口,所以崔瑞之等人并不熟悉万安的武功招数。

    至于所谓的天下第一,一方面除了忌惮的心理外,他们这群宗师境的高手见面之时,离得近了于冥冥中也能感受到一种共鸣,通过对方那有意散发出来的气势便能清楚的感觉到对手的强弱,而且这种感觉十分准确,毫无道理却又是那么的玄妙。

    崔瑞之等人对于万安的了解也只停留在那曾经有过的几次静静地对峙中,但就是这些也足够引起崔瑞之的忌惮。

    “那,就开始吧!”万安长剑在手,轻巧的挽了一个剑花,面带微笑的冲着崔瑞之、崔明冲笑道。

    说完,也不等二人有什么反应,双腿一曲便朝着二人激射而去。

    二崔心中一凛,连忙各自全力运转起周身内力施展出最强的防御手段,只求先行抵住万安的第一轮猛攻。

    二人此次的策略很明显,罗家与黄家那边各自一对一,即使罗黄两家这两位从未听说过的高手实力非凡,李家和郑家老祖却也不是泥捏的,就算打不过,但是拖住一时还是能做到的。

    而卢家、李家、王家三位老祖看上去只对上了两位,其中还有一位年纪颇大,但是他们都清楚,这个黄土埋到额头,走路仿佛都要颤抖几下的老者便是万家上一代继承“万安”这个名号的人。

    “平”、“安”,“平”、“安”,上一代的万安和这一代的万平凑在一起,以其独特的合击之术,威力增幅之下,要是只派二人前去迎战的话,恐怕没多久就得被人重伤乃至斩杀。

    所以,他们派了三个,但也只求多拖一阵子,一方面仗着体力意图拖垮那位上了年纪的上一代万安,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崔瑞之与崔明冲二人击败万安创造足够的时间。

    所谓的天下第一,要是放在那些争强好胜的江湖中人身上,怕是会激奋不已,只是对于他们这些世家中人来说,实际利益远比虚名重要得多。

    万安虽然功夫比他们所有人都要高,但高也高不到哪去,如今崔瑞之与崔明冲这两个在七宗五姓中排名一二的高手同时出手,击败甚至击杀对方,崔瑞之自认并不是难事,毕竟杀人不是切磋,有的是方法来弥补实力间的差距,数量的优势便是其中最有效也最方便的办法。

    而明显看出来他们用意的万安打的自然是速战速决的想法,那么如何避开万安这全力之下的第一波攻击而不受重创从而继续下面的战斗变成了决定今日之战成败的关键所在了。

    所以面对万安这明显来势汹汹的攻击,二崔自然第一时间摆出了防御的姿态。

    万安很快便拉近了双方的距离,只是崔瑞之早在一开始就蓄足了内力,万安的身子刚刚晃动,崔瑞之蓄力许久的双足便轻轻地在地上一点,整个人便飞快地横移到数丈之外。

    于是同样蓄力完成的万安只得右手轻抬,长剑便缓似缓实疾的朝着崔明冲刺去。

    崔明冲知道自己的速度不行,从一开始便没做躲避的打算,感受着眼前这柄如同风中弱柳般的长剑在瞳孔中的倒影越来越大,崔明冲大喝一声,身子下蹲,一个标准的马步稳稳的立好,双足竟深深地插入泥土之中,散发着金属光泽的双掌在胸前缓缓地合上,竟正好将刺来长剑稳稳的夹住。

    万安见状,嘴角微微上扬,手腕轻轻转动,长剑便在崔明冲的双掌之间缓缓地转动起来。

    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响起,在崔明冲惊变的神色中,长剑顽强的撬动了他金石般的双掌,那柄瘦弱的长剑上传来的力道竟让崔明冲的双臂感到了阵阵麻木之感,眼见对方的长剑就要逃离,崔明冲只得再喝一声,丹田中的内力疯也似的向着双掌涌去。

    崔明冲双臂上的麻木之感瞬间消失,双掌之间的力道越来越强,软剑剑身甚至出现了弯曲,是那种双刃之间向内侧的弯曲,崔明冲的双掌竟真的比精钢还要坚硬许多。

    万安的剑终究还是没能逃离,而在这短短的一瞬间,方才横移躲开的崔瑞之飘然返回,右手手掌竖起,毫无花销的一掌朝着万安的腹背袭来。

    那视顽石如软泥的力道,竟是那样的含而不露,没有赫赫的风雷之声,恰如稚子学步,那样的生涩却又含着无限的生机。

    崔瑞之的身法轻灵,掌法更是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却迅敏无比,如清风佛叶,转瞬之间便期到了万安的身前。

    万安仿佛身后长了眼般,不去理会崔瑞之的攻击,反而向着三尺之外的崔明冲冲了过去,右手依旧轻轻握住了长剑的剑柄。

    万安与崔明冲的距离越来越近,二者的力道却尽数传到了那柄长剑之上,长剑柔韧万分,巨大的力道让软剑弯曲,却不见剑身有丝毫的变形,假使力道消失,软剑依旧会完好无损的回弹而去。

    只是万安这一回却仿佛没有将软剑当做剑来使用,飞快地期近崔明冲却没有其他的攻击,而竟是从其身旁掠过,绕到了崔明冲身后,以至于做了好扯掌准备的崔明冲一时间有些茫然。

    只是很快,双掌间传来的痛楚却让他明白了万安的用意。

    万安的软剑很长,足足三尺三寸,被崔明冲双掌夹住之后,万安借机绕道其身后,然后迅速的从崔明冲的另一侧冲出,那边柔韧的软剑便曲成一个圈,将崔明冲绕了进去。

    与此同时,飘然而来的崔瑞之见万安已走,本已没打算能够一击建功的他很快转变了方向,随后右手手腕轻转,朝着从崔明冲另一侧冲出的万安迎面扑出。

    面对着崔瑞之这排山倒海而来的一掌,万安的脸上闪过一丝异色,左手击出,随即便与崔瑞之对了一掌。

    双掌交击之处,隐隐发出风雷之声,二人受了这股力道,纷纷朝着后方飞去。

    万安却在再次掠过崔明冲之时,刚才对了一掌的左手手掌随即再次蓄力朝着一直呆在原处与万安右手上的长剑角力的崔明冲的右肩盖去,同时借机将刚才崔瑞之击出的那一掌上的力道通过右手的长剑传到了崔明冲的身上。

    长剑随着万安向后飞去的身子同样向后拉扯着崔明冲,犹如少年人玩的陀螺一般,皮带般的长剑正在顽强的抽动着崔明冲这势大力沉的身子。

    “不好!”见状崔明冲连忙心惊道。

    只是此刻,崔明冲的双掌依旧牢牢的夹住了万安右手上的长剑,而受了万安与崔瑞之那一掌双重力道的崔明冲身子也正在向后移去,双足在泥土上划出了两道深深地痕迹。

    此刻撤开双掌便能躲开万安的这一掌,但是长剑脱手间灵动的跳跃之下难免会被万安利用上,在崔明冲并不坚韧的脸皮乃是脆弱的双眼上轻轻地一啄,倒是受到的伤害就难以预料了。

    但要是不撤掌的话,万安的这一掌便会结结实实的击在他的右肩上,到时这条胳膊能不能留下也是两说的了。

    双方开打不过片刻之间,但是正如崔瑞之之前预料的一般,万安这第一波的攻击是那样的不惜代价,无所不用其极,没有什么招式套路可言,用的全是最原始的法子,没有风度却简单有效。

    激烈的打斗很快便让崔明冲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不提他这里的选择,其余的两处战斗中依然有人面临着抉择。

    先说罗黄两家的老者与李家、郑家两位老祖之间的对战更像是游戏风尘一般,你来我往,打的好不热闹,各种精妙的招式不断出现,忽而灵动如燕,忽而沉稳似山,一时间疾如奔雷,一时又缓若泉溪。

    看着罗黄两家的宗师如此敷衍怠工,李家、郑家两位老祖相视一笑,心中叹道:“这两老家伙还真是如预料中一般怕死嘛!不过,这样也好,轻轻松松的打完这一战,反正到时候收益又跑不了。”

    于是李家、郑家两位老祖朝着罗黄两家的宗师微微一笑,仿佛一切不言中。

    只是在笑着回应了李家、郑家两位老祖之后,罗黄两家的宗师却同样相视一笑,只是他们之间的笑容却多出了一股玩味的气息。

    只是李家、郑家两位老祖并未觉察到这一丝玩味,依旧在于罗黄两家的老祖过着招,却不知人家的选择与他们想象中的有许多不同。

    最后一处的战斗发起的有些慢,卢家、王家、李家的三位老祖在面对着赫赫有名的“平安合击”时表现出了相当程度的重视。

    “老人家今年上百了吧?”卢家老祖竟然在这战斗之前开口说话,说出来的话语竟也如同寻常与路人打的招呼一样。

    那位上一代的“万安”努力的睁开有些疲态的双眼,看向卢家老祖,喉咙转动,一声沧老的声音便传来出来:“老朽今年九十九了,离着一百还差不少日子呢!只是可惜,你们这帮小娃子来了,老头子怕是走不到那一步了!”

    卢家老祖闻言却莞尔一笑,微微躬身,满脸的歉意,说道:“那倒真的是晚辈们的错了!”

    就在一旁的李家、王家老祖略带诧异的眼神中,卢家老祖转换了话头,说道:“只不过,天道有缺,九为数之极,老人家九十九岁寿终正寝,也是不错的归属。”

    上一代的“万安”自然不会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有着毛头小子的冲动,只是牵动了一下嘴角的肌肉,笑道:“小娃子,倒是挺自信的嘛!”

    卢家老祖赶忙恭敬的回答道:“晚辈不敢!只是有意请前辈指正一番。”

    上一代的“万安”没有再说什么,缓缓地抬起一直不肯离手的木杖,而他声旁的万平也取下了腰间挂着的长鞭。

    对面的三人见状,自然连忙戒备起来,李家、王家老祖藏于卢家老祖的身后,隐隐摆出了一个“品”字的形状。

    最先出手的却是万平,右手一扬,手中长鞭便龙蛇一般飞舞出去,朝着当先的卢家老祖卷去。

    万平与卢家老祖的年纪相差不大,只是万平突破至宗师境界多年,虽已不可能再有精进,但是常年积累下来的雄厚内力却要比卢家老祖浑厚许多。

    面对着这破空而来的一鞭,卢家老祖不敢空手格挡,飞快地从腰间取出一条一尺来长的木棍,木棍看上去平淡无奇,只是表面光滑无比,显然竟然被人拿在手上摩挲。

    短棍挥舞,万平扬起的长鞭便在卢家老祖的头顶之上绕着短棍缠了几圈,却再也没有落在卢家老祖的头上。

    万平见状,随手向后一扯,感受到手上传来的巨大力道,卢家老祖顺势将被长鞭卷住的木棍一抽,表面光滑的木棍随即便轻松的挣脱了长鞭的缠绕。

    “咦?”对面的万平轻呼一声,万平刚才的动作看上去十分寻常,只是其中的力道却只有他自己清楚,那根木棍即使再光滑,也绝不可能逃过万平的长鞭。

    可是,那根木棍却实实在在的逃了出去,看来这不起眼的木棍还真是不一般的光滑。

    “呵呵,有趣!”万平仿佛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物一般,目光灼灼的盯着卢家老祖手中的那根长棍,偏头冲着上一代的“万安”说道:“安叔,这小子手上的小木棍倒是不错!待会儿拿来给您做一支新的拐棍如何?”

    上一代的“万安”呵呵的笑了笑,说道:“东西是不错!不过还是算了吧,手里的老伙计用了不少年头了,都习惯了,还是你自己留着用吧,你年纪也不小了。”

    “那好!那我就收下了!”万平笑着说道。

    对面的卢家老祖眼见二人此刻便开始讨论起战利品来了,只得无奈地摇头道:“二位难道不是应该先打败我们几个再谈这些吗?”

    万平却没理会他的话语,右手一抖,长鞭随身而行,径直朝着三人冲去,片刻后期便近了卢家老祖,长鞭一个拐弯便绕过卢家老祖朝着其身后的李家、王家二人袭去。

    卢家老祖平静地举起木棍,正要朝着万平的面门击下,却见一道白影闪过,竟是上一代的“万安”后发先至,手中那根拐棍同样扬起,迎上了卢家老祖手中的木棍。

    自然没有钢铁般的交击声,只是钝器相交之时发出的一道“噗”的声响。

    二人对击一手后便飞快地离开,卢家老祖抬眼看去,眼前竟没了万平的身影,再侧耳倾听,身后竟传来了锐利的破空之声,却是万平趁着那刚才的一瞬间绕过卢家老祖,来到了他的后面,此刻正在挥舞着长鞭迎战李家、王家两位老祖。

    卢家老祖面对着这一位年近百岁的老者,却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再次挥舞木棍冲了上去,那细长的小木棍在他的手上竟似乎有了灵魂一般,上下翻飞,如同一支灵巧的毛笔,在这山水之间挥洒自如。

    而对面的那位上一代的“万安”,手上一根常年使用的木杖却也挥舞的密不透风,不断与卢家老祖的那根木棍交击着,两根看上去平凡的木头,在两位宗师境高手巨大的力道之下竟没有丝毫的损坏。

    而卢家老祖身后的李家、王家二位老祖此刻面对着万平手中龙腾蛇舞一般的长鞭竟隐隐不知在何处下手。

    万平的长鞭时缓时疾,看上去长边上的力道也时隐时现,看来万平也知一对二胜算不大,竟好像在节省着气力一般。

    只是片刻之后,万平闲暇中看了一眼不远处万安的战斗,却眉头深深一皱,手上的力道竟然瞬间加大了许多……r1058

第二百二十七章 决战-暗度陈仓

    长鞭飞舞,宛若惊龙,没了方才的灵动飘逸,跃动之间却染上了惊人的杀气。

    以万平为中心,丈许的方圆内便成万平的领域,地面上飞快地出现刀劈斧凿般的裂痕,强劲的力道轻松的破开泥土,碎裂山石,长鞭带起的烈风的呼啸来回窜动,怕即使是精钢在这劲风之下也会被击碎,更别提血肉之躯了。

    李家、王家两位老祖的感受最为明显,万平刚才的攻击尚且算不得犀利,二人只是碍于长鞭的攻击范围广,这才暂避锋芒。

    正巧他们三人的目的也只是为了拖住万家的“平”“安”二人,眼见万平一开始也没出全力,所幸乐得清闲。

    只是不知万平如今的攻击却为何又变的狠辣起来,不断地试图破开二人的防御,舞动的长鞭本就灵活,在万平这个大高手的运作之下更是变得刁钻起来,每每都从二人无法注意到的角度袭来,迅敏异常,连躲闪都难以做到。

    李家、王家两位老祖片刻之后身上便或多或少的出现了一些伤痕,衣带碎裂,发髻散乱,看上去狼狈不已。

    “这家伙这是在干嘛?”李家、王家的两位老祖看着脸色已经变的潮红的万平,心中惊讶不已。

    虽说如今这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可是此刻分明没有到破釜沉舟的最后关头,万平这么一个行事稳重的人为何会在现在就用上了这种拼命的打法?就算他能重创他们二人,可是这般涸泽而渔的过度激发内劲,到时候哪还有力气去对付其余的人,就算万平准备死在这里,万家其余两人也做了同样的打算,他们三条命了不起拼死这边三四人,可是他们七宗五姓又不是只有这七个宗师,到时只靠着留守的一个一百多岁的宗师,万家怎么可能抵御得住挟怒而来的七宗五姓?

    李家、王家两位老祖绝不相信万家的人会在现在就认命了,那么万平此刻异常的奋勇便一定是为了某种目的。

    正在与卢家老祖交战的上一代“万安”察觉万平的异状后,手中木杖一个横扫,生生将卢家老祖逼退几步,叹了口气,冲着不远处的万平说道:“小平子,停下来吧!”

    “不用,安叔,我还能撑得住!”万平不顾已经开始发紫的脸颊犹自奋力的舞动长鞭意图重创李家、王家两位老祖,只是二人察觉了他的想法,如今早已经全身的内力传达到双足之上,努力的躲避着,小伤虽未断,但是重创却依旧没有。

    “回来吧!这种事应该是我这老头子来做的!”上一代的“万安”叹息道。

    “安叔!”万平还想抗拒,却见上一代的“万安”大喝一声“回来!”,万平无奈只好抽身而退。

    卢家老祖似乎想到了什么,哪里肯让二人汇合,伸出手中木棍飞快地朝上一代的“万安”冲去,同时向李家、王家二人大喊道:“快阻止他!绝不能让们汇合!”

    李家、王家两位老祖也猜到了万平二人的目的,不在去忌惮万平的长鞭,朝着正在退走的万平冲了过去。

    他们的速度很快,只是那位九十九岁的老者却爆发了与其老迈的身子完全不符的速度与力道。

    卢家老祖的木棍才刚刚与上一代“万安”的木杖相击,木杖传来的力道竟远远超出了刚才,大得惊人!

    卢家老祖一时没有适应,身子便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迫开卢家老祖后,上一代的“万安”飞快地朝着相向而来的万平冲去。

    李家、王家老祖见状,只得加大了双足上的内力,速度快了许多,正要从两侧逼近万平,万平却在这间不容发的一刻将手中的长鞭扬起,却不是对着李家、王家二人,竟是冲着飞奔而来的上一代“万安”而去。

    上一代的“万安”见状,手中木杖伸出,正要被万平的长鞭缠住,随后便重重的向后一扬,巨力传出,正要被李家、王家二人夹住的万平顿时便向上飞起。

    “哪里走!”

    “留下吧!”

    李家、王家两位老祖纷纷大喝起来,一人一侧,一掌一拳,便要重重的印在万平的身子上。

    危机之间,万平接着向上飞起的力道,身子灵巧的一转,蓄了力的双腿便迎着李家、王家二人的拳掌而去。

    “噗噗”两声,拳掌与万平的鞋底相交,万平顿时闷哼一声,一口鲜血上涌,加上刚才过度激发内力留下的暗伤,便再也忍耐不住,鲜血顿时喷射而出。

    李家、王家老祖的这一击虽然让万平受了不轻的伤,但是借着这一击的力道,万平反而更快的从空中飞过,瞬间便与上一代的“万安”汇合一处。

    “唉!说了让我来,你这又是何必呢?”上一代的“万安”看着受创的万平无奈地说道。

    “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今日总是要死上一个的!”万平笑道。

    “那也应该是我这个老家伙!你还有几十年活呢!”上一代的“万安”厉声道。

    “都这时候了,说这些干吗?都怪那臭小子,平时叫他好好练练拳脚,偏生一意孤行,只肯拿着把破剑装潇洒,如今好了,这才几回合啊!就被人探出虚实来了,害的我们这两个老家伙不得不现在就拼命。”万平向不远处正在激战的万安瞥了一眼,忿忿不平道。

    上一代的“万安”见状,倒是“呵呵”的笑了笑,说道:“他还小嘛!如今这才几天,能够在两个姓崔的手上过上几招,已经不错了!”

    二人都抽空看了不远处的战斗一眼,只是那眼神怎么看怎么像两位师长正在指点一手教大的弟子……

    这一刻,不远处的战斗中,万安的左掌正结结实实的印在崔明冲的右肩上,顿时,崔明冲精钢般的肌肉上感到了一股力道传来,只是……

    “奇怪!”这一刻不光是崔明冲,就连刚才与万安对了一掌的崔瑞之心中也立马泛起疑虑。

    “这个万安的力道……怎么这么弱啊!”

    崔明冲与崔瑞之立马对视一眼,俱看到对方眼中的疑虑。

    万安的掌力其实也算不错,只是给他们的感觉却只于刚刚突破宗师境的人差不多,比之他们雄浑的内力更是要差上不少。

    “难道万安最近受伤了?不然,力道怎么会这么弱?”

    “不对!这万安的内力分明还有些不稳,就像……就像刚刚破境不久似的,怎么会这样……”

    “不好!此人不是万安!”

    崔瑞之、崔明冲顿时大惊失色。

    “还不弃剑!”不远处的万平眼见对方露出惊讶的神情便知己方的策略已被觉察,连忙大声冲着那“万安”喝道。

    “万安”听闻后,虽有些不舍,却也果断的松开了右手,舍弃了那柄长剑,身子猛地向后掠去,几个起落之间便与二崔拉开了很大的距离。

    “你到底是谁?”崔瑞之大怒道。

    “万安”悻悻地笑道:“晚辈无名!”

    无名不是一个名字,万家的宗师在继承“平”“安”两个名字之前,或卸下之后,都是无名,无名便是没有名字,因为即将拥有或是曾经拥有过“平”“安”之名的人不想也不需要有其他的名字!

    崔瑞之闻言一愣,片刻后方才面目狰狞的笑道:“好好好!原来万家竟然又出了一个年轻的宗师!”

    “把你脸上的东西揭下来吧!”崔瑞之厌烦的说道。

    那扮作万安的无名之人笑了笑,伸出手在脖子上一撕,瞬间一张完整的人皮面具便出现在他的手上,而面具的背后却是一张年轻的脸,看上去也只有三十岁左右。

    见此,崔瑞之再无疑问,脸色阴沉的冲着崔明冲说了一句:“去把他收拾了!”

    说完便独自一个人朝着刚才已躲到一旁的马车冲去,虽然心中隐约猜到了万家的策略,但是总归还是要亲眼确认一下的。

    那无名的青年见状立刻动身朝着崔瑞之冲去,只是得令之后的崔明冲想起刚才那被动挨打的场景便是气不打一处来,双手一卷,便将失去内力加持的那柄长剑绞成了一团废铁,感觉怒气没有释放丝毫的崔明冲身子一动,便猛地朝着无名青年冲去。

    这一回,崔明冲才真真正正的展示了自己全部的实力,包括并不慢的速度以及那骇人的力道。

    无名青年没能追上崔瑞之,便被崔明冲残上了,感受到崔明冲那强横的实力,无名青年失去了手中长剑,便只能仗着灵活的身法,艰难的躲避着。

    而冲到马车前的崔瑞之,纵身一跃便跳上了马车,马车上那位留守的老车夫随即便挥掌迎了上来。

    “滚开!”崔瑞之没有感受到这老车夫有什么宗师境界的气势波动,自然不会严阵以待,而只是觉得此人碍事。

    果然,崔瑞之只是随意的挥了挥衣袖,劲风拂过,那老车夫便吐血而退,顿时倒在地上,萎靡不振。

    烦躁的扯开帘子,看着空荡荡的马车,崔瑞之怒火攻心,一掌拍在车厢上,马车便瞬间解体。

    但,就在崔瑞之拿着马车泻火的时候,另外两处战局却发生了有些相似的惊人变化。

    本来正悠闲比划着的罗家、黄家两位宗师,听见万平的那一声大喝,便知道事先约好的时机已经到来。

    于是二人回身并立,只是平淡无奇的并肩站着,但是给李家、郑家两位老祖的感觉确实那样的玄妙异常,在二人的感知中,罗家、黄家两位宗师散发出来的气势竟隐隐有了融合的迹象。

    李、郑二人顿时想到了一种可能,“万家的合击之术?不可能!”

    罗、黄两家的宗师齐齐动了,二人的气势已经完全融为一体,身子虽看上单薄,但那股扑面而来的气势却骇的李、郑二人无法做出应对,仿佛全身的气机都被锁住了一般。

    时间很短暂,罗、黄二人已经到了,平淡的一掌击出,李、郑二人便倒飞而出,同时伴随着两道血幕。

    李、郑二人竟然只在一击之下便受了重伤,就算他们在这一回七宗五姓的七人中实力垫底,但仅仅一击便将二人重伤,也不只是万家的合击之术实在惊人还是因为罗、黄二人一直在隐藏着实力。

    恐怕,都有吧。

    就在罗、黄二人发动之时,另一边的万平二人也同样发动了合击之术,只比罗、黄二人慢了一步,此刻那一边惊人的结果还未出现,卢家等三人还没有见识到合击之术的惊人威力,所以,便只是提高了戒备。

    万平二人,一个年迈,一个方才受了重伤,按理说实力不应比罗、黄二人强。只是,此时万平与上一代的“万安”本来苍白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了惊人的红润。

    二人看上去竟是在燃烧自己的生机,用来换取短暂的强大。

    “不好!”卢家老祖等三人一见,顿时大惊不已。

    万平两人明显就是要拼命了!

    “崔兄速来!”卢家老祖立刻大声呼救。

    只是崔瑞之离这边不近,而奋力前行的万平二人速度却快得惊人,转瞬之间便期近了三人。

    面对着二人的合击,卢家老祖勉强伸出木棍挡了一下,顿时二人的合击之力便全部落在了卢家老祖的身上,那根看上去平凡实则非同一般的细木棍这一回也染上了几处细小的裂纹。

    卢家老祖吐血倒飞,万平二人长驱直入,转瞬间又朝着李家、王家的两位老祖冲去。

    李、王二人看见这骇人的威力,哪里还敢硬接,慌忙间运转起内力,一左一右横移而开。

    陇西李氏的老祖成功的避开了,荣阳郑氏的老祖本也避开了万平二人,只是却在避却的途中遇上一人。

    却是罗、黄两家的宗师重创对手后。罗家老祖留下来应付重伤的李家、王家两位老祖,而黄家的宗师却飞快地朝着万平这处战局飞掠而来,正巧遇上来闪避开的郑家老祖。

    黄家的宗师自然不会错过这个好机会,丹田中内力向着右腿涌去,一记鞭腿便狠狠地击在郑家老祖的腰间,顿时,郑家老祖便如击飞的沙袋般朝着一旁飞去。

    此刻,黄家的宗师到了,而刚才还在破烂马车上的崔瑞之也终于感到了。

    如今,双方完好无损的人,七宗五姓一方还剩崔瑞之与李家的老祖,而对上却是正在燃烧生机的万平二人以及一直在掩藏实力的黄家宗师。

    而另外的两处战局,罗家宗师应对重伤下的李家、王家老祖,一时僵持不下。无名青年那一边,正在使尽浑身解数应对崔明冲势大力沉的进攻,虽然屡陷险境但是却依旧能顽强的拖住崔明冲一时半刻。

    于是,从开战战斗至今,短短的盏茶工夫内,本来实力大大占优的七宗五姓一方竟然被打成了这种模样。

    如今,崔瑞之所在的这一出战局便成了决定此次胜负的关键。

    双方已经没有多余的话可说了。

    崔瑞之看了一眼李家老祖,李家老祖犹豫了片刻,依旧坚定地上前一步,随后崔瑞之冲着倒地的卢家老祖平淡的说道:“如果今天不想死在这里的话,把你全部的实力都用出来吧!”

    卢家老祖脸上顿时阴晴不定,看向崔瑞之的眼神中带着深深地忌惮。

    只是卢家老祖也明白现状的严峻,只能站起身来,再次迎战对面的三人。

    李家老祖深深地看了仿佛没事人般的卢家老祖一眼,心中便无法抑制的对其生出了一丝提放。

    “好了,现在三对三了!”崔瑞之此刻竟然还微微的冲着对面的三人笑了笑说道:“希望两位能够多撑一会儿!”

    万平二人同样微笑道:“放心,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于是,双方六人再一次激战在一起……

    就在这平静地山谷中不断响起爆裂的声响时,鄱阳湖上,一艘快船正飞快地驶向鄱阳湖汇入长江的湖口。

    万家家主万德昭此刻正端坐于船舱中,双眼看向东方,那是宁静的山谷所在的方向。

    “安爷爷今年已经九十九了……小时候每次受老爷子罚的时候,平伯总喜欢给我塞几块糖吃……”万德昭语气低沉,双眼中露出的是浓浓的伤感。

    一旁坐着的万安沉默的听着,这一刻,任何的言语都不能稍减这份沉重的离愁别绪。

    当快船驶出湖口,当万德昭的视线再也看不见东面的山陵时,万德昭收回了目光,闭着眼深深地呼出一口浊气,片刻后再次增开眼时,双目中便没有了任何的情绪,只剩下了坚韧,以及冰冷,摄人心魄的冰冷。

    “既然他们七宗五姓想要这么多,那就该做好失去更多的准备!”万德昭冷漠的述说着,心中的愤怒便用这种平静地方式开始宣泄。

    当然,这仅仅只能算得上是一个开始!

    “皇甫惟明到哪了?”万德昭轻声问道。

    “已经进了关内道,不日就将抵达长安了。”万安回道。

    万德昭再次缓缓的闭上了双眼,出声道:“很好!一切就从这个人身上开始吧……”r1058

第二百二十八章 决战-口腹蜜剑(上)

    皇甫惟明,时任河西节度使,此次之所以返京,缘于他近来又与吐蕃对战一次,但却只是小胜。..xstxt..捷报传回京城,玄宗李隆基竟龙颜大悦,许是被近来世家门阀间的争斗扰的疲乏,遂下旨准皇甫惟明返京献俘,意欲借着献俘大典热闹喜庆一番。

    故此,献俘仪式便办的极为隆重,先由皇帝、百官携带俘虏前往太庙举行献捷仪式,玄宗皇帝在祖宗面前读献捷祭告,以将自己的功业告于先祖。随后銮驾回宫,百官集于勤政楼举行宣露布礼,并使天下知闻此捷。诸般仪式完成后,李隆基还要对参战将士封赏一番,同时赐宴皇甫惟明。

    从此回大典也能看出玄宗皇帝这些年来过于热衷这些风光之举,如此小胜,不免有些小题大做。

    赐宴之后,李隆基又将皇甫惟明留下单独叙话。少数民族杂居的西北终唐一朝都是各代君王最为介怀的地方,李隆基此时同样最为关注西北军事,其时突厥人已不足为患,唯吐蕃势大,李隆基就对吐蕃多有询问。

    皇甫惟明对答道:“请陛下放心,吐蕃内乱之后,至今未恢复元气。臣与王忠嗣常通声气,既内练兵阵,又协同防守,边防之事固若金汤,吐蕃人莫想攻进一步。其实吐蕃人现在并无侵扰之力,他们能够防好现有之地已属不易。”

    李隆基颔首道:“不错,你与忠嗣同进同退,使陇右与河西连成一体,如此两者叠加,其威力显赫啊。”

    “陛下,仅陇右与河西相协同还嫌单薄,若朔方能与此两镇相连,则可北镇突厥,又对吐蕃有泰山压顶之势。”皇甫惟明一脸坦诚的说道。

    闻言,玄宗皇帝深深看了他一眼,继而展颜一笑,说道:“好呀,河西与朔方相连,你可居中联络,使三镇协同防御嘛。”

    却不料皇甫惟明竟似完全没有看出皇帝笑容中隐藏的意思,接着说道:“陛下,臣的想法是,朔方节度使或由臣兼任,或由王忠嗣兼任,如此方能形成合力。”

    李隆基闻言沉默片刻,方才徐徐说道:“卿之心意,待朕与左右商议一番再定吧。对了,忠嗣许久未回京了,相对而言,陇右战事要比河西少一些,他莫非还是日日忙于练兵吗?”

    “回禀陛下,忠嗣不仅忙于日日练兵,他这些年还多了一项本事,即是善于选将,如今帐下猛将云集,臣自愧不如了。”

    李隆基闻言饶有兴趣,遂示意皇甫惟明细说一番。

    皇甫惟明如数家珍,一一说道:“忠嗣帐下,原来二将最为知名,其一为哥舒瀚,突厥人,先为忠嗣帐下衙将,后积功升为右武卫将军,此人文武双全;其二为李光弼,现为云麾将军,此人赏信罚明,有勇有谋,有古良将之风。后来安西副使高仙芝奉调入了陇右,其帐下也有二人,名封常清和郭子仪,这三个皆有勇略,忠嗣倚之甚重。如此一来,忠嗣帐下就有了‘五虎将’的名号。”

    李隆基道:“哥舒瀚、李光弼、高仙芝、郭子仪、封常清,是谓五虎将,朕记下他们的名字了。”又问道,“皇甫卿,你回京一次不易,这一次又立大功,可在京中多住一些日子再回。你若有何求,自可提出。”

    皇甫惟明躬身道:“陛下此次封赏甚厚,臣已感激涕零,再无所求了。陛下,臣有一建言,却未涉及军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卿言并无禁忌,朕准你大胆说来。”玄宗皇帝笑道。

    “陛下,李林甫自开元二十四年为相,至今已逾十年。陛下此前授相职,任期多为三年左右,臣等私下以为,李林甫此次为相的时候也太长了一些,不知圣虑有所思吗?”皇甫惟明直率的说道。

    李隆基的心中顿时晃过一丝不快,心想你身为边将,这中枢之事未免管的宽了些!于是,李隆基又寒声问道:“莫非这李林甫为相有何不妥之处吗?”

    皇甫惟明是个真性情的汉子,着实没有察觉到李隆基语气的变化,遂依旧坦诚的回答道:“臣久在边关,不知京中之事,难知李林甫有何不妥之事。臣之所以有此建言,只是将宰相之职前后相较,就觉得李林甫为相的时间太长了。”

    这个理由于皇甫惟明而言乃是他心中的真实想法,只是听在时刻浸淫于权谋之中的天子耳中,未免有些掩耳盗铃了。

    李隆基微笑了一下,说道:“贞观年间,那房杜贤相处宰相位一直到死,太宗皇帝却从未嫌过他们任期太长呀。”随后却目光灼灼的望着皇甫惟明,问道:“哦,你说李林甫为相不妥,可为朕荐人为相吗?”

    皇甫惟明久在军中,说话向来直来直去,今日的答对中玄宗皇帝看上去却又是那样的随和,之前的一番进谏之言也为让皇帝有丝毫的不快。于是从未猜到皇帝心思的皇甫惟明,下面的话便脱口而出,却不知竟已铸成大错,为随后的覆亡埋下了祸根。

    皇甫惟明说道:“臣以为刑部尚书韦坚可堪为任。”

    玄宗皇帝当然知道皇甫惟明与韦坚及李适之交好,皇甫惟明如此建言,即是让要他将李林甫罢相,如此一来李适之与韦坚就成了左右相,这私心未免过于明显了!

    李隆基心中暗笑一声:“不会玩这套就别来玩嘛!”

    李隆基未必没有想过皇甫惟明这么拙劣的计谋也许没有私心,只是他的真情真性,但是皇甫惟明身为边将,热心关注朝堂之事也就罢了,要是真如他建言的一样,朝中两位宰执皆为其好友,那他这个皇帝还能睡的安稳吗?

    当信任一个人的风险已经高到了可能危及其生死存亡之时,再选择相信的便不会有几人了。何况,多疑本就是帝王的天性。

    李隆基并未当场斥责皇甫惟明,仅淡淡地道了一句:“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皇甫惟明至始至终没有觉察出皇帝心思的转变,从大内退出后随即便进入李适之衙中,晚间又随李适之入其曲江别墅聚饮叙话,一切都仿佛老友久别重逢一般。当然,在皇甫惟明看来,一切本也只是如此简单。

    长安的达官贵人除了在城中各坊建宅居住外,还爱在四郊风景绝佳之地修宅建院,作为私人闲暇时游赏的去处。曲江两岸由于风景优美,便成了最佳选址之地。左相李适之的别墅建在曲江东岸的一个小山半腰间,面临池水,整栋楼宇掩映在树木花丛之中,实乃一个雅致的所在。

    接连两日,二人夜里或在宅中饮酒,或乘兴携手沿曲江两侧漫步徐行,皇甫惟明自然也就宿于此别墅中。

    他们不知道,黑暗中有着数双鹰隼般的眼睛,正在时刻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长安东市的一处普通的小院内,一路潜行,花费数日方才赶到长安的万德昭,此刻正在房中翻看着万安送来的情报。

    一旁的万安同时汇报道:“老爷,皇甫惟明入套了!如今正居住在李适之的别院内。”

    万德昭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说道:“以皇甫惟明这种坦率的性子,我们既然派了人向他控诉李林甫独断专行,这一回入朝面圣,便自然会找机会向皇帝进言的。”

    原来,早在万德昭动身之前便已经得知了玄宗皇帝准许皇甫惟明回京献俘的消息,于是反击的计划便早在许久前就已做好,从河西返回长安中间需要穿过茫茫戈壁,有足够的时间让万德昭施为。

    皇甫惟明虽然性情直率,但是人却不蠢笨,在李林甫没有任何错误的情形之下,凭空谏言罢黜当朝宰执,未免玩笑了点。

    只是万德昭的人让他相信了李林甫已经对他产生了忌惮,为此,这才决定先下手为强,只是这位在沙场上纵横捭阖的名将,对于这些权谋之事未免了解的少了很多。

    所以,才会在答对的时候才会单刀直入,一丝遮掩也无,用的却还是战场上长驱直入的法子。

    “这皇甫惟明也未免太冒失了些,竟然在答对的时候如此直截了当,真让人不知说什么好了。”万安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说完便看着万德昭。

    万安的这句玩笑之言实则是为了让疲惫多日的家主能够轻松片刻。

    只是显然并没有多大的效果,万德昭安静的将一叠写满了各种情报的纸张收拢,这才缓缓说道:“皇甫惟明那不是冒失,更不是蠢笨,而是因为他只擅长这些,难道要用自己不擅长的手段去应对未知的风险吗?”

    万安无奈,悻悻的笑笑。

    万德昭随即面无表情的说道:“好了,去备车吧!”

    “老爷要去哪?”万安问道。

    “右相,李林甫的宅邸。”万德昭回道。

    一辆平凡无奇的马车从东市驶出,向北行去,绕了几个坊,没过多久便在相府阔气的大门处停下。

    宰相门前七品官,从这么一辆寒酸的马车内走出的人想要迈进相府的大门未免有些奢望。只是有着万安这位宗师境的高手在,只是淡淡的一瞥,还算有些见识的门房便感到心神不由自主的颤抖,于是便乖乖的接过万安手中的拜帖进去通报了。

    相府的书房内,李林甫拿着那封门房递来的拜帖,默默地看了许久。

    一旁的幕僚钱益见状,遂出声说道:“相爷,这豫章万家的家主亲自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李林甫轻笑道:“还能有什么事?被七宗五姓那帮人逼的呗!”

    钱益其实也能猜到万德昭的来意,只是对于这一件事,他自己也没有任何的对策,便只好将难题留给自家东主。

    “那现在……”钱益用探询的目光望着李林甫。

    李林甫笑道:“开中门迎客!”

    钱益眼珠滴溜儿一转,大赞道:“相爷英明!”

    于是,片刻后,左相的府邸,中门大开,两排训练有素的家丁鱼贯而出,恭敬的分立两侧,相府的首席幕僚开阳先生钱益亲自于大门处迎接,一切用的都是最高的规格,顿时便引来了众多好奇的目光。

    众目睽睽之下,钱益笑呵呵的走到那辆平淡无奇的马车边,礼数周正的邀请道:“万家主久等了,请!”

    万安脸色阴沉的看着眼前嘴角上扬,身子微躬,满脸诚恳的钱益,恨不得一掌毙了他。

    马车内的万德昭自然知道外面的动静,无奈的摇了摇头,出声道:“有劳开阳先生了,万某这就随你进去。”

    说着便掀开帘子,走了出来,事已至此,再去掩盖就有些多余了。

    于是乎,热情的钱益便一路将万德昭引到了相府后花园的一处亭子内。

    亭子内,当朝右相李林甫一身便服正在摆弄着一套茶具,行云流水般的一连串动作后,一杯香茗便送到了已经落座的万德昭手中。

    此时,厅子内便只剩下了万德昭、李林甫二人。万德昭接过香茗,仔细的品了一口,闭着眼回味着茶汤中种种滋味,许久后方才出声赞道:“好茶!”

    李林甫微笑道:“万兄,咱们有快二十年没见了吧?”

    “年底,整二十年!”万德昭放下茶盏,说道。

    李林甫感慨道:“是啊,时间过得真快!”

    万德昭没工夫去感慨,只是静静地看着李林甫,李林甫见状,哑然一笑道:“多年不见,万兄倒是心急了许多。”

    “生死存亡之际,容不得我半点停歇。”万德昭看着李林甫,神色凝重的说道。

    李林甫摇了摇头,随即也就不再推诿,开门见山的问道:“我能得到什么?”

    二人都是绝顶聪明的人物,万德昭此来的目的李林甫早已知晓,于是便直接了当的问出,既然想要合作,那自然需要拿出合适的价码。

    只是万德昭报出的价码却未免与李林甫的预期有些出入。

    万德昭说道:“我能帮你倒他,自然也能帮他倒你。”

    李林甫闻言,眯着双眼,看着万德昭,语气冰冷的说道:“我可以认为,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万德昭坦然点头,平淡的说道:“刚才我已经说过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只要能起到作用,什么事我都会去干的!”

    李林甫直勾勾的看着万德昭,万德昭平静地与之对视,许久后,李林甫轻笑道:“说说你的计划吧!”

    万德昭微微颔首,如数家珍的报出几个名字来:“皇甫惟明、李适之、韦坚加上一个忠王。”

    “一个边将、一个宰执、一个贵戚还有一个太子,这么多够分量的人聚在一起,足够排演一幕大戏了。”万德昭接着说道。

    李林甫深深地看了万德昭一眼,多年未见,万德昭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同凡响。

    李林甫沉默的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

    但万德昭知道李林甫这是已经同意了与他的合作,于是便站起身认真的冲着他躬身行礼,随后便转身离去。至于李林甫如何配合他,万德昭一点儿也不担心,要是连这点儿小事都做不来,李林甫也不配走到今天了。

    万德昭走后,钱益进了亭子,脸上挂着压抑不住的喜悦:“相爷,您终于肯同意了?”

    李林甫叹了口气,说道:“能不同意吗?以万德昭这人的本事,狗急跳墙之下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也做得到的!要是不答应他,回头他便会找到李适之,调转枪头来对付我了,毕竟万家需要的只是一场动乱,是无论谁胜谁败的……”

    第二日,李适之来到李林甫的衙内,手执一封奏书说道:“李相,华郡的这道奏书如何分到了我的案上?”

    李林甫接过奏书看了一遍,说道:“是呀,想必是枢机房糊涂了,疏忽之下便分到了左相案上了。这样,此书就留置于这里吧。”

    但李适之却是对奏书所言之事有浓厚的兴趣,于是便兴冲冲的说道:“李相,此奏书中所言实乃天大的好事呀!华郡在华山中发现金矿,若将之开凿,大唐又可增加许多财富。只是却不知是否属实?”

    李林甫将奏书拿起看了一遍,心中顿时闪过一念,暗道:“万德昭的动作好快啊!”

    于是,脸上便适时的现出喜色道:“不错,若果如华郡所奏,此矿开凿,对缓解国库拮据大有裨益。至于此事的真假,想来那华郡也不敢在如此大事上欺瞒圣上。”

    原来奏书中所言之事,却是华郡刚刚在华山之中发现了金矿。李适之执掌兵部事,此等事儿按例应由枢机房将奏书分给李林甫署理才是。

    “既然如此,李相何不早将此事禀报圣上呢?”李适之认同了李林甫的看法,于是笑道。

    李林甫颔首,手扶长须说道:“是啊,圣上早些知晓此事,就能早一时欢喜。只是我刚刚见过圣上,若再进宫,圣上定责我做事太过随意。也罢,就将此事押后两日,再禀报圣上不迟。”

    李适之意味难明的看了李林甫一眼,思虑许久,心觉并无不妥,这才开口说道:“李相,我恰恰要入宫面见圣上,以禀报西北军情。若李相不嫌我多事,就捎带着将此事禀告圣上如何?”

    李林甫微笑道:“如此正好!及早使圣上知闻,亦为我愿。那就就有劳左相了。”

第二百三十章 决战-口腹蜜剑(下)

    李适之乃当朝左相,门生故吏遍天下,又执掌兵部多年,党羽甚重,而韦坚乃刑部堂官,皇甫惟明又是领兵多年的大将。可以预料的是,一旦将三人入狱必将在朝堂上引起轩然大波,为此,便更不能给他们喘息的时间。

    于是,李林甫一离开大内,便即刻动手,由于三人的特殊性,李林甫只能调用禁军进行抓捕。

    如狼似虎的兵士同时抓捕李适之、皇甫惟明和韦坚,并将此三人投入京兆府牢狱之中。

    三人被抓后,其家宅前后皆有兵士把守,家眷们见此惊变,多恐惧不已,一日之内三名大员同时被捕,也立马引得京师震动。

    三人党羽亲朋,闻讯之后立刻汇聚一堂,只是少了主事之人,慌乱之下也寻不出什么好的主意,便只能静观其变,并相约回去之后立刻上书谏言,力保三人。

    夜幕张起,吉温与罗希奭不约而同地进入李林甫宅中。由门房引道相府书房前,便见钱益正站在书房门前尚远处抬首望月,看得出神不已。

    二人见状,连忙迎了上来。吉温顺着钱益的目光向那皎洁的月亮望去,月亮依旧如同往常一般明亮异常。吉温看不出什么,便只好冲着钱益好奇地问道:“先生果真好雅致,只是不知今日的月色有何不同之处吗?”

    吉温问完后,罗希奭同样养着好奇并希冀的目光看着钱益,要巴结领导,自然要先学会从领导身边的人入手。

    钱益一愣,看了一眼二人脸上的神色,才知二人想岔了,正准备出言解释,却不料李林甫的书房内此刻正爆发出了高声的争吵。

    书房内,万德昭正冲着李林甫大声抱怨道:“不是说好了,这一回只动皇甫惟明一人吗?如今这是怎么回事?你难道不知道背后的势力有多强吗?一次性动三个,弄不好会把我们自己搭进去的!”

    “你以为我想吗?”李林甫同样没好气的回道,事出突然,李林甫同样没有做好现在就全面开战的准备。

    “你自己看看吧!”说着,李林甫便从案上抓起一本奏章,随手扔给了万德昭,却是那礼部小官弹章的抄本。

    万德昭连忙捡起,飞快地看着,转眼间,眉头便深深皱起。

    半响后,万德昭这才缓缓放下手中的奏章,冷静的说道:“事已至此,那我们唯有速战速决了!”

    李林甫沉默的点头。

    “那好,那我们便分头行动吧!”万德昭也不久留,站起身来,就往门口走去,刚走几步,却又不忘回头叮嘱了一声:“到了这一步,那么此次便决不可将太子李亨牵扯进来,否则,万事休矣!”

    李林甫郁闷道:“我还晓得轻重!”

    万德昭颔首,转身离去。

    书房外面,吉温、罗希奭听见了书房内的争吵,同样看见了离去时的万德昭。

    于是,罗希奭便好奇的问道:“开阳先生,不知恩相今日见的是何人?”

    钱益闻言乜了他一眼,轻声呵斥道:“不该你知道的就别去问!”

    罗希奭顿时汗如雨下,慌忙道歉。

    万德昭走后,李林甫随即便接见了二人。

    京兆府法曹吉温如今已被授为御史中丞,却是因为前不久范阳节度使张守珪上书弹劾平卢节度使安禄山杀良冒功。为此,李隆基便命李林甫着人前去查探,李林甫便向玄宗推荐吉温。

    吉温一到安禄山的地盘,便被其认了出来。随后,贵为一镇节度使的安禄山折节下交,对吉温这小小的府衙法曹十分礼遇,大把的金钱美人砸下,本就不是正直中人的吉温便沦为了安禄山的“兄弟”。

    在“好兄弟”的帮忙之下,一份颠倒黑白的调查结果便呈上了李隆基的御案,加上张守珪此人与李适之走得过近,李林甫索性默认了这个结果。

    随即,范阳节度使张守珪被贬为括郡太守,安禄山顺势兼任范阳节度使,成为身兼两镇节度的封疆大吏。

    而吉温也因办案有功被玄宗皇帝升为御史中丞,而自从吉温迁为御史中丞不久后,李林甫兑现前言,果然授罗希奭为京兆府法曹,则如今李适之、韦坚、皇甫惟明三人便归入罗希奭的辖下。

    李林甫屏退左右,室内仅留下他们三人。罗希奭首先禀道:“恩相,那三人已拘入牢中。若得恩相允可,小人可连夜用刑,不怕他们不招。”

    李林甫沉吟不语,吉温毕竟对此三人了解甚深,小心说道:“此事还要稳妥行之。此三人皆为大员,若对他们妄动大刑,面上不好看,那李适之还为皇室之人,圣上知道肯定不喜。再者,三人中韦坚许是扛不住,而皇甫惟明、李适之,一个硬骨头,一个老狐狸,在如今这危急时刻必然会死咬不说,短期内怕是拿不下来的,而要让他们的党羽们缓过神来,那就有些不妥了。”

    罗希奭得吉温引荐至今,可谓官运亨通,因而对吉温感恩万分,见状,急忙同意道:“吉兄所言甚是,就依吉兄所言。”

    “我们听恩相的吩咐吧。”吉温却是知道表忠心的人。

    李林甫观此二人,知道二人皆为心狠手辣之徒,这种人用起来很顺手,可万一哪天反噬一口,那也非同小可,心里就对此二人有了警惕之心。他觉得吉温的思路还算妥当,遂说道:“圣上虽让我主持此事,然具体审理就要看你们的手段了。吉温,圣上知你办事干练,特意诏令具体审理时由你主持。这二人现已收监入狱,至于下面如何审理,还是由你来拿主意吧。”

    吉温也不推辞,禀道:“恩相,小可以为此案应先审外围,再证主犯。韦坚初到刑部,皇甫惟明又离河西军甚远,应将审理重点放在兵部这里。若从此有了突破,便可逐步扩大。”

    李林甫见吉温所虑甚为缜密,心中满意,遂说道:“好吧,你们就抓紧时间办吧。圣上对此事催得急,你等须昼夜不停,务必尽快查出个水落石出。”

    吉温自然知道此事的轻重,连忙说道:“请恩相放心。希奭近来又制出数种刑具,那些兵部之人若见了这些稀罕之物,怕是不用亲历,便早已招了。”

    李林甫一听,冷冷地说道:“此时尚未审理,不可将话说得太满。另外,你们审理之时务必严谨,不得出一点差错。”

    二人急忙躬身答应。

    兵部共有各级官员五十三人,其中就有韦坚的弟弟韦芝,现任兵部员外郎。第二日傍晚正是他们下衙的时候,罗希奭带领一帮手执兵器的衙役堵在兵部门前,然后将他们押入京兆府狱中的一间大厅里。

    这些人不明所以,等入了牢狱之中,心中的无名恐惧顿生。他们畏畏缩缩,心中忐忑,此前有关牢狱之内凶残之事的传闻便瞬间涌上心头。

    罗希奭入厅巡视一圈,脸色阴沉,不发一言,将冷峻的目光与诸人迷茫、畏惧的目光接触一遍,既而又背着手慢慢踱入侧室。

    厅内之人早已风闻罗希奭的诸般折磨人的手段,现在见他仅入内走了一圈又退出,不明其意,人们一时便各有所思,厅内显得寂静万分。

    蓦地,一声凄厉的惨叫打破了寂静,此声显然从侧室传来。侧室之门露出一条缝儿,此后,接连的惨叫声愈来愈高,众人侧耳倾听,就听惨叫声中夹杂有皮鞭的抽打声。

    片刻之后,又有不同嗓音的惨叫声加入其中,显然同时有两名受刑之人。这两种惨叫此起彼伏,皮鞭击打声音夹杂其间,声声入耳,令外厅之人听来顿觉毛骨悚然。

    这时皮鞭声忽然止歇,一粗犷声音大声喝道:“招是不招?”

    片刻之后,又有一人沉声说道:“换烙铁。”

    侧室里由此沉静片刻,忽然两声凄厉惨叫声震周围,其声比刚才拖长许多,显是烙铁正在灼其肌肉。既而惨叫声戛然而止,想必是受刑之人已然昏死过去。

    这时罗希奭方才施施然而出,脸上努力挤出了一丝微笑,说道:“诸位兵部大人能够莅临鄙衙,实为下官的荣幸。只是鄙衙别无长物,唯刑具而已,大人们难得来此,这就请入室内观赏一番吧。”

    此言名为相请,分明就是命令了。衙役们闻言,当即驱赶兵部之人进入侧室。他们入室之后,立马瞧见其中惨状,只见两名遍体鳞伤之人耷拉着头,显然还在昏死状态;室内弥漫着满室的焦臭之味,墙边的炉内炭火熊熊,其中数把烙铁被烧得通红。忽然人群中接连有呕吐之声,自是其中的胆小之人又惊又惧,呕吐中又瘫软在地。

    罗希奭很满意这帮人的神情,得意地说道:“诸位瞧见了,这两人明明为贼盗,偏偏不肯承认,只好受些皮肉之苦了。你们听到他们的惨叫之声,定是以为这里的刑罚严酷吧?嘿嘿,我告诉诸位,此等可以使人犯呼出声的刑罚,其实用的是最轻微的刑具。”罗希奭说到这里,呼唤左右道,“把铁笼子推过来。”

    一阵声响之后,衙役们将墙脚的铁笼子推到众人面前。众人皆知曾听闻过这令人胆寒的铁笼子,此时一见,不禁毛骨悚然。

    罗希奭走到铁笼子之前,伸手拽了一下红绳,就听笼顶的铁铃“当啷”一声。罗希奭得意扬扬地转过脸,笑对众人说道:“此刑具就不用人犯发声。诸位看到中间的圆孔了吗?人犯之头就套在那里,其嘴中还塞有麻团。待四周木橛逐步旋紧,人犯之头可以感受其压迫,他此时若回心转意,同意招供,手还是能动的,可拉铃一次,人也就被卸下来;否则木橛愈往里面深入,就可戳破人犯的脑壳咯!”

    罗希奭说到这里,双手做放开状,口中夸张地说道:“只听‘嘭’的一声,这颗脑壳就开了花,其中有红色、白色,颜色煞是好看。”

    其话音未落,就听人群中“哇哇”之声相连,自是胆破之人大声呕吐。

    罗希奭皱起眉头,说道:“诸位为兵部的上官,职掌天下兵马之事,怎能如此娇嫩呢?牢狱刑法不过为皮开肉绽而已,战场上真刀真枪,一场战事下来,死伤者何其多也!唉,诸位为兵部上官,如此心智,岂不是愧对了圣上的圣眷?”

    罗希奭掌握着火候,知道这帮人观摩了此等场面,至少有小半魂儿不知了踪影,遂开始说正题:“诸位想是一直奇怪,不知为何到了这里。呵呵,我罗希奭不过一个小小的法曹,就是再胆大妄为,说什么也不敢忤逆上官招诸位来此。诸位想必应该知道了,李适之、皇甫惟明、韦坚因密谋犯上,已被捕入牢中,呵呵,他们与诸位不过一墙之隔罢了。哦,又扯远了,我想说的是,今日将诸位请来,非是希奭大胆,实为奉了圣上的旨意。”

    下面便有人开始交头接耳。

    罗希奭又厉声道:“李适之原为诸位的上官,你们或参与了他的密谋,或知道他的一些事儿,今日务须一一说个明白。若有人隐瞒不说,即为抗旨,到时这些刑具就有了用武之地。好了,这里血腥味太浓,诸位请返回大厅。你们须好好想一想,我自会一一与诸位叙话。”

    众人如同躲避瘟神般逃出刑房,他们入了大厅,竟有一小半人瘫在当地。

    罗希奭乐见此景,就入了另一间侧房,开始单独审讯。他问话的秩序为:你是否参与李适之的密谋?你是否知道李适之的图谋?李适之有何不轨的言行?

    大多数人遇到这等处境,往往急于撇清自己,却对别人没有怜悯之心。兵部答话之人不敢承认自己与李适之有图谋之举,一大半人多说李适之平时即有不轨言行。这帮人的证言合在一起,李适之便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阴谋之人。

    罗希奭大为满意,忙令他们在各自的伏辩上画押。此后罗希奭再仿此例,努力扩大李适之三人的熟识范围,并一一招来询问。如若遇到一些强硬之人,罗希奭少不了拿诸般刑具往其身上招呼。

    经过多日来昼夜审讯,吉温与罗希奭终于将案件结清。李林甫翻动案卷和所附伏辩,发现果真证据确凿,又无犯忌讳的事,遂满意地说道:“不错!短短数日之间便能将此等大案结清,堪称神速。好了,我这就入宫向圣上禀报。”

    李林甫入宫见到李隆基,即将所有案卷及伏辩奉上,李隆基看到案卷甚厚,随即便皱了皱眉头,耐着性子一份份的看了下去。

    许久之后李隆基方才合上手中卷宗,心中却无奈地感慨道:“终究还是让他办成了大案啊!”

    却见那一堆卷宗之中竟是从皇甫惟明与韦坚在景龙观相会说起。上面说韦坚此前与回龙观观主相熟,此道士又善卜筮观相之事,据那道士交代,皇甫惟明向他问了自己面相及国运二事。

    又说皇甫惟明武人本色,实则并无杂念,然韦坚却有所思虑了。细查之下,愈发察觉韦坚处心积虑,不经意间已布下了一张巨网。

    韦坚自恃太子妃兄的身份,竭力拉拢太子之友皇甫惟明、王忠嗣等人,其又出身望族,与朝中各级官员交往甚多,此次便查出,朝中各级官吏中有四十余人陷入此事之中。

    随后便细细的介绍了一番:韦坚之弟韦兰任将作少匠,韦芝为兵部员外郎、韦冰为鄠县令,其子韦谅为河南府户曹,另韦坚又与殿中侍御史郑钦说、监察御史豆卢友相友善;李适之素与兵部仓部员外郎郑章、监察御史杨惠私谊甚密云云。

    不知不觉之间,一张遍布朝野的大网便悄然张开。

    其实玄宗皇帝实则知道李适之三人未必有反意,然而看完这份卷宗后,却惊觉其私下竟有如此众多的党羽。对于这些大臣们私下结党,李隆基心中也多少有数,内卫那边也时常有大臣们私下结交的情报传来,只是却没有这般详细。毕竟大臣结党多是私下间的事,内卫近年来又被压制到了极点,对于这些事的探查力度便小了很多,这一回要不是因为有李林甫这个朝中另外一党的魁首介入,玄宗皇帝恐怕也得不到这么详细的卷宗。

    但结党营私之事,历朝历代皆有之,即使李隆基再英明,也无法杜绝此事,于是便只能默认,只要野心不太大即可。只是如今,李适之的党羽却是实实在在的超出了李隆基的底线。

    而此前遇到这等事儿,李隆基向来是宁信其有不信其无的,所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若不将萌芽扼杀于出头之前,便会为日后的生乱凭添许多变数。

    也正是因为猜到了李隆基的心思,李林甫才会炮制出这么一份丰厚的卷宗来,不愁扳不倒李适之。

    果然,李隆基闭着眼沉思许久,睁开双目后,便冲着李林甫说道:“就仿照前例,妥为处置吧!”

    李林甫神色平静地接旨,并出声问道:“李适之既罢,不知圣上属意何人为左相呢?”

    本来这种事李林甫压根就不该问出口,只是李林甫心知如今玄宗皇帝必然对自己生了忌惮之意,索性反其道行之,坦然将此问题问出,以示光明磊落之意。

    政事堂如今去了李适之便只剩了林希烈,就算皇帝不把左相的位子给自己,这个没什么根基的林希烈在他李林甫面前也不过就是个传声筒罢了。

    李隆基果然深深的看了李林甫一眼,带着满目的疑惑,缓缓的说道:“此事,让朕想一想吧!”

第二百三十一章 决战-风波难平

    数日之后,朝廷便宣布了李适之、皇甫惟明、韦坚的案件的结果。--小-说-

    三人以结党营私的罪名,纷纷获罪。

    朝廷制书颁下,贬李适之为宜春太守、皇甫惟明为播川太守、韦坚为缙云太守;郑章贬为南丰丞,郑钦说贬为夜郎尉,豆卢友贬为富水尉,杨惠贬为巴东尉;至于韦坚之弟韦兰、韦冰、韦芝及其子韦谅皆被流放;另有数十人也被连累。

    李适之的左相之位为林希烈接任,皇甫惟明的河西节度使一职由王忠嗣兼任,韦坚的刑部尚书一职由李林甫兼知。

    此案可谓牵连甚广,一时间长安朝堂内人心惶惶。

    吉温与罗希奭自此名声大振,长安的百姓为其送上一个“吉网罗钳”的雅号。此号寓意甚明,自是说吉温善于罗织罪名,而罗希奭谙熟酷刑,二人相配,则可横行天下。

    罗希奭生得黑矮粗壮,一张驴脸上爬着一只鹰钩鼻子,面目可怖,手段又狠,又被京城之人呼为“骡子”。京城妇人有时为使孩子停止哭闹,动辄呼道:“骡子来了。”说来也奇怪,孩子听到此声顿时惊恐不已,也就不敢再哭出声了。

    东宫之中,三十七岁的太子李亨至始至终密切地关注着此事,多日来,每晚都会从睡梦中惊醒。

    李隆基推长立储,李亨由此大捡便宜才被立为太子。此时武惠妃已逝,李隆基新宠杨玉环,然杨玉环并无儿女,且少有野心,李亨的位置看似较为稳固。

    李亨尚在母腹的时候,李隆基为避姑姑太平公主的中伤,差一点将李亨杀死于母亲腹中。待李亨出生及至慢慢长大,其母早被李隆基遗忘,且二哥李瑛早早被定为太子,则李亨实难引起外人注意,由此他也学会了以默默无闻来保全自己。

    李亨突然间成为太子,其兴奋之余,又想起前太子李瑛的遭际:李瑛为太子二十余年,其间小心谨慎,不过多与二位弟弟说了一些话,由此遭遇横祸,被废后又被赐死。他举目四观:父皇心思难测,后宫又无可以倚仗之人,那权倾天下的李右相当初支持寿王为太子,自己实为孑然一身,无依无靠,除了加倍小心谨慎以外,李亨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些什么。

    李适之等三人骤然被捕入狱后,吉温与罗希奭又在城中大肆搜索。李亨与此三人颇有渊源,皇甫惟明为李亨之友,韦坚又是太子妃之兄,李亨从一开始便自认此事来势汹汹,其背后矛头定然指向自己。

    李亨有此思虑,却又不敢与人述说,心中唯有暗自焦急。由此心火渐旺,竟然夜不能寐。李亨后来终于明白,不管外事纷纭,自己的太子之位是否能存续,只在父皇的一念之间。想通这点后,于是便决定入兴庆宫请见父皇。

    李亨此前多在东宫读书,并不涉足政事,不过在朝会时能与李隆基见上一面。现在李隆基除大朝外,久不上朝,他又在宫中自得其乐,父子相见的机会实在太少。李亨今日主动请见,李隆基自然明白儿子的担忧,遂准其入见。

    李亨见礼后,就躬身立在李隆基面前,禀道:“父皇,儿臣觉得韦氏不贤,就想将她贬退,不知能得父皇恩准否?”

    李隆基心中恍然,却依旧出言问道:“朕听说韦氏自入东宫后还算贤惠,她出身于名门,应该会恪守妇道的,又如何不贤了?”

    “儿臣以为韦氏一门素爱生事,其家族枝蔓甚繁,由此良莠不齐,儿臣因此忧心。”李亨回答道。

    “呵呵,太子有些多虑了。昔中宗皇帝之韦庶人最爱生事,却与太子妃韦氏毫无干系。哦,莫非因韦坚案发,你由此忧心吗?”李隆基问道。

    “父皇圣目如炽,儿臣正是因此忧心。”李亨连忙回道。

    “唉,你有些多虑了。韦坚虽为太子妃之兄,他犯的事儿又非太子妃指使,你何必多心呢?”李隆基叹息道。

    李亨却依旧躬身拜道:“父皇,所谓瓜田李下,难以释疑。儿臣向为胆怯之人,深恐招惹麻烦。故恳请贬斥韦氏,还请父皇为儿臣另择良人为妃。”

    李隆基摇了摇头,叹道:“你为储君,终有一日会即位,若如此心怯多虑,将来如何杀伐决断呢?韦氏虽家族枝蔓甚繁,她本身并无过错,若一旦弃之,朕于心不忍啊。”

    李亨又跪倒叩首道:“父皇春秋鼎盛,可延千秋功业,此为玄元皇帝诏示,儿臣坚信不疑。儿臣能居太子之位,实属圣眷甚隆,请父皇今后万万不可再出此语。至于韦氏之事,儿臣心意已决,乞请父皇垂怜。”

    李隆基无奈地摇摇头,说道:“起来吧。韦氏的事儿,你自己瞧着办吧。念她终无过错,你若非要将她逐出东宫,须厚赠财货。”

    李亨心中大喜,喜极而泣道:“父皇仁慈之心,实昭如日月,儿臣定将父皇的仁意,转述韦氏。”

    李亨辞出之后,犹感到后背冷汗涔涔,然其心中却舒畅无比:将韦氏逐出东宫后,就彻底洗脱了与韦坚等人的干系,到时哪怕风云再起,说什么也牵扯不到自己身上了。

    因为,李亨已然明白了父皇的真实态度。只要父皇不想废太子,那么自己的位子便能安如泰山。

    按说事态到了如今这一步,这场来势凶猛的政潮也到了该结束的时候,这也是朝野上下一致的想法。毕竟倒下去的三人,在朝堂中的势力不小,要真是一网打尽的话,难度大不说,也易引起反弹,要真的犯了众怒,李林甫这个宰相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可是,也许是正是因为清楚的认识到了三人残存的势力依旧巨大,何况李林甫也不是个半途而废的人,再者,万德昭的目的也尚未达到……

    自从李适之等人被贬斥出京后,李林甫便暗暗心想,这帮人虽遭贬斥,然他们心中肯定依然奉太子为倚靠,假以时日,他们定有翻身的机会。李林甫行事,向来不会拖泥带水,绝不会留下后患反噬自己,他将诸事思虑清楚之后,便再次入宫面见李隆基。

    “陛下,这是刑部送来的公文,乃是押解李适之、韦坚、皇甫维明三人的官差回报来的一路上的见闻。”李林甫双手捧上一份奏疏,递给了李隆基。

    李隆基接过后,随意翻看了一下,便略有不快的说道:“此等小事,你自己做主便好!”

    李林甫连忙躬下身子,回答道:“陛下,此事,臣实在无法做主呀!”

    “哦?”李隆基脸上挂上了一丝疑问的神色,于是便再一次认真看了一遍,依旧没什么收获,只好问道:“这上面也无不妥之处呀!”

    李林甫只好指着奏书上的一段,为李隆基道明:“圣上请看此处!”

    却见那奏疏之上写的乃是皇甫维明出了长安城后行到马嵬驿之时,忽而从西面来了数十位骑马的壮汉,并在驿中为皇甫维明摆宴践行。

    这些本也算不得什么,哪怕寻常人家犯了事,流放外地的时候也会有三两亲朋前来送行,何况是皇甫维明这般的高官大员,有几位亲密的好友为其送行,自然算不得什么。

    只是,那奏疏之上却多加了几句,言这数十位汉子虽系常人打扮,但互相之间的称呼,却多为军中之职。且这数十位汉子生的孔武有力,个个威武不凡,一看便知绝不是寻常之人,但是很有军旅之气。

    “陛下,那皇甫惟明看来倒是交友甚广,此番被贬为播川(今贵州遵义)太守,讯息传开后,竟有如此多威武不凡的汉子前来送行。”李林甫看见李隆基果然被奏疏所引,陷入了沉思,于是便状若无意的说道。

    李隆基顿生警觉,抬起头来,细细的打量着李林甫,只是李林甫说完话后便老神在在的垂手而立,脸上一丝多余的表情也无,只好在心中叹道:“唉!看来朕的确老了呀,这个李哥奴儿如今真是越来越难以钳制了!”

    眼见李林甫装傻充愣,李隆基便只好挑开话头,直接说道:“这些人不是寻常百姓!而定是军旅中人,妄离军中,即为大罪,此事当真吗?”

    “臣只是听说皇甫惟明行到马嵬驿之时,忽然自西面来了数十人,这些人未穿军服,系常人装扮,他们就在驿中摆宴替皇甫惟明饯行。至于其他,倒是那驿卒言其在一旁倾听时,发觉这些人互相之间的称呼,多用军中的职事,那驿卒便由此断定,这帮人应为军中之人。”李林甫当仁不让的将责任推到了那一位莫须有的驿卒身上,反正不过就是一驿卒而已。

    李隆基摇了摇头,对于李林甫的回答没有多少意外,却忽然叹道:“皇甫惟明久在军中,且待属下甚为亲爱,由此得属下爱戴。唉,他若无与韦坚私通之事,实为我大唐的一位良将。可惜了。”

    李林甫闻言,察觉出了李隆基语气中的落寞,以及心中的那一丝不忍,便连忙说道:“陛下,如此正是微臣忧虑之所在。皇甫惟明善于治军,这帮人竟然不顾国家法度前来私会,着实令人堪忧啊!”

    眼见李林甫依旧不肯放手,李隆基便蹙着眉头,语气不耐的说道:“嗯,王忠嗣即日入京,朕嘱他回河西后诫约一番即可。”

    事已至此,开弓便无回头之箭,打蛇不死反受其害,李林甫此刻也不再顾忌李隆基是否会对自己生出忌惮之心了,便破釜沉舟般的说道:“陛下,王大使虽执掌河西之军,毕竟初来乍到,又哪儿能知其中的幽微之处?微臣以为,此案由三司会审至今,须不留瑕疵之隙,须由三司访查到底,如此也为王大使执掌河西军杜绝了祸乱之源。”

    “祸乱之源?李卿,你许是将事态看得过于严重了。”李隆基此时脸上竟带了一丝冷笑,阴沉沉的看着李林甫。

    “陛下,此案具结之后,臣又想了许多。此案事发前绝无征兆,而变起骤然,何以如此呢?缘于各人渊源甚多,其暗里交往,人莫能知。以皇甫惟明为例,其历任侍御史、司农少卿、司农卿等职,因久在京中,他的那些人脉渊源又如何能详查呢?”既已豁出去了,李林甫便索性放开了手脚,正视着李隆基,一脸坦诚的回道。

    自唐初以来,朝中大臣以能出将入相为荣,那么诸人一路走来,你又如何能知道他到底有多少人脉渊源呢?

    李隆基沉默不语,心中想的却多是今后应如何制约这日渐势大的李林甫。

    李林甫却不顾李隆基的想法,依旧我行我素的说道:“微臣之所以对皇甫惟明忧心,还在于他所历军职太过重要。自从兵制改革之后,边关士卒皆以募兵之法招募,遂使边关兵士相对固定,朝廷不用像此前那样提调,如此边将可以坐拥雄兵。如皇甫惟明在朝中人脉极广,又得属下爱戴,若他有怨怼之心,振臂一呼,极易生祸,乞陛下详查。”

    许久之后,李隆基才无奈地叹息道:“若如李卿所言,这些边将须有忠心才是。万一某人起了异心,即为祸乱之源。像王忠嗣兼知陇右节度使与河西节度使,安禄山为范阳节度使与平卢节度使,他们若有异心,岂不是祸乱更大?”

    不怕你说什么,就怕你沉默不语!

    李林甫见李隆基开口,心中大定,微笑道:“臣之所以殚精竭虑,即是倾国家之力防范,不许他们坐大,又互为制衡。以皇甫惟明为例,须于其萌芽之时即予扼杀。”

    李隆基闻言没有做声,他此时对边将祸乱没有一点忧心:心想自己英武绝伦,那些有觊觎之心之人恐怕尚未生出来。倒是在这朝堂之上,李隆基觉得有些孤立无援,无论是那些嚣张的世家豪门,还是眼前这已经尾大不掉的权臣,都让李隆基大感无力。

    李林甫忙又加了一把火,说道:“陛下,其实王忠嗣与安禄山相较,二人稍有区别。王忠嗣毕竟为中土之人,就与朝中之人有了千丝万缕的干系;而安禄山系胡人,他除了效忠皇帝之外,与朝中之人难有什么隐秘的瓜葛。但也正因如此,如皇甫惟明一般的中土将领,一旦生了反心,那危害可就大了!”

    李隆基无奈,知道自己如今已经无法阻止此人了,便只好同意了李林甫奏请清查皇甫惟明与军中之人来往的事。

    李林甫得此圣旨,当然要尽情挥洒一回。他唤来吉温和罗希奭,对他们密密嘱咐了一番。

    罗希奭带领一干人沿着皇甫惟明的足迹追赶,到了蜀州地面终于追到皇甫惟明一家。罗希奭就将驿所作为刑堂,对皇甫惟明用尽诸般酷刑,终于得知了到马嵬驿前来送行的军中之人人名。罗希奭如获至宝,看到皇甫惟明已然奄奄一息,就授意属下将皇甫惟明活活打死。

    于是,皇甫惟明家财被籍没,其家人也成为流放之人继续前行。罗希奭又带领属下赶至河西,然后按图索骥将送行之人拿下,少不了又是一番严刑拷打。待罗希奭返回京城,那道皇甫惟明交结军中之人谋反的奏书早被李隆基和李林甫看过,此事也就真正尘埃落定了。

    当罗希奭西行的时候,吉温也在京城开始行动。他又到处大肆搜捕与韦坚有交往之人,然后塞入牢中逼问韦坚的贪赃之举,那些凶狠的衙役远至洛阳、陕郡动辄拿人,沿途的牢房里竟然人满为患。

    再过月余,李林甫又令罗希奭到李适之和韦坚等人的贬所巡视一圈。经过前案和皇甫惟明之死,罗希奭的大名早已流播天下,其如活阎罗一般的手段令天下人胆寒。韦坚闻听罗希奭到了自己的地面,不愿忍受其凌辱和酷刑,遂取一索挂在梁上,然后再将自己挂在上面;李适之的死法又与韦坚不同,他得知罗希奭即将到衙中,就取过案上早就备好的茶盏,将其中的毒药一饮而尽。

    罗希奭得知二人不见自己之面皆已自尽,遂嘟囔了一句:“呵,都是明白人啊!如此倒免了我一番手脚。”

    李林甫向李隆基禀报二人的死讯之时,将其死因归于他们自愧有亏,以死相谢皇恩。李隆基心中无奈,感叹数句后,便只能就此丢开。

    面对着已经再也无人制约的李林甫,李隆基沉思数日,环顾四周,发觉周遭竟无人可用。

    李希烈虽然做了左相,排在李林甫的前面,可他不过是靠着自己提拔上去了,论起实力来,比之李林甫差了不止一星半点。至于长安之内另外的人,如今只怕大部分都已成了李林甫的党羽了,为此,李隆基只好将目光放到了长安之外。

    随着通报李适之、韦坚、皇甫惟明案件结果的诏书传遍天下,李隆基亲自书写的一份诏书也经由内卫的暗线,飞快地向着豫章城而去……

第二百三十二章 决战-抢占先机

    而当万德昭在长安掀起滔天巨浪时,豫章城内的争夺却再次升级。

    却说万德昭离开豫章的消息传来,卢宗保便决心速战速决,一面命人加快了与豫章折冲府折冲都尉周刚的交涉,一面又利用各家老祖从本家运来的大量铜钱,加大了对地皮市场的投入。

    面对着万世俊高超的操作能力,卢宗保索性放弃了在技巧上胜过对方的打算,决心用压倒性的实力直接碾压对方,说到底他依旧不相信,万家的手中能有更多的地皮。

    当卢宗保将大量的铜钱投入后,整个豫章郡的地皮市场顿时变得愈发的活跃起来。

    在豫章城内,卢宗保选择了如扬州城地皮争夺战最后一阶段一样的方案,那便是集中全力展开对豫章城内主要地段的争夺。

    倒不是因为卢宗保想不出别的法子,这才老调重弹,只是这么一场商业争夺战,史无前例,即使是许辰这个始作俑者,在如今这商业不发达的农业社会里,许多后市精彩的操控手法也用不出来,更何况卢宗保这个纯粹的拿来主义者。

    借着那帮子中小世家在豫章城内的各处宅院、产业,以及王冼这些年来在豫章城内的布局,卢宗保在很短的时间内便抢到了为数不少豫章城内各繁华路段的地皮。

    外加从各地赶来的大量投资者的入市,豫章城内那几处繁华路段地皮的争夺变的空前火爆了起来。

    除了那些一线世家的产业之外,其余实力弱一些的人家在这变得有些危险的地价之前,大多明智的选择将手中的地皮抛出,退出了这场已经变得愈发危险的争夺。

    既有退出者,那便自然也有坚守者,无非就是胆子大了一些,**多了一些罢了。

    相比之下,乡间的地皮市场却不如城里来的猛烈,大量的铜钱投入之后,耕地的价格虽也有不小的增长,但涨幅远远没有城内来的大。却是由于乡间愿意出卖自家耕地的人家越来越少了,不知发生了何事,那些有着大量耕地的村庄竟忽然间变的越发的排外起来,村庄内有些原本看见他人一夜暴富之下也动了心思的村民,竟仿佛在一夜之间没了身影。

    耕地的输出少了,市场上的耕地价格便如无源之水,刚开始几天虽依旧在小幅度的上涨,但精明的投资者们却开始觉察到异样,有些动作快的人却也开始暗中缓缓地将手中的耕地抛出,如此一来,城外的耕地价格便更难再涨上去了。

    当然,能够察觉到这些的人只在少数,为此城外耕地的价格至今依旧在原有的程度上浮动着。

    也正因如此,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豫章城的这场地皮争夺战到了如今,关键便在于城内这几处繁华地段的争夺。而更少一部分知道内情的人却明白决定豫章城内这一场争斗胜负的关键不在豫章,而在千里之外的长安。

    许辰此刻便在老师徐番这里等着消息,他知道,无论长安城内的结果如何,老师这里定然是第一个知道的。

    许辰没有等太久,管家徐老伯忽然间出现在屋内,将一个大的牛皮袋子递给了徐番。

    徐番迫不及待地挑开蜡封,将其中一叠卷宗取出,细细的查看着。

    许辰坐在下首位子安静地等着,没去在意悄然退去的徐老伯,也没有寻思这么一个大牛皮袋子是从何而来,只是安静的等着。

    许久之后,徐番将手中的一大份卷宗看完,颓然的叹息道:“李适之他们完了!”

    此时,朝廷关于李适之三人的处理结果尚未出来,徐番手中拿的却是吉温、罗希奭二人炮制出来的详细卷宗。凭着这么一份毫无漏洞的卷宗,加上一个李林甫一个万德昭在背后运作,徐番已经无须知道朝廷的正式降罪的诏书了。

    昨日下午李林甫刚将这么一份卷宗呈递于玄宗皇帝处,到了今日早晨它的副本便出现在了千里之外的豫章城。

    没时间去感慨老师身后那联络渠道的迅捷,许辰在得到这一消息之后立马站起身来,冲着老师徐番说道:“万家一方的宗师境高手除了一个万安,其余全部留在了豫章城,而万德昭此时尚在长安,万安必然不可能离去,而七宗五姓一方的宗师同样无法擅动,那么豫章城内的如今得到这一消息的便只有我们一方。”

    当日众多宗师境高手在山谷的一战,知晓的人虽不多,但也恰巧让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最多再过几个时辰他们也能得到消息了!”许辰说道。

    “你要做什么便去做吧!”徐番自从想开后,对于许辰要做的事也没有抵制,倒是淡然了不少。

    “好的,那我就去了!”许辰见了一礼,转身离去。

    出了老师的小院,院外的一队少年便连忙迎了上来。

    “我们去找万世俊!”

    说完,许辰便带着一队少年向城内走去。

    自从万德昭离开之后,万世俊便回到了豫章城内,就近指挥着在城内进行的一众操作。

    此时的万世俊正在万家在城内的府邸内,低着头,对着桌上的一干情报思索着。

    “如今,城外耕地的相争已经无关紧要了。倒是在城内,手上的地皮还有些不足呀!”万世俊低头自语道。

    一旁的罗斌见状问道:“公子,前阵子我们收购的那些地皮不够用吗?”

    “你是说当初我在小黑屋内让你去收购的那一批地皮吗?”万世俊想起往事,嘴角竟也挂上了一丝笑意。

    罗斌飞快的点头。

    “那么点地皮能起什么作用呢?”万世俊轻笑道。

    当日的作为只是不甘心束手就擒,奋力做出的一丝挣扎罢了,可是没有家族的帮助,以万世俊当初的实力,能够控制的那点儿铜钱,哪怕占了时间上的优势,又能买到多少地皮呢?总之,对于应付如今的局势,是远远不够的!

    就在万世俊苦思如何获取更多地皮的时候,门房忽然近来通报:“公子,外面来了个名叫许辰的少年,说是公子的好友,今日特来拜访公子。”

    见许辰气质不凡,加上许辰身后那一队明显不凡的护卫,门房不敢怠慢,连忙进来通禀。

    “许辰?他来干什么?”罗斌自然也记得许辰是何人,对于这么一位平素与自家公子没有过多往来的少年,今日突然来访,心中有些惊奇。

    万世俊却隐约间有些明了许辰此来的用意,只是心中却也在诧异着:“他手上的地皮不是应该已经全部抛售一空了吗?”

    对于许辰这个背后的始作俑者,万世俊与卢宗保一样,许久之前便察觉到了他的存在,凭借着万家在豫章城内的势力,许辰在背后所做的一切动作,万世俊事后皆了如指掌。

    哪怕是东湖湖心岛上的那个圆形基地,万家的人也渗透进去不少,虽然依旧没有深入到最中心的那一层,但像琉璃以及烧酒这等存在,万世俊猜测一切都应出自于这个圆形基地。

    所以,许辰这些天以来购买的地皮,万世俊大部分都清楚的查到了,也正因如此,在许辰前些天将大量地皮抛出后,万世俊才能确认对方手上应该已经没有多少地皮了。也正是在排除了许辰这个不可控因素之后,万世俊这才放心大胆的进行接下来的一番精确操控。

    这天来万世俊的操控没有一丁点的失误,也更加让他确信许辰的手中已经没有什么地皮了,只是如今看来,自己还是小看了此人……

    万世俊的沉思并未影响他做出反应的速度,仅仅片刻后他便示意门房将人引进府来。

    半晌后,万家府邸的客厅内,许辰安然的饮着茶水,不一会儿,万世俊便出现在客厅内。

    “不知许兄今日怎有闲暇光临寒舍?”万世俊没有绕圈子,一进门便开门见山的问道。

    许辰慢条斯理的放下手中茶盏,笑着说道:“多日不见万兄倒是心急了不少!”

    “家中俗事缠身,手脚不麻利一些实在忙不过来呀!”万世俊没有笑,目光灼灼的直视着许辰,等待着对方的回道。

    许辰见状,无奈的笑笑,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张折好了的白纸,递给了万世俊。

    万世俊接过之后,缓缓展开,却见那白纸之上竟画着一副地图,万世俊只看一眼便认了出来,那是豫章城内各坊市的分布图!

    只见这图纸之上有着许多用朱砂点出的密密麻麻的红点,细细一看,万世俊发现这些红点竟然都是沿着城中那几条主要街道分布,没有一处例外。

    万世俊静静地看着,许辰同样安静的等待着,许辰知道,万世俊一定能看懂这图纸的意思。

    果然,片刻后万世俊重重的呼出一口浊气,脸上的神色瞬间温和起来,笑着冲许辰说道:“许兄果然好手段!没想到竟还隐藏了这么一手!”

    许辰谦虚的笑笑,口中直说“不敢!”。

    万世俊依旧温和的笑着,问道:“这些地皮想必许辰早在半年前就把他们弄到手了吧?许兄谋划之深远,倒是让在下佩服不已!但要是在下没有记错的话,许兄的这些地皮似乎全部都是各坊市内破败的贫民窟吧?这种地皮似乎没什么价值呀!”

    许辰同样笑了笑,随后却又神情凝重的说道:“在下不比二公子家大业大,手头上的每一枚铜板都是兄弟们拿血汗换回来的。手上没钱,自然只能买这些没人要的贫民窟了,那些豪宅咱也买不起不是?”

    “至于,这些地皮的价值,其实很简单嘛!”许辰脸上恢复了笑容,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说道:“只需简单的一步,便能让这些无人问津的地皮立刻身价万倍!”

    万世俊眼神一凝,沉默的看着许辰。

    许辰直接忽视了万世俊眼神中那丝意味难明的精光,从容说道:“那便是将坊墙推到,或是在坊墙上开一个门,只要能方便人出行,有了人流,这些地皮自然能身价倍增!”

    许辰当初选择的这些地皮便都是那些位于坊市最边缘的贫民聚集区,由于坊门只有一处,交通不便,这些于繁华的大街只有一墙之隔的地皮变的一文不值。

    但这些对于许辰来说却完全不是问题,既然有面墙拦着,推倒了便是,许辰手下如今便有着为数不少的工程队。

    至于其余的人为何会忽视这一点,一则习惯使然,让他们没有注意到这些盲点,另外则是因为,大唐初年各城市内有着严格的宵禁制度,入夜之后各坊坊门必须准时关闭,大街上不许有人闲逛,否则一并送监。

    如此严厉的制度之下,城内百姓连晚上上街都不敢,更别提去毁坏这巍峨的坊墙了。只是这些对于许辰来说自然不会有任何心理上的障碍,何况如今在长安和洛阳这等商业繁华的城市里,早已有百姓借机将碍事的坊墙推到,或者变相在靠近繁华大街的坊墙上开一个小口子,兜售些货物。也只有在豫章这样商业算不上有多发达的城市里尚未出现这种情况。

    但万世俊其实是知道这些的,只是今日的会面,万世俊处处不顺,心中便对许辰生了些难免的怨愤。

    如今,见许辰将一切说开,万世俊也不好在装模作样下去,径直开口问道:“你想要什么?”

    许辰满意的笑了笑,说道:“洪州船厂一半的船工!”

    万世俊闻言,神情一滞,脸上渐渐浮出一丝难以抑制的火气:“你就不怕撑死吗?”

    许辰依旧言笑晏晏:“我胃口一向不错!”

    许辰说完后,客厅内一时间安静了下来,只留下万世俊初重的喘息声。许久之后,万世俊才重新平复下来,说道:“看来你对我们万家的了解倒是不少嘛!”

    “还可以,不算多!也就刚好知道二公子有能力达成我的目的罢了!”许辰微微笑道。

    万世俊闭上了眼,片刻后又睁开,随即便神态自若的说道:“好,我答应你!”

    许辰温言,笑着说道:“多谢!”

    二人都是绝顶聪明之人,知道对方既然开始了这一次谈判,那么那些讨价还价的事就有些多余了,心智坚韧的他们是绝不可能因为这点蝇头小利而动摇的。

    目的达成,许辰便站起身来,见礼过后便准备告辞。

    万世俊却忽然问了一句:“你为何要来找我?七宗五姓他们能够出的价码应该也不会小吧?”

    许辰笑了笑,心中明白,这是万世俊在旁敲侧击自己讨要一半船工的目的所在,许辰自然不会说明,而只是回答道:“因为在下需要站到胜利者的一方!”

    万世俊心中一动,脸上却不露分毫,状若无意的笑道:“许兄如何知道在下这方便一定能胜呢?”

    许辰眼珠一转,忽而玩味的笑道:“因为在下知道,万兄已经胜了!”

    此言一出,万世俊顿时惊立而起,失声道:“你说什么?”

    许辰却只是平坦的笑笑,回道:“万兄莫急,想必过上几个时辰便能知晓了!”

    “好了,在下告辞!”说完,许辰便转身离去,留下一脸惊容的万世俊站立在客厅之内。

    “罗斌!”万世俊冲着外面大声喊道。

    “公子!”罗斌片刻间便走了进来。

    “快!去问问,父亲在长安的消息传回来没有?”万世俊急忙说道。

    “是!”罗斌接令之后,便转身离开。

    却不料,万世俊立刻叫住了他:“等等!”

    “不用了!这家伙想必也不会在这等大事上戏弄于我。快,去城外通知爷爷,就说父亲在长安的目的已经达到,让爷爷做好大典的准备!”万世俊说道。

    “好的,公子,我这就去!”罗斌接令之后,飞快的离去。

    与此同时,离开了万家府邸的许辰却没有回家。如今这剩下几个时辰了,时间紧迫,许辰必须抢在长安的结果到来之前,尽量将自己要办的事全部办完。

    如今他手上城内的地皮已经全部抛出,也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剩下城外的那些耕地手上还有不少,也必须尽快抛出了!

    主意已定,许辰便叫过一位少年,冲其言道:“去找下孙德胜孙师兄,让他速来城内最大的那家牙行找我!”

    少年接令之后,小跑离去。

    小半时辰之后,孙德胜在豫章城最大的那家牙行的二楼找到了雅间内的许辰。

    “师弟,你这慌慌张张地找师兄来,所为何事啊?”这些日子以来孙德胜与许辰交往甚密,相互之间也没了之前的生疏,对于自己这个师兄的身份如今也坦然受之了。

    许辰也没绕圈子,直接明说道:“长安那边来消息了,万德昭他的目的已经达到,恐怕再过几个时辰,豫章城的双方便能得知此事了!”

    “当真?”孙德胜同样惊讶不已。

    李适之三人的入狱的消息前几天便已经传到了豫章城,但是如同大多数人所想的那样,这三人之前的权势极重,党羽甚多,一般像这种朝堂内大佬级别的落马,定然会是一个旷日持久的过程,怎么可能才没几天就出了结果呢?

    但孙德胜转念便想到了自家那位不凡的先生,随即便释然了,于是连忙问道:“那如今我们应到如何?”

    许辰笑了笑说道:“既然现如今豫章的人都还不知道这个消息,那么我们自然应该好好利用一番了!”

    许辰的笑,依旧是那么的真诚,如同往常许多次的笑容一样的真诚……r1058

第二百三十四章 决战-图穷匕见

    一时间,城外耕地的价格立马暴涨起来。??? ..

    十倍!十五倍!二十倍!三十倍!

    面对着自以为必胜的局势,疯狂之下的众人纷纷显示出了各自强悍的财力,一个个高价不要命似的报了出来。

    二楼的雅间内,看见这一幕的孙德胜早已震撼的失神,许久之后才摇头冲着许辰叹气道:“师弟,师兄真是白活这几十年了!”

    许辰笑了笑,没有接话,而是冲着身旁的一位传令的伙计道:“去!现在就开始卖地吧!”

    那伙计悄然退去,片刻后,一楼大厅拥挤的人群中便多出了几个不一样的身影,这些身影在人潮中左突右进,每一次都能准确的找出那些装扮各异的同伴们,一番耳语之后,双方便悄悄的向着柜台挤去。

    大厅内的人很多,绝大部分如他们这般,为此,这些人虽然惹来了旁人的几声抱怨,但却丝毫不引人瞩目。

    当这些人费劲千辛万苦赶到柜台之后,便分别靠近那些正在疯狂的争抢着那为数不多的耕地的商人们。但却只找那些站立在边缘的商人,一番耳语之后,在商人们略带疑惑的眼神下,这些人略微将怀中那满满的黄色纸张露出一角,商人们便喜笑颜开的跟着他们去到人少的地方去了。

    一番简短的讨价还价之后,这些人以略低于如今最高价的价格将手中大量的耕地抛出。接手的那些商人中也有心思灵敏的人,未尝没有怀疑过这些人的用意,为何他们会在如今这大好的形势之下依旧选择抛出耕地,而且数量竟如此之大!只是每当商人们露出一丝迟疑之时,这帮人便会头也不回地的转身离去,态度决然。

    在竞争如此激烈的时候,绝大多数的人都会满脸歉意的追上前去,一番好言相求之后,这些人才会勉为其难的答应下来,只是价格却要比刚才谈好的高出一些,但却依旧要比那些正在柜台前火爆争抢的耕地要低上不少,商人们无奈,唯恐再惹得卖家气恼,便只好迅速付款。

    也只有将地契拿到手中,商人们才会觉得心中踏实,可惜这种踏实却维持不了多久……

    却正当许辰在牙行内大肆抛售地皮的时候,万世俊却也没有闲着。

    罗斌出城后,只过了半时辰便已回返,也带来了万世俊爷爷的口信。

    “公子,老太爷让您立马回去,大典已经准备妥当了!”罗斌躬身传信道。

    万世俊闻言,缓缓地站起身来,动作轻缓,似双肩上有着无穷的重力一般,随即长叹一声:“这一刻终于到了!”

    一辆马车,载着万世俊飞快地离开豫章城的府邸,向着城外万家的祖宅飞驰而去。

    而一刻钟前,城内其余的一线世家豪门同样有一辆马车载着各自的家主以及各家家主指定好的接班之人,向着城外驶去。

    黄宪、黄凯父子,罗政、罗兴父子,赫然在列,其余的人也全都是当日聚会商谈对策时在那间宽敞的大厅内出现过的人。

    万世俊的马车很快,出了豫章城后往西只有几十里路,半个时辰之后,万世俊的马车便出现在那镇一般的万家祖宅之前。

    不像其他的乡间镇,万家的祖宅前并没有一排排高大的牌坊,事实上,万家子弟从不出仕为官,即使少有一两个如万世俊大哥一般,难耐胸中所学,意图一展抱负的子弟,出仕为官后也得不到丝毫来自于家族的帮助。在这门阀世家的影响依旧强大的中唐,寒门学子想要在官场之上出人头地实在太难了。

    但,万家没有出现过高官的原因却不仅如此。

    毕竟即使寒门学子再难出头,可也总有些例外,何况从万家走出去的那些子弟可都是接受过良好世家教育的青年俊秀,只要一有机会出现,万家的这些子弟显然要比寒门学子们更加容易脱颖而出。

    可,长达千年的传承中,万家这些入仕的子弟却没有得到过一个合适的机会,或,即使曾抓住过,也会在最短时间内失去。

    这样的怪事只要是明眼之人大多能猜出缘由来,万家的这些俊秀子弟事后自然也一清二楚。

    没有子弟入朝为高官,便不会引来同样身为高官大员的政敌的打压,家族便能安稳的传承下去。虽然,这样传承下来的家族也同样没有辉煌鼎盛的时刻。

    为此,对于家族这种缩头乌龟般消极的传承方式,千年来几乎每一代的万家子弟中都有反感这种方式的人存在,然而,无论他们做出怎样的努力,一切试图改变现状的动作最后都会在无声无息中悄然而逝。

    总之,万家依旧在豫章郡内默默地传承着,而那些汉晋以来的豪门大族却换了一拨又一拨……

    以前的万世俊同样不理解,同样试图对家族做出改变。但,经历过年前的那一次幽禁,最后又在爷爷的决定之下,让他提前知道了自家那些只有历代家主才能知晓的秘辛,万世俊这才恍然大悟,同时对自家历代的先主敬佩不已,心中那股身为万家之人的自豪难以言表。

    其实,在得知一切的那一刻,万世俊心中竟对七宗五姓感激不已!如若不是这帮人的入侵,让爷爷做出了让自己提前一年接位的决定,恐怕在不甘的心绪下,他定会做出与大哥相同的决定。而若是那样,万世俊便将彻底失去执掌万家的资格!历代的万家家主也有许多不是出自家主嫡传一脉。不!万家从来就没有嫡庶之分!

    万世俊在通往镇的路口处下了马车,一个人静静的走在这条青石板铺就的路上。

    这条路,十九年来他走了多次,然而只有这一次,这条路属于他,也只属于他一人!

    望着脚下青石板的边缘处那深黑色的青苔,岁月的痕迹在青石板上清晰可见。万世俊嘴角含笑,似是回忆起了儿时的童趣,迈开步子,慢慢的向镇子内走去。

    每一颗的树木,每一株花草,乃至于每一块砖石瓦砾,万世俊都是那么的熟悉,但却直到今天,他才真正的理解了这些事物的含义,以及高贵。

    没错!这些路边的野草在万世俊看来要比七宗五姓那些千年大族宅院内的雕梁画栋高贵百倍、千倍不止!

    因为,两者压根就不是一个层次的存在!

    走进镇子里,青石路的两旁来来往往的有着许多居民走动着。除了所有人都有意识的避开最中间的那条路之外,其余的一切都和往常没有任何的差别!

    万世俊依旧缓缓的向前走着,似在重新熟悉这条已经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路。或者……也可能是在让这条路重新认识自己,以万家家主的身份重新认识自己!

    万世俊开始经过熙熙攘攘的人流,那些来往的人们见到他后,纷纷驻足,朝着他躬身行礼,万世俊同样一一微笑回礼。

    这条路不长,半个时辰之后,万世俊终于踏上了路的终,来到万家祠堂的门前。

    此刻,万家祠堂的大门如同往常一样敞开着,只是檐角多了两个精致的紫红灯笼,里面正在燃烧着不知名的香丸,四散的幽香融入空气之中,阳光照射之下竟然诡异的消失不见,也不知去了何处。

    台阶之上,一位两鬓花白的老者正笑着看向一路走来的万世俊,却是当日出现在西山山脚下那间院中的老人。

    “爷爷!”万世俊唤了一声。

    “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再走一遍?”老人家问道。

    此刻的老者,双眼中没有慑人的精芒,也不是那种淡漠的沧桑,有的只是寻常长辈对晚辈的关爱。

    “还行!没有什么异样,应该就是爷爷所的已经融合了吧!”万世俊笑着道。

    “那就好!”老人家闻言,长舒了口气。

    随即便赶忙将那两盏紫红色的灯笼取下,大为心痛地将那两颗燃烧的香丸扑灭,同时心中却又庆幸不已:“还好!俊子只走了一遍,想当初德昭那臭子可是走了三遍才通过的!剩下的这些省着用,二十年后没准也就够了!”

    “看来,俊子这家伙的确很适合当这个家主啊!”老者细心的收起灯笼和燃剩的香丸后,便转身满意的看着自己的孙子。

    “好了!大家都在里面等着你呢!进来吧!”老人家侧过身,万世俊便向前几步,径直的从自家爷爷的身旁经过。进入祠堂之后,同样是万世俊走在前头,老人家落后一步。

    祠堂的正厅内,此刻正满满的坐着两排人,老中青三代都有。

    靠近上首主位的地方坐着的却是年纪与万世俊爷爷相仿的几位老者,老者往下才是各家中年的家主,至于那些随同长辈前来的各家青年便只能低眉顺目、垂手立于长辈的身后。

    万世俊径直走上首位坐下,他的爷爷便立于其身侧。

    “好了,人都到齐了,闲话也不多了,这就开始吧!”万世俊的爷爷此刻便充当了一个司仪的角色。

    老者话音刚落,祠堂大厅一侧的门处便鱼贯而出一队下人,领头的竟是当日在山谷一战中首次献身的无名青年。

    无名青年双手中捧着一个锦盒,快步走到万世俊的跟前,躬身行礼之后便将手中的锦盒递给了万世俊,万世俊接过后,顺手放在一旁,随即便冲着无名青年道:“既如此,以后你便叫做‘万平’吧!”

    早已预料的事情发生后,依旧让无名青年激动不已,他双膝着地,拜倒在万世俊面前,用颤抖的声音道:“多谢家主赐名!”

    万世俊笑着起身,双手将无名青年扶起,从此,万平这个称呼便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万平退到一侧站好后,那一队万家最熟练、资格最老的下人们便相继上前,将手中的各色衣服、装饰一一佩戴到万世俊的身上。

    足足半个时辰之后,下人们退了下去后,万世俊便整个的换了个样。

    高冠、宽衣、敞袖,俱是古老的装扮,穿上之后,脸上尚有些稚嫩的万世俊顿时变得沉稳大气了不少。

    万世俊穿戴整齐之后,便向前走了几步,在万家祠堂内摆放的一排排的灵牌下跪下,接过爷爷递来的一束香,恭敬的磕过几个头后,将手中的香插入案上那个青铜的香炉内。

    拜祭过祖先之后,万世俊转过身来,双眼平视着场中众人。

    众人见状,纷纷站起身来,随后竟一同朝着万世俊恭敬的跪拜下去,即使是万世俊身旁的爷爷在这一刻同样不能例外。

    “拜见家主!”

    众人异口同声的喊道,所有人都不例外,哪怕是黄宪、罗政这等在外面号称一家之主的人在此刻竟然也高呼万世俊为家主。

    这一幕如若让外人见了,必将惊骇莫名!

    然而,这一切却才是真实!

    万家的家主便是豫章郡这些一线豪门共同的家主!

    三拜之后,众人起身,万世俊躬身向众人回了一礼。

    礼毕之后,万世俊接任的仪式便就此结束,接下来万世俊还要跟随爷爷一起去到这间祠堂的密室内,去接管那些只有历代家主才能掌控的东西。

    而场中众人随即也将纷纷离去,赶回各自的家中,毕竟与七宗五姓的争斗依旧在继续。

    整个接位仪式十分的简短,在那些千年豪门看来更算不上隆重,简直寒酸的要命!

    然而却只有在场的众人才知道,这一次的仪式乃是当之无愧的大典!但其中滋味却只可意会,不能言传。

    万世俊正在忙着接位,豫章城内的另一位少年俊秀,卢宗保却也没有闲着。

    豫章折冲府折冲都尉周刚,这些天来一直在闭门不出,一心只在家中教导儿子练武,一副不理窗外风雨的架势。

    然而,在暗地里,周刚的眼线却无时无刻不在盯着豫章城的每一处的风吹草动。

    无欲则刚,只有毫无所求的人才能做到真正的淡然处世,周刚这般掩耳盗铃的做法便只能明此人一直有心介入到豫章如今的乱局中去。只是,一直在等待着某个时机罢了!

    这一天,卢宗保见周刚多次交涉下依旧不肯松口,无奈之下便只能亲自上门拜访。

    如今的豫章城内,七宗五姓能够负责的人除了他们兄弟外便只剩王冼一人了。

    至于杨凡却在几日之前被家中长辈叫回,毕竟弘农杨氏虽然与他们七家走得很近,并且通过联姻大有融为一体的趋势。但,真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弘农杨氏也不可能放任杨凡这个继承人在外为他人冲锋陷阵。

    而山谷一战之后,前来支援的本家宗师自从折损了两名老祖后便一直在那处隐秘的据修养着。

    另外加上长安城内发生的变故,七宗五姓各本家的心态却有了明显的变化。毕竟比起南方这些千里之外的地盘,长安城才是各家的要害所在!

    要是他们在朝堂上的子弟、代言人都在李适之的这场变乱中折损一空,那么就算得到了南方,又能有什么用呢?没有了政治上的庇护,再大的家业也只会凭白招惹他人的窥视。

    为此,七宗五姓各本家对于当年放在南方的这些布置,在更大的危机之下,便显得有些不太上心了。尤其,七位宗师高手的受挫,两位老祖的折损,这一切都让本家的决策层心态大变。

    清楚的感受到这种变化的卢宗保气愤不已!只是气愤归气愤,如今本家的人能退,他们两兄弟却无路可退!

    天大地大,却已没有他兄弟二人的容身之所了!

    卢宗保便只能孤注一掷的走下去!

    在去过王冼府上之后,卢宗保取得了同样无路可退的王冼的大力支持。为此,卢宗保此刻便独自来到了周刚府上。

    “哈哈!二公子今日怎有空闲光临寒舍?倒是让在下欣喜不已呀!”周府的客厅门口,周刚人尚在外面,爽朗的笑声便传了进来。

    卢宗保随即放下手中茶盏,站起身来行礼,道:“侄今日前来,却是有事拜托周世叔相助!”

    卢宗保一上来就套近乎倒让周刚一愣,脸上的表情短暂的失神后,随即却飞快地转换过来,依旧笑着道:“二公子这是哪的话!二公子有事尽管言语一声就好,凡是周某力所能及的事,定当竭尽全力!”

    周刚没有理会卢宗保的套近乎,脸上虽然挂着热情的笑容,但是言语中却有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

    周刚自然知道卢宗保此来的目的,只是如今长安城的消息尚未传来,对于周刚来,局势尚未明朗,这种时候要是让他立刻将手中筹码投下,周刚却是不愿意的!

    虽,风险越大收益也越大,但是如今的豫章城内,周刚此人可谓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他的选择将有能力决定双方的成败,于是,周刚自然不想太快出手,待价而沽

第二百三十五章 决战-不争则死

    卢宗保拿出的这块牌子与当初孔轲上门投递的那块,样式是一样的,正是被孔轲唤作玄铁令的存在。——— .{}{}{}{}.

    看着那正在卢宗保手掌间上下翻飞的玄铁令,周刚的脸阴沉的似能滴出水来,听完卢宗保那近乎挑衅的言语后,周刚缓缓地将视线从玄铁令上移到了卢宗保的双眼。

    卢宗保没有理会周刚吃人般的目光,依旧略带笑意的与之对视着,忽而轻声道:“侄孤身前来,世叔想来也能看出侄的诚意了。”

    周刚闻言,双眼一眯,眼中的精芒却在渐渐消失。

    “什么时候动手?”周刚忽然没由来的了这么一句。

    卢宗保自然听懂了,眼见周刚终于应了下来,心中自然长舒了口气,同时也对手中的这块玄铁令牌产生了浓重的好奇。

    这块玄铁令牌乃是早些时候卢宗保前去拜会王冼时,由王冼郑重地交到他手上的。在前来周府的一路上,卢宗保早已将这块黝黑的令牌查看了多遍,除了铁质坚硬一些外,卢宗保看不出丝毫不凡之处。

    对于此物的作用,心中难免有些忐忑,只是看王冼那般郑重其实的模样,便也带了些期待前来一试,没曾想,此物一现,原本一直不肯松口的周刚竟在转瞬之间同意了他的要求。

    对于这块神奇的牌子,卢宗保自然好奇不已!

    只是,周刚丝毫没有为其解惑的意思。二人约定好行动的时间后,周刚便彻底失去了会客的心思,卢宗保见状,匆匆寒暄几句后便起身告辞,周刚却只是象征性的拱了拱手,以示相送之意,身子竟连站起来的意图也无,双眼依旧直勾勾的看着手上的玄铁令牌,愣愣的出神。

    正在离去的卢宗保,眼角的余光瞥到了这一幕,心中的疑惑便更加浓了。

    卢宗保走后,周刚依旧把玩着手中的玄铁令。

    当日孔轲来访,周刚没有接下此物,乃是因为他如今已是官,而且还是执掌一郡府军的高官。对于孔轲这个江湖草莽也不如的匪寇,他有足够的底气拒绝,哪怕孔轲武艺高强,周刚依旧毫不在乎,要是光靠功夫就能达到目的的话,孔轲这帮人如今也不会四处躲藏了。

    但是这块的令牌从卢宗保手上送出的话,一切便大不相同了!

    不提七宗五姓这种庞然大物让周刚生不出丝毫对抗的念头,哪怕仅仅是豫章城内的卢宗保、王冼二人手中有了这么一块玄铁令牌,显然对方便已经对自己那段鲜为人知的过去有了不浅的了解了。

    而王冼是官,而且是品级比他还要大的官,周刚所有赖以生存的力量在王冼这个出身七宗五姓的高官面前没有丝毫的抵御能力,尤其对方手上还有了自己这么一个要命的把柄……

    王冼即使在豫章城的影响再弱,可他依旧是朝廷钦命的江南西道采访处置使,是名正言顺的最高军政长官,大唐官场上举足轻重的封疆大吏。加上本家给予他的各种便利,王冼对于除豫章城以外的辖区依旧有着不的影响力。而孔轲这帮人的活动区域恰巧就在江南西道,想要得到一些关于这些不安份子的情报,对于王冼来,虽不易,却也不难。

    却就在卢宗保离开周府的两个时辰之后,长安城内,朝廷关于李适之一案的定论也终于传到了豫章郡。

    占着地利的优势,豫章城北边,七宗五姓尚存的五位宗师所在的联络内,崔瑞之手中拿着那张薄薄的白纸,神情萧索,怅然若失道:“收拾一下吧!咱们该回去了!”

    余下的四人闻言,同样一脸的凝重,崔明冲的脾气最为火爆,闻言后,大声反问道:“难道就这么结束了?”

    崔瑞之乜了他一眼,问道:“不然呢?”

    “哈哈!这算是什么?落荒而逃吗?”崔明冲双目圆瞪,怒极反笑道。

    “这是家里的决定!”崔瑞之脸色不虞道。

    “什么狗屁决定!咱们这么多人南下豫章为的是什么,难道你们不清楚吗?如今钱花了那么多,就连人也死了两个,就这么灰溜溜的跑回去,你们能甘心,老子还不甘心呢!”崔明冲依旧怒气冲天,似是觉得自己一人的分量有些不足,便又拉上了两个:“老李、老郑他们两个也绝不会甘心的!”

    只是,死人显然不能为他的言行做备注,余下几人听完崔明冲的叫喊之后,依旧沉默不语,只是在静静等候着崔瑞之的决定。

    “够了!”崔瑞之眼见崔明冲越越放肆,便出言大喝道:“这都是各家一致决定!你有什么疑问,可以回去找那帮老家伙们理论去,别在这给老子叫唤!”

    “崔兄,还是少两句吧!家里的规矩一向都是如此的,你又不是第一回遇上了!”崔明冲身旁,赵郡李氏的老祖连忙出言劝和道。

    “狗屁的规矩!就是这该死的规矩,害死了我们多少儿郎!”崔明冲依旧在叫嚷着,只是语调却降了不少。

    世家的传承自有他的一条法度,如同万家选择龟缩一般,七宗五姓等同样传承了千年的世家豪门一样有着他们自己的选择。

    世家最是无情,尤其是这些传承已久的世家更是如此!

    无论哪一次的行动,只要不是面临着破家灭族的危机,这些世家豪门便不可能将手中的全部力量投出,为的便是给自家留下一条后路,破釜沉舟的事在这些为了延续家族的传承不择手段的世家豪门里,是绝不可能出现的。

    七宗五姓的这一次行动也是一样的,每家只是派出了一位宗师境高手,每家也只出了几百万贯铜钱,看上去很多,但是均分下来,对于这些千年大族来,却只能算是一场失败的投资。

    如今长安的局势已经明朗,万德昭正在长安城内大肆活动着,已有借机大肆打击他们在朝堂上势力的意图。比起长安这个重要的根基所在,千里之外的豫章便算不得什么了。何况七位宗师已死了两人,即使继续下去,在拿下豫章之前,他们依旧将要面临折损更多人手的风险,两方权衡之下,七宗五姓的决策层选择了退去。至于所谓的面子,自然更不在七宗五姓这些理智到不近人情的决策层的考虑之中。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然而崔明冲却实在不想这么憋屈的回去,于是便四下劝开来。

    “老卢,你子不是想要万家的秘术吗?这回不但没拿到东西,还吃了这么大的亏,你就没想法吗?”崔明冲怂恿道。

    “比起那些身外之物,弟觉得还是性命更重要一些!”范阳卢氏的老祖谈谈的回了一句。

    崔明冲不快地看了他一眼,随即便转身冲着太原王氏的老祖道:“老王,你们家王冼可就在豫章城啊!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你心中也有数,你就不担心他的安危吗?”

    太原王氏的老祖当初大战的时候做了一回缩头乌龟,此刻回答崔明冲时的态度却异常坚决:“人各有命,王冼要是真折在了这里,也是他命中注定的!”

    崔明冲表情一滞,深深地看了王家老祖一眼,这才大笑道:“哈哈!好好好!好一个命中注定!老王你可真够无情呀!”

    面对着崔明冲的嘲讽,王家老祖依旧平淡的回道:“既然身为世家子弟,享受了人上人的一生,就应该为家族做些什么,崔家子弟难道没有这个觉悟吗?”

    “你!”崔明冲对于王家老祖这个无赖般的回答,一时气急,正准备反击过去。

    哪知,坐在上首位的崔瑞之早已厌烦了众人的争吵,便出言喝止道:“够了!立刻去收拾东西,崔明冲,你要是想留下来出气,那就自己一个人留下!希望你能住万家的合击之术!”

    望着崔瑞之嘴角的那抹嘲讽,崔明冲一时无言以对。

    李家、郑家老祖的遗骸早就让人送回去了,此刻除了毁去一些机要书信之外,便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了。只是片刻之后,五位宗师便收拾妥当,几辆马车便载着他们飞快地向北驰去,便如来时一样,这些人走的一样悄无声息。

    就在五位老祖离开之时,一封书信便分别递到了王冼、卢宗保的桌上,却是长安传来的李适之一案的结果。

    拿着这封聊聊数语的书信,卢宗保失神不已,许久许久之后才回转过来。

    “没有想到啊!这个万德昭竟真的如此厉害!李适之一个堂堂左相竟然在数日间便被其扳倒,势若雷霆,竟让人连援手的时机也抓不到!……”

    卢宗保一边叹着气,一边颓然的苦笑道。

    一旁同样看过了书信的卢宗泰却只是在短暂的惊讶之后便恢复了过来。看着弟弟颓废的模样,卢宗泰大声喝道:“好了!事情已经发生了,如今这些也是于事无补,如今还是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做吧!”

    “接下来……”卢宗保双眼茫然的看着自家大哥,压倒性的失败让卢宗保一瞬间便失去了全部的斗志。

    如今,本家的五位宗师已经返回,七宗五姓留在豫章的暗手也在逐渐龟缩,只余下他们兄弟二人加上一个势弱的王冼,面对着虎狼一般的豫章本地豪门,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卢宗保!你给我清醒清醒吧!”卢宗泰快步抢到弟弟身前,双手紧紧抓住卢宗保的衣领,冲着他大声吼叫道:“他们都有退路,可我们没有!我们本就是弃子,如今不能抗争的话,我们就得死!会死的呀!”

    许是震耳的音浪给了卢宗保的大脑不的冲击,卢宗保迷茫的双眼渐渐恢复了神采,口中呢喃道:“对哦!会死的啊!”

    “没错!死无全尸!尸骨无存!你要是想死的话,就接着瘫在这好了!”卢宗泰大叫道。

    “死?……”卢宗保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让其万分恐惧的事情,那是在他黑暗童年里发生过的,使其至今想来依旧战栗不已的往事。

    死亡,真的很可怕!所有坦然赴死、亲言无畏的人,都只是因为他们压根没有体会过那种在生与死之间徘徊的巨大恐惧,那是足够摧毁人类一切强悍精神的巨大痛苦。

    而这种痛苦,卢宗保兄弟二人曾经都经历过,哥哥卢宗泰从那种恐惧中真正的走来出来,所以他能在任何时候做到处乱不惊,而弟弟卢宗保许是当初年纪实在太了,那种痛苦依旧伴随着他,直到如今,每每回忆起来,一股发自灵魂深处的寒冷便会席卷卢宗保的全身。

    在这股寒冷下,卢宗保的精神彻底被激活过来!

    “不!不要!我不要死!我绝不要再死一遍!”卢宗保如同疯魔一般的大声吼叫道。

    看见这一幕的卢宗泰,欣慰的笑了起来。

    “得对!我们绝不能束手就擒!周刚不是已经答应了我们吗?咱们手上依旧还有不的筹码!大不了鱼死网破!”卢宗泰狰狞的道。

    “没错!鱼死网破!”卢宗保同样狰狞的叫道。

    兄弟二人自然不是真的想要同归于尽,经历过死亡后,两兄弟比任何人都要怕死,做出决然的姿态来只不过是想要让对手看到用他们的决心,从而使对手产生迟疑,从而为自家争取到一线生机。

    而在兄弟二人看来,所有的世家豪门都是惜命的,没有一个会愿意同归于尽。

    “我这就去!”卢宗保挣扎着从座椅上起身,冲着大哥道:“哈哈!竟然是最后一搏了,那么索性玩把大的!”

    卢宗泰疑惑的看着他。

    卢宗保随即解释道:“本家带来的铜钱咱们手上依旧有着不少,如今长安的消息想必已经在豫章城内传开了,无论城内城外的地皮只怕会瞬间暴跌,到时候咱们就把所有的钱全部投进去,能吃进多少就吃多少,我倒要看看,万世俊手上到底能有多少的地皮!”

    “好!我马上去变卖家中产业,所有换来的铜钱全部交给你!”卢宗泰也是个果决的人,眼见弟弟重新振作起来,便转瞬间一路既往的支持。

    “好!这一次就是破釜沉舟的一站了!”卢宗保满脸坚毅的道。

    正如卢宗保预料的一样,长安城的消息传来,豫章城的各大牙行内便瞬间寂静无声,许久之后才重新嘈杂起来。

    到处是惊慌失措的人群,争抢、打斗随处可见……

    地皮的价格降了,而且是骤然直降,几个时辰前尚且在为手中又买进了许多注定升值的耕地的那些人到了此时便彻底地失去了理智。

    强烈的反差之下,已经将他们脆弱的神经彻底击碎,一个个变的如同只依靠本能行动、择人而噬的野兽一般。

    而就在混乱将生的时刻,忽然间在豫章城的各处牙行内出现了一股数量不的资金,却是正在大量的收购着各处地皮。

    于是乎,便如嗅到了血腥的猛兽一般,这股数额不少的资金正在飞快地被众人手中大量的地皮所蚕食。

    无论此时的地价有多么的低廉,如今的这些人早已不去在乎这些了。

    一根稻草同样能唤起溺水之人全部的求生**!

    几乎在片刻间,豫章城各处的牙行内,地皮的交易量便在迅速的增加!

    少年人的院内,许辰拿着朱大送来的情报,摇头笑道:“卢宗保这是在拼命了!”

    “他这是在赌!依旧赌万世俊手上没有过多的地皮!”一旁的陆浩接话道。

    “呵呵,可惜!这回我们的卢二公子是注定要一败涂地的了!”许辰笑道。

    “那,我们要现在就去通知柴老准备一下吗?”陆浩问道。

    “不用了!柴老为这一天早已准备了多年了!”许辰玩味的笑道。

    “他不用准备,倒是我,真的要好好准备一番了!”许辰的这一句话没有出口,只是在内心中叹道。

    豫章城的事到了今天这一步,已经与他没有任何的关系了!卢宗保注定了失败,临死前的反扑起不到丝毫的作用,已经无需介怀了。

    而此次此刻,也终于到了他,为自己即将面临的危机,好好的准备一番了!

    虽,从知道这一惊天的危机时起,这几个月来他一直在为此准备着。但,这短暂的数月时间实在无法给许辰丝毫的信心!

    可是,正如卢宗保毫无退路一般,如今的许辰也没有丝毫的退路!

    不去抗争,便是死!不想坐以待毙,便只能起身抗争!

    哪怕比起那惊天的危机来自己渺若蝼蚁一般,但蝼蚁亦有狰狞的一面!

    就在城内另外两位少年正在为自己的命运做无言的抗争之时,刚刚接任家主之位的万世俊倒是显得悠闲了不少。

    “家主,如今这局面,我们应该这么做?还请家主示下!”罗斌似乎很快的就适应了万世俊身份的改变,同样迅速的进入了他父亲曾经的角色。

    万世俊懒散的倚在豫章城万家府邸后花园池子中心亭内的围栏上,一只手不时悠闲地洒下些许鱼料,舒缓的道:“卢宗保想拼命,我们就跟他拼嘛!倒要看看,他们两兄弟的命到底够拼到什么时候……”

第二百三十六章 决战-前夕

    就在万世俊惬意的下达了命令的半个时辰之后,豫章城各处的牙行内便有数量巨大的地皮开始抛售。

    大量的地皮开始出售,对于如今豫章城的地皮市场无异于雪上加霜。即使再乐观的投资者,在这残酷的现实面前,也找不出丝毫停留下去的理由了。于是,更大规模的抛售随之出现……

    “如今的地价是多少?”卢家的宅院内,卢宗保单手扶额,语气森然的冲着管家老卢问道。

    自从做下破釜沉舟的决定之后,卢宗保兄弟二人已经数日未眠,大哥卢宗泰此时正在城里城外到处的忙碌着,只为以最快的速度将家中的产业变卖一空,换得铜钱后拿去支援弟弟的计划。

    只是如今这光景下,城内有能力接手卢家产业的人几乎全是他的敌人,而那些从外地赶来豫章准备大赚一笔的豪客们又哪还有多余的心思放到除地皮买卖以外的地方。为此,卢宗泰只能远走异乡,用最低廉的价格将自家多年来积攒下来的产业处理掉。

    多年的心血付之东流,卢家兄弟却来不及感伤,二人十分明了,如今的情形之下,光靠他们兄弟两个加上一个王冼,奢求击垮豫章豪门已不可能,他们如今所做的一切看似做出了一副舍命一搏的架势,但真正的目的却是为了求和!

    没错!卢家兄弟两在意识到事已不可为之后最先想到的便是为自家找好退路!变卖所有的家财大肆买入地皮,最好再将地皮拱手交出,豫章城毕竟是这些世家豪门的根基所在,对于这些地皮,他们要比卢家兄弟两个更加在意,这就是兄弟二人真正的希望所在!但,若此次失败,等待他们的将只有死路一条!

    钱财只是身外之物,对于这一点,历经过生死的卢家兄弟两比任何人理解的都要更加深刻些。

    “城内坊市的地皮价格已经跌到了几十贯一亩了,城外的耕地更是跌到了几贯铜钱一亩,比荒年的地价都要低上数倍不止!”管家老卢神情凝重的说道。

    卢宗保却恍若未闻,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再次问道:“咱们的现钱还有多少?”

    “不多了!哪怕如今的地价已经低到了如此地步,但数量实在太多了!本家送来的铜钱早已用尽,如今大公子抢运回来的铜钱也不多了!而咱们能变卖的产业也没有多少了……”管家老卢满脸忧愁的说道。

    “万家的地……可真多啊!”卢宗保在这一刻策底失去了争斗下去的想法。当初的猜测如今看来显然错的离谱!万家的手上竟然还有如此数量的地皮,一直藏着没用,万世俊的隐忍可真是非同一般啊!

    “管不了许多了!能收多少就收多少吧!”卢宗保平复心情后随即平静地说道。

    “唉……”管家老卢一脸的颓然。

    “这件事务必要办好!这是我们如今唯一的生机了!这些地买下来了,那便是我们的了!有朝廷的法度在,豫章城的这帮世家是不敢乱来的,本家的那些人都还在,明面上的事做的太绝了就会惹来更大的麻烦,而豫章的这些世家豪门在这一次的动荡中也伤了元气,想来是绝不愿多生事端的。这些地皮便是咱们的保命符,如今吃进去的越多,到时候和他们谈起来就有更多的筹码了!”卢宗保依旧单手托腮,低缓的述说道。

    “还有谈判的可能吗?”管家老卢双眼中泛着异彩,问道。

    “会有的!万世俊不是蠢人,如今的情形下再斗下去已经毫无意义了,咱们破财免灾,离开豫章,万世俊是不会赶尽杀绝的,毕竟我们对外依旧是卢家的人……”卢宗保的脸上看不出一点儿变化,放佛只是在陈述一件于己无关的事。

    管家老卢听完二公子的猜测后,心中安定了不少,随即便躬身退去,继续忙着收购地皮去了。

    看着管家老卢离去的背影,卢宗保一时沉默不已,心中却也在忐忑着。

    方才的猜测中多少带着一点对老卢的安慰,虽说世家间的争斗少有毁家灭族的,但是这一回不一样啊!一切都是他们动手在先,万家是否会收手放他们一马,实在难以预料。

    如今不得已下将家财散尽,到时再拱手将地皮全部交出,远离豫章,看上去他们的诚意已经足够了,可是这些多少有些一厢情愿。万世俊的回答,卢宗保心里面实在没底……

    “管不了那么多了!要是万世俊还不想放过我们的话,老子就给你们来一记大的!”卢宗保在心中恶狠狠的念道。

    不到最后一步,他是绝不想动用周刚这个后手的!因为剑一出鞘便必要见血!鱼死网破之下,自己能不能活下来,谁也无法保证,可是他真的不想死啊!

    就在卢宗保为即将到来的命运忧心忡忡的时候,那个能够决定他命运的人,此刻却在自家的后花园中对之进行了最后的宣判。

    “家主,我们把这些地抛出去,这不是给他们逃生的机会吗?”罗斌冲着万世俊疑惑的问道。

    “逃?哪有那么容易?他们逃不了的!”万世俊轻笑道:“要是当初他们果断的退出豫章,我还真拿他们没办法。毕竟我总不能派人满天下的追杀他们吧?要是我们真这么干了,七宗五姓的人也同样会对我们这么做的!”

    “可是,这两家伙竟然自作聪明,想要拿到足够筹码之后与我们谈判,呵呵,真是自以为是!”万世俊嗤笑道。

    “对哦!这些人要是前几天长安的消息一传来就果断离开豫章的话,我们还真那他们没办法了!”罗斌庆幸说道,随即却又有些疑惑:“不过要说王冼是想走也走不了,但是卢家兄弟那么精明的两人为何不索性离去呢?看他们如今这善尽家财的模样,也不像贪恋这点产业的样子呀!”

    “呵呵,这有什么想不通的!在没有真正临近生死的时候,就要抛弃一切,这般果决的人,世所罕见!何况豫章城的家业对于卢家兄弟两来说,意义大不一样!除了豫章,他们已经无处可去了!自家的骄傲加上本家对他们存有敌意的人依旧掌着权,他们是不可能北返范阳的!而去别处重头再来,又谈何容易?去北方是七宗五姓的势力范围,留在南方却又逃不开我们的影响,索性干脆继续留在豫章城,只需取得我们同意便可,何况除了手中这些地皮之外,他们手上不是还有一记后手嘛!”说到后面,万世俊的脸上便挂上了玩味的笑容。

    “家主是说周刚吗?”罗斌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除了他还能有谁!”万世俊轻声笑道。

    “那……家主的意思是?”罗斌眼瞅着万世俊,斟酌着说道。

    万世俊知道罗斌这是在等自己的决定,对于如何处理卢家兄弟两,万世俊心中早已有了定计。

    “卢宗泰是不是在变卖家产?”万世俊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忽然间提了这么一句。

    罗斌微微一愣,但却立马回过神来,回答道:“没错!城里没人接手,他便到周边的郡县四处找人,价钱很低。”

    万世俊微微颔首,说道:“去找个人,把卢宗泰手上的产业全部接过来!”

    “啊?”罗斌脸上露诧异,随即才忙点头不迭道:“哦,好的!我这就找人去!”

    “不用急!买下他们的产业不过是我一时兴起罢了!”万世俊解释道。

    然而罗斌自然不信行事一向大有深意的家主会做些无聊的事,却哪知这一次的万世俊真的只是突发了恶趣味,将卢家的产业接下,最后当着卢家兄弟的面,毁灭他们的一切,钱财、产业,还有,他们的性命!

    “至于卢家兄弟两人,很简单嘛!既然他们没有第一时间走,想来是深深地爱上了豫章着块红土地的,那不如就让他们长埋于此吧!”万世俊竟有些调皮的说道。

    罗斌这一回没有意外,而是眼珠滴溜一转的问道:“怎么做?”

    “起死回生很难,由生到死却简单得很!强盗、水匪,疾症、瘟疫,什么都可能发生的!”万世俊嘴角上扬,浅笑道。

    “那,王冼怎么处置?”罗斌随即问道,对这封疆大吏没有丝毫的敬畏。

    “王冼嘛……毕竟是朝廷的脸面,就算了吧!要是他还不识相的话,那就加上他一个!不过是在奏折中多加一位阵亡的官员罢了!”万世俊同样霸气非常。

    “我明白了!”罗斌躬身道。随后便请示道:“那我现在就去联系他们?”

    “去吧!”万世俊点头说道。

    随后,罗斌便转身离去了。

    出了府邸之后,罗斌先去了一趟万家在豫章城的一处产业,找到掌柜的将万世俊收买卢宗泰手上产业的事吩咐了下去,随后便孤身一人,骑着马独自向豫章城外奔去。

    离了豫章城,罗斌便如一暗夜幽灵般神出鬼没着,乡间小路的两侧,抛荒的田地里长满了数尺长的杂草,为罗斌的身形提供了最好的掩护。

    于是罗斌便在这杂草丛生间飞快地穿行着,拐过一条又一条的小路,来到一处又一处的村庄内,直往村长的住所而去,没有惊动旁人,也没有停留多久,小小的村庄内,竟无一人发现他曾经来过。

    半日之后,罗斌风尘仆仆的赶回了豫章城,向万世俊复命。

    “家主,都联系上了!”罗斌的声音竟略带些沙哑。

    万世俊恍若未觉,问道:“没出什么意外吧?”

    “家主放心,大家伙对您接任家主并没有多大意见!”罗斌回答道。

    万世俊心知罗斌这一句说的有些轻描淡写,事实上的过程一定比这谈谈的一句话要困难许多。但,这些也都是万世俊必须要经历的一个过程,一个被众人接受的过程!

    当日的接任大典,万世俊其实只能算是接任了一半,因为来贺的全是世家豪门的家主。曾经万世俊也一直猜测这些世家豪门便是万家隐藏的全部力量了,哪知当他真正的接任家主之位后,这才了解到他们万家隐藏在暗处的实力有多么的雄厚!

    那些乡野之间看起来丝毫不起眼的村庄,一个个的来头竟是那般的惊人!就如同万家祖宅前的那条青石小路一般,这些平淡无奇的小小村庄内却也隐藏着高贵的存在!

    卢宗保当初的猜测其实是对的,万家的手上的确没有那么多地!这几天来万世俊投入到市场上的地压根就不是他们万家所有的,而是这些乡野间的小村庄所有的!当然,按照如今的说法,这些地也属于万家了!

    每一代万家家主的接替,都必须得到许许多多的人与物的赞同!

    世家豪门的家主们代表了万家明面上的势力接受了万世俊的领导,但是在接任家主之位后的这几天内,这些暗处的村庄却只是在万世俊号召之后才沉默地将手中的地皮交出,以示拥立之意,但是却没有做出进一步的表示。

    于此,万世俊心中自然有些不满,却也无可奈何!了解的东西多了,万世俊便更加能理解万家先祖所创立的这一套传承制度,对于如何得到这些村庄的真心拥护,万世俊只能慢慢的交涉着。

    今日,罗斌的造访却是这么多天的交涉之下,双方达成的最后的合意!

    所幸,一切都成功了!如今,万世俊这才算得上是真正的掌握了万家!

    “好了!既然他们已经应下了,那便让他们到时候一同出手吧!”万世俊平淡的说道。

    出手,自然是对卢家兄弟两出手,之所以要这么多人,却是为了对付周刚手上的府军,同时于这些村庄而言也是他接任家主之位后进行的第一次召集,说的直白一些,便是要让这些人在这一次交上一份投名状!虽然,有些杀鸡用牛刀的味道……

    就在万世俊为对付卢宗保秣马厉兵的时候,许辰却在城西的码头上,送别孙德胜一行人。

    “师兄一路走好啊!”许辰拱手冲着船上的孙德胜拜别道。

    孙德胜的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容,将那白嫩异常的脸蛋映的通红通红,同行其余的人同样一脸的兴奋!

    孙德胜他们不得不高兴!

    前几天他们趁着长安的消息尚未传来,在那错开的几个时辰之内把城里的投资者们再度坑了一遍,手上当初买进来的耕地转瞬间卖出,获得的利润实在惊天动地!

    得到具体数字的那一刻,孙德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当初他只是投了一百五十多万贯铜钱,听从许辰的安排,在城外耕地出现第一次大幅度下跌的时候强力买进,前几天再将其用异常高的价格卖出,孙德胜只知道那个价格高的吓人,心中对这一回的收益自然期待不已。却没想到,当最后的结果真的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却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了!

    不是钱少了,而是钱多了!钱太多了!多到让他感到深深的恐惧!

    徐番当初信誓旦旦的说要让许辰为他们赚够一千万贯,孙德胜一直只把那当作一时的戏言,却没曾想最后的结果竟然远远超过了这个戏言!

    整整两千两百万贯的铜钱!

    这就是孙德胜当初投入的一百五十多万贯在这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内换回来的!不是两倍,而是整整二十倍的利润!

    由不得孙德胜不怕,如今这年月,大唐每年的岁入也不过只有一千来万贯的铜钱,而他们仅仅出来了一个来月就赚到了相当于大唐两年的赋税收入!

    这……这让孙德胜怎么敢回京去向圣上禀报?又让户部的那些官员们如何自处?

    孙德胜怕了!便拉着许辰反复的求证,是不是把账算错了?并且一再声明让许辰不要顾念他们师兄弟之间的情谊,该是多少就给多少!他这个做师兄的决不能让他这个做师弟的亏钱不是?

    许辰自然知道孙德胜的担忧,无奈之下便给他出了一个主意。

    让孙德胜将这一次前来豫章的所有人全部召集到一间屋子内,无论是军官、士兵还是宫中的太监,全部按照人头、职位高低,来分钱!

    许辰提议,干脆只留下个零头,剩下的两千万贯全部由众人平分掉,如此一来,孙德胜他们依旧赚了五十多万贯,在整个宫中派出来的所有队伍中依旧是盈利最多的!

    既能交差又能拿好处,何乐而不为呢?

    只是这个提议被孙德胜坚决地否决掉了!开玩笑,要是让圣上知道他们这些人贪墨掉的数量是他老人家的四十多倍,孙德胜这有些老实的奴才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皇帝陛下。

    于是,许辰便反问了一句:“师兄觉得,送多少合适呢?”

    一时间孙德胜又无言以对了!

    最后在经历过痛苦的挣扎之后,孙德胜决定拿出整整……三百万贯!送给皇帝陛下!

    余下的,所有人平分!

    于是,在许辰小院的一间客房内,这几十位随从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无论是汉子还是非汉子全部一瞬间瘫痪在地!

    因为平均算下来,他们每个人都能最少分到几十万贯!那是他们这一辈子都不敢奢求的巨额财富啊!r1058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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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冢介绍:
这是一条普通人历经岁月后最终成为领袖,带领人们走出遗弃之地的路......追寻的不是权利,也不是美色,而是我们曾经拥有如今却深埋荒野的那种包容万千的气魄,那苦难后依旧怀揣着的希望,以及内心深处早已被现实磨灭的那一抹关于梦想的悸动。万幸!上苍给了他一个寻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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