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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天高辰远     唐冢txt下载     唐冢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章 衣锦还乡

    平湖陆氏名人辈出。爱玩爱看就来网 。。

    三国时期,郁林太守陆绩,重孝道,二十四孝之一“陆绩怀橘”的故事流传至今。陆逊为东吴镇西将军,加大都督左丞相,封华亭侯。陆琩为东吴议郎,选曹尚书。西晋文学家陆机、陆云,时称“二陆”,文章冠世,独步当时。

    唐时,陆元方为武后相国,陆希声、陆贽两人均为宰相。陆贽更为一代贤相,其学养才能和品德风范,深得当时和后代称赞,权德舆比之为汉代的贾谊,苏轼认为他是“才本王佐,学为帝师”,《新唐书》的论赞中说他的思想“可为后世法”。

    碧波无垠的海上,三艘气派无比的帆船破浪而行。

    温暖的房间里,许辰时不时歪着脑袋打量身旁的陆浩一眼,贼兮兮地问道:“你爹……真是平湖陆氏的人?”

    “第几遍了?”陆浩转头瞪他,不耐烦地说道:“是啊!”

    “你以前不是说你们家是寒门吗?怎么一眨眼就成了名门望族呢?”许辰好奇道。

    “我不想提不行啊?”陆浩两眼一翻,说道。

    “啧啧啧,了不得啊!”暖榻上的许辰,身子微微后仰,满脸艳羡的惊呼:“世家公子,果然有性格!”

    “你干掉的世家公子还少吗?”陆浩横眉冷目,反驳道。

    “咦!这话可不能乱说!”许辰一本正经地摇头:“我杀谁了?那是我干的吗?我是好人,一直都是!”

    论起脸皮的厚度,陆浩自是甘拜下风!

    眼见陆浩转过身去不再搭理自己,许辰只好转向另一边,笑嘻嘻地问陆滢:“滢滢,你就要当千金大小姐了唉!高不高兴啊?”

    正在埋头剥瓜子的陆滢抬起头来,笑眯眯说道:“只要能和辰哥哥在一起,滢滢就高兴!”

    “真乖!”许辰大感欣慰,伸手揉了揉陆滢洁白的额头,笑道:“不枉辰哥哥这么疼你!”

    “嘿嘿!”

    陆滢笑的很开心,非常开心!自打她旁敲侧击从石磊那里知道“大嫂”再也回不来之后,便一直是这么开心!

    虽然知道此去长安辰哥哥会再见到另一个女人,但陆滢心里坚信最后的胜利一定是属于自己的!

    “来,辰哥哥吃瓜子,这瓜子可香了!”陆滢伸出一双白玉般的小手,捧着一盏白瓷小碟,盛着颗颗饱满的瓜子仁,身上裹着上好的貂绒大衣,笑咪咪的,活像一只猫冬的小松鼠。

    许辰抓了一些丢进嘴里,果真香甜无比!

    “好吃!”

    “当然好吃了!”陆浩忍不住回过头来,瞪着自家妹妹,没好气地说道:“十多斤瓜子她就给挑出了这么点,你说能不好吃嘛!”

    “我乐意!”陆滢仰起白皙的脖子,傲然道:“管得着嘛你!”

    “反了天了!怎么跟哥说话的?没人教你了是吧?”陆浩佯装发怒,举手要打。

    “辰哥哥,你看嘛,他要欺负滢滢……”说着便猫着身子躲到许辰背后,抱着胳膊就不肯撒手了。

    对面卧榻上的石磊瞧见了,只是淡淡瞥了一眼,便低头去喂怀里的小花鹿,轻声嘟嚷道:“真是的,装的还没我好呢!怎么大哥就是看不

    出来呢……”

    如今的小花鹿和原先没有多大的区别,若非说区别,却是在脖子上没有灵气镯一类的饰品。

    不错!服了极品灵兽丹的小花鹿,不仅在残域内无需氧气瓶,在外界竟也无需灵气镯,竟已成功适应了两处的环境!

    其中缘由,许辰没能搞懂,只好将其带在身边,好在小石头也是要随着一道进京的。

    当初在升州喂养几只白鸽的时候,由于没有参照,许辰还没发现它们的奇特之处,如今知道毒素之谜后联想两只动物的共同之处,似乎外界的动物只要服用灵兽丹后都能成功适应两处的环境。

    当然,其中几率必然低的吓人!倒是许辰,运气逆天,一抓一个准。

    嬉闹一阵后,一名少年敲门而入。

    “大哥、二哥,汤山到了!”

    “这么快!”陆浩表情明显一滞。

    许辰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怎么?近乡情怯?”

    陆浩摇头:“我这次来是为了将父亲的族谱迁出去的!父亲这一支本就是偏房,如今更是只剩我和滢滢两人,但陆家毕竟是大族,只怕没那么容易……”

    “要不就别迁了吧?反正叔叔身上的罪名如今也免去了……”

    “不!”陆浩摇头,肃然道:“你说得对,我们做的毕竟不是普通事,太多牵绊只会伤人伤己……”

    “抱歉!”许辰歉意道。

    陆浩摇头,笑道:“自家兄弟,不用说这些!若没有你,我现在大概还只是豫章城里的一个小乞丐,乞丐头子。”

    “放心!”许辰淡淡笑道:“他们若不同意……我会让他们同意的!”

    “嘿嘿,这个我信!”

    ……

    南方战事彻底平定之后,朝廷论功行赏,武威军虽然将大部分功劳分润了出去,却依旧留下了不少。

    许辰这个正六品上的昭武校尉一跃三级成了正五品下的宁远将军,但终究只是武散官,实职乃是武威军都督,琉球节度使。

    听起来很霸气,因为开元时期的大都督府为从二品,中都督府正三品,下都督府从三品,户满二万以上为中都督府,不满二万为下都督府。

    按户数来说,光是基隆一城,许辰就够得上实实在在的都督一称!

    然而在朝廷的眼中却不是这样的!

    武威军如今在兵部的备案中满员为一万两千人,正好一个折冲府的兵额,实际却只有九千人,少掉的三千就是兵部上下吃掉的空饷。

    虽说武威军如今乃是军镇兵马,但按照惯例每年朝廷多少都会有一笔类似津贴的补助,虽不多,却也颇为可观。

    这么点钱,许辰自不会放在眼里,即便全给了兵部上下,他也是无所谓的。但,这笔钱他却不得不收,若是不收,不是什么坏了规矩的小事!

    往小了说,别人会怀疑你武威军的军费来源,凭什么别人的部队都千方百计向朝廷要钱,你武威军却反倒把钱往外推?往大了说,恩出于上,大唐所有的兵马都是皇帝陛下的,皇帝发给士兵的钱你给拦下了,你想做什么?

    所以哪怕许辰以后每年用来打点兵部上下的银子要远

    远高于这些,这笔钱也是绝对不能拒绝的!

    你贪了都行,但必须得收下!

    这就是官场,一个很有意思的地方!

    而自许辰以下,各兄弟皆有封赏。当然,由于武威军已成军镇,又等同是许辰为大唐开拓的疆土,所以除了节度使这个要职由朝廷任命之外,原本也应该由吏部任命的屯田、水陆转运使却放权给许辰,由许辰自己选人,事后只需报备一番即可。

    能有这么大的权力,除了如今节度使权威日重的大环境外,更重要的却是长安上下没有几个大员真正了解琉球的实情!

    那些随着圣旨一道前往琉球的世家豪门,也不过只是出于对土地的疯狂,随便派了名管事前来,大多只为探探实情,心里其实没对这蛮荒烟瘴之地抱有多大的期待。

    自然,等到这些人将实情回报各家后,这些认清现状的世家豪门就更不会满世界宣扬了!

    虽然没有办法做到像东南海商集团隐藏吴越镇那般润物细无声,但短时间内,至少在琉球岛上所有的土地被瓜分干净之前,许辰有把握让这些心知肚明的世家豪门帮着掩盖琉球的真相。

    如今屯田大使许辰给了刘进,而水路转运大使给了林晋,至于陆浩原本许辰是打算让他做自己副将的,但陆浩却不在乎朝廷给的虚名,只要求将自己所得的功劳用来抵消自家父亲身上的罪名。

    陆浩的父亲不算因言获罪,也不是违法乱纪,而是站错了队伍,如今李林甫尚在,依旧是大唐王朝内权倾天下的宰相,除非李林甫下台,否则加诸在陆浩父亲身上的罪名,没有洗清的可能!

    许辰倒是有很多种办法能够从**上把李林甫消灭掉,但这么一来他只会彻底成为根本无法打败的敌人。不仅玄宗朝,即便是换了个皇帝,为了稳固政局,安抚李党势力,新的皇帝也不会在短时间内推翻玄宗皇帝树起的标杆。

    为此,也只能退而求其次,说到底不过是个小小县令的事,有武威军这份功劳在,又有王策在长安的一番走动,几乎没用多久,玄宗皇帝便亲自下诏,免除了陆浩父亲身上的罪名。

    ……

    汤山,毗邻杭州湾的码头上,两名男子正在临街的酒楼上吃着酒,偶尔望望窗外的大海,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年纪略小的那位大约三旬上下,蓄着短须,一脸的精明。

    喝了口温好的热酒,这男子开口说道:“三叔,您说那陆渐的儿子这回来平湖,有何目的?”

    对面的男子大约五十多岁,闻言微微皱眉,瞪着他说道:“什么陆渐!那是你五叔!”

    “呵呵,堂叔而已,偏房罢了!”年轻男子满不在乎地笑道。

    “堂叔也是叔!长幼有序,这是老太爷亲自定下的规矩!”年长男子沉声道。

    “好好好!五叔就五叔吧!”年轻男子嘴上应下,心里却依旧不当回事,笑道:“那您说我这……我这好弟弟这回归乡,想干嘛呢?”

    年长者沉默片刻,蹙眉道:“难说啊!当初他爹出事的时候,咱们一句话也没说,如今他衣锦还乡……”

    “呵呵,天知道会出什么事!”

    (本章完)

第四章 大宅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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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议自然是不会有结果的,汤山周围,几百亩的地哪是说给就能给出去的?大房、二房都在里头分了润,尤其二房为了得到靠近码头的这块地,暗地里不知下了多大的功夫、舍了多少的利益。

    如今,你要他一言不发将这些全吐出来,哪里可能?

    陆浩?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罢了!

    就算那劳什子节度使,五品官而已!

    看着老神在在的两个孙子,陆老太爷语态淡然:“不想割肉是吧?”

    厅内静悄悄的,陆文圭有些不耐烦,笑道:“太爷爷,没必要把他当回事,他如今想回来,让他回来就是,族谱里也不缺他这点位置,家里也少不了他一口吃食!”

    “咱们是谁?咱们是陆家!咱们……”

    “咱们陆家……”老太爷凌厉的目光射了过来,缓缓吐字道:“没有官了!”

    言出,陆文圭愣了一下,似要反驳,却又低下头去。

    众人于沉默中又陡然皱紧了眉头。

    是的,自从几十年前的宰相陆元方下台后,陆家子弟出仕者越来越少,官越做越小。到如今,陆家本家已经没有子弟在朝为官了,至多不过些地方上的小吏,不是说没有官场上的力量,可多是姻亲或``者利益纠葛,哪有自家人来得可靠?

    “无风不起浪!宰相门人的名头很吓人,没几个人敢乱传,既然传出来了,或许真有些关系。便是没有,琉球那边的关系搞好了,获利也不止那几百亩地。”

    陆老太爷表了态,众人却还是不置可否,道理是这么说的,但割肉这种事哪是讲讲道理就行的?

    陆老太爷微微摇头,站起身来,身旁那被陆文圭叫做“四爷爷”的仆人上前扶着。

    “走吧,先去见见人!”

    ……

    客厅里,茶又凉了。

    陆家上的茶还是原来的调调,许辰是不喜欢的,只是勉强敷衍了一下,但既然人家还在兜着,自己也没必要上赶着难为自己。

    缓缓的脚步声响起,许辰转头看向门口。

    片刻后,陆老太爷步履蹒跚的走来,许辰于是便迎了上去。

    “老太爷好啊!”

    “怠慢多时,使君大人不要生气就好!”

    许辰笑笑,忙说道:“哪里的话,您是长辈,应该的!”

    陆老太爷笑着点了点许辰:“你呀!不实诚啊!”

    许辰抬头看了看,摸不清楚,没有说话,只是笑笑。

    老人坐了主座,陆家众人在许辰对面坐了下来。

    昨日陆文圭不在,这一回倒是他头一次见到许辰。目光一直在许辰身上扫视着,肆无忌惮。

    许辰抬头,微笑点头。

    陆文圭对视一眼,嘴角扬起,笑笑,便将目光转到一旁的陆浩身上。

    略微有些印象,不深,没有对比,也就谈不上什么变化。

    目光再旁移,双瞳却亮了起来。

    过了年,陆滢就十三岁了,一向刻意学着沉稳的她此刻清丽的容颜中已初见妩媚。

    陆文圭不由的多看了几眼。

    陆滢不是很习惯这样的眼神,以往的日子身边总是少年,但那些哥哥们从不会用这样的目光看她。

    有些恼怒,也有些局促,琼眉微蹙,却也没有抬头,只是暗自生气。

    如此作态,在陆文圭眼中又多出了几分俏皮、可爱。

    陆文圭会心一笑,饶有兴致的打量着陆滢。

    “可惜,怎么也算自家妹妹,当真是可惜!”

    陆浩听不见陆文圭心中所想,但那目光却让他着实不喜!

    陆浩阴沉着脸看过去,目光中含着怒气。

    陆文圭没有一点被人发现的尴尬,反倒狷狂一笑,又多看了几眼,这才将目光移回。

    许辰拿起已经凉了的茶,轻轻抿了一口,对着陆文圭轻轻一笑。

    陆文圭正巧看了过来,笑容未减,只是双眼向上翻了翻。

    小辈们的交锋,陆老太爷看在眼里,半点反应也没有。

    想了想,觉得有些无趣,许辰摇头笑笑,便朝陆浩递了个眼神。

    陆浩会意,这才开口:“老太爷,这次我来……”

    陆浩的称谓让陆老太爷皱了下眉头,多年的经验之下,心头忽而闪现一丝不秒的感觉。

    “这次我来,是想把我爹的族谱迁出去!”

    话音刚落,客厅里安静了片刻。

    长房老大陆印原本正在打量对面的许辰,试图从这个年轻的过分的封疆大吏身上看出些什么来。

    当然,心里想的自然还是刚才老太爷说的事。汤山的地,他们大房拿的不多,再吐出去心疼倒是谈不上,但要说没点想法也是假的,毕竟已经吞进肚的东西,哪可能只是一句话的事?

    陆家奉行的乃是传统的耕读传家,对土地的执念已然根深蒂固,否则又哪会将平湖八成的地都收了过来?

    然而在和二房争夺这么多年后,陆印觉得自己应该做出些新的成绩来,才好一举超过二房,奠定家主之位的根基。

    这几十年东南海上贸易兴起,平湖离扬州不远,就是嘉兴和会稽等地的大家族也多有参与其中。说是利润大得惊人,开始陆印是不信的,可渐渐陆印发现曾经一些瞧也瞧不上的小门小户居然在很短的时间内暴富了!

    虽免不了暴发户的嘴脸,可青楼酒肆里挥金如土的豪迈却还是触动了同样身为男人的陆印。

    对海上贸易,陆印也渐渐从怀疑到有了兴趣,等到了解的越多,兴趣自然也就越大。

    可海上贸易不是光有兴趣就行的!

    海船、水手、航线、价格等等等等,每个环节都要耗费莫大的时间!

    陆家觉醒的晚,不,是陆印觉醒的晚,陆家人还依旧没动静呢!

    也正因如此,陆印心中越发的焦急,他怕二房的陆温同样反应过来,到时自己的优势又被拉平了。

    但忙了多年,陆印却依旧不得要领。

    这年头搞海上贸易的要么家大业大,要么就是舍得一切的亡命之徒。陆家虽然同样根深蒂固,可陆印毕竟尚未掌家……

    便是扬州那边的大家族当年在海贸初期也无不是下了莫大的决心,几乎冒着家族衰败的风险才走出这艰难的第一步!

    别说陆印还没当家,即便就是今后坐上了家主之位,能不能下得了这个决心,也在两可之间。

    可这些天对琉球有了一番了解,昨日更听见儿子说汤山码头上停了几艘大船后,陆印竟连夜跑了一趟汤山码头,亲眼看了那几艘巨舰后,心中顿时像有了曙光一般。

    如今,陆浩想要回家,这没什么,像陆文圭说的那样,陆家也不缺他那一双筷子一间房。但当老太爷说出要把地还给他们的时候,陆印就有想法了!

    还地,可以!但你得让我在琉球、在海贸上占几成干股才行!

    这是大房陆印的想法,而二房陆温便简单的多了!

    汤山那边的地,大部分都在二房手上。想要回去?开什么玩笑!

    那么多地,你一张口,说要就要回去了?

    不是脸面上的事,你拿刀子往我身上割肉,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动手,合适吗?

    当然,想回来,自然可以!就是你爹入罪身死的时候陆家也没把他除名,现在你想回家,看在都是姓陆的份上,给你一碗饭吃自然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地,你就别想了!

    而老三陆桓想的反倒更复杂许多!

    作为庶出的偏房,陆桓其实和陆渐没多少区别。

    名下的地也有,但不多!在豪门大族当中,日子算是颇为清贫。可也正因如此,陆桓一直在注意着外面的世界。

    陆印还只是心动,而陆桓却早已行动过了!

    是的,对于海贸,陆桓做的要比陆印深入的多!

    陆印这边只是想通过海贸增加自己在陆家的分量,但成不成得了,其实没有好大的区别,就算当不了陆家家主,陆印名下的产业也足够他活的很好。

    可陆桓不同,家主之位年轻的时候或许会想想,但这把年纪,早就过了憧憬的时候。陆印不敢下的决心,陆桓反倒敢下!

    当然规模也不算大,不过就是投了些钱准备了两艘货,若不是合伙的人讲清了风险,陆桓甚至只想置办一船货。

    后来运气比较好,两船货交给扬州的海帮后,沉了一船,另一船却安安稳稳的到了目的地。等到货物卖完,又拉了一船货回来,并且平安到岸,等到货物被一抢而空,除掉给海帮的雇佣费,这一趟来回赚到的钱竟然比他老老实实种五年的地还要多!

    尝了甜头后,陆桓自然一番不可收拾!

    这些年前前后后跟扬州的海帮合作,赚得盆满钵满,甚至自己手下也培养了几个能出海的掌柜,陆桓的野心便再也停不下来了!

    跟海帮合作,虽然风险相对小很多,但给的抽头实在高的吓人!

    自觉有了多年经验的陆桓不想再这样给他人赚钱了,陆桓偷偷派人去过吴越镇,想自己买几艘船来,也私下收留了许多落魄的水手,货也准备好了。

    可就在陆桓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扬州竟然沦陷了!

    随后又是连续一年多的动乱,陆桓的出海大计只能搁浅。

    如今战乱已定,原本打算去扬州和豫章重新打点一番,却没想到许辰竟出现在他面前!

    陆桓之前没见过许辰,即便是对琉球也从未主动的去打听,还是最近常跑扬州时听人说起过这个地方,可一心忙着张罗出海赚钱的陆桓其实没把自己和这个南面岛上的“土著”联系在一起。

    直到他在汤山的码头上看到了那几艘帆船……

    有过多年出海经验,甚至亲自跑过吴越镇、去过洪州船厂的陆桓比陆家的任何人都要明白这几艘大船所代表的意义!

    洪州船厂之所以将元宝船当做制式海船,便是已经用几十年的时间验证了这种船的安全性,不是说造不出更大更好的船,而是面对危机四伏的海洋,元宝船已经用无数次的成功向海商们证明了它的性能!

    对于海贸的巨额利润,下过海的人都一清二楚,而元宝船的容量有限,这也是众人心知肚明却也无可奈何的。

    在造船技术没有大幅度提升之前,没有哪个海商愿意再次提高自己的风险,即便背后的金主们想这么做,跑海的水手们也不会用自己的性命去给洪州船厂试船。

    想当初江流在比赛的时候设计出来的大船,虽然性能上比元宝船好的多,但总归是新船,没有接受实战的检验。

    可许辰设计的剪式帆船不一样!

    许辰所知道的图纸那已经不是最初的帆船图纸,而是后人经过最先进科技实验后所得出来的最优图纸,是在船体以木材为原料、并且以手工制造的前提下,所能进行的最好也是最后的优化!

    当初这些东西本就是许辰无聊时上网看的,而更多无聊又有空的网民则花费了更多的时间一点点的修改、实验、驳斥,到最后得到的改无可改、驳无可驳的图纸。

    为此,只要许辰能够按照图纸将船造出来,那么基本上用不着实验,即便差上一些又能如何,至少一定比最初的剪式帆船要好得多!

    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又有江流这个当世一流的船匠把关,帆船的性能自然毋庸置疑!反正直到目前为止,许辰的船从来没有因为质量问题而被风浪击垮。

    这些东西,陆桓自然不知道,可看到眼前的巨舰又对了之前听说的传闻,了解到琉球也在做海上生意后,一切就都变得清晰了。

    必须好好的团结眼前这个少年,等到陆浩回陆家之后,自己一定要多关心关心,让他感受到家庭版的温暖。已经在马车上观察、试探了许久的陆桓已经可以确定,许辰和陆浩的关系十分紧密!只要搞定了陆浩,那么拿下他这个师兄绝对不成问题。

    何况,自己已经确切的知道陆浩的老师的的确确就是当朝宰相徐番,便不为海贸的事,一个宰相门人也足够他这个陆家偏房去好好对待了!

    尤其是在知道老太爷的态度,知道大房、二房的态度后,陆桓甚至在心中再度浮现了许多年前的憧憬!

    那原本已经遥不可及的东西,竟让他又看到了一丝曙光!

    可无论陆家人怎么想,却没有一个人在这之前能够预料到陆浩刚才说出的话。

    陆老太爷眨了眨眼睛,老态龙钟的脸上当然看不到什么可爱与调皮,只是有些错愕地问道:“你……你刚才说什么?”

    陆浩顿了顿,对面所有的陆家人刹那间便将目光全部聚焦了过来。

    陆浩沉默片刻,依旧波澜不惊地说道:“我想把我爹的族谱迁出去!”

    “迁……迁出去?”尽管第二次听见,陆老太爷依旧错愕,愣愣道:“你说迁出去?分家?”

    “嗯!”陆浩点头道:“是的,分家!”

    陆老太爷前倾的身子微微后仰,倒也没有心神大震,只是脑中依旧错愕。

    猜测了多日,本都想好牺牲一部分利益还给陆浩,然后自己在出面好好安慰几句,事情到这就该了了吧?

    年轻人嘛,面子和里子都有了,还有什么不能答应的呢?

    可突然间,一句话压过来,之前一切的猜测、算计就这么轰然塌了!

    就连当初自己想要留住陆浩的理由,在这一刻都变得有些模糊了,变得不真实乃至可笑起来。

    “你……你不是来回家的吗?”陆老太爷就那么愣愣的看着陆浩。

    “是的!回家来把我爹的族谱迁走!”

    “哦……”

    陆老太爷没声了,倒是对面的陆文圭在最初的错愕和嘲讽后变得越发嘲讽了……

    “嘁!我当是什么厉害角色呢!竟然如此怂包!被吓的连提都不敢提了……”

    这是最初的想法,可想了想又觉得不该这么简单才是。

    “哦……原来这小子想以退为进啊!”

    想到这里,已然看清陆浩所有动作的陆文圭站了起来,走到许辰面前,上下扫了一眼,笑笑便走到一旁的陆浩身前,笑着出声:“小子!回了家太爷爷也不喊一声,就敢玩心眼?”

    “呵!我玩心眼的时候你小子还在尿床呢!怎么着?想要多少啊?直接说个数吧!是想要陆家一半呢?还是想要全部啊?要不,陆家的这个家主你来做吧?”

    陆文圭几乎是凑到陆浩面前说话,还算不错的面孔上满是嘲讽,居高俯视下来,就好在嘲笑一只想要飞上天的蚂蚁。

    听到陆文圭这么说后,身后的陆印和陆文定父子俩这才有了些反应。

    “以退为进?呵!当真是打的好算盘!”

    开始也不一定就信,但渐渐却发现这个答案才应该是最接近现实的!

    原本刚听到陆浩那话时,错愕过后陆印还有些可惜,但于他而言不过是少了个交易的筹码罢了,这个筹码没了,换个便是,当不得太大的事!

    等到想通陆浩的做法后,可笑之余也有些安心。

    场中最为震惊的当属陆桓,陆浩连续的表态让他的心顿时凉了大半!

    不说海贸的利益没了,就是那好不容易出现的曙光也要从自己手中溜走了!

    但在陆文圭这么一说后,陆桓又有了迟疑。

第五章 突兀的转变

    平湖陆家离嘉兴县城不算远,甚至可以说很近!出了嘉兴县城南门,过了河就到了陆家的地盘。

    当然,陆家大院离这条河还是有些距离的。

    海峰走的不快不慢,像往常一样,甚至看上去还有些悠闲,总之不像抓人的做派。

    “头儿,您这么晃晃悠悠也不怕人跑了啊!”身后有捕快问道。

    海峰笑笑,说道:“那人会跑?这可能吗?”

    众人一想,纷纷点头。

    就这么一步步晃悠到陆家村前,穿着捕快服的几人光明正大的进去了。

    村里的人只是偶尔抬头看看,有认识的甚至过来打了声招呼,海峰自然一一礼貌回应。

    一路走到陆家大院门前,海峰这才让人前去通报。

    “去,跟门房说一声,就说我们来抓陆文圭,让他们把人交出来!”

    “啊?”身后的同伴长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问道:“头儿,您确定要上去通报而不是直接闯进去?”

    “你没睡醒吗?”海峰回头瞪了那人一眼:“你闯的进去吗?”

    “哦……也是!”

    看着点头了,其实心里根本没明白,但老大有令,这人还是快步上前去门房通禀。

    “大爷,烦你进去通报一声,就说衙门里的海捕头来陆家抓人,请里面的人把陆文圭送出来,好让我们送去衙门受审!”

    门房大爷愣了愣,抬头看着这个捕快模样的男人,见其一脸真诚,不想说笑的样子,又看了看台阶下严阵以待的几名捕快,大爷喃喃道:“你……你刚才说啥子?”

    那捕快只好又说了一遍:“大爷,烦您进去说一声,就说衙门里来人,要抓陆文圭,让他赶紧出来吧!”

    “哦……”门房大爷这才恍然,笑眯眯地说道:“懂了懂了!你们是懂事的人啊!放心吧,我家二少爷出手一向豪爽,等着吧!少不了你的赏钱!”

    说着便慢吞吞的向院子里走去。

    那捕快原地愣了片刻,这才转头,呆呆地望着海峰:“头儿,他……他刚才说啥呢?”

    海峰笑了笑:“这样也好!”

    门房大爷慢吞吞的走着,等来到客厅门前时,正巧看见自家二少爷正对着那个应该也是自家少爷的年轻人?大声笑道:“你想要多少,直接说个数吧!”

    “二……二少爷!”门房大爷也是个陆家老人,陆家上下对自家人还算宽厚,所以门房大爷这才敢当面打断陆文圭。

    陆文圭正在发泄的头上,陡然被人打断,自然不会高兴。

    “嚷什么嚷!没看到老子正在训人吗?”

    “二……二少爷,门口……门口来了一群捕快,说是要把您抓去衙门受审!”

    “……啥?”

    “外面来了一群捕快要抓您!他们让我进来通报一声,叫您出去呢!”

    门房大爷觉得自己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他觉得陆文圭定然能够明白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

    “捕快?”陆文圭却着实愣了愣,问道:“什么捕快?哪里的捕快?”

    听到捕快上门,客厅里的人便将目光都投向门口的大爷。

    一些人不明就里所以有些疑惑,但知子莫若父,陆温此刻却皱了皱眉头。

    “文圭,你又在外面惹事了?”

    陆文圭此刻自己都有了茫然,当然没有作答,而是继续问门房:“看清楚他们哪来的吗?”

    门房大爷躬身道:“当头那个是县衙的捕头海峰,以前见过几面!”

    “哦……”陆文圭这才恍然:“原来是个那个小妞啊!”

    陆温顿时喝道:“陆文圭,你又在外面做了什么?”

    陆文圭转头,不耐烦地说道:“瞎咋呼啥啊!不就是玩了个小妞嘛!你玩的还少了?”

    “你……”

    一旁的许辰听到这里,笑了起来,心道:“这小子倒蛮有趣的!”

    “等着!”陆文圭想了想,迈步出去,不忘回头冲陆浩喊道:“马上就回来!你小子别忘了好好想想!回来我还要听呢!”

    陆浩的脸色顿时一片铁青。

    见陆文圭走了,陆温心头却没来由涌出一股不妙的感觉,于是也坐不住,跟着出去了。

    陆文定想想,也就起身,走了出去,紧接着,陆桓和陆印两人也跟着出去了。

    许辰笑着对陆浩说道:“咱们也去看看,没准有好戏呢!”

    “嗯!”陆浩余怒未消,但也跟着出去了。

    浩浩荡荡一批人走了出去,陆老太爷看着空荡荡的客厅,沉吟良久,也说道:“走,咱们也去!”

    陆家大院门口,陆文圭迈出大门,四下一望便朝海峰走来。

    “你就是海峰?”

    海峰微笑点头。

    陆文圭上下打量了海峰一眼,嗤笑道:“听说你要来抓我?”

    “嗯!”海峰依旧微笑。

    陆文圭眯着眼,笑道:“那你准备怎么抓啊?”

    海峰笑了笑,向后一挥手,后面的捕快便扑了上去,一副铁链立刻便套到了陆文圭身上。

    “额……就这么抓!”

    陆文圭脸上的笑容犹在,胸前便挂上了一副沉重的锁铐,目光呆滞片刻,想好的词汇一时间竟说不出来了。

    “姓!海!的!”陆文圭凄厉的声音直冲云霄。

    正在出门的许辰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这小子男的女的?嗓门咋这么尖呢?”

    迈步出门,便正好瞧见陆文圭冲着一个身穿捕快衣服的男子吼道:“你别想跟我说这是意外!老子不会听的!”

    海峰一笑:“陆公子还请放心,真的不是意外!”

    陆文圭英俊的脸庞突然间扭曲起来,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

    但骂人的话尚未出口,陆温便冲出来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竟然在我陆家门前拿人!”

    海峰走上前去,抱拳,不卑不亢地说道:“好叫二老爷知道,陆公子前日在嘉兴县城奸淫了一名女子,致使该女子于当晚悬梁自尽,遇害女子父母昨日去衙门喊冤时又被人以乱棍驱逐,重伤而返!”

    “如此大罪,按律自当捉拿归案,过堂受审!”

    陆温冷哼一声:“你别给我说官话,谁让你来拿人的?你家县老爷吗?”

    “县尊大人自然知晓,否则我又哪敢上陆家拿人?”海峰凛然道。

    陆文圭猛然大笑:“呵!你说常洪兆让你来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知道那老小子每年拿了我家多少钱吗?他敢让人来抓我?借他个够胆,他敢吗?”

    听见儿子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种胡话,陆温顿时气结:“给老子闭嘴!”

    陆文圭回头瞪了他一眼,依旧笑道:“瞎吵吵啥?咱们敢送,他敢收,说出来又能怎样?在平湖的地盘上,谁敢乱嚼舌根?”

    顺着父亲的目光望去,一旁的许辰竟然抬首望天,数着过路的云彩。

    “哼!”陆文圭冷笑道:“他?他敢说吗?”

    许辰循声望来,眨着眼睛问道:“啥?你说啥?你在说我吗?”

    陆文圭脸上露出止不住的鄙夷。

    “跟你说了多少遍!不要乱玩女人!就算玩了,也该把人娶回来!”

    “吓?娶回来?娶回来不用花钱吗?吃的住的用的哪样不用花钱?就是摆几桌酒那也是钱啊!现在老子一口气给那小妞这么一大笔钱,她还想怎样?叉开大腿睡一觉,一辈子吃喝不愁,她还想要更多?想得到美!”

    一边的许辰完美的扮演着一个看客的角色,一脸开心满足的样子,听陆文圭讲完这霸气凌然又富含着人生哲理的一席话,便将目光移到后方的陆老太爷身上。

    却见门内站着的陆老太爷只是拄着拐冷冷的看着,一言不发,就是表情也没有丝毫的起伏。

    “这模样,似乎跟传闻不太一样啊!”

    就在许辰低声喃语的时候,陆家大门前又起突变。

    远处,一匹快马飞速奔来!

    马上的年轻男子人还未到,便已高声喊道:“住手!快住手!不许拿人!”

    “又有演员要上场了!”许辰兴冲冲的望着。

    马上的年轻人拉住了马,马铁与地面擦出一串的刺耳声。

    “海峰,你住手!谁让你来拿人的?”年轻人翻身下马,便劈头盖脸地骂道:“翻了天了你!你一个小小的捕头,屁都不算一个,竟然擅自拿人?谁给你的权力?”

    陆文圭眼见来人,冷哼一声道:“常兄,人海捕头可说来这抓我是你老子下的命令!”

    “绝无此事!”年轻男人断然摇头,决然道:“陆兄,家父从未下过这般命令,定然是这海峰假传家父之令!”

    “是吗?”陆文圭冷声道,身上披着枷锁,背着双手,气势凛然,活像一个慷慨赴义的烈士。

    “当然!”年轻男子一脸坦然,遂转头冲海峰喊道:“姓海的,你还站着干嘛?还不赶紧把陆公子的枷锁解开!”

    海峰眯着眼看了看,忽而笑起,转头对手下道:“去,把枷锁解开!”

    “啊?”

    “快去啊!”

    “哦!”

    ……

    枷锁接下后,海峰竟还冲着门前的众人拱了拱手,随即竟……

    竟转身便走!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这……”如此突兀的一幕使得年轻男子刚想骂出口的话竟再也骂不出来了。

    望着海峰悠然离去的背影,许辰转头看了看同样在思索的陆文圭,嘴角现出一抹微笑。

第五章 一场好戏

    平湖陆家离嘉兴县城不算远,甚至可以说很近!出了嘉兴县城南门,过了河就到了陆家的地盘。,

    当然,陆家大院离这条河还是有些距离的。

    海峰走的不快不慢,像往常一样,甚至看上去还有些悠闲,总之不像抓人的做派。

    “头儿,您这么晃晃悠悠也不怕人跑了啊!”身后有捕快问道。

    海峰笑笑,说道:“那人会跑?这可能吗?”

    众人一想,纷纷点头。

    就这么一步步晃悠到陆家村前,穿着捕快服的几人光明正大的进去了。

    村里的人只是偶尔抬头看看,有认识的甚至过来打了声招呼,海峰自然一一礼貌回应。

    一路走到陆家大院门前,海峰这才让人前去通报。

    “去,跟门房说一声,就说我们来抓陆文圭,让他们把人交出来!”

    “啊?”身后的同伴长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问道:“头儿,您确定要上去通报而不是直接闯进去?”

    “你没睡醒吗?”海峰回头瞪了那人一眼:“你闯的进去吗?”

    “哦……也是!”

    看着点头了,其实心里根本没明白,但老大有令,这人还是快步上前去门房通禀。

    “大爷,烦你进去通报一声,就说衙门里的海捕头来陆家抓人,请里面的人把陆文圭送出来,好让我们送去衙门受审!”

    门房大爷愣了愣,抬头看着这个捕快模样的男人,见其一脸真诚,不想说笑的样子,又看了看台阶下严阵以待的几名捕快,大爷喃喃道:“你……你刚才说啥子?”

    那捕快只好又说了一遍:“大爷,烦您进去说一声,就说衙门里来人,要抓陆文圭,让他赶紧出来吧!”

    “哦……”门房大爷这才恍然,笑眯眯地说道:“懂了懂了!你们是懂事的人啊!放心吧,我家二少爷出手一向豪爽,等着吧!少不了你的赏钱!”

    说着便慢吞吞的向院子里走去。

    那捕快原地愣了片刻,这才转头,呆呆地望着海峰:“头儿,他……他刚才说啥呢?”

    海峰笑了笑:“这样也好!”

    门房大爷慢吞吞的走着,等来到客厅门前时,正巧看见自家二少爷正对着那个应该也是自家少爷的年轻人大声笑道:“你想要多少,直接说个数吧!”

    “二……二少爷!”门房大爷也是个陆家老人,陆家上下对自家人还算宽厚,所以门房大爷这才敢当面打断陆文圭。

    陆文圭正在发泄的头上,陡然被人打断,自然不会高兴。

    “嚷什么嚷!没看到老子正在训人吗?”

    “二……二少爷,门口……门口来了一群捕快,说是要把您抓去衙门受审!”

    “……啥?”

    “外面来了一群捕快要抓您!他们让我进来通报一声,叫您出去呢!”

    门房大爷觉得自己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他觉得陆文圭定然能够明白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

    “捕快?”陆文圭却着实愣了愣,问道:“什么捕快?哪里的捕快?”

    听到捕快上门,客厅里的人便将目光都投向门口的大爷。

    一些人不明就里所以有些疑惑,但知子莫若父,陆温此刻却皱了皱眉头。

    “文圭,你又在外面惹事了?”

    陆文圭此刻自己都有了茫然,当然没有作答,而是继续问门房:“看清楚他们哪来的吗?”

    门房大爷躬身道:“当头那个是县衙的捕头海峰,以前见过几面!”

    “哦……”陆文圭这才恍然:“原来是个那个小妞啊!”

    陆温顿时喝道:“陆文圭,你又在外面做了什么?”

    陆文圭转头,不耐烦地说道:“瞎咋呼啥啊!不就是玩了个小妞嘛!你玩的还少了?”

    “你……”

    一旁的许辰听到这里,笑了起来,心道:“这小子倒蛮有趣的!”

    “等着!”陆文圭想了想,迈步出去,不忘回头冲陆浩喊道:“马上就回来!你小子别忘了好好想想!回来我还要听呢!”

    陆浩的脸色顿时一片铁青。

    见陆文圭走了,陆温心头却没来由涌出一股不妙的感觉,于是也坐不住,跟着出去了。

    陆文定想想,也就起身,走了出去,紧接着,陆桓和陆印两人也跟着出去了。

    许辰笑着对陆浩说道:“咱们也去看看,没准有好戏呢!”

    “嗯!”陆浩余怒未消,但也跟着出去了。

    浩浩荡荡一批人走了出去,陆老太爷看着空荡荡的客厅,沉吟良久,也说道:“走,咱们也去!”

    陆家大院门口,陆文圭迈出大门,四下一望便朝海峰走来。

    “你就是海峰?”

    海峰微笑点头。

    陆文圭上下打量了海峰一眼,嗤笑道:“听说你要来抓我?”

    “嗯!”海峰依旧微笑。

    陆文圭眯着眼,笑道:“那你准备怎么抓啊?”

    海峰笑了笑,向后一挥手,后面的捕快便扑了上去,一副铁链立刻便套到了陆文圭身上。

    “额……就这么抓!”

    陆文圭脸上的笑容犹在,胸前便挂上了一副沉重的锁铐,目光呆滞片刻,想好的词汇一时间竟说不出来了。

    “姓!海!的!”陆文圭凄厉的声音直冲云霄。

    正在出门的许辰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这小子男的女的?嗓门咋这么尖呢?”

    迈步出门,便正好瞧见陆文圭冲着一个身穿捕快衣服的男子吼道:“你别想跟我说这是意外!老子不会听的!”

    海峰一笑:“陆公子还请放心,真的不是意外!”

    陆文圭英俊的脸庞突然间扭曲起来,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

    但骂人的话尚未出口,陆温便冲出来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竟然在我陆家门前拿人!”

    海峰走上前去,抱拳,不卑不亢地说道:“好叫二老爷知道,陆公子前日在嘉兴县城奸淫了一名女子,致使该女子于当晚悬梁自尽,遇害女子父母昨日去衙门喊冤时又被人以乱棍驱逐,重伤而返!”

    “如此大罪,按律自当捉拿归案,过堂受审!”

    陆温冷哼一声:“你别给我说官话,谁让你来拿人的?你家县老爷吗?”

    “县尊大人自然知晓,否则我又哪敢上陆家拿人?”海峰凛然道。

    陆文圭猛然大笑:“呵!你说常洪兆让你来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知道那老小子每年拿了我家多少钱吗?他敢让人来抓我?借他个够胆,他敢吗?”

    听见儿子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种胡话,陆温顿时气结:“给老子闭嘴!”

    陆文圭回头瞪了他一眼,依旧笑道:“瞎吵吵啥?咱们敢送,他敢收,说出来又能怎样?在平湖的地盘上,谁敢乱嚼舌根?”

    顺着父亲的目光望去,一旁的许辰竟然抬首望天,数着过路的云彩。

    “哼!”陆文圭冷笑道:“他?他敢说吗?”

    许辰循声望来,眨着眼睛问道:“啥?你说啥?你在说我吗?”

    陆文圭脸上露出止不住的鄙夷。

    “跟你说了多少遍!不要乱玩女人!就算玩了,也该把人娶回来!”

    “吓?娶回来?娶回来不用花钱吗?吃的住的用的哪样不用花钱?就是摆几桌酒那也是钱啊!现在老子一口气给那小妞这么一大笔钱,她还想怎样?叉开大腿睡一觉,一辈子吃喝不愁,她还想要更多?想得到美!”

    一边的许辰完美的扮演着一个看客的角色,一脸开心满足的样子,听陆文圭讲完这霸气凌然又富含着人生哲理的一席话,便将目光移到后方的陆老太爷身上。

    却见门内站着的陆老太爷只是拄着拐冷冷的看着,一言不发,就是表情也没有丝毫的起伏。

    “这模样,似乎跟传闻不太一样啊!”

    就在许辰低声喃语的时候,陆家大门前又起突变。

    远处,一匹快马飞速奔来!

    马上的年轻男子人还未到,便已高声喊道:“住手!快住手!不许拿人!”

    “又有演员要上场了!”许辰兴冲冲的望着。

    马上的年轻人拉住了马,马铁与地面擦出一串的刺耳声。

    “海峰,你住手!谁让你来拿人的?”年轻人翻身下马,便劈头盖脸地骂道:“翻了天了你!你一个小小的捕头,屁都不算一个,竟然擅自拿人?谁给你的权力?”

    陆文圭眼见来人,冷哼一声道:“常兄,人海捕头可说来这抓我是你老子下的命令!”

    “绝无此事!”年轻男人断然摇头,决然道:“陆兄,家父从未下过这般命令,定然是这海峰假传家父之令!”

    “是吗?”陆文圭冷声道,身上披着枷锁,背着双手,气势凛然,活像一个慷慨赴义的烈士。

    “当然!”年轻男子一脸坦然,遂转头冲海峰喊道:“姓海的,你还站着干嘛?还不赶紧把陆公子的枷锁解开!”

    海峰眯着眼看了看,忽而笑起,转头对手下道:“去,把枷锁解开!”

    “啊?”

    “快去啊!”

    “哦!”

    ……

    枷锁接下后,海峰竟还冲着门前的众人拱了拱手,随即竟……

    竟转身便走!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这……”如此突兀的一幕使得年轻男子刚想骂出口的话竟再也骂不出来了。

    望着海峰悠然离去的背影,许辰转头看了看同样在思索的陆文圭,嘴角现出一抹微笑。

第六章 幕起之初

    戏散了,没有灯火下楼台的意兴阑珊,倒给看客们凭添了不少疑惑。

    “老人家,我们先走了,您把东西准备一下,过几日我们来拿!”

    应酬的心思淡了,许辰也不打算在这些人身上浪费时间,说了声后便带人离开了。

    分家,于陆老太爷而言不是一件需要思量许久的事。陆渐名下的产业本就被陆家瓜分干净,只要财产上没有争议,族谱上勾勾画画不过动动笔墨而已。

    至于所谓的脸面,有时候很重要,在面对弱小者时,这些脸面乃是他们维护家族威严、彰显家族底蕴的东西,可面对同等级的人物,再去计较场面上的东西,未免显得可笑。

    尽管嘴上不在乎,可一个五品官已经能让陆家当个人物来对待。

    陆老太爷原先预备做出的让步,是为消弭陆浩心中的怨念,使其能真正的为家族所用,但陆浩如此直接、坚决的想要分家,又没对产业提出想法,陆老太爷见过的人多了,自不会认为陆浩在以退为进,但了解的信息少了,却也无法准确认清同意之后会给陆家带来怎样的损失。

    心中隐隐的惴惴一直没能找到印证,一些决策也就很难下定决心了……

    离了陆家大院,陆浩脸上的阴沉越发的清晰。

    许辰见了,笑道:“想杀人?”

    陆浩转头看他,重重地点头。

    “呵呵,那也简单!”许辰笑笑,接着说道:“不过,我更想再去看一场戏!”

    “戏?”

    “刚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人!”

    陆浩想了想,问道:“不过是些小聪明而已,你会感兴趣?”

    许辰笑道:“谁知道呢!左右无事,过年还有不少日子,去看看吧,没准真有什么特别的发现呢!”

    “好吧!那这里……”

    “分家不是难事,关口在他们不信你会真的什么也不要,左右是一场试探,到时你拿了东西就走便是!唯一一个知道详情的既不能做主也不想说出来,大概会单独来见咱们吧……”

    许辰等人昨日没有住进陆家大院,而是歇在陆家村的一幢迎宾楼内,此时心中既有了看戏的想法,自然该赶去演戏的地方。

    许辰领着一干弟兄,让人去汤山码头取了辆马车便乘着车往北面的嘉兴县城而去。

    许辰等人走后,那名飞马而来的年轻人叫做常云,乃是嘉兴县令常洪兆的独子,进了陆家大院后,此刻正在陆文圭的院子里陪笑解释着。

    “陆兄明鉴,小弟可以对天发誓,我家父亲决计没有抓捕陆兄的意思!那海峰根本就是肆意妄为!放心,回去我就找人收拾他!替陆兄出口气!”

    “行了行了!”陆文圭不耐烦的摆摆手,沉吟道:“我倒不觉这姓海的是来针对我的!”

    “啊?”常云愣道。

    陆文圭神秘一笑,自得道:“如此大张旗鼓的跑来我陆家拿人,你说有脑子的人会这么干吗?”

    “不……不会啊!”

    “这不就结了!”陆文圭笑道:“明知道拿不到人,还特意在我家门前来上这么一出,你说他想做啥?”

    “想做啥?”

    陆文圭嫌弃的瞅了常云一眼,笑道:“还能干啥?演戏呗!”

    “演戏?演给谁看?”

    实在受不了常云这张白痴脸,陆文圭怒道:“演给陆家村的人看!也演给所有嘉兴县的人看!让他们看看,不是他海峰不想抓我,而是我陆家百般阻扰,他抓不到!”

    “啊?”常云长大了嘴巴,过了好久才恍然大悟:“哦……原来他打得这个主意啊!他……他……他实在是太……”

    “用心险恶!其心可诛!”常云仿佛想了很久才将这两个词汇想出来似的。

    “呵!现在说这些还早了点,到底是想敷衍一下外人给个交代,还是想利用舆论给陆家压力来抓我,这些还得看呢!”陆文圭冷笑的脸上露出一副看透一切的神情。

    “那……那现在怎么办?”常云急道:“明天一笑楼里的诗会你还去不去了?”

    “笑话!”陆文圭傲然道:“他一个小小的捕头就想让我陆文圭闻声止步?开什么玩笑!”

    “那就好!那就好!明天的诗会听说扬州钱家的人也会来……”

    常云很好的扮演了一个大傻跟班的模样,直到走出陆家大门时依旧笑嘻嘻的与那门房大爷打着招呼。

    等到跨马离去,彻底走出陆家村后,脸上的笑意才渐渐敛去。

    “这才倒麻烦了……是真没想到陆文圭这个蠢货竟会当众说这些话……那个人到底是谁?得去好好查查啊……”

    常云驾马飞驰,没用多久便回了嘉兴县城,进了县衙后院,便径直向父亲的书房跑去。

    “父亲!”

    “回来了。”

    常洪兆今年四十五岁,身形伟岸,小腹微福,鬓角不见一根银丝。

    “过来看看!为父这副新作如何?”常洪兆搁下毛笔,微笑唤道。

    常云走过来一瞧,赞道:“父亲的笔力越发深厚了!”

    “这副龙翔九洲是父亲今年进贡给皇上的新年贺礼?”

    “不错!”

    常云想了想,终究还是开口道:“今年的情形不大一样了,如今太子殿下……”

    “父亲想好送给太子殿下的贺礼了吗?”

    常洪兆笑道:“太子那份你不用操心,该送的一个月前便已动身!如今形势不算明朗,两下都下注吧!”

    “只是墙头草的命运……”

    常洪兆拿起茶盏饮了几口茶汤,笑道:“那也要看脚下的墙够不够结实!只要平衡没被打破,眼下这墙就很结实!”

    常云点头:“好吧……”

    “那陆文圭的这事,父亲准备怎么解决?”常云又问道。

    “海峰今儿去了陆家对吧?”常洪兆放下茶盏,背靠着卧榻,悠闲问道。

    “去了!”常云回道:“我刚从那回来,没什么效果!”

    “那是自然的!”常洪兆笑道:“海峰这人看上去随和,实则心中执拗的很!他既已决定去做,陆文圭那点小聪明是玩不过他的!”

    “所以,我才担心!”常云忧愁道:“陆文圭这蠢货今日竟公然将他送钱给父亲的事说了出来,在场还有外人!”

    常洪兆终于皱起了眉头,问道:“那人是谁?”

    常云摇头,回道:“没见过的人,只是看样子不像是个普通人。”

    常洪兆的眉头皱的更深了:“去查清楚吧!”

    “好的!”常云点头,想想还是问道:“要是海峰真把人抓来了,那父亲审还是不审?”

    “难说……”常洪兆眯着双眼,喃喃道:“先看情况吧……”

    许辰等人到了嘉兴县城后,寻了一处客栈住下,趁着下午的时光四处逛了逛。

    冬日的县城,终究有些冷清,年节尚早,年味也有一些,但如今这年头能花上足足一月功夫准备过年的家庭多是豪门望族,普通人家大抵也只在年节前几天会出门采购些年货,无论何年何代,生活,总是有层级的……

    随意逛着,来到城西的一处小道观前,看着发黄却又干净异常的门板,偶尔从斑驳的墙内探出的几颗劲松,半开的大门能够瞥到里面错落、雅致的竹庭与院角的梅。

    许辰停下了脚步,向着门前那眉清目秀的道童走去,笑着问道:“小朋友,我们能进去看看吗?”

    “施主有礼了!贫道无欲,不是什么小朋友!”小道士非常认真的行礼,纠正道。

    “无语?这名字挺别致的嘛!”许辰笑道。

    漂亮的小道童恼怒道:“不是无语是无欲!无欲则刚的无欲!”

    “无欲啊?”许辰上下打量了一眼小道士,忽而眯着眼笑了起来:“无欲无求,听起来好厉害呢!”

    “那是自然!”小道士傲然道:“出家人自当清心寡欲,自在修行……”

    小道士好看的小鼻子忽而耸动起来,一股浓郁至极的奶香顺着鼻孔一股脑儿的往脑海深处钻去。

    只见许辰从袖中掏出几颗奶糖,一一剥开油纸,却也不吃,就那样搁在掌心,不时的吹上几口气。

    “想吃吗?很想的!”许辰伸手,将奶糖送到小道士面前。

    才六七岁的小道士忍不住天性咽着口水将手抬了起来,但一抬头,看见许辰那似笑非笑的脸,顿时红着脸将脑袋别开了。

    “哼!你别想诱惑我!我的道心坚定着呢!”

    “哦……这样呀!那倒是真的很厉害呢!”许辰不停点头,笑道:“既然你不吃,那我吃了!”

    说着便一口将全部的奶糖吃了下去。

    一边咀嚼,一边满脸陶醉的说道:“真香啊!满嘴都是香甜味!”

    “咕嘟咕嘟”小道士又咽了几口口水,竟直接将身子转过去,心中对许辰的恨意已然深了!

    “咯咯,辰哥哥,你又在捉弄人家小弟弟!”身后的陆滢看不过去,上前几步,从小口袋里掏出一把奶糖递给小道士,笑吟吟道:“拿着吧!”

    “我……”低头看看奶糖,有抬头看看那个讨厌的人,小道士愤然道:“哼!我才不要呢!”

    正当时,院子里传来一声:“几位朋友还是不要捉弄小童了,天寒地冻,不如进来饮上几杯粗茶可好?”

第七章 雪落

    抬眼望去,青石铺地的院子里,鹤发老道笼着袖子,就那么安静的站在那里,脸上挂着一抹安详的笑。

    身上褪色的青袍洗得纤尘不染,青黄相间的竹在寒风中偶尔晃动几下,院角的梅开得鲜艳,只差了一场合适的雪。

    许辰上了一炷香,舍了些许散碎银子,便随着老道走进西面一间厢房。

    院内的景色从此处望去又成了另外一幅画,几块石头随意垒砌的假山,侧映的竹亭,挺拔的松柏,几株看起来不起眼的盆栽,古朴、青秀。

    木炭通红,铜壶内的水冒着咕咕的水汽,老道满是皱纹却依旧稳健的手将烧开的水缓缓注入红泥烧制的茶盏中。

    清香溢出,有茶香也有花香。

    “花茶?”许辰仔细瞧了瞧,小小的欣喜。

    “老道这小观里凑不出那酸甜苦辣,惟有一盏清茶而已!”老道双手捧起茶盏,递给许辰。

    许辰恭敬接过,浅浅地抿了一口,赞道:“好茶!”遂很自然的期盼道:“老先生若还有富裕,可否相赠一些?”

    老道看了许辰一眼,笑着点头:“施主倒是位好茶之人!”

    许辰自嘲笑笑:“叶公好龙而已,真要我讲些世间大道,还真讲不出来。”

    老道微笑道:“茶便是茶,喝的东西而已,只是文人骚客觉得自己不该和贩夫走卒一般样,便牵强附会一般,说来说起,终究只是一碗茶罢了。”

    许辰双目一亮:“这话我爱听!喝口茶都要琢磨一番微言大义,太累,再好的茶也没了味道。”

    老道笑起,说道:“施主既喜欢,我让小童去拿一些便是!”

    “无欲!”

    “师傅!”小道士走了进来,恭恭敬敬地行礼。

    只是许辰却在其低头瞬间看见了小道士鼓鼓囊囊的嘴巴,遂莞尔笑道:“小朋友,吃多了糖,牙齿会坏的哦!”

    小道士眼珠一转,恶狠狠地瞪了许辰一眼,只是模样却说不出的可爱。

    ……

    “老人家这小观有些冷清啊!”许辰四下看着,这不短的一段时间里院子里竟连一个香客也没有。

    “人少些好。”老道悠然道:“清净!”

    “若要清修,老人家为何不去山野之间?”许辰问道。

    “老道这人也是个叶公好龙的,喜欢清净是真,但真要我遗世独立,又舍不得这俗世的繁华。”老道摇头笑道。

    “哈哈,老先生倒是性情中人!”许辰笑道。

    “施主呢?”老道打量着许辰,微笑道:“我见施主也不像追名逐利之人,为何要一头闯进这名利场中来?”

    许辰想了想,说道:“我这人吧……怕吃苦!好逸恶劳的那种!没钱的话肯定会吃苦,没办法,只好赚钱咯!可等钱赚得够多后,又怕人遭人忌惮,只好又接着做些事,渐渐的就难免得罪一些人,身边也跟着一些人……”

    许辰苦笑摇头:“到了这一步,也就回不了头了!”

    老道静了静,微笑道:“不忘初心就好!”

    许辰笑着点头,又微微摇头,轻声叹道:“但愿吧!”

    “奶奶,您慢点走,别摔跤!”院子里传来小道童稚嫩的声音。

    “呵呵,无欲啊,快把东西给客人送去吧,奶奶我就在院子里逛逛,不会有事的!”

    “哦,那您慢点,我送了东西就来!”

    说着,轻微却急促的脚步声渐行渐近。

    “喏,给你!”小道童快步跑了进来,将一包茶丢给许辰后,便转身跑了。

    院子里又传来小道童的声音:“奶奶,我来陪您走!”

    许辰嘴角的笑一直没有收敛,院子外那一老一小温馨的一幕让他感受到了时隔许久的温暖与宁馨。

    “是个好孩子啊!”许辰由衷赞道。

    “是!”老道微笑颔首。

    许辰遂将目光转来,看着老道,笑着说道:“道长也是个好人!”

    老道微愣,含笑问道:“施主何出此言?”

    许辰指了指院子里的老妇人,微笑道:“朋友之义!”

    “哈……”老道恍然,笑道:“施主知道的倒挺多!”

    许辰微笑点头,实话实说道:“不瞒道长,在下来此便是为了瞧一瞧后事,先看看他后面会怎么做。”

    “灯火下楼台吗?”老道淡淡道。

    许辰沉吟片刻,摇头道:“我倒觉得他无需我去相助!再者,我毕竟只是个过客。”

    老道平静道:“只需施主不是看客便好,佛家讲因果,道家也有善恶?有报,世间事自然需要世间人去做,人世疾苦,哪是一人能拯救的?”

    “是这么个理!”许辰点头道。

    一壶茶渐渐空了,天灰沉沉的,铅云密布。

    “要下雪了……”老道抬眼望了望天。

    雪,在晚间的时候落下,整个白天,天地间被纷飞的雪充斥。

    待到傍晚时分,连绵的雪才渐渐弱了。

    陆浩仔细地打扮了一番,丰神如玉、浊世佳公子,不断在许辰面前晃悠着。

    许辰抬头,皱眉道:“你打扮的这么骚包,这是要去干啥?”

    “诗会!”陆浩笑嘻嘻道:“一笑楼今晚有个诗会!”

    “哦,那你去吧……”许辰便又低下头去,翻看一些关于修真界的典籍,试图了解更多的秘密。

    陆浩急了,连忙重复道:“诗会啊!你这个大才子不去瞧瞧?”

    许辰抬起头来,打量着陆浩,忽而笑道:“缺诗词是吧?”

    “呵呵,这个……”陆浩伸手,摸了摸鼻头,有些不好意思。

    “行,要几首?什么风格?什么主题?”许辰抓起一旁的笔,摊开一刀白纸,笑问道。

    “吓!”陆浩惊了,张大双眼问道:“你确定你这是在写诗?不是卖白菜?”

    许辰傲然道:“我连符纹都画的出来,几首小诗而已,信手拈来!”

    “真的假的?”陆浩满脸的疑惑。

    许辰受不了怀疑,笔走龙蛇,片刻后一首《卜算子·咏梅》便跃然纸上。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呆滞地看着许辰,陆浩有些错愕,这么一首词几乎就是眨眼间写出来的,这也太妖孽了吧!

    “够吗?”许辰问道。

    “啊?”陆浩呆呆道。

    “我问你,一首够吗?”许辰问道:“要不要再来几首?”

    “额……算了吧!”陆浩忍住了心动,喜滋滋的将白纸折起,笑嘻嘻道:“这就是个小地方的小诗会,有这么一首足够了!再多也吃不下啊!”

    “那行,别烦我了!”许辰摆摆手,说道。

    陆浩兴冲冲地向房门走去,走到门前又回头再问道:“你真不去?今儿有一笑楼的头牌在啊!听说扬州钱家还会带个花魁来,你真不去看看?”

    “我暂时没那方面的需求,你要去就快去吧!千万别憋坏了!”许辰埋着脑袋说道。

    “切!假正经!”陆浩嗤笑一声,推门便走了。

    陆浩走后不久,陆滢便端着一碗羹汤走了进来。

    “辰哥哥,你快来尝尝我做的汤好不好喝!”

    “哦,那还用说,我们家滢滢做的东西当然好喝了!”许辰笑着放下了手中的东西,走到矮桌前。

    尝了一口后,许辰满意的点头:“果然很好喝呢!滢滢手艺见涨啊!”

    “嘿嘿,辰哥哥喜欢就好!”陆滢双眼眯成了一条线。

    想了想,许辰忽而促狭道:“对了,你哥哥刚去一笑楼了哦!”

    “一笑楼?那是什么地方?”陆滢歪着脑袋问道。

    许辰“嘿嘿”一笑,回道:“一笑楼就是那种专门是男人去的地方!”

    “哦……你说青?楼啊!”陆滢恍然。

    “咦,滢滢也知道青?楼啊?”

    “对了,当初要不是爹爹使了,滢滢可能也要被送到教坊司去呢!”

    “哦……对不起!”

    “没事呀!要不是这样,我还遇不上辰哥哥呢!”

    “嗯嗯,那就好!”

    陆滢托着香腮想了想,喃喃道:“额……不过浩哥哥最近去青?楼的次数有些多!得叫他好好注意身子才是……”

    “啊?”许辰惊讶道:“你都不反对吗?”

    “反对什么?”陆滢眨着好看的大眼问道。

    “他去青?楼诶!”许辰重重说道。

    “额……这不是很正常的吗?”陆滢反问道。

    “正……正常……”许辰一时语塞。

    “对呀!”陆滢点头道:“浩哥哥都到了成婚的年纪,去青?楼当然很正常啊!”

    “嘻嘻,再说他是男的,我也不用担心他会吃亏……”

    “好吧……”许辰一时无语,好半天才感慨道:“你们果然是亲兄妹啊!”

    “嘿嘿,那是当然!”陆滢骄傲道。

    “屋里有些闷,我去开点窗户!”说着陆滢便小跑向窗,将木窗推开。

    “辰哥哥,雪停了呢!”

    许辰回头望来,却见纷飞的雪果真不见踪影。

    “咦!”街面上,一个熟悉的人影正慢慢走过。

    许辰赶忙走到窗前,望着那人一直走进了前方的一家灯火通明的楼里。

    “一笑楼?他也去了?”许辰沉思片刻,遂说道:“滢滢,在客栈呆着,别乱跑!”

    “我去一笑楼找你哥去!”

    “哦……啊?”陆滢惊道:“辰哥哥你也要去青?楼?”

    “对啊!怎么?”

    “不!不行!绝对不行!”

第八章 诗会 上

    readx();    “为什么啊?”

    许辰回头,疑惑地看着已经跑上前来抓住自己的手不愿放开的陆滢。

    “因为……因为……”小女孩眼珠直转,试图找出一个合适的理由来,小脸上满是焦急的神色。

    滢滢一直牢记燕秋姐和自己说过的话,他的辰哥哥目前只当她是妹妹,想要达到最终的目的,一定不能着急,必须循循渐进,一步一步让辰哥哥离不开自己。

    否则一上来就说喜欢辰哥哥,辰哥哥一定不会当真,只把自己当成小孩子说笑!

    正是出于如此远大目标上的考虑,陆滢此刻不能实话实说,焦急的陆滢一咬牙、一跺脚,手上死死抓住许辰,不依不饶道:“人家不管!反正你不能去!”

    “为什么啊?”许辰愣了,苦笑道:“刚才你哥去的时候你不说没事吗?那为啥不让我去呢!”

    陆滢急道:“就是不让你去!浩哥哥他……他是我哥!”

    “啊?”许辰一愣,喊道:“他是你哥,我就不是了?你个没良心的,枉我这么疼你!”

    “我……我……”眼见许辰有些不喜,陆滢心软了下来,但想到此去之后可能引发的糟糕后果,陆滢又马上心如铁石起来,撇撇嘴,嘟嚷道:“你……你[本来就不是我哥嘛!你又不是我娘生的!”

    “哈?还有这区别?”许辰瞠目道。

    “当然有!”陆滢重重点头。

    “死丫头!你这话伤我心了,今晚必须去找个姑娘好好缓解缓解才行!”许辰板着脸冷冷道。

    “你……”陆滢都快急哭了,睁着朦胧的眼突然喊道:“你今天要是去了,回头我就告诉那个杨姑娘去!”

    “哼!你要是不怕的话,那你就去吧!”陆滢竟放开了手,将脑袋偏向一边,冷冰冰地哼道。

    许辰看着她,挤眉笑道:“没事啊,反正你也找不到她!”

    “你……我……好!你要是去了,过几天去了长安我告诉那个唐姑娘去!”

    陆滢心念电转,猛地抛出一道杀手锏来。

    “嘶……”许辰深吸了口气,眯着眼说道:“你确定真要这么狠吗?”

    “当然!”小姑娘傲然道。

    “那好,你说去吧……”

    说着,许辰便转头向门外走去。

    “你怎么可以这样?你要是去了,我……滢滢以后再也不理你了!”陆滢跺足道。

    许辰微微摇头,转过身来,扶着陆滢双肩,微笑道:“傻丫头,哥哥今天去那里不干别的,只是为了去见一个人,一个很重要的人!”

    “真的?”陆滢抬头,狐疑道。

    “当然!”许辰认真点头,笑道:“那些庸脂俗粉,辰哥哥我怎么可能看得上呢?”

    “好了,别瞎琢磨了!晚上记得早点睡,别乱跑哦!”

    出房门对几位少年叮嘱了一句后,许辰便领着两位弟兄出了客栈,往一笑楼而去。

    嘉兴县城不大,许辰人多,住的客栈在县城的主干道上,那一笑楼乃嘉兴最大的青楼,自然也在这条路上,离客栈也就几步路。

    说起来,这还是许辰头一次进风月场所,前世不提,穷学生一个,哪有钱去这种销金窟,这一世倒是有钱了,可一直忙这忙那的许辰又没了耍乐的时间。

    初哥一般的许辰刚走到大门口便被热情的小厮迎了进去。

    这县城中的青楼再好也总有个程度,档次上自然高不到哪去,大部分做的还是皮肉生意,偶尔几个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琴棋书画倒也懂些,但终究差了些,平常也只能和本县的几名才子附和几句,要真去了扬州那样的大城,怕还是脱不了卖肉为生的命。

    不过今日的一笑楼较之往常,格调稍微高了一些。

    扬州的钱家、会稽的吴家,还有本地的陆家都有公子前来,尤其扬州的钱家更是全天下都数得上的豪门望族。借了一个诗会的名义,远近州县的才子竟也不顾年节将至匆匆赶来。

    于这些寒门才子而言,在世家望族之前露露脸,得些青睐也是一条不错的出路。

    当然,真正的才子是不屑来此的,真有才华的人会将心思放到长安去,这嘉兴小城里的小诗会也不过是为附近一些有上进心的学子找一个攀附高枝的机会罢了。

    何况今日来此不光有前途可期,光是一个绮兰姑娘就足够让这些精力旺盛的年轻人不远百里前来一睹扬州花魁的风采了。

    也因有了这个扬州花魁的噱头,今日的一笑楼不但姑娘们浅笑妍妍较往日多了几分矜持,就是嫖客们同样满口之乎者也,看上去风雅之极。

    怀着期盼、忐忑又有点小激动的心情,许辰随着小厮走了进来,一路上忍不住用余光好奇的打量着。

    看着那些相敬如宾的嫖客和妓女们,许辰轻叹道:“果然不愧是古代的青楼啊!卖都卖的这么有情调!”

    想着前世在网上看到的那些明码标价、把人当牲畜一样的场所,许辰就觉得还是古代的青楼含蓄许多,也舒服许多。

    刚这么想着,没曾想刚上二楼一处拐角,一番对话彻底击碎了心中那些美好……

    “咋滴?今天不做了?干啥不做?嫌我没带钱吗?告诉你,今儿我特意换了一袋银饼子来!”

    一名看上去粗狂的汉子正抓着一名二十多岁、姿色不错的姑娘,神色不快,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一个袋子来,沉甸甸的。

    那姑娘发直的双目盯着钱袋子瞧了许久,见其不说话,汉子便翁声道:“不做了算了!我换别家去!”

    说着便转身要走,那姑娘一愣,赶忙上前死死的拽住,娇媚道:“做!做!谁说不做了?”

    “但是这里不行,你跟我来后院,咱去那快活!”

    “嘁!早说不就得了,欲擒故纵是吧?”汉子撇嘴道。

    那姑娘连忙赔笑道:“哪能啊!这不都让那劳什子花魁闹的嘛!”

    “花魁咋了?”

    “还能咋了?那花魁一来,妈妈就下令了,今儿夜里只能喝酒,不准接客!”

    “啥?青楼不接客那算啥子青楼嘛!”

    “可不就是嘛!就是出来卖的,顶着个花魁的名号就与众不同了?就真把自个当仙女了?说来说去还不就是卖笑的!真遇上哪个男的,不照样得张开大腿躺床上去嘛!”

    “嘿嘿,这你就不懂了!人家那玩意儿是金子做的!价钱老贵了!”

    “吓?金子做的?你们男人那要是金子做的倒好了,她那金子做的,咯咯,那还不得给崩了……”

    眼见二人走远,后面的许辰苦笑摇头,心中那份小小的期待也就烟消云散了。

    “今夜的诗会在顶楼的花厅举行,几位公子可有功名在身?”那引路的小厮笑着问道。

    许辰微微摇头:“不曾考取功名!”

    “这……”小厮犹豫了片刻。

    “怎么?没有功名便不能去吗?”许辰问道。

    “倒也不是不能去!”小厮依旧微笑道:“只是楼上都是些才子,又是诗会,几位公子若是……若是不感兴趣的话还是别去了吧,不如让小的寻几位姑娘陪陪几位公子可好?”

    “不用担心!尽管带我们去就是!”

    “得嘞!几位公子跟小的来吧!”

    ……

    为了今夜的诗会,一笑楼特意将顶楼的木墙拆去,成了一处面积颇大的空旷场所。

    随处可见的炭盆给这高处不胜寒的地方带来了几丝温暖,许辰来的时候,歌舞正在进行中,一队姿色都属上成的舞姬正随着丝竹声翩翩起舞。

    一眼便瞧见了正闭着眼独自陶醉的陆浩,许辰干笑两声便赏了引路小厮几块碎银,径直向陆浩绕去。

    陆浩身边两位少年眼见大哥来了,连忙放下手中酒杯,就要起身,却被许辰拦下了。

    “怪不得你俩小子最近春光满面呢!说吧,跟着去过几回了?”许辰看着陆浩身边两名同样陶醉的弟兄打趣问道。

    “没……没去几回……”这两少年一看就是生手,面嫩的紧,一听许辰的话便立马红着脸将脑袋低了下去。

    “咦!大哥,你怎么来了?”闭目陶醉的陆浩听见响动睁开眼来,抬头一见许辰有些惊讶,继而却露出一脸暧昧的笑来:“哈哈,大哥也是来见那绮兰姑娘的吗?”

    “一边去!当我跟你一样急色吗?”许辰白了他一眼,就在陆浩身旁坐下。

    “咋样?见着你那绮兰姑娘了吗?要是今晚你看上了,做大哥的帮你一把,让你当个入幕之宾可好?”许辰笑道。

    “当真?”陆浩惊喜道:“有大哥出马,今夜的诗会那还不是手到擒来!哈哈!”

    “呵呵,不是诗会,是美人!”许辰在桌上抓了些难得的果子吃了起来。

    “一样的!一样的……”

    一旁的矮桌边,几位看上去像是文人学子的年轻人听见陆浩和许辰这大言不惭的话后,顿时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一群土包子!当人绮兰姑娘是他想见就能见的吗?”

    “就是!竟然还说诗会是手到擒来的东西,呵呵,倒要看看待会儿能拿出什么样的东西来!”

    “两位莫要生气!乡下来的嘛,见识难免少了,为他们这样的人气坏了身子当真不值啊!”

    ……

    这样的言语自然对许辰等人毫无作用。

    “快看,绮兰姑娘来了!”

    场中顿时有了些许慌乱,到处都是快步起身、满脸憧憬的年轻人。

第九章 诗会 中

    “你不过去?”许辰随手抓了个说不上名字的小果子丢进嘴里,一遍嚼着一遍这抬手指了指,冲着陆浩打趣道。

    “开什么玩笑?我用得着跟他们那样?”陆浩撇撇嘴,带着一丝俯视众生般的鄙夷,拍了拍怀里,傲然道:“我这里可是有货的!”

    “那是我的……”许辰白了他一眼。

    “到了我手上自然就是我的!”陆浩面色不改,理所当然道。

    “大哥你要想,可以再写过嘛!”

    “你当好诗是大白菜啊?”

    “难道……不是吗?”

    “……”

    抬杠几句后,陆浩又神采飞扬的指着不远处那被众人围着的花魁说道:“像他们这样的清倌人,越是有名就越是兜着,你越是凑上去她就越不把你当回事,说来说去还不就是卖笑的,要么名要么利,给她几首好诗词捧着她这有了名气,大把大把的金银砸下去这就是实实在在的利,我这两样都不缺,还怕她不凑上来吗?”

    “行啊!研究的挺透彻嘛!”

    “还成吧!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学问这东西博大精深,你借鉴借鉴就好,千万别照搬照抄哦……”

    花厅里一片热闹,下一层的某间房内,扬州钱家的当代家主钱景文此刻正静静的饮着茶水,一旁的钱弘正躬身说着话。

    “家主,汤山码头附近的地大部分都在陆家二房手里,大房手上也有一些,但不多,离水面也远……”

    “二房的公子陆文圭今夜也会来,在他们陆家眼里,汤山那块终究只是块地,花点钱拿下来问题应该不大……”

    “倒是陆家那大房听说最近一直在打听海船、水手的事,不知道是不是想要掺合进来……”

    钱景文静静听着,淡淡开口:“不用去管他,他若真想吃这碗饭,带他一程就是,若是万一拿不下来,退一步两家合作,也是可以的。”

    “那好!”钱弘点头,又问道:“吴家那边,家主准备如何去谈?”

    “左右不过是出让一些利益罢了,这一年多吴家受到的损失也不少,只要肯坐下来谈,总是能谈成的!”

    当初扬州陷落的时候,钱家给叛军出让了一半的家财,原本指望在官军围城的时候待价而沽,却没想到叛军根本就没有死守扬州的意图,除了在扬州光复时趁着混乱的形势夺了一些不属于自家的产业外,现金上的损失却找不回来了。

    加上长达一年多的乱局,海上贸易中断,钱家的颓势一直没能挽回。虽说东南的海商大多都是相同的局面,可钱家之前乃是扬州这些海商中的第一家,摊子铺的太大了,从货源到船只、从航线到水手,如今每一个环节都或多或少出了问题。身为家主的钱景文只能亲自转战各地,勉力维持当初的局面,只要第一批货能顺利出去再顺利回来,钱家一切的危机也都迎刃而解了。

    这一次来平湖,除为了稳住以往的盟友会稽吴家外,另一个目的却是冲着汤山码头来的。

    扬州经此一难,想要彻底恢复以往的盛况至少需要半年到一年的时间。扬州百废待兴,原有势力重新洗牌,出现了大快的空白,又哪可能没人窥视?这其中,朝堂上下,围绕着扬州这块肥肉会爆发怎样的暗战,如今谁也无法预料。能确定的是,一定会有一场血腥的争夺,不说其他,就是当初从扬州败北的七宗五姓就一定不会甘心失败。

    就说扬州太守的位子,早在叛军从扬州撤离的时候,朝廷就应该派人来了,可当初借着战局未定这个由头,扬州城实际上一直处在军方的控制之下,里面既有将门世家也少不了太子一系的影子。

    钱家如今没心思也没能力掺合这些事,除了保持现有的局面外,钱家不打算再去争抢什么,为了尽快让航道恢复,钱家准备在扬州附近开辟新的返航港口。

    汤山码头位处杭州湾,乃是天然的良港,离扬州也近。最重要的却是因为平湖一地势力相对简单,只需搞定陆家一家便可。

    这一次所谓的诗会不过是个由头,算是几家会面时聊以助兴的节目,当然对于人才,此时钱家也是很需要的,但却不是吟诗作赋的文人,而要的是能做实事的人。

    至于那个花魁绮兰姑娘,不过是钱家当初用钱堆出来的一个交际花罢了,扬州沦陷的时候,这个绮兰姑娘被钱家带回了祖宅,这才免于遇难。说起来也不是什么高尚的理由,钱家前前后后在这女人身上花了大笔的银子,如今未见收益,自然不愿见其被叛军祸害了。等到真有需要的时候,一个妓女罢了,哪有多少自由?

    才子佳人的,那是传奇话本里的故事,看看就行,别太当真。

    正因对自己的命运有着无比清醒的认识,无论是在扬州还是在这小小的嘉兴,一向身为宴会焦点的绮兰从来都带着浅浅的笑,既矜持又不疏离。

    钱家如今的情形,绮兰多少知道一点,当初得知钱景文尚未娶妻的时候,心里未尝没有些许想法,正妻是盼不上了,但一个爱妾倒也可期。只是自家逢剧变后,原本就对男女之事不太上心的钱景文如今更没了这方面的想法,尽管花魁姑娘使出百般手段,到了钱景文这里也只能是神女有意,襄王无心了。

    这一次到嘉兴这小地方来,家主却特意带上了自己,绮兰知道,自己回报钱家的时候应该到了。

    当然,值得自己出手的那个人也定然不是身前这些苍蝇般的所谓才子,在绮兰自己看来,或是陆家或是吴家的某个公子应该就是自己最后的归宿了。

    但愿能遇到一个脾气好些的罢……

    这便是如今被众星拱月般围在中间的花魁姑娘心中关于幸福的最后期待了。

    当场面预热的差不多后,身为主办者的钱家也终于显出身来。

    钱景文不怎么喜欢这样的场合,身为钱家家主的他也确实不需要亲自出面去应酬另外两家的公子。该传达的意思适当传达一下,等到具体商谈的时候,钱景文还是要和他们的当家之人去谈。

    年轻却早已稳重的钱景文出面讲了几句客套话,一切便交到了钱弘手里。

    经过大变之后,当初的江东才子也早已褪去了傲慢与青涩,处事愈发老道、圆滑。

    “诸位,今日我等相聚于此,以诗文会友,贵在切磋,点到为止,切莫伤了和气!”

    诗文这东西自然不可能真是信手拈来的,这次诗会事先也没怎么宣传,多数人都没什么准备,最多将之前的存货修改修改再拿出来。

    好在题材不限,否则这些肚子里没有多少墨水的乡下才子们恐怕就真的要冷场了。

    只是大冬天的,吟诵一些荷花、菊花之类的景物多少让人有些说不出口,好在都是半桶水晃着,乌鸦落在猪身上,谁也别嫌谁黑。

    钱景文离开了一阵子,回来的时候身旁跟着陆文圭和另外一个锦衣青年,想必就是那会稽吴家的公子。

    于诗词上,陆文圭没有太大的造诣,最多只算了解,堆砌一首平仄整齐的样子诗出来倒也不难,但实意上便差了许多,意境更是半分也无。

    为此,陆文圭也颇有自知之明,即便今夜来的这些不是什么多有才华的人,但却也没想出来献丑。今夜陆文圭来此的目的,一多半是冲着绮兰这个扬州花魁来的。

    待其在钱景文身旁坐下后,一双眼睛便死死的盯在绮兰姑娘身上,从上到下,再从下到上,滋溜乱转。

    “果然是个尤物啊!大地方就是大地方,果然不是这些庸脂俗粉能比得了的!看来回去后得让老爹出点血了,不然恐怕还真拿不下这妞来……”

    被人这么瞧着,任谁都不可能欣喜,只是想到彼此之间的身份,身为花魁的绮兰也只能强自笑着。

    场中这些诗文,许辰自然是不稀得听的,那些有名的、能够传唱千年的诗词,许辰听的多了,虽然自己写不出来,可吃惯了珍馐美味的人会因自己不是厨子就勉强自己去吃那些猪都不愿碰的东西吗?

    没把心思放在这上面的许辰其实一直在四处打量着。

    他是看见海峰进了一笑楼后才特意跟过来的,海峰既然进来了,自然不是为诗会而来。昨日在陆家大院门外,许辰就猜测这人必有后招,等到随后去过那城西的小观后,见其连家中老母都安顿好了,自然不可能偃旗息鼓。

    许辰之所以对海峰这么个人感兴趣,除了那份正义之外,更多的却是在好奇这个人要怎样以弱胜强,做到这件近乎不太可能的事。

    对于陆家的势力,许辰多少了解一些,可仅就已经了解到的这些就已经不太可能被一个寻常的捕头击败了。

    死去的那女子毕竟不是陆文圭杀的,奸淫女子这样的事对名门望族来说实在算不得大事,何况以陆家在平湖名望和声势,也不太可能出现民怨沸腾的情况。

    那么在无外力可以借助的情况下,海峰这个小小的捕头又该怎样拿下陆文圭这个豪门公子呢?

第十章 诗会 下

    “头儿!”

    “人带来了吗?”

    “在后院了!”

    “……那好,准备下吧,吴家的公子马上要过来了!引路的姑娘找好了吗?”

    “找了,胭脂巷找的暗娼,费了点功夫才混进来的。∷,”

    “好,事情做完后把人送去外地吧!”

    “头儿放心,我懂!”

    望着不远处的喧哗,角落里一身便衣的海峰,神色平淡、无喜无悲。

    “你说……我这么做,是对是错?”

    “啊?”

    “我为了一处正义却牺牲了另一处的公平……我和那陆文圭,又有多大的区别的?”

    “哈?”看着头儿脸上的落寞和伤感,这捕快有些莫名其妙:“头儿你这是做好事啊!”

    “是啊,做好事!只要目的符合了道德的标准,手段是无需计较的。外圣内王,不外如是!”海峰自嘲笑笑。

    “头儿,你……你怎么了?”那捕快犹疑道:“那今天这事,我们做还是不做?”

    “做!”海峰收敛了情绪,坚定道:“无论有什么因果,都由我来承担吧!”

    ……

    客栈里,许辰走后不久,陆滢越想越担心。

    “不行!绝对不能让辰哥哥一个人去那种地方!尤其浩哥哥也在!这要……这要……”

    这要是辰哥哥也像浩哥哥身边那两位哥哥一样被浩哥哥给带坏了,那我找谁哭去?

    绝对不行!后果太严重了!

    陆滢想到这后,立马下定了决心!

    “小姐,你能别走来走去吗?”坐在卧榻上林雪皱着清秀的眉头抱怨道:“晃的我头都晕了!”

    陆滢一瞧林雪手中正在绣花的男衣,顿时计上心来!

    快步走到门前,推开门,冲着门口的两位少年俏声道:“两位哥哥,滢滢……滢滢要洗澡了,麻烦让店家送些热水来好吗?”

    “啊?……哦!”两位少年明显愣了一下,继而红着脸点头:“好的!那……那我们马上去!”

    “麻烦两位哥哥了!”

    “不……不麻烦!嘿嘿!”

    支开两人后,陆滢火速关上门,凑到林雪身前,神秘兮兮地说道:“小雪,晚上想不想出去玩啊?”

    正在仔细绣花的林雪抬起头来,原本豫章大街边跟着爷爷卖糖人的黄毛丫头,如今已然出落得分外水灵。尚未完全长开的眉角透着一股子淡淡的婉约,加上一贯文静的性子,犹如空谷幽兰一般。

    至于陆滢,在她的辰哥哥面前自是一番恬静的淑女模样,等到面对林雪这个好姐妹时便又恢复了之前的开朗。

    偷跑出去玩这种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去哪?就我们两人吗?”林雪问道。

    “对啊!”陆滢点头道。

    林雪抬眼望了望窗外的天色,迟疑道:“都这么晚了……小姐,还是不去了吧?这里毕竟不是基隆,燕秋姐姐又没跟来,咱们两个女孩子……”

    “怕什么!”陆滢拍着胸脯道:“我可是跟燕秋姐学过功夫的!再说,也没打算穿女装出去啊!”

    “啊?”林雪张开嘴巴。

    “咱们女扮男装!”陆滢得意道。

    “小姐,你别吓我,你到底想干嘛……”林雪的脸上露出一阵纠结。

    过得片刻,两位少年去而复还,指挥店小二将浴桶、热水等一应物什置办妥当后,这才关上了门。

    “滢……滢滢!东西都备好了!那我们去隔壁房了,有什么事大喊一声就行!”

    “谢谢两位哥哥!”

    等到门口没了动静后,一身男装的陆滢这才蹑手蹑脚地推开门,左右张望一下后便冲身后招了招手,同样一身男装打扮的林雪板着小脸跟着出了房门。

    到了大街上,林雪忍不住嘟嚷道:“小姐,你这是要去哪嘛?”

    “别多问,跟着来就是!”

    同是在大街上,一笑楼很好找,五光十色的那座就是。

    两女走到一笑楼门前,林雪望着那被彩灯点缀的大门以及门口迎来送往的男男女女,小嘴渐渐长大,赶忙上前拽住正要往里走的陆滢,指着大门说道:“小……小姐!那……那是青楼呀!”

    陆滢回头,有些意外的笑笑:“小雪,你怎么知道那是青楼?你以前去过这种地方吗?”

    小脸顿时一黑,林雪啐道:“小姐你说什么呢!我……我那是以前跟爷爷在青楼门口摆过摊,爷爷告诉我的!”

    “哦……”

    望着陆滢打趣的眼神,林雪跺足道:“小姐,你到底想干嘛啊?那可是青楼,女孩子不能进的!”

    “所以我才穿了男装来啊!”陆滢眨着一双大眼,理所当然地回道。

    “小姐……你……我……”

    “好了,别你呀我呀了!咱们进去不干别的,就是去找辰哥哥而已!”

    “大东家?”林雪这才恍然:“小姐你原来是怕大东家……”

    “闭嘴!”陆滢红着脸啐道:“不准说了!”

    说完,陆滢便转身朝一笑楼大门走去,昂首挺胸,气势十足。

    那一笑楼大门前的小厮早就看到了这边两个身材瘦小的男子,此刻见其走进,顿时恍然:“原来是两个妞啊!”

    青楼门前的小厮,眼力劲岂是常人能比?陆滢两人只知穿上男人的衣服,脸上却不加修饰,两张精致、美丽的脸庞,在门前的彩灯分外明艳动人。

    先是被二人的美貌所惊,小厮再仔细一看,二人身上穿着的衣服虽然颜色朴素,但用料却十分考究。

    “看来是哪家大户的闺女耐不住寂寞想出来玩玩!”

    唐时风气较为开放,女人逛青楼的也有,既然人家披了件男装,自己这边自然没有把客人向外推的道理。

    这么想着,小厮赶忙迎了上去,热情笑道:“两位公子今晚可是冲着那诗会来的?”

    陆滢单手握拳,放在嘴边轻咳几声,故作老成道:“诗会?不错!本公子和林贤弟正是为那诗会来的,倒要看看这嘉兴的才子文采,你且前头带路吧,少不了你的好处!”

    “得嘞!二位跟我来!”小厮一听,就知道这两人是个不差钱的“初哥”,心里顿时乐开了花。

    当然,一些龌龊的想法倒也在脑中转过一遍,但看到二人身上的衣饰后,确定二人非富即贵,那点黑暗的心思自然立刻烟消云散了。

    陆滢跟在小厮后面进了一笑楼,比起许辰来,陆滢对于青楼更加的好奇。

    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能够让浩哥哥念念不忘,又能使一向心如止水的辰哥哥心向往之呢?

    装着目不斜视,实则眼珠子早在四处扫射,打量着周遭的一切……

    另一处,花厅内的诗会正在不温不火的进行着,好东西没有,倒是身为主办方的钱家眼看诗会的质量过于低下,本就是江东才子的钱弘只好亲自出马写了一首咏雪的五言绝句,算是没折了诗会的名头。

    而那只顾着饮酒作乐的陆文圭此刻却已然醉了。

    钱家带来的花魁,送是要送出去的,但不可能像货物一般就在这花厅内当场让人带走。这次的诗会只算是露个面,等到背后的事情谈妥了,一辆马车载着佳人而已。

    心知今晚吃不上,又被绮兰姑娘的美色挠的心痒难耐、欲火直升的陆文圭待听到耳旁有个声音响起后,顿时眼冒精光。

    “当真?人在哪?快带我去!”

    一名看上去姿色不错,穿着一笑楼侍女服饰的女子笑眯眯的将陆文圭扶了起来,期间还被随手占了些便宜,但这女子本就是风尘中人,想到今晚过后就能彻底逃离胭脂巷那个老大的魔爪,在外地开始新的生活,别说只是被吃了些豆腐,就算要自己肉身布施眼前这个世家公子,她也是甘之若饴的。

    扶着摇摇欲坠的陆文圭,这女子出了花厅,开始往楼下走去。

    一笑楼前院后院想通,除了一楼之外,中间的三楼也有一条回廊与后院的顶层相连,而花厅却在最高处的五层楼上。

    正好下了楼梯,第四层的拐角处,小厮正领着陆滢二人上了四楼,向通往五楼的楼梯处走到。

    走廊不算宽也不算窄,只是陆文圭毕竟醉了,走起路来一摇一摆,那女子也是费了好大的劲才将其一点点向前扶去。

    眼见前面来了醉鬼,小厮连忙避到一旁,待瞧见那引路的女子后,却觉得有些面生。

    “这位姐姐是谁?以前怎么没见过,难不成是新来的?”

    就在小厮心中沉吟不定时,那陆文圭正巧一步没踩稳,一头朝这边栽了过来。

    既是店里的客人,场内又只有自己一个清醒的男人,小厮自然赶忙上前扶住了陆文圭。

    等到陆文圭抬头时,却正巧看见了陆滢那张清秀的面孔!

    “咦?”对于这个前不久才见到的“妹妹”,陆文圭可算是印象深刻!

    若不是碍着亲属关系,陆文圭是真想将这年幼、美艳的萝莉推到。以往醒着的时候尚且如此,如今醉酒之后,脑子里混沌一片,心中的炙热便越发不可收拾了。

    “小妹妹,还记得我不?我是你哥,文圭哥哥啊!来来来,咱们兄妹这么多年没见了,今夜好不容易重逢,那真是缘分啊!”

    打了个酒嗝,陆文圭淫笑道:“一定要好好留下来陪哥哥我多喝几杯!”

    陆滢仔细一瞧,这才将眼前之人认出,顿时皱紧了眉头,身子向后,避开已然伸过来的咸猪手。

    那小厮眼见要出事,同样的情况他遇的多了,连忙上前一步将陆滢两人挡在后面,笑着说道:“这位公子怕是醉了吧?这位姐姐还不快将公子引下去歇息?”

    眼见突变发生,这女子顿时大急,今晚的事直接关系到她今后的幸福,自然不能有失。可如今又碰到一笑楼里的人,害怕身份被发现的她一时间又不敢上前,等到听见小厮的话后,这才一咬牙凑了上来。

    “公子!公子!咱们快去后院吧!瑾儿姑娘只怕都等急了……”

    “都给老子滚开!滚一边去!”陆文圭酒劲上头,双手猛地一推,便将没怎么用力的小厮和那女子推开了。

    等到没了阻碍,陆文圭便睁着迷离的醉眼,笑嘻嘻地望着陆滢:“嘿嘿,妹妹,跟哥哥走吧!哥哥会好好待你的!”

    原本躲在陆滢身后的林雪眼见事态紧急,连忙冲上前上,死死抱住陆文圭,并回头冲陆滢大声喊道:“小姐你快走!”

    陆文圭单手抓住林雪瘦小的肩膀,只微微一推便将年纪更小的林雪推开。

    “咦?呀!又是一个美女啊!”

    林雪摔倒在地,帽子脱落,一头长发露了出来,脚踝扭伤,俏脸上满是痛苦的神色。

    我见犹怜!

    林雪脸上的表情更加激发了陆文圭心中的兽欲:“哈哈哈哈,美得很!美得很!想不到本公子今晚艳福不浅,竟一次遇上了两个极品!”

    “哈哈,小妹妹,别哭!哥哥这有宝贝哟!很爽很爽的宝贝哟!嘿嘿,马上就能让你看到了!”

    “小姐,别管我!你快走啊!”

    林雪使劲推着陆滢,陆滢却坚定地摇头,站上前来,将其护在身后。

    “哈哈,走?走去哪?这天寒地冻的,让哥哥来好好暖和暖和你呀!”

    陆滢强自镇定,颤抖着小手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巧的木盒,心情紧张,一时间竟忘了如何激发。

    “咦?这是什么东西?是不是给哥哥我的?妹妹真是客气!哥哥还没让你看我的宝贝,你就要送哥哥礼物了吗?哈哈,果然是好妹妹啊!”

    陆文圭终于走进,伸手便向陆滢的纤细的小手抓去。

    正在纠缠时,陆滢手中的小木盒骤然激发!

    数道黑光呼啸而过,破空声响起,伴着飞溅的鲜血和血肉,陆文圭大声惨叫起来。

    “啊……”

    身子后退几步,双手捂住右侧的脸颊,粘稠的鲜血从指缝之间冒出,滴的满地都是。

    双手触碰到裂口,痛得陆文圭哇哇直叫。

    “啊!啊!啊……”

    脸上的一块肉已然彻底破裂,只剩一层薄薄的皮连着,挂在脸旁,晃来晃去。

    而地上,半边耳朵,一整块连皮带肉的脸正静静地躺在地板上的血泊里。

    一旁的小厮呆住了,另一边跌坐在地的女子更是惨叫一声直接吓晕过去。

    陆文圭小心翼翼地托着那块肉,一碰就痛!

    踉踉跄跄,酒意醒了大半,此刻的脑中却依旧一片茫然。

    “啪”的一声轻响,那块坚强的肉终于落到了陆文圭手掌上。

    好似一块烙铁一般,陆文圭感受到了剧烈的疼痛。

    “啊!!!”更加高亢、凄惨的哀嚎爆发了出来!

    “我……我……我宰了你!”

    半边脸血肉模糊,几道狰狞的伤口仿佛沟壑一般,半边帅气的脸,半边恶鬼般的脸。

    陆滢一时间愣在当场,手中已经失去威能的小木盒滑落在地。

    等到陆文圭神色狰狞扑上来时,陆滢这才反应过来。

    想要跑开,身后的林雪却早已吓得一动不动。

    来不及反应,陆文圭便如恶狗般将其扑倒在地……

    时间稍稍后退,就在那女子将酒醉的陆文圭扶出花厅时,诗会上也终于有了些许火气。

    说火气也有些过了,只是当初几个坐在陆浩身旁的人,听了陆浩之前的豪言壮语,自己几人做出的诗文又被钱弘压下,心中有些愤愤,一转头,瞧见悠然自得的陆浩、许辰二人,便忍不住抱怨。

    “钱兄这首咏雪当真不错,江东才子之名果然不同凡响!”

    “那是,钱兄好歹也是久负盛名的才子,做出这样的诗文来自是情理之中的。可不像某些从乡下地方来的人,井底之蛙一般,也敢大言不惭!真是可笑之极!”

    “呵呵,这位兄弟别生气了,人家见识浅嘛!这不,瞧见咱们这么多人文思泉涌,如今知道了距离,也就一言不发了!知错能改,也是识时务的人!”

    “呵!不懂就别瞎叫唤!说什么夺魁,说什么一亲芳泽,凭白惹人笑话!诗?他们懂什么叫做诗吗?”

    “就是!怕是连一首平仄整齐的绝句都凑不出来吧!”

    ……

    这边吵得火热,陆浩原本也没打算理,只是见这帮人一言一语闹得慌,影响陆大爷看美女,便转过头去,淡淡地瞅了一眼。

    也就这一眼,饱含着无限鄙夷的一眼将刚才那玻璃心的才子彻底激怒了!

    “你瞅啥!”这才子猛地站起身来,不高的身材俯视着陆浩,怒吼道:“咋了?说你不高兴了?刚才不挺能的嘛!”

    “哈哈!诸位快来看看!”这人也不知是酒劲上头还是刚才原本被绮兰姑娘看上的诗文又被钱弘压了下去,心中愈发恼火,竟在此时不管不顾的爆发了出来。

    “都来看!就是这两个人!大言不惭,说是要一举夺魁,可到了现在,别说诗文,几句打油诗都没能凑出来!哈哈,这样的人也敢进到这诗会中来?”

    “我于某人耻于为伍!”这姓于的才子愤然道。

    借着一声喊,花厅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纷纷投来,就是正在应酬的绮兰姑娘也抽空朝着望了一眼。

    这姓于的才子顿时跟打了鸡血一般,跳起脚来指着许辰二人大声斥道:“看!就是这两个斯文败类,诗文做不出一首却敢大放厥词,更是羞怒绮兰姑娘,诸位随我一道,将这几人打将出去,免得污了咱们诗会的美名!”

    说着,这人竟走上前来,伸手便要拉扯。

    许辰身后的少年猛地起身,阴沉着脸,伸出手来,死死地抵住了这瘦弱的才子。

    陆浩同样站了起来,转身看向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才子,缓缓将目光下移,嘴角上扬,轻笑道:“诗文?好厉害的东西啊!”

    “你!你想做什么?”姓于的才子眼见陆浩身材高大壮硕,心中惴惴,听了一句后便猛地回头喊道:“大家听到了没有,这人竟敢侮辱诗文,竟敢侮辱我等!”

    陆浩冷笑一声,继而说道:“诗文我倒真做不出来……”

    “哈哈,听到没有!大家听到没有,这两人分明就是来捣乱的!快!大家齐心,一道……”

    “但,曲子词却有一首!”

    “哈?”

    ……

    这边的争吵声传遍了整座大厅,与陆浩不同的是,同桌的许辰却依旧静静的坐在原地,一边吃着果子,一边喝着清谈的水酒。

    如此突兀的反差自然引来了很多的目光。

    而坐在钱景文身旁的钱弘,此刻却目不转睛的盯着许辰。此情此景,如此熟悉,好似一切将要重现……

    “呵呵!”钱弘终究忍不住摇头笑了起来。

    “怎么?”察觉到钱弘的变化,钱景文偏头顺着钱弘的视线望去,好奇地问道:“熟人吗?”

    “只是见过一面!但说起来也算熟人吧……”

    “哦,那要不要去帮个忙?”

    “呵!他哪里需要我帮忙!”钱弘自嘲笑笑。

    “哦?”钱景文随即来了兴致,抬眼望去。

    只见陆浩缓缓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就要递过去,却突然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救……救命!啊,你走开!辰哥哥快来救我!”

    许辰闻声,猛地站起!

    二人对视一眼,瞬间惊觉:“是滢滢!”

    再也顾不得其他,许辰、陆浩二人拔腿便朝楼梯冲去,身后四位少年紧随其后。

    下了楼梯,过道上,满脸鲜血的陆文圭正骑在陆滢身上,用力撕扯着少女身上的衣物,白皙的香肩已然露了出来。

    “叫吧!叫吧!他娘的,今天你就算叫破了喉咙,老子也要玩死你!”陆文圭状若疯魔。

    刚下楼的陆浩看到这一幕,脑中顿时嗡鸣一片!

    双眼瞬间变得血红,野兽般怒吼一声,陆浩猛地冲了过去,随手在旁边的推拉门上一扯,一扇不重的推拉门瞬间被拆了下来。

    冲到近处,陆浩猛地挥手,那扇木门砸在陆文圭背上,呯的一声化作纷飞的木屑。

    就在陆文圭身子将要压下的瞬间,陆浩猛然一脚踢出,含怒一击,陆文圭一扯的肋骨发出清脆的咔嚓声。

    “啊!”伴着哀嚎,陆文圭的身子犹如破布袋一般向着一侧飞去,撞在过道上的护栏上,索性护栏足够结实,尽管裂开好几根,人倒是没摔下楼去。

    “滢滢!”

    “辰哥哥!”

    陆滢衣衫不整的爬了起来,浑然不顾已经来到身边的陆浩,反倒快步向许辰冲去,一把冲进许辰怀里,眼泪顿时便止不住了。

    “呜呜……辰哥哥你终于来了!他……他……他要欺负滢滢!”

    许辰抱着陆滢,脸色阴沉的可怕。

    另一位少年赶忙走上前去,将跌倒在地的林雪扶了起来。

    听到妹妹的哭诉后,陆浩心头的怒火再度被点燃,双手紧紧握拳,一步步朝陆文圭走去!

    练体之后的少年们,身体素质已有了大幅度提升,光论力量和速度便是和宗师境的高手对比也不相上下。

    听到响声后同样跑下楼来的海峰眼见如此一幕,顿时皱起了眉头。

    快步上前,大声对陆浩喊道:“住手!我是嘉兴县衙的捕头,有什么事衙门里说去。律法在前,怎可私自行凶!”

    陆浩转头,通红的双目淡淡的瞥了海峰一眼,依旧坚定的朝正在地上抽搐的陆文圭走去。

    陆浩那一脚已然踢坏了陆文圭的内脏,伴着轻咳,口鼻之处已有污血流出。

    楼上花厅的人听到响声后渐渐下来,如今不宽的过道上已经站满了看热闹的人。

    许辰沉着脸,开口道:“老二,人太多了!”

    陆浩转头,咬牙道:“那就全杀了!”

    “嘶……”看客们大多只是一愣,而见过风浪的海峰却从陆浩这短短的一句话中听到了渗人的寒意。

    许辰拍了拍陆滢的肩膀,将其推开后走上前去。

    走到陆浩身边,抓着他握紧的拳头,轻声道:“就这么宰了他,太便宜他了!”

    说完便俯下身来,背对着众人取出一粒丹药,捏成两半,将其中一半塞进已然气若游丝的陆文圭嘴里。

    转瞬间,污血不再流出,陆文圭的呼吸也再度变得平缓,只是脸上狰狞的伤口尚在,人也昏死过去。

    处理好之后,许辰站起身来,冲着海峰冷漠道:“人,交给你了!不管你之前有怎样的准备,如今都不用在意了,我向你保证,不会有人再来阻拦你!”

    海峰皱着眉头,一脸狐疑地望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年轻人,问道:“你是谁?”

    这人有些眼熟,那日在陆家大院门前也只匆匆一瞥,海峰自然不认得许辰。

    想了想,许辰回道:“琉球节度使,许辰!”

    “琉球?你……”想要说什么,但最终没说出口,却还是沉声道:“我做事有我的原则,我可不会做你的枪手!”

    “呵!”许辰冷笑一声:“用不着!一个死人而已!”

    说完,便拉着双目依旧通红的陆浩走了。

    随即,海峰也招呼几个弟兄将已经昏迷的陆文圭带走了。

    诗会上出现这么一件事,这诗会自然开不下去了。

    众人渐渐离去后,那姓于的才子却还对陆浩刚才拿出的那张白纸念念不忘。

    随手将其捡起,已经沾满了酒水的纸上墨迹有些模糊,但字还能依稀认出。

    “……”

    姓于的才子静静地看着,双手有些颤抖,过了好久方才自嘲笑笑,郑重将这张纸轻轻放下后,耷拉着脑袋,落寞的走了。

    钱弘走了过来,双手将纸张捧起。

    “呵呵,果然如此!”

第十一章 余波

    钱景文走了过来,自嘲笑笑:“今晚这诗会,可真是名不副实啊!”

    钱弘转身,望着家主笑道:“本就是个由头,事情能办好就成!”

    “办好?”钱景文略带疑惑望向钱弘,想了想,遂问道:“你对这个琉球节度使了解多少?今夜的事,我们……该如何抉择?”

    原本钱景文的打算是今夜先和陆文圭通通气,随后再去和陆家二房的主人陆温商谈,只是不曾想出了这么一档子事,陆家那边倒是难办了!

    “我们已经不需要陆家了!”钱弘微微摇头,笑着回道:“琉球,能给我们想要的一切!”

    “哦?”钱景文难掩惊讶。

    “家主可知前不久叛军的水师是被何人剿灭的吗?”钱弘笑着问道。

    “不是说吴奇率领朝廷水师在福州近海大败叛军水师吗?难道……”

    钱景文看向钱弘,有些恍然。

    钱弘笑着点头:“不错!吴奇确实在福州近海胜了叛军,但那已经是在漳州战后溃败的残部了!”

    “而在漳州城外大破叛军水师并且解了漳州之围,进而彻底奠定官军胜局的却是武威军!也就是如今琉球节度使麾下的武威军!”

    钱景文自扬州被王忠嗣光复后便一直将精力放在巩固扬州大本营上,而外面的事则大多交于钱弘。

    如今听完钱弘所说,沉吟片刻后问道:“他们能给我们什么?”

    钱弘摇头,非常认真地说道:“家主,不是他能给我们什么,而是我们能为他做些什么!”

    “啊?”钱景文大为惊奇,问道:“他值吗?”

    钱弘认真点头,肃然道:“值!”

    “我去琉球的基隆城看过,那里的条件很好,有码头、有航线、有船厂。关键他们的船很好!容量大、速度也快,听说有人专门做过统计,琉球的船出海一次,存活率高达九成以上!”

    “九成?”钱景文拔高了声音,不可思议道:“怎么可能这么高?”

    “只高不低!”钱弘强调道:“琉球对水手的命看得很重,出海一趟,水手的折损率比船只还要低!”

    “而且琉球是军镇,许辰一个人说了算!”

    钱景文陷入了深思。

    如今的钱家已然将大部分的重心放到了海上,而南下的航线,从扬州到岭南这段路都是近海,几乎不存在多少损耗,所有的风险全部集中在更南边的路上,尤其过了南洋之后,更是凶险莫测。

    若是琉球的实力真如钱弘所说这般,那么钱家若是与之合作,无论是买船还是入股,海贸的风险自然大大降低,利润自然滚滚而来……

    眼见家主尚在犹豫,钱弘于是接着说道:“我上回去基隆城时,已经看到不少东南的海商正在派人和武威军接触……”

    “再者,陆家毕竟只是平湖一地的井底之蛙,我们即便得罪了,他们又能拿我们钱家如何?这个风险,我认为值得一冒!”

    “好吧!”钱景文淡淡点头,说道:“明日,咱们便去拜访一下嘉兴县的县尊大人!”

    “好!”钱弘笑道。

    ……

    陆文圭被抓的消息当晚便传回了陆家,二房的陆温大为恼火,当场便让管家去嘉兴县衙给常洪兆传话,质问他是如何管教下属云云……

    一笑楼里的实情并未传开,不明情况的陆温此刻还不知陆文圭具体出了什么事,但在陆温想来,只要是在嘉兴的地界上,无论他儿子招惹了谁,最后倒霉的一定不是自家儿子!

    将管家派出去之后,陆温也就没有多想,直到管家连夜回来,禀告详情后,陆温这才有了些惊觉。

    “你说什么?常洪兆不肯见你?”陆温皱着眉头问二房的管家。

    那年近六旬的老管家点头道:“不错!老奴在县衙门前等了一个时辰,除了门房之外,没有见到任何衙门里的人!”

    “那门房说,年节将至,县尊大人操劳过度,已经睡下了!”

    陆温眼睑微垂,沉吟道:“你去过一笑楼没有?文圭在那到底出了什么事?”

    老管家点头道:“去了!但也是大门紧闭!”

    “笑话!”陆温怒道:“还有大晚上关门的青楼?他常洪兆还敢宵禁不成?”

    “真的关了门!”老管家神情沉重道:“老奴找到里面的老鸨子,那老鸨一直推说今夜一笑楼被人包场了,客人们喜欢清静,这才关了门。”

    “我问她楼里出了什么事,她却一直遮遮掩掩,就是不肯实言相告!”

    “啥?她一个臭婊子不想在嘉兴待了吗?”陆温怒骂一句后也明白了过来,咬牙道:“这是有人在给她撑腰啊!”

    “老爷!那公子的事……”老管家也意识到了事态的严峻。

    陆温冷哼一声,说道:“明日我亲自去见见咱们的县尊大人!倒要看看他常洪兆有没有那么忙!”

    “明天?那今晚公子他……”

    “哼!让这臭小子吃点苦头也好,省得老给我惹事!”

    ……

    今夜的嘉兴县城注定了是个不眠之夜。

    嘉兴县衙内,县令常洪兆自然没有睡下。

    书房里,一脸威严的常洪兆正端坐着,双眼微眯,一言不发,安静的可怕。

    “爹,事情已经出了,总得拿个主意吧!”一旁的常云神色有些焦急。

    “主意?主意哪里是现在能定的……”常洪兆喃喃细语,忽而抬头问道:“人呢?”

    “谁?”

    “当然是陆文圭!”

    “在县衙大牢!海峰亲自守着,一班捕快寸步不离。”

    常洪兆淡淡点头。

    眼见父亲又要沉默,常云忍不住问道:“爹,人已经抓来了,看那海峰的样子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我们若是顺了他的意,那陆家那边……”

    常洪兆抬眼,看了看儿子,轻声叹道:“云儿,你的聪慧是有的!但性子还是浮躁了一些!”

    “啊?”常云惊讶道:“这都什么时候了,您怎么……”

    常洪兆微微抬手,止住了常云的话后,淡淡说道:“什么时候?到了什么时候?天塌下来了吗?他陆家说起来是名门望族,可咱大唐的名门望族还少吗?”

    “陆元方是当过宰相没错,可那是三十多年前的宰相!现在的陆家在朝堂之上还有几人?左右不过是二房的一个男丁罢了!除了陆温这个当爹的,谁会真的在意他陆文圭的死活?”

    “话是这么说没错!”常云神色略带焦虑道:“可他们陆家这些年给咱们……”

    常洪兆又止住了他,笑道:“收钱?且不问有没有证据证明我收了他的钱,就算收了又能如何?”

    “你去看看,这朝堂之上的百官,有哪个是真因为收钱而被拿下的?”

    “谁不收钱?不说百官,就是宫里的那两位,太子不收吗?圣上自己都在让王鉷帮着敛财!收钱?算个什么事儿!”

    说到这,眼见儿子沉默了,常洪兆轻叹一声:“云儿,你还小,这些事看得不如为父透彻,为父不怪你!但遇到事了,切记一定要沉住气!”

    “天塌不下来!”

    常云这才缓缓点头,只是脸上依旧带着一丝疑虑。

    常洪兆心中叹息,只好讲话说开:“今夜在一笑楼的事你应该亲眼看到了吧?”

    “嗯嗯!”常云点头。

    “不说那个琉球节度使了,一个五品官,又是宰相的学生,想状告一个陆家二房的公子,很难吗?何况,人家还占了理!”

    “还有那钱家,那可是盘踞江东数百年的第一家!和七宗五姓是一个层次的!他想要对付陆文圭,你觉得陆温能招架的住吗?”

    面对父亲的问题,常云有些困惑:“钱家?钱家怎么也要对付陆文圭?他们来嘉兴不是找陆家商量事的吗?”

    常洪兆顿时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气恼道:“那一笑楼一间青楼而已,大晚上会无缘无故关门吗?里面的那些客人会因为张三娘那个老鸨子要关门就安安分分一言不发?”

    “谈生意?呵呵,谈生意有文的谈,自然也有武的谈!”

    “啊?爹,你是说他们钱家想要敲打陆家?”常云这才恍然。

    “哼!还不算太蠢!”常洪兆面色稍缓。

    “嘿嘿,儿子那不是替爹爹您着急嘛!”常云悻悻的笑道:“那咱们就等着钱家上门,看看他们到底要把陆家敲打到什么程度,然后等他们和陆家谈好后再做决定!”

    “这话才说道点子上了!”常洪兆幽幽道:“云儿,官场这口饭不好吃,也挺好吃!”

    “遇事先稳住,然后多听多看,看清楚、听明白,哪边胜算大,咱们就站在那边!永远跟着胜者,这才是官场的长存之道!”

    “嗯嗯,我懂了!”常云频频点头,以示受教。

    “爹,那个劳什子琉球节度使该怎么去应付?”常云又问道。

    “他?一个蛮荒之地的土著头子罢了!虽说是徐相的门人,但这件事里面最多不过是个苦主,他们的话听听也就好了!”常洪兆神色平静,言语轻松道:“火气自然也是有的,让他们叫两句,发泄出来就好!”

    “这里毕竟是嘉兴,你爹我才是朝廷任命的亲民官!他一个外来的武人,做不了这件事的主!”

第十二章 失算

    当陆温找到常洪兆的时候,常洪兆刚刚吃过午饭。+◆頂+◆点+◆小+◆说,

    客厅里,常洪兆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喝着茶,陆温同样没有开口,只是蹙着眉头看他,试图发掘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事实上,常洪兆如今的作态便已然传达了不少的东西。

    终究是自己的儿子被关了起来,陆温率先打破沉默问道:“县尊大人,不知小儿犯了什么事,衙门里要将其关押起来?”

    常洪兆缓缓放下手中茶盏,淡淡开口:“奸**女,还有伤人!”

    “呵!名头好吓人啊!”陆温冷笑道:“说小儿奸**可有证据?那苦主可还在否?大可让她出来当庭与小儿对质嘛!县尊大人明察秋毫,切不可受了刁民蒙蔽才是!”

    常洪兆一笑,说道:“这些事我这里自是不信的,可人既已抓了,过过堂还是要的!”

    “你还想过堂?”陆温的声调陡然拔高,怒极反笑道:“县尊大人莫不是想当回青天大老爷?”

    常洪兆面露不喜,蹙着眉头说道:“陆老爷这话就不对了!陆公子若真是清白无辜,又哪用得着我来为民请命?”

    陆温不顾言失,径直说道:“你也别给我打官腔!直说吧,你到底想怎样?”

    常洪兆听了,这才反应过来,脸上略带诧异,开口问道:“陆老爷可曾打听过昨夜发生的事?”

    “我要是知道,还会来问你吗?”陆温大气,低吼道:“人是你抓的,没你点头,那海峰敢来碰我陆家的人?”

    常洪兆这才恍然,感情这陆温压根就不知道钱家在暗中敲打他,竟将全部的怒火一股脑儿发在自己身上。

    只是,为何钱家在做了这些事后不出面去向陆家提条件呢?哪怕时机未到,但通知一下总还是要的吧!否则你敲打人家又有何用?

    想不通钱家的目的,但这个黑锅可没必要背!

    于是,常洪兆皱眉头开口:“陆老爷,昨晚在一笑楼……”

    常洪兆话刚开始说,门口便闯进来一人。

    “老……老爷!”却是前院的门房。

    “怎么回事?还懂不懂规矩了!”被下人打断话的常洪兆怒了。

    “老……老爷,门外……门外……”

    那老门房跑的有些急,这人跟了常洪兆很多年,算是很有眼力劲的,也正因有,所以更明白此刻门口那两位联袂上门所代表的意义。

    为此,一向沉稳的他这才不顾规矩、火急火燎的冲了进来……

    和许多地方的县衙差不多,嘉兴县县衙也是前衙后家的格局,只是嘉兴算是富县,县衙的面积不小,常洪兆又是个气派惯了的人,上任后不久便着人在前衙和后院中间砌了一堵墙,又在后院的侧面开了一扇气派的大门,如此便彻底将办公和居住场所隔开。

    便是这原本不大的后院也被常洪兆修缮的精致至极,前后两进,回廊画壁,怪石假山,极具江南园林之美。

    这一刻,在朝向不正的大门外,钱家的家主钱景文正饶有兴致的打量着面前的吴家公子。

    “没想到竟会在此遇见吴兄,吴兄也是来见县尊大人的吗?”

    吴家的这位公子名叫吴温宏,家中排行老三,长房嫡子。

    吴温宏笑着回道:“来了嘉兴总要见见父母官才是,倒是钱兄身为一家之主,怎得也像小弟这般清闲?”

    钱景文笑了笑,心里尚在思量吴温宏今日来此的目的,对方说的那理由,钱景文自是不会信的,选在今日上门自是为了昨夜陆文圭的事,只是却不知晓对方为何要掺合进来,又将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原本钱景文和吴温宏就两家合作的事已经谈得差不多了,为了稳住吴家,钱家损失了不小的利益,但也不多。

    可如今钱景文已然决定示好琉球,若是吴家站到了自己的对立面上,那说不得之前的交涉就要告吹了。

    钱景文正在思量吴温宏,同样,吴温宏也在琢磨钱景文来此的目的。

    两家算是合作关系,但眼前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两家又纷纷生出了新的心思,只是这种事自然不可能到处宣扬,各自不知的双方也只能笑着寒暄,东拉西扯罢了。

    不多时,门房去而复返,将两人迎了进去。

    客厅里,望着进门的两人,端坐着的陆温一脸的疑惑。

    倒是常洪兆连忙起身迎了上去,一脸笑意:“哈哈,不知贵客临门,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吴温宏只是吴家的一个公子,一介白身而已,常洪兆虽只是县令,但底气不弱,倒也不至于对其如此作态,常洪兆如此倒是冲着钱景文这个钱家家主来的。

    三人一阵寒暄,陆温却只是冷冷的在一旁看着。

    平湖陆家自然比不上扬州钱家,而陆温又只是钱家的一位公子,按说面对钱景文这个钱家家主本不该如此托大。只是今日为陆文圭的事陆温本就心中有火,眼见钱景文如此年纪便执掌江东望族,而自己都老了一代却还只能苦苦熬着,心里哪里会好受?

    进门之后,钱景文淡淡地望了陆温一眼,陆温目光射来,二人相视点头便算是打了招呼。

    众人再次落座之后,陆温脸上的不耐也就越发重了。

    常洪兆对于吴温宏和钱景文的到来同样心存疑惑,眼见场面僵硬,遂准备从吴温宏这个小辈身上打破僵局。

    “今日……”

    哪知吴温宏竟提前开口说道:“哦!今日在下前来倒是有事要麻烦常大人!”

    “哦?”常洪兆有些疑惑。

    有事原也没什么,只是选在如今这个时间前来,怕是意有所指吧?

    常洪兆不是蠢人,瞧见吴温宏嘴角那若有若无的笑,心里自有一番计较。

    果然,吴温宏慢慢将目光转到对面的陆温身上,轻笑道:“今日在下前来……是为了告状!”

    “告状?”常洪兆转头看了陆温一眼,便又将目光移了回来。

    “是的!”吴温宏微笑点头,回道:“原本该按规矩去衙门前击鼓鸣冤,只是被告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就这么闹得尽人皆知,实在不妥!”

    “你,要状告何人?”常洪兆问道。

    吴温宏淡淡回道:“陆家二房公子,陆文圭!”

    “你说什么?”对面的陆温原本就被他看得心中发毛,如今听了,自然怒起。

    “在下要状告陆文圭公子指使江湖强人掳走在下小妾并意图不轨!”吴温宏的脸上一直挂着浅浅的笑,说话间从怀中取出一份写好的文书递给常洪兆后,接着说道:“这是在下昨夜赶出来的状子,另有一应人证物证俱在!”

    说着,完全不顾对面脸色铁青的陆温,摇头轻叹道:“说来惭愧啊!在下娶那小妾之时也只请了三两好友见证,又养在外宅,想着以后来去能方便些,不曾想当日只是请陆公子见过一面,陆公子竟会干出如此无德之事!”

    一脸遗憾加震惊之后,吴温宏又换成了大义凛然:“在下那小妾虽不是明媒正娶,可也是在下的家里人,陆公子如此作为不但叫人心寒,更犯了朝廷的律法,常大人身为嘉兴父母官,事情也是在你嘉兴境内出的,在下当然要来找常大人替我讨回个公道!”

    说着说着,吴温宏竟站起身来冲着常洪兆躬身一拜!

    常洪兆面无表情,但微微张大的双眼中却满是震惊和疑惑,而坐在一旁的钱景文目光中便带了一丝耐人寻味的琢磨。

    “呵!以前是真没想到吴公子的口才竟如此的好啊!”听完一切后的陆温,咬牙道。

    吴温宏抬起头来,转身看向陆温,正色道:“陆世叔这话就不对了!咱们两家本就是世家,若只是寻常事也就罢了,可如今陆世兄的作为实在叫人寒心,即便我愿意原谅他,国法也不能容他啊!”

    眼见这边的火气将要升起,常洪兆赶忙将话题转开,冲着钱景文问道:“不知钱兄所来……”

    在常洪兆看来,吴温宏不过是个年少轻狂的豪门公子,为了漂亮女人争风吃醋乃是常有的事,别看如今他说的一脸坚决、誓死不休,只要背后的交锋里把事谈妥了,自然会消停下来。

    而扬州钱家来平湖的目的常洪兆是知道的,敲打可以有,但毕竟有个度,否则两家就谈不下去了。

    作为嘉兴的主官,碰到这样的事自然不想闹大,能够私下解决便私下解决,刚才常洪兆对陆温说的过堂一事自然只是表个态度而已。

    目前的事看上去很复杂,但在常洪兆看来应该只是三家之间出了什么事,以致暗地里的交流出现了僵局,不得不把事情摆到明面上来。

    至于海峰的正义还有那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琉球节度使自然不在县尊大人考虑的范围之内。

    巨兽交锋,与蝼蚁何干?

    常洪兆可不想卷进这样的烂事里面,也不想成为某家某人手里的刀,趁着如今人都在,常洪兆准备主动将事情挑开。

    你们有事谈你们的,别把老子牵扯进来!

    然而,今日的事注定要让常洪兆震惊到底了!

    钱景文微微一笑,看着陆温说道:“今日我来此,也是为了告状……”

第十三章 怒火

    “我今天来,也是告状的!”钱景文在笑,对陆温笑。

    “你说什么?”陆温站了起来,怒极反笑道:“你也要告状?”

    “哈!你要告谁?也是我儿子?”

    钱景文微笑点头:“是的!”

    “哈哈哈哈……你要告他什么?他也抢了你的女人?”陆温大笑几声,眯着眼,目光阴沉的盯着钱景文。

    钱景文淡淡一笑:“这倒没有,我还没成亲也没娶妾。”

    “是吗?那你想告他什么?”陆温冷笑道。

    “是这样的!”钱景文转眼看向常洪兆,淡然道:“昨晚我在一笑楼办了个诗会,请了些朋友过去。常大人你是知道的,我们钱家排场大,所以带了些古物过来,比如酒尊、酒皿什么的,附庸风雅嘛!”

    “东西呢,也不算太稀罕,商代的!”钱景文一笑,说道:“后来也可能是陆公子喝多了不小心,就给砸坏了几个!”

    “按说也是小事,但那东西毕竟用惯了,有感情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陆温大笑着。

    陡然间,陆温止了笑,恶狠狠地盯着钱景文,咬牙道:“说个数,我赔你!”

    ? 钱景文浅浅一笑:“我们家姓钱,姓了几百年的钱,你觉得我像缺钱的人吗?”

    “公道!也就要个公道而已!”

    陆温不再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看看钱景文也看看吴温宏,头点了起来。

    “好!好!好!你们这是在欺我陆家无人啊!”

    说完便转头看向一脸凝重的常洪兆,冷冷笑道:“常大人,这事儿,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转身便走。

    常洪兆想起身送一送,可看到客厅里安安静静坐着的另外两个人却一点心思也没了。

    钱景文转头看了过来,笑着说道:“证物稍后我便差人送来!”

    “这会儿也就不打扰常大人审案了,告辞!”

    “我也告辞,常大人要核对证物,通知一声就行!”吴温宏招呼一声后便也起身离去。

    人去厅空,主位上的常洪兆却还是静静的坐在那,脸上的震惊已然渐渐消失,但那份疑惑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爹,吴家和钱家的人来家里干嘛?”常云见客人走后许久,父亲却一直没有出来,便径直走了进来。

    想事想得入神的常洪兆抬头看了看儿子,喃喃道:“云儿,你说,我们是不是漏掉了什么?”

    “啊?爹,你在说什么?”

    常洪兆轻轻一叹,微微摇头。

    ……

    钱景文二人离了常府,大街上,钱景文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身旁的吴温宏,笑着说道:“看来今后这吴家的家主之位非吴兄莫属了!”

    吴温宏矜持地笑笑:“钱兄说笑了,小弟哪有这本事?别人怎么说,我就怎么做罢了!”

    钱景文“哈哈”一笑,说道:“当家主的嘛,眼光够准就行!”

    吴温宏也笑了:“钱兄的眼光倒一直不错!”

    二人打趣一阵,出了这条街后便分道走了。

    离了常府之后,陆温心中的怒火渐渐熄灭,继而涌出的同样也是深深的疑惑。

    吴家和钱家的表态实在太让人意外了!

    吴家还好,离得不远,两家之间还时常有些来往,说是世交也可以。有来往便也有纷争,大家族那点事说来说去也就是利字当头,自然不可能有永远的朋友或永远的敌人。

    可那扬州的钱家,在这之前和陆家之间几乎没有半点交集,如今却突然站到了自家的对立面上,这恶感来得未免太突兀了!

    “一个码头而已,至于弄得这么不死不休吗?”

    陆温想不通,完全想不通!

    这样的落井下石对钱家有什么好处?难不成害了我家的人,还想让我恭恭敬敬的把地交出去?

    把我陆家当什么了!

    嘉兴县的大街不多,从县衙出来之后陆温的马车便沿着县城中心的主干道向城门走去。

    走了没多久,透过偶尔飘起的帘子看到不远处的前头正停着一辆马车,马车上的帘子一样被风吹起,露出一张精致的脸。

    绮兰姑娘本觉得这回自己的归宿该是陆家或吴家的公子,只是不曾想,半天不到的功夫,原本为自己准备的这辆马车却停在了一间客栈的门前。

    一停,便是半个多时辰!

    她不知道客栈里面住的是谁,陆家那位公子如今被衙门的人带走了,估计不会在这,至于那吴家的公子在嘉兴城有自家的院子更不可能住在这。

    绮兰不懂家主把自己送来此处的用意,她甚至连自己将要面对的人是谁都不清楚。

    原本觉得确定的命运又在这一刻变得浮动起来。

    沈元从客栈里走了出来,走到绮兰这辆马车前,冲着钱家那位管事淡淡说道:“钱老爷的话我跟大哥说了,这姑娘二哥也不要,你们走吧!”

    说完,便转身走了。

    车子里的绮兰没见过沈元,透过微微掀起的帘子向外看,只觉得这少年人的年纪过于小了。

    身为花魁,看人的本事自然不缺,虽只是一眼,但沈元身上那股沉稳与自信绮兰以往只在那些年长的大人物身上见到过。

    当然家主的身上也有,甚至更浓郁一些。但钱家是什么地方?家主又是什么人?

    这个年轻人到底是谁?他身后的大哥、二哥又是何方神圣?

    昨夜的诗会,绮兰从头到尾也只在姓于的才子挑衅陆浩时朝着陆浩这里望了一眼,等到原本该有些表现的时候,陆浩他们又匆匆下楼了。

    至于在那四楼走廊上发生的事,身为花魁的绮兰自然不会像那些俗人一般跑去当看客。

    便是陆文圭被捕快带走的事也是她事后从别人的闲谈中得知的。

    沈元走了,带着绮兰的疑惑。

    而从她车边经过,原本只是惊鸿一瞥的美艳,等看到沈元出现的时候,曾经在陆家见过他一面的陆温这才感觉似乎抓到了一些东西。

    “停车!”陆温出声唤住了车夫,随即对同车的老管家说道:“去打听下那车里的女人是谁,再去客栈里打听下陆浩那些人是不是住在里面!”

    “好的!”老管家不明深意,但也很快下了马车。

    事情不难打听,钱家那管事没见过陆温的老管家,来这里把花魁姑娘送出去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相反,听钱弘大管家话里话外的意思,反倒有意将此事宣扬开来,这名深得器重的管事自然没有保留什么。

    等到老管家回来之后将事情对陆温说了一遍后,陆温心中的疑云这才猛地被切开了一道口子。

    “走!去见见陆浩!”

    话语中含着怒火,陆温气势汹汹地下了马车,径直朝客栈走去。

    许辰等人包下了这间客栈后面的几间单独院子,那店里的小厮不知陆温是谁,但开门做生意的,陆温身上那一套名贵的衣衫便足够得到他的热情了。

    把人领到许辰等人的院子后,陆温不等他走开便大步走进了院子。

    “陆浩,给我出来!”怒火中烧的陆温自然不会有什么好的态度。

    院子里有几名少年正在锻炼,光着膀子,露出一身强壮的肌肉。

    崔峦迎了上来,问道:“你是谁,找我二哥有什么事?”

    来者不善,这点东西崔峦哪会看不出来?只是眼前这个脚步虚浮、身材瘦削的中年人实在让他提不起戒心。

    “我?我是他二伯!赶紧把他给我叫出来!”陆温吼道。

    崔峦眯着眼打量了陆温片刻,微微点头道:“那你等着!”

    崔峦进屋去了,没用多久便回来了,冲着陆温淡淡说道:“你走吧!我二哥不想见你!”

    “哈!哈哈!不想见我?”陆温笑了起来,声音却骤然拔高,指着崔峦的鼻子吼道:“你去给我告诉他!今天他要是不出来把话说清楚,他就别想走出嘉兴城!”

    崔峦静静地看着陆温,有种想笑的冲动,忍了忍,终究还是笑了出来。

    回过头去,冲着几位兄弟笑道:“大伙儿听见没?人家在威胁咱们呢!”

    “你们说,咱们有多久没听到这样的威胁了?”

    “有些日子了!”

    “那你们说,那些威胁过咱们的人现在都怎么样了?”

    “不记得,大概都死了吧!”

    崔峦微微点头,转过来看陆温,轻笑道:“这位……陆老爷是吧,你既然说自己是我二哥的伯父,那也算有点香火情了!”

    “刚才说过的话,我就当没听见,你请回吧!”

    陆温冷眼看着少年的们对话,心中怒极,双拳紧握,冲着少年们咬牙道:“那要是你们听见了呢?”

    崔峦敛了笑,淡淡道:“我们这些弟兄吧,脾气不太好!既然听到了,当然要做点事,还望陆老爷千万不要觉得我们兄弟太幼稚才好!”

    说着朝身后招了招手,一名少年走上前来,手里提溜着一个石锁。

    石锁看不出轻重,只在少年的手中上下翻飞。

    “呯”的一声,石锁砸在地上,砸出一个不浅的坑。

    少年人又弯腰将石锁捡了起来,轻轻一翻手腕,石锁飞了起来。

    等到石锁再次落下时,少年人一拳轰了出去。

    “砰”的一声,那石锁竟轰然炸开!

    石屑飞溅开来,打在陆温脸上,划出几道口子,鲜血很快便流了出来。

    “好!很好!”陆温淡淡地点头,没有撂狠话,只是转身走了。( )

第十四章 哪来这么多高人?

    含怒而去,出了客栈之后,马车中的陆温脸色一片阴沉。

    寂静的氛围保持了很久,陆温略显疲惫的声音才再次响了起来:“去做几件事!”

    老管家连忙微躬上身。

    “第一件,立刻派人去打探所有关于琉球的消息,所有!必要的时候派人亲自去走一趟。”

    老管家连忙点头。

    “第二件,去查一查那个海峰的底细,干净的不干净的都要!”

    老管家抬头,直说道:“关于那个海峰,老奴这里倒是知道不少!”

    陆温轻抬眼帘,目光转了过来:“说!”

    “那海峰父亲早亡,家中只有一名老母,有十几亩地,吃穿倒是不愁,但也不富裕,听说钱也收,可都是例份,没有过火。另外为人豪爽,口碑倒是不差……”

    陆温面无表情。

    老管家便继续说道:“和衙门里的人关系处得不错,之前几任县尊也有想动他换上自己人,但都不了了之,至于现在这位常大人……”

    陆温微微颔首,以示明了。

    这个常洪兆来头不小,志不在嘉兴,捕头是谁他都无所谓,只要不给他惹事就行。

    原本事情是好办的,那个海峰;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捕头,常洪兆不敢因此逆了陆家的意。但如今,钱家、吴家还有这个不知根底的琉球节度使都冒了出来,无论常洪兆到时做出怎样的决定,陆家也同样对其无可奈何。

    解铃还须系铃人,陆温打算先从海峰这个挑起事端的人身上下手!

    “海峰这些天都在牢房。派人去他家,把他那个老母亲接过来!”

    “好!”老管家缓缓点头。

    “对了!”老管家忽然又想到了一事,连忙汇报道:“这个海峰前些天刚和咱们村里的一个姑娘定了亲!”

    陆温双眼一亮,嘴角微扬:“很好!回头你备上些礼物,用我的名义送过去!”

    “我晓得了!”

    明面上的事布置完了,但想起刚才在客栈里遇到的事,陆温的心中又没来由的一阵不安。

    “还有最后一件事!去馒头岭找一找候大当家吧……”

    老管家一脸惊愕,犹疑道:“这……真的有这个必要吗?”

    “有备,无患吧!”

    “好的,老奴会去的!”

    ……

    眼前这件事,说起来麻烦,其实也简单。

    尤其对于海峰来说,原本就不是一件复杂的事,豪门公子奸**良家妇女的狗血情节几乎每天都在上演。

    一腔正气救不了天下人,但心中存了执念,竟管知道艰难,海峰还是义无反顾的去做了。

    本来抓到人之后还需要不少的布置,但如今有人出来顶住了最艰难的部分,海峰自然更不会有半途而废的想法。

    过了一晚上,陆文圭醒了过来,是被冬日里的寒气冻醒的。

    “海!峰!!!”牢房本就阴冷,在里面才呆了一晚,陆文圭便着凉了,但当他醒来发现自己所处的环境后,便好似一只受了伤的野兽一般。

    “你!你!你!好!很好!好得很啊!”陆文圭肝火一升,受了寒的身子踉跄一步,脑袋变得昏昏沉沉,但却依旧咬牙切齿道:“不错!有本事啊!竟然真让你抓进来了!好啊!哈哈!老子还真没住过牢房,托你的福让老子体验一把也好!你给我记住!给我等着……”

    牢房门外的海峰就那么站着,静静地看着里面的陆文圭拖着软弱无力的身子踱步,不时摔上一跤,再挣扎着爬起。

    海峰脸上那好似笼中牲畜一般的眼神让海峰十分不爽,怒火直冒,却又真的力不从心。

    脑袋越来越沉,脚步越来越重。

    就在这时,一名衙役跑了进来,对着海峰耳边轻声细语一番后便转身走了。

    海峰看着牢中的陆文圭,笑着说道:“县尊大人已经下令了,明日升堂审理陆公子的案子。陆公子还是好好休息休息吧!省点力气,明日过堂的时候也好和苦主对峙!”

    “哼哼!”陆文圭只是冷笑,看向海峰的眼神带着说不出的怨念。

    ……

    陆温吩咐下来之后,那老管家很快便动了起来。

    夜色还未降临,几道人影便出现在海峰家的小院内。

    几间屋子飞快转了一遍。

    “大哥,没人!”

    “大哥,这边也没人!”

    ……

    那领头的汉子皱起了眉头,喃喃道:“海峰那老母都六十多了,怎么会不在?”

    “大哥,人既然不在,咱们还是快走吧!”

    “不错!如今天还没全黑,这条街上人也不少,要是被人看见就不好了!”

    那领头的汉子也是果决之人,一见事不可为便也没有犹豫,低声唤道:“我们撤!”

    这边人一走,院墙的一处角落,柴老现出了身形。

    然而不等他跟上去,西面却仿佛传来一道窥探的目光。

    柴老转身望去,透过重重的院落、墙壁,城西小观里的老道低下了头,轻叹一声,转身走了。

    柴老没来由的心中一突,放弃了跟踪,转而快步朝客栈而回。

    客栈那**的小院里,崔峦等人还是淬炼着身体。

    眼见柴老急冲冲赶回,崔峦问道:“柴老,出啥事了?这么急!”

    “我都想直接飞回来!”柴老抱怨一句。

    “啊?”崔峦微惊,连忙问道:“真出事了?”

    “不跟你扯了!大东家呢?”柴老摆摆手,连忙问道。

    崔峦指了指身后的屋子,说道:“房间里,跟二哥下棋呢!”

    “那行!你们接着练,我自己进去!”说完便径直朝屋内走去。

    “不是,到底出了啥事啊?”

    ……

    门被推开,冷风卷着屋外的积雪飞了进来。

    “关门!快关门!”许辰抬起头来,皱着眉头说道。

    “诶!”柴老随手将门带上。

    棋盘对面的陆浩轻笑道:“身上穿着符纹内甲也会怕冷?”

    “怕冷是心理作用好吧!”许辰夹起一粒棋子放了下去,侃侃道:“这年头的屋子保暖效果实在太差了!等回头去了长安,必须得弄一套制暖系统给安上,不然北边的日子还怎么过啊!”

    陆浩抬起头来,颇为无语的看着许辰,半天才冒出一句话来:“你是真有钱啊!”

    “这话说的,就算再缺灵石也不能怠慢了自己不是!”许辰微微笑道:“这就好比你喜欢逛青楼找姑娘一样!我呢,不好这口,就注重一下生活品质而已!”

    “谁喜欢找姑娘了!”陆浩争辩道:“我那只是去解决个人需要好不好?不然怎办?自己动手?那也太没品了!要不然像你一样?隔三差五换条内裤、洗次床单?”

    “你……”许辰顿时气结。

    “我什么我!”陆浩趾高气昂道:“你知不知道,你那些内裤、床单最后都是谁在洗?”

    “谁啊?”许辰抬头,带着疑惑。

    “还谁啊……我妹!”陆浩恨声道:“那丫头长这么大都没帮我这个亲哥洗过衣服、做过饭!”

    “哈哈!这说明我比你亲!”

    兄弟二人一边下棋一边相互调侃,站在一旁的柴老神色焦急。

    许辰将目光转了过来,笑着问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出事了!”柴老神色凝重道。

    “哦?”许辰露出一丝好奇:“陆温最多出动几个江湖草莽罢了,能出什么事?”

    柴老摇头,肃然道:“不是陆温的人!是城西的一间道观,里面……”

    “哦,你说的是那个老道士啊!”许辰恍然,淡淡说道。

    柴老猛地抬头,一脸惊奇地问道:“大东家早就知道了?”

    “知道的不多!”许辰又下了一子,淡淡回道:“我也只是猜他有些不凡,没想到倒是真的不简单!”

    “你们说,怎么这些不简单的家伙不是道士就是和尚?是出家人都喜欢这个调调呢,还是这帮家伙都好世外高人这一口?”

    陆浩蹙着眉头想着棋,心不在焉地回道:“应该都有吧!有点本事的人总是觉得自己和凡人不一样,而出家人原本就和世俗不一样!大概他们觉得这样会方便很多吧,便于隐藏!”

    “隐藏?”许辰笑道:“现在我一看见和尚道士心里马上就突突,这还怎么隐藏?”

    对面的陆浩抬起头来,白了他一眼,斥道:“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变态啊!一进道观寺庙就不安好心,当心佛祖、老君显灵,降一道雷劈了你!”

    “呵呵,真要有佛祖、老君什么的那倒好了!”许辰呵呵一笑:“出了事有他们这些高个子扛着,我也不用像现在这么累了!”

    说着,这才转头看向柴老,问道:“那老道士什么修为?”

    柴老只顾摇头:“不知道,看不出来!”

    “看不出来?”许辰立马抬头,一脸的惊讶,继而碎碎念道:“要不要这么玩我?我才刚准备装装大爷啊!”

    抱怨一阵后,许辰收拾了小情绪,看着柴老肃然道:“他给你的感觉更像谁?慧能和尚?万安?还是当初那个海上飞走的家伙!”

    “这个……也不清楚!”柴老低下脑袋,歉意道:“只看了一眼那老道就转身了,老奴修为浅薄,所以……”

    “行了!行了!”许辰有些心烦,摆着手说道:“今晚加强警戒,明天就让姓常的把案子了了,咱们马上就走!”( )

第十五章 罪与罚

    【写这一章真的要庆幸当年上《中国法制史》的时候没有睡觉,嘿嘿……】

    第二天的事情就比较简单了,陆温察觉的慢了,所有的应对都显得苍白无力。←小,

    衙门升堂了,却没有公开,常洪兆这点面子还是要给陆家的,至于海峰,只为践行心中的那一杆秤,做错了事就要受到惩罚,是否大白天下、是否受人敬仰,他并不在乎。

    就像他心中早已预料到的那样,陆家村那位姑娘的老父昨晚找到了他,把之前送去的彩礼退了回来。

    海峰有些伤感,但也仅仅片刻,说牺牲有些矫情,后悔也谈不上,要是问一个俗套的问题,若有重来的机会是否会再次选择……或许会吧!

    说起来,海峰并不是那种非黑即白的人,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也不会为了惩罚一个算不上穷凶恶极的豪门公子而去用一些阴诡的手法。

    海峰追求公平,也尊重律法,但心中的正义却又没有束缚在朝廷律法的条条框框中,换个超越时代的词来形容,或许可以称之为“积极的实体真实主义”。

    陆文圭被带上了公堂,原告的位置上除了那被他糟蹋过后自缢身亡的姑娘的父母外还有钱景文和吴温宏两人,陆浩没来,他不想让滢滢再想起那段不愉快的回忆,许辰有自己的办法解决这件事。

    但仅仅吴家和钱家便足以让常洪兆认清形势了!

    虽然依旧没能想明白吴家和钱家的目的,但嘉兴不过是他常洪兆的一块跳板,陆家的影响力再深厚,也仅仅只在平湖而已,而吴家和钱家却不一样。

    和陆家之间的那点流水情谊也只够让他不大开衙门过堂以及在过堂时对陆文圭好一点了。

    从牢房到衙门之间,陆文圭的心中充满了怨愤,想着明天出去之后该怎样弄死海峰,还有前天揍过自己的陆浩等人,再把他那所谓的妹妹玩死。

    但上了公堂之后,吴温宏脸上的浅笑、钱景文脸上的淡然以及自家父亲脸上的阴沉和无奈,让他呆了好一阵子。

    陆文圭是个聪明人,因为聪明和家势让他显得很嚣张,但换言之,这不过是一种底气的宣泄,并不能掩盖他智慧的光芒。

    只看了一眼堂上的局势,他便将心中的怨愤深深掩埋了,包扎好的脸上露出一抹冷漠的轻笑,时而扯动伤口,让那抹笑看上去有些怪异、狰狞。

    只是公堂上的人除了那对受了伤的普通夫妇外,余者皆不会因为他脸上的笑而心生异感。

    整个审理的过程机械且无趣,常洪兆头一次如此认真的行使着自己一县主官的权力,头一次一丝不苟的将审案的每一个步骤做到让人无话可说。

    吴温宏的小妾确实被人掳了过来,迷晕之后就藏在一笑楼的后院,当初那个引路的女子便是要将酒醉之后的陆文圭带去,然后在他正准备动手却还没有动手的时候,会有人恰到好处的出现……

    吴温宏心里很清楚这不是陆文圭做的,也能猜到谁在后面布置了这个局,但他不生气,一点也不!反倒有些欣喜!

    且不说那小妾还没有被玷污,就算被人玩了又怎样?扔了就是!相比可能得到的好处,一个漂亮的小妾算得了什么?

    有人牵了头,尽管随后收手了,但对于吴温宏来说,摆平这些漏洞并不难。

    本就是发生过的事,一应痕迹都在,吴温宏又占了个先机,常洪兆尽管想为陆文圭脱了这罪名,但面对吴温宏炮制出来的证据也显得有心无力。

    至于钱景文那玩笑般的指控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他不缺钱,要的只是一个态度!

    如此,陆家自然也不可能自降身份像个泼妇一样去谩骂或是做些无谓的争辩,这种事即便判了也只是赔钱而已,钱景文想要恶心陆家,这口气暂时先忍了便是。

    一场原本该风云激荡的交锋却显得无趣和沉闷!陆温从一开始便失去了先机,看错了形势,暗地里做了最坏准备的他除了阴沉着脸外全程没有说一句话。

    而心知自己绝对不会因此丧命的陆文圭在公堂之上也显得相当配合。

    错便错了,输了一阵认输便是!世家大族的子弟从很早开始便已经懂了来日方长的道理。

    唐袭隋律,以《开皇律》为蓝本,逐渐修改、补订属于自己的律法。

    李渊称帝后,放宽了隋朝末期的刑罚,“高祖既平京城,约法为十二条。惟制杀人、劫盗、背军、叛逆者死,余并蠲除之。”

    其后,太宗李世民命长孙无忌等人修订《贞观律》,等到高宗永徽二年,长孙无忌、李绩等在《贞观律》基础上修订,如将原《贞观律》名例篇中的“言理切害”,更为“情理切害”,并作郑重说明:“旧律云言理切害,今改为情理切害者,盖欲原其本情,广思慎罚故也。”最终,奏上新撰律十二卷,是为《永徽律》。

    鉴于当时中央、地方在审判中对法律条文理解不一,每年科举考试中明法科考试也无统一的权威标准的情况,唐高宗在永徽三年下令召集律学通才和一些重要臣僚对《永徽律》进行逐条逐句的解释,“条义疏奏以闻”,继承汉晋以来,特别是晋代张斐、杜预注释律文的已有成果,历时一年,撰《律疏》三十卷奏上,与《永徽律》合编在一起,于永徽四年十月经高宗批准,将疏议分附于律文之后颁行。计分十二篇,共三十卷,称为《永徽律疏》。

    《永徽律疏》第一卷《名例律》中记载了五刑制度,由轻到重分别为:笞、杖、徒、流、死,五刑。

    笞刑五条,自笞十至五十;杖刑五条,自杖六十至杖一百;徒刑五条,自徒一年,递加半年,至三年;流刑三条,自流二千里,递加五百里,至三千里;死刑二条:绞、斩;大凡二十等。

    贵族享有律法上的特权即“八议”,一曰议亲,二曰议故,三曰议贤,四曰议能,五曰议功,六曰议贵,七曰议宾,八曰议勤。

    像五品以上的官爵,以及皇太子妃大功已上亲,若是犯死罪,需由皇上来裁决,流罪已下就减一等。

    九品以上的官位祖父母、父母、妻子、儿子、孙子犯了流罪已下,可以听赎。

    听赎的意思是被判应受笞杖徒之刑的,可以交纳财物赎罪。其赎法是笞十,赎铜一斤,杖一百,则赎铜十斤。自此已上,递加十斤,至徒三年,则赎铜六十斤。

    也不是什么贵族都享有此特权,犯“十恶”着不能“八议”。谋反,谋大逆,谋叛,谋恶逆,不道,大不敬,不孝,不睦,不义,内乱等为“十恶”。

    又七十以上,十五以下的以及残疾人病人,犯流罪以下可以听赎,八十以上,十岁以下以及残疾人病人,犯杀人应该死刑的可以请皇上裁决;若涉及偷盗伤人的可以听赎。九十以上,七岁以下的,即使有死罪,也不能行刑。

    具体到陆文圭这个案子,死刑当然够不上,“慎杀”的思想贯彻了整部唐律,即便是陆文圭这个对刑律不甚了解的世家公子,也同样知道想要在明面上靠玩弄律法弄死一个人有多大的难度。

    奸**为重罪,以流刑为起刑点,至于受辱之后自尽则不能影响罪名的成立,最多作为加重量刑的情节。

    强掳妇女则算轻罪,虽有奸**目的,但唐律不像现代刑法一样讲究犯罪目的和犯罪时的主观心态,由于奸**的结果没有出现,罪名依旧未变,只能判作徒刑。

    而陆家三十多年前出过宰相,可以适用听赎的特权。

    常洪兆明法一科学得不算好,但衙门里自由专门的刀笔吏书写卷宗并且提出拟判的罪与罚。

    那小吏当然是嘉兴本地人,即便昨日陆温不曾派人拜访,这人也不可能胆敢得罪陆家这个本地的豪族。

    所以陆文圭最终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没有拖延一天。

    “流二千里,徒一年半,赎铜三十斤,并赔偿钱家损失、丧葬费以及医药费若干……”

    唐律中的数罪并罚不像现代这样在单个刑期之上、总和刑期之下判决,而是类似欧美那样简单相加,超过前刑五等后便转化为更严重的刑种。

    流刑二千里,流刑的地点却可以选择,往南一路下去都是东南海商的势力范围,往西往北都是不错的选择,尤其对于已经做了准备的陆温来说。

    钱景文和吴温宏两人对唐律同样不算很了解,常洪兆最后的判决对他们这些习惯了特权的豪门公子而言已算极重的处罚了。

    做到这一步,该送的人情也差不多了,再多一则在明面上已不可能,再则也容易与陆家结下死仇。无缘无故之下,将一个名门望族逼到这般境地,会在所有世家豪门心中留下一个不饶人的印象,这对任何一个家族都绝没有好处。

    面对“所谓的”刑罚,陆文圭并不在意,既然没死,走个几千里又算得了什么?( )

第十三章 怒十火

    “我今天来,也是告状的!”钱景文在笑,对陆温笑。

    “你说什么?”陆温站了起来,怒极反笑道:“你也要告状?”

    “哈!你要告谁?也是我儿子?”

    钱景文微笑点头:“是的!”

    “哈哈哈哈……你要告他什么?他也抢了你的女人?”陆温大笑几声,眯着眼,目光阴沉的盯着钱景文。

    钱景文淡淡一笑:“这倒没有,我还没成亲也没娶妾。”

    “是吗?那你想告他什么?”陆温冷笑道。

    “是这样的!”钱景文转眼看向常洪兆,淡然道:“昨晚我在一笑楼办了个诗会,请了些朋友过去。常大人你是知道的,我们钱家排场大,所以带了些古物过来,比如酒尊、酒皿什么的,附庸风雅嘛!”

    “东西呢,也不算太稀罕,商代的!”钱景文一笑,说道:“后来也可能是陆公子喝多了不小心,就给砸坏了几个!”

    “按说也是小事,但那东西毕竟用惯了,有感情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陆温大笑着。

    陡然间,陆温止了笑,恶狠狠地盯着钱景文,咬牙道:“说个数,我赔你!”

    钱景文浅浅一笑:“我们家姓钱,姓了几百年的钱,你觉得我像缺钱的人吗?”

    “公道!也就要个公道而已!”

    陆温不再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看看钱景文也看看吴温宏,头点了起来。

    “好!好!好!你们这是在欺我陆家无人啊!”

    说完便转头看向一脸凝重的常洪兆,冷冷笑道:“常大人,这事儿,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转身便走。

    常洪兆想起身送一送,可看到客厅里安安静静坐着的另外两个人却一点心思也没了。

    钱景文转头看了过来,笑着说道:“证物稍后我便差人送来!”

    “这会儿也就不打扰常大人审案了,告辞!”

    “我也告辞,常大人要核对证物,通知一声就行!”吴温宏招呼一声后便也起身离去。

    人去厅空,主位上的常洪兆却还是静静的坐在那,脸上的震惊已然渐渐消失,但那份疑惑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爹,吴家和钱家的人来家里干嘛?”常云见客人走后许久,父亲却一直没有出来,便径直走了进来。

    想事想得入神的常洪兆抬头看了看儿子,喃喃道:“云儿,你说,我们是不是漏掉了什么?”

    “啊?爹,你在说什么?”

    常洪兆轻轻一叹,微微摇头。

    ……

    钱景文二人离了常府,大街上,钱景文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身旁的吴温宏,笑着说道:“看来今后这吴家的家主之位非吴兄莫属了!”

    吴温宏矜持地笑笑:“钱兄说笑了,小弟哪有这本事?别人怎么说,我就怎么做罢了!”

    钱景文“哈哈”一笑,说道:“当家主的嘛,眼光够准就行!”

    吴温宏也笑了:“钱兄的眼光倒一直不错!”

    二人打趣一阵,出了这条街后便分道走了。

    离了常府之后,陆温心中的怒火渐渐熄灭,继而涌出的同样也是深深的疑惑。

    吴家和钱家的表态实在太让人意外了!

    吴家还好,离得不远,两家之间还时常有些来往,说是世交也可以。有来往便也有纷争,大家族那点事说来说去也就是利字当头,自然不可能有永远的朋友或永远的敌人。

    可那扬州的钱家,在这之前和陆家之间几乎没有半点交集,如今却突然站到了自家的对立面上,这恶感来得未免太突兀了!

    “一个码头而已,至于弄得这么不死不休吗?”

    陆温想不通,完全想不通!

    这样的落井下石对钱家有什么好处?难不成害了我家的人,还想让我恭恭敬敬的把地交出去?

    把我陆家当什么了!

    嘉兴县的大街不多,从县衙出来之后陆温的马车便沿着县城中心的主干道向城门走去。

    走了没多久,透过偶尔飘起的帘子看到不远处的前头正停着一辆马车,马车上的帘子一样被风吹起,露出一张精致的脸。

    绮兰姑娘本觉得这回自己的归宿该是陆家或吴家的公子,只是不曾想,半天不到的功夫,原本为自己准备的这辆马车却停在了一间客栈的门前。

    一停,便是半个多时辰!

    她不知道客栈里面住的是谁,陆家那位公子如今被衙门的人带走了,估计不会在这,至于那吴家的公子在嘉兴城有自家的院子更不可能住在这。

    绮兰不懂家主把自己送来此处的用意,她甚至连自己将要面对的人是谁都不清楚。

    原本觉得确定的命运又在这一刻变得浮动起来。

    沈元从客栈里走了出来,走到绮兰这辆马车前,冲着钱家那位管事淡淡说道:“钱老爷的话我跟大哥说了,这姑娘二哥也不要,你们走吧!”

    说完,便转身走了。

    车子里的绮兰没见过沈元,透过微微掀起的帘子向外看,只觉得这少年人的年纪过于小了。

    身为花魁,看人的本事自然不缺,虽只是一眼,但沈元身上那股沉稳与自信绮兰以往只在那些年长的大人物身上见到过。

    当然家主的身上也有,甚至更浓郁一些。但钱家是什么地方?家主又是什么人?

    这个年轻人到底是谁?他身后的大哥、二哥又是何方神圣?

    昨夜的诗会,绮兰从头到尾也只在姓于的才子挑衅陆浩时朝着陆浩这里望了一眼,等到原本该有些表现的时候,陆浩他们又匆匆下楼了。

    至于在那四楼走廊上发生的事,身为花魁的绮兰自然不会像那些俗人一般跑去当看客。

    便是陆文圭被捕快带走的事也是她事后从别人的闲谈中得知的。

    沈元走了,带着绮兰的疑惑。

    而从她车边经过,原本只是惊鸿一瞥的美艳,等看到沈元出现的时候,曾经在陆家见过他一面的陆温这才感觉似乎抓到了一些东西。

    “停车!”陆温出声唤住了车夫,随即对同车的老管家说道:“去打听下那车里的女人是谁,再去客栈里打听下陆浩那些人是不是住在里面!”

    “好的!”老管家不明深意,但也很快下了马车。

    事情不难打听,钱家那管事没见过陆温的老管家,来这里把花魁姑娘送出去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相反,听钱弘大管家话里话外的意思,反倒有意将此事宣扬开来,这名深得器重的管事自然没有保留什么。

    等到老管家回来之后将事情对陆温说了一遍后,陆温心中的疑云这才猛地被切开了一道口子。

    “走!去见见陆浩!”

    话语中含着怒火,陆温气势汹汹地下了马车,径直朝客栈走去。

    许辰等人包下了这间客栈后面的几间单独院子,那店里的小厮不知陆温是谁,但开门做生意的,陆温身上那一套名贵的衣衫便足够得到他的热情了。

    把人领到许辰等人的院子后,陆温不等他走开便大步走进了院子。

    “陆浩,给我出来!”怒火中烧的陆温自然不会有什么好的态度。

    院子里有几名少年正在锻炼,光着膀子,露出一身强壮的肌肉。

    崔峦迎了上来,问道:“你是谁,找我二哥有什么事?”

    来者不善,这点东西崔峦哪会看不出来?只是眼前这个脚步虚浮、身材瘦削的中年人实在让他提不起戒心。

    “我?我是他二伯!赶紧把他给我叫出来!”陆温吼道。

    崔峦眯着眼打量了陆温片刻,微微点头道:“那你等着!”

    崔峦进屋去了,没用多久便回来了,冲着陆温淡淡说道:“你走吧!我二哥不想见你!”

    “哈!哈哈!不想见我?”陆温笑了起来,声音却骤然拔高,指着崔峦的鼻子吼道:“你去给我告诉他!今天他要是不出来把话说清楚,他就别想走出嘉兴城!”

    崔峦静静地看着陆温,有种想笑的冲动,忍了忍,终究还是笑了出来。

    回过头去,冲着几位兄弟笑道:“大伙儿听见没?人家在威胁咱们呢!”

    “你们说,咱们有多久没听到这样的威胁了?”

    “有些日子了!”

    “那你们说,那些威胁过咱们的人现在都怎么样了?”

    “不记得,大概都死了吧!”

    崔峦微微点头,转过来看陆温,轻笑道:“这位……陆老爷是吧,你既然说自己是我二哥的伯父,那也算有点香火情了!”

    “刚才说过的话,我就当没听见,你请回吧!”

    陆温冷眼看着少年的们对话,心中怒极,双拳紧握,冲着少年们咬牙道:“那要是你们听见了呢?”

    崔峦敛了笑,淡淡道:“我们这些弟兄吧,脾气不太好!既然听到了,当然要做点事,还望陆老爷千万不要觉得我们兄弟太幼稚才好!”

    说着朝身后招了招手,一名少年走上前来,手里提溜着一个石锁。

    石锁看不出轻重,只在少年的手中上下翻飞。

    “呯”的一声,石锁砸在地上,砸出一个不浅的坑。

    少年人又弯腰将石锁捡了起来,轻轻一翻手腕,石锁飞了起来。

    等到石锁再次落下时,少年人一拳轰了出去。

    “砰”的一声,那石锁竟轰然炸开!

    石屑飞溅开来,打在陆温脸上,划出几道口子,鲜血很快便流了出来。

    “好!很好!”陆温淡淡地点头,没有撂狠话,只是转身走了。(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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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条普通人历经岁月后最终成为领袖,带领人们走出遗弃之地的路......追寻的不是权利,也不是美色,而是我们曾经拥有如今却深埋荒野的那种包容万千的气魄,那苦难后依旧怀揣着的希望,以及内心深处早已被现实磨灭的那一抹关于梦想的悸动。万幸!上苍给了他一个寻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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