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罪与罪罚
【写这一章真的要庆幸当年上《中国法制史》的时候没有睡觉,嘿嘿……】
第二天的事情就比较简单了,陆温察觉的慢了,所有的应对都显得苍白无力。
衙门升堂了,却没有公开,常洪兆这点面子还是要给陆家的,至于海峰,只为践行心中的那一杆秤,做错了事就要受到惩罚,是否大白天下、是否受人敬仰,他并不在乎。
就像他心中早已预料到的那样,陆家村那位姑娘的老父昨晚找到了他,把之前送去的彩礼退了回来。
海峰有些伤感,但也仅仅片刻,说牺牲有些矫情,后悔也谈不上,要是问一个俗套的问题,若有重来的机会是否会再次选择……或许会吧!
说起来,海峰并不是那种非黑即白的人,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也不会为了惩罚一个算不上穷凶恶极的豪门公子而去用一些阴诡的手法。
海峰追求公平,也尊重律法,但心中的正义却又没有束缚在朝廷律法的条条框框中,换个超越时代的词来形容,或许可以称之为“积极的实体真实主义”。
陆文圭被带上了公堂,原告的位置上除了那被他糟蹋过后自缢身亡的姑娘的父母外还有钱景文和吴温宏两人,陆浩没来,他不想让滢滢再想起那段不愉快的回忆,许辰有自己的办法解决这件事。
但仅仅吴家和钱家便足以让常洪兆认清形势了!
虽然依旧没能想明白吴家和钱家的目的,但嘉兴不过是他常洪兆的一块跳板,陆家的影响力再深厚,也仅仅只在平湖而已,而吴家和钱家却不一样。
和陆家之间的那点流水情谊也只够让他不大开衙门过堂以及在过堂时对陆文圭好一点了。
从牢房到衙门之间,陆文圭的心中充满了怨愤,想着明天出去之后该怎样弄死海峰,还有前天揍过自己的陆浩等人,再把他那所谓的妹妹玩死。
但上了公堂之后,吴温宏脸上的浅笑、钱景文脸上的淡然以及自家父亲脸上的阴沉和无奈,让他呆了好一阵子。
陆文圭是个聪明人,因为聪明和家势让他显得很嚣张,但换言之,这不过是一种底气的宣泄,并不能掩盖他智慧的光芒。
只看了一眼堂上的局势,他便将心中的怨愤深深掩埋了,包扎好的脸上露出一抹冷漠的轻笑,时而扯动伤口,让那抹笑看上去有些怪异、狰狞。
只是公堂上的人除了那对受了伤的普通夫妇外,余者皆不会因为他脸上的笑而心生异感。
整个审理的过程机械且无趣,常洪兆头一次如此认真的行使着自己一县主官的权力,头一次一丝不苟的将审案的每一个步骤做到让人无话可说。
吴温宏的小妾确实被人掳了过来,迷晕之后就藏在一笑楼的后院,当初那个引路的女子便是要将酒醉之后的陆文圭带去,然后在他正准备动手却还没有动手的时候,会有人恰到好处的出现……
吴温宏心里很清楚这不是陆文圭做的,也能猜到谁在后面布置了这个局,但他不生气,一点也不!反倒有些欣喜!
且不说那小妾还没有被玷污,就算被人玩了又怎样?扔了就是!相比可能得到的好处,一个漂亮的小妾算得了什么?
有人牵了头,尽管随后收手了,但对于吴温宏来说,摆平这些漏洞并不难。
本就是发生过的事,一应痕迹都在,吴温宏又占了个先机,常洪兆尽管想为陆文圭脱了这罪名,但面对吴温宏炮制出来的证据也显得有心无力。
至于钱景文那玩笑般的指控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他不缺钱,要的只是一个态度!
如此,陆家自然也不可能自降身份像个泼妇一样去谩骂或是做些无谓的争辩,这种事即便判了也只是赔钱而已,钱景文想要恶心陆家,这口气暂时先忍了便是。
一场原本该风云激荡的交锋却显得无趣和沉闷!陆温从一开始便失去了先机,看错了形势,暗地里做了最坏准备的他除了阴沉着脸外全程没有说一句话。
而心知自己绝对不会因此丧命的陆文圭在公堂之上也显得相当配合。
错便错了,输了一阵认输便是!世家大族的子弟从很早开始便已经懂了来日方长的道理。
唐袭隋律,以《开皇律》为蓝本,逐渐修改、补订属于自己的律法。
李渊称帝后,放宽了隋朝末期的刑罚,“高祖既平京城,约法为十二条。惟制杀人、劫盗、背军、叛逆者死,余并蠲除之。”
其后,太宗李世民命长孙无忌等人修订《贞观律》,等到高宗永徽二年,长孙无忌、李绩等在《贞观律》基础上修订,如将原《贞观律》名例篇中的“言理切害”,更为“情理切害”,并作郑重说明:“旧律云言理切害,今改为情理切害者,盖欲原其本情,广思慎罚故也。”最终,奏上新撰律十二卷,是为《永徽律》。
鉴于当时中央、地方在审判中对法律条文理解不一,每年科举考试中明法科考试也无统一的权威标准的情况,唐高宗在永徽三年下令召集律学通才和一些重要臣僚对《永徽律》进行逐条逐句的解释,“条义疏奏以闻”,继承汉晋以来,特别是晋代张斐、杜预注释律文的已有成果,历时一年,撰《律疏》三十卷奏上,与《永徽律》合编在一起,于永徽四年十月经高宗批准,将疏议分附于律文之后颁行。计分十二篇,共三十卷,称为《永徽律疏》。
《永徽律疏》第一卷《名例律》中记载了五刑制度,由轻到重分别为:笞、杖、徒、流、死,五刑。
笞刑五条,自笞十至五十;杖刑五条,自杖六十至杖一百;徒刑五条,自徒一年,递加半年,至三年;流刑三条,自流二千里,递加五百里,至三千里;死刑二条:绞、斩;大凡二十等。
贵族享有律法上的特权即“八议”,一曰议亲,二曰议故,三曰议贤,四曰议能,五曰议功,六曰议贵,七曰议宾,八曰议勤。
像五品以上的官爵,以及皇太子妃大功已上亲,若是犯死罪,需由皇上来裁决,流罪已下就减一等。
九品以上的官位祖父母、父母、妻子、儿子、孙子犯了流罪已下,可以听赎。
听赎的意思是被判应受笞杖徒之刑的,可以交纳财物赎罪。其赎法是笞十,赎铜一斤,杖一百,则赎铜十斤。自此已上,递加十斤,至徒三年,则赎铜六十斤。
也不是什么贵族都享有此特权,犯“十恶”着不能“八议”。谋反,谋大逆,谋叛,谋恶逆,不道,大不敬,不孝,不睦,不义,内乱等为“十恶”。
又七十以上,十五以下的以及残疾人病人,犯流罪以下可以听赎,八十以上,十岁以下以及残疾人病人,犯杀人应该死刑的可以请皇上裁决;若涉及偷盗伤人的可以听赎。九十以上,七岁以下的,即使有死罪,也不能行刑。
具体到陆文圭这个案子,死刑当然够不上,“慎杀”的思想贯彻了整部唐律,即便是陆文圭这个对刑律不甚了解的世家公子,也同样知道想要在明面上靠玩弄律法弄死一个人有多大的难度。
奸**为重罪,以流刑为起刑点,至于受辱之后自尽则不能影响罪名的成立,最多作为加重量刑的情节。
强掳妇女则算轻罪,虽有奸**目的,但唐律不像现代刑法一样讲究犯罪目的和犯罪时的主观心态,由于奸**的结果没有出现,罪名依旧未变,只能判作徒刑。
而陆家三十多年前出过宰相,可以适用听赎的特权。
常洪兆明法一科学得不算好,但衙门里自由专门的刀笔吏书写卷宗并且提出拟判的罪与罚。
那小吏当然是嘉兴本地人,即便昨日陆温不曾派人拜访,这人也不可能胆敢得罪陆家这个本地的豪族。
所以陆文圭最终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没有拖延一天。
“流二千里,徒一年半,赎铜三十斤,并赔偿钱家损失、丧葬费以及医药费若干……”
唐律中的数罪并罚不像现代这样在单个刑期之上、总和刑期之下判决,而是类似欧美那样简单相加,超过前刑五等后便转化为更严重的刑种。
流刑二千里,流刑的地点却可以选择,往南一路下去都是东南海商的势力范围,往西往北都是不错的选择,尤其对于已经做了准备的陆温来说。
钱景文和吴温宏两人对唐律同样不算很了解,常洪兆最后的判决对他们这些习惯了特权的豪门公子而言已算极重的处罚了。
做到这一步,该送的人情也差不多了,再多一则在明面上已不可能,再则也容易与陆家结下死仇。无缘无故之下,将一个名门望族逼到这般境地,会在所有世家豪门心中留下一个不饶人的印象,这对任何一个家族都绝没有好处。
面对“所谓的”刑罚,陆文圭并不在意,既然没死,走个几千里又算得了什么?( )
第十六章 难处
陆文圭的案子办的很快,判决一经做出,常洪兆便已指定好了押送陆文圭的差人,由海峰领着两位衙役亲自押送。
流三千里,流放的地点却很有意思,平凉郡,位处长安西北,要去平凉必经长安。
这么个结果,自觉人情已到的吴家和钱家都没有出力,暗有依仗的陆温也没有出力,至于许辰,从来就没把这事当成一件事。
比起陆文圭这个富家公子,城西道观里的那个老道士才更让他在意。
在客栈里纠结了半天,终究一咬牙、一跺脚:“跟我走,再去会会那个老道士!”
“好!”崔峦随即回头招呼道:“弟兄们,抄家伙上!”
“抄你个头!又不是去打架!”
“那东西总是要带的吧,万一动起手来咋办?”
“……带上就带上吧!”
再一次出现在小道观门前,那好看的小道童看向许辰的神情依旧很不爽,板着脸,嘟嚷道:“你咋又来了?”
许辰黑着脸说道:“你们开门做生意,还不让人上门了?”
“谁说我们做生意了?”小道童跳起脚争辩道:“我们这里是方外之地,度化世人的!”
许辰撇嘴道:“那这生意更大了!忽悠全天下的人,让他们心甘情愿的给你们钱,完了张嘴随便瞎扯几句就把人打发了,你说你们这是不是无本万利的大买卖?”
“当然不是!”小道童涨红了小脸,气呼呼叫道:“你竟敢亵渎道法,你……你走!我们这里不欢迎你!”
说着便上前推许辰,小小的身子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许辰却纹丝不动。
院中的老道无奈摇头,轻叹道:“施主还是请进吧!莫要再捉弄小童!”
许辰冷哼一声,沉着脸,气呼呼地闯了进来。
老道朝着许辰身后一脸紧张的柴老淡淡地瞥了一眼,便转身向一侧的厢房走去。
许辰原地想了片刻,咬牙跟上。
入了厢房,老道淡淡笑道:“施主胆色倒是不错!”
“哼!”许辰冷笑道:“上回来的时候就看过了,这里没有阵法的波动,如今也没有!”
“哦?”老道微微惊讶,笑道:“看来你对自己阵法上的造诣很有自信嘛!”
“总要有几把刷子,不然哪里敢再来?”许辰傲然道。
老道眉头微皱,目光向外望了望,摇头轻笑:“确实,刷子还不少呢!”
许辰没有回话,只是盯着他看着。
老道沉默了一阵,张口说道:“拜托一件事行吗?”
“说!”许辰凛然道。
“帮我把海母带去长安吧!”老道淡淡道。
“啊?”许辰愣了一下,一脸讶然。
老道转眼看他,淡然道:“你不是要去长安吗?顺道把海母带去吧!朋友所托,不好食言。”
“我……你……”许辰一时无言,疑惑道:“你在说什么啊?”
老道望着他,问道:“我说的不够清楚吗?”
许辰无语道:“你就想说这些?”
老道戏谑道:“那你想让我说哪些?”
许辰闭上了嘴巴,沉默一阵,才气恼道:“海峰又不是一去不回,干啥要让他老母千里跋涉遭这个罪?”
老道一笑,有些自得道:“他回不来了!”
转眼见许辰似要争辩,便又悠悠道:“你不了解常洪兆,这一次他不了解你,下一回怕是没这么容易了……”
许辰气了,叫道:“你当搬个家这么容易吗?人家里十几亩地和房产不用处理的吗?”
许辰这好似小孩般、毫无意义的争辩让一旁的柴老有些诧异。
老道看着许辰打趣道:“这点小钱,你也缺?”
许辰深吸几口气,好一阵后才眯起双眼盯着老道,喃喃问道:“这算是交易吗?”
老道一笑,淡淡回道:“你觉得是,那便是吧!”
“……好!”许辰想了想,咬牙应下,却又不依不饶地问道:“最后一个问题,你到底什么来头?”
说话的时候,许辰的袖中,小型氧气瓶的开关已被拧开,浓郁的氧气慢慢漏了出来。
衣袖的内层,自然涂着漆黑的墨汁。
老道浑然未觉,神情依旧不变,轻笑道:“这不属于我们交易的内容!”
“交易?你有给过我什么东西吗?”许辰恼道。
“那两包花茶,你不是已经拿回去了吗?”老道一脸认真地说道。
许辰低下头去,双肩微颤,咬牙切齿道:“好!成交!”
说完,便领着柴老转身离开了。
人虽已走,氧气却还在,老道耸了耸鼻头,脸上露出淡淡的困惑。
“这小子好像留了些东西啊……”
许辰走得很快,气势汹汹,非常不爽!
“岂有齿理!这该死的老杂毛嘴巴真严!”
眼见大哥不爽,从道观附近撤回的崔峦凑了上来,阴笑道:“要不要丢几个**包进去?”
“**包不要钱吗?”许辰劈头盖脸地骂道:“本来这次就亏大发了,你还想让我亏啊!”
崔峦低着脑袋,嘟嚷道:“我这不是想为大哥你出气嘛……”
“大公子,看出那老道的来路了吗?”跟在身旁的柴老见状问道。
许辰沉着脸点头:“看出一些,不是残域里的人,有点像万家的人!”
“万家?”柴老喃喃道:“这家伙的给老奴的感觉,似乎比万安还要模糊……”
“不管这些了!”许辰说道:“事情已了,咱们马上走!”
此来平湖,许辰等人只为将陆浩父亲的族谱从陆家迁出,陆文圭的事情一出,陆家老太爷心中那份模糊的感觉遂变得清晰。
陆浩留不住了,强留下去,只怕仅有的那丝香火情也要消磨干净。
将分家的一应手续办好之后,许辰等人便已没了留下去的心思。意外出现的老道也算初步摆平,对于海峰,许辰也失去了之前的兴致,如此,自不愿久留。
走的时候,陆桓也在汤山码头。出了一笑楼的事情后,陆浩对陆家已然没了半分好感,尽管陆桓多次请见,陆浩只让兄弟们一一挡了回去。
陆桓的神色有些哀怨,倒是同在码头的钱景文和吴温宏二人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二人做的事,许辰并不在乎,但这份态度人家既然已经表达出来了,自然也没有不近人情、装聋作哑的道理,左右不过是在基隆的码头上留几个船位、城区里卖几处店面的小事罢了。
所有的事似乎都在按部就班的结束,然而意外也是有的。
常洪兆特意让海峰押送陆文圭,不知是出于怎样的考虑。然而海峰却不是蠢人,身为县衙的捕头,于嘉兴一地的消息渠道还是有的,听到一些风吹草动之后,海峰竟选择与许辰等人一道离去。
人犯出了县衙,流放的过程中该走哪条路,自是押送的差人说了算,本就别有用心的常洪兆也不可能在这上面多说什么。
而许辰就更不在乎了,左右不过四个人,随意往货舱里一丢就是,一道走,有些事倒还方便许多。
只是陆浩在看见陆文圭登船后,眉头皱了起来,冲着许辰问道:“上了咱们的船那还怎么动手?”
“谁说要动手了?”
“啥?那滢滢就白让人欺负了?”
“我有说不动手吗?”
“……”
“我的意思是,没必要自己动手,很脏的好不好?”
汤山码头,某间酒楼二楼的某间屋子里,窗户半掩,正对着码头上那几艘庞然大物。
“大哥,他们都上船了,我们还怎么动手?”一名长脸汉子焦急问道。
屋里的几人赫然便是那日光顾过海家小院的几人。
那领头的汉子沉着脸,望着码头上的巨舰,涩声道:“打听清楚这群人要去哪没?”
身后一男子点头回道:“听陆家的人说是要去长安!”
“长安……”领头的汉子眉头皱的更深了。
身旁那位刚才出声的长脸汉子顿时满脸苦涩:“大哥,这活咱们接不下了!”
“我们都是陆上混饭吃的人,水里的活咱们干不了啊!他们要是坐船一路向北,直入洛阳、长安,这一段我们追都追不上,还怎么动手?剩下长安到平凉那段,人生地不熟啊!想在关中大地上杀官差劫人,又要远遁千里,这难度实在太大了!”
“是啊!二哥说的对,这活不仅咱们干不了,南边道上也没人干的了!”
“大哥,我看咱们还是把钱给陆家退回去吧!钱多是好,可也得有命花才行啊!”
……
事情太难,被陆温找来的劫囚的几人都有了放弃的念头。
只是,有些事一旦接下,便回不了头了……
有些话能和兄弟说,但有些话却不能说,这个当老大的在这一回的活计中存了其他的心思,但这些心思却只能深埋于心底。
“这事,我干!你们随意!”领头的汉子一脸坚决道:“一面是江湖道义,一面也是为了钱!陆家这回给的钱很多,多到足以让我们舒舒服服过完下半辈子,大伙出来这么多年了,总不好一辈子干这些刀剑添血的日子,这回干完了,得了钱也好找个小地方安安生生过太平日子……”
“太平日子谁都想,可这次的活,真的……”那长脸汉子望了望码头上正在离去的巨舰,只能摇头叹息。
“不怕!到了长安他们总是要上岸的!另外,这一回,陆家不光请了咱们,馒头岭上的大当家……”
“这……”长脸汉子喃喃道:“那人救出来算谁的?”
“只要人到手了,不管在谁手上,钱照发!”( )
第十七章 风雨如晦,路难行
风雨如晦,虽是近海,风浪却也不小。
货舱只装了一半,空旷的地方算上海峰在内只有寥寥四人,显得有些冷清,钉在柱子上的油灯随着船摇曳,光线忽明忽暗。
脚步声响起,正在盘腿打坐的海峰睁开了双眼,脸色微微发苦,虽在临海,但像这次一样真正出海却也从未有过。
海峰算是有功夫在身的人,身后两名捕快则早已疲惫的靠在舱壁上,至于陆文圭,重创的脸上依旧有鲜血渗出,此刻却瘫在地上,身旁一堆呕吐物正有阵阵异味散出。
“咦!这什么味儿啊?”
许辰披着一件白貂大氅,看上去很有几分柔弱的样子,此刻却捂着鼻子一脸厌恶的样子:“都干什么吃的?不是让你们保持好舱内卫生吗?”
“还不麻利点!找人来清理干净!”
“哦,好的!”
少年转身要走,海峰却淡淡开口:“不用了!稍后我们自己打扫便好!”
许辰转头看他,好笑道:“既然这么怕,那还上我的船干嘛?”
“不上你的船,走不出百里我们三人就要尸骨无存!”海峰肃然道。
“上了我的船,这茫茫大海,你就不怕我把丢下去喂鱼吗?”许()辰笑着打趣道。
“你不会那么蠢的!”海峰缓缓摇头:“那么多人看到我上了你的船,几个捕快你不会在乎,但陆家终究是个麻烦,你不会蠢到给他们一个明目张胆的理由。”
许辰微微点头,问道:“这就是你特意上我船的理由?”
海峰淡淡回道:“是!”
“哦……好算计!”说是赞赏,脸上却一副浑不在意的表情。
“可你说错了!那个什么陆家我是真不在乎,倒是你这个小捕快,我还蛮在乎的!”
“所以你就把我娘也绑上船了?”这句话,海峰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你当我愿意啊!”许辰的回答同样咬牙切齿:“要不是那老杂毛,我才懒得管你这破事!”
“说吧,你跟那个老杂毛到底什么关系!”
“这就是你特意跑一趟的原因?”海峰斜着眼问道。
“没错!正巧风浪天,你要不说实话,我就弄沉这艘船!”许辰恶狠狠道。
身后那两名疲惫的捕快挣扎着站起,风浪过来,船身摇晃,人站不稳,又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许辰稳稳的蹲在海峰面前,冷冰冰地盯着对方的双目。
海峰微微一笑:“朋友!”
“只是朋友?”许辰眯着双眼。
“只是朋友!”海峰坦然点头。
“我不信!朋友能做到这个份上?”许辰摇头,笑道:“何况以你的身份,不配做他的朋友!”
海峰沉默了片刻,抬眼看许辰,依旧淡淡回道:“这是他的事,我就不晓得了,若是朋友,做到这点不是应该的吗?”
“哼,哼哼……哈哈哈哈!”许辰陡然笑了,戏谑道:“若不是看你们俩长得不像,我真要觉得他是你爹了!”
“呵呵!”海峰冷笑一声:“要是你只有这点市井村妇的见识,愿意怎么想,也随你!”
许辰敛了笑,只是静静地盯着海峰看。
“哼,我们走!”
……
说是蛮不在乎,但以许辰的性子,又哪能真的不在乎?
这个小县城小道观里的老道士真是一点风声也探不出来,看不出丝毫的根脚。
虽然用氧气探了一回,也没有在对方身上找到类似灵气镯的东西,可这点依据又算得了什么?
习惯将一切都掌控在手中的许辰实在很讨厌这种不确定因素的出现,尤其这给了他一个很不好的提示。
原本以为自己已能松口气了,可快活没到两天,看似平静的外界竟也存在着许多未知的风险,这种兴头上被人敲了一记闷棍的感觉实在太……他妈憋屈了!
舱外风雨交加,海浪拍打着坚固的船身,好似鼓点一般。
风雨中的许辰望着天,黑云压城,心情也好似这天色一般,前方漆黑一片,看不到丝毫的光明。
“路在哪啊……”
“路,要自己去找的!”
陆浩撑着一把大伞费力地走了过来,却瞧见风雨中的许辰,身上的白貂大氅竟一滴雨水也没沾上,仔细一看,那白貂大氅在黑暗的夜色中竟散发着微弱的毫光,风雨袭来,却在许辰一尺之外被无形的挡住。
长大双眼看了看许辰身上的大氅,再瞧了瞧手中这把经过改造的雨伞,顿时气恼道:“我靠!有了新东西也不知道拿出分享,有你这么当大哥的吗?”
许辰低头看了看身上这件特制的大衣,再抬头瞅了瞅陆浩那一脸的不高兴,顿时叹气道:“刚来点忧郁的气质,被你这一句话就给毁了!”
“忧郁个球球!”陆浩撇了撇嘴巴说道:“成天在身上揣着炸弹的家伙还能有忧郁的气质?少来了!”
“你话可别乱说哦!”许辰指着陆浩,正义凛然道:“虽然我身上确实装着一个特制的手榴弹,但可从来没用过,更别说伤人了!”
“我是书生!书生知道不?就是读书人!还是读书人里面最顶尖的那种,才子好不好?你有见过成天扛着**包满街跑的才子吗?没点柔弱的气质,谁好意思说自己是才子啊!”
陆浩上下打量了许辰一眼,笑着说道:“咋了?这还没到长安呢,就着急换风格了?”
“开玩笑!”许辰傲然道:“我的风格那可都是浑然天成的好不?用得着换吗?”
陆浩笑而不语。
“滢滢呢?这么大的风浪睡着了没?”许辰又问道。
“没呢!”陆浩回道:“这才两三天的功夫就多了个奶奶,你给她特制的那张床,如今都让她那奶奶睡了,说是怕风浪太大,老人家睡不踏实……”
“呵呵!”许辰笑了笑:“没事,毕竟是老人家,再说我也答应了那老杂毛,要真出什么事,指不定他会干嘛呢!”
“那就这么一直下去?”陆浩轻笑道:“这母子两个没一个蠢人,再这么相处下去,那陆文圭只怕弄不死了!”
“我看,干脆让老柴走一趟得了!神不知鬼不觉,大不了再对那海峰来个惊魂术啥的,反正也死不了。”
许辰转过头看他,打趣道:“你现在怎么杀心这么重了?”
“废话!滢滢那可是我妹!亲妹妹!我不稀罕谁稀罕?”陆浩冷哼道。
“好你个臭小子,你这是在拐着弯骂我啊!”许辰笑骂道。
“知道就好!”陆浩板着脸说道:“都不明白你到底在担心什么,不就弄死个公子哥,用得着这么麻烦吗?算计来、算计去的,到最后事情变得越来越麻烦,人反倒杀不了了!”
许辰静了片刻,颇为无奈地说道:“当初我跟杨紫菀说的话,你也都听到了,老话再说也没意思。”
“咱们现在是有些不一样的力量了,可这力量根本不足以改天换地,既然变不了,当然还得在原来的规矩里玩。想要在这套规矩里玩,首先就得尊重这套规矩,下棋的人老是想着掀翻了棋盘动拳头,那算什么事?”
“热血这种东西,有是有!但热血跟白痴是两回事,这个你懂,我说陆文圭已经是个死人,是因为无论用什么办法,他都会死,但这不代表他马上就能死的了!”
“是哦,他最后还会老死呢!”陆浩嘲讽道。
许辰轻叹一声:“你不要被仇恨冲昏了头好吗?为一个陆文圭不值得!你要是这样,我们去了长安会很危险的!”
“到时候不光有修真者的威胁,那些个高官、重臣又有哪一个是好应付的?”
“世俗里这点事,那些方外之人看不上,那些自以为是的神仙也瞧不起,可你看看,他们又哪里不是这么干的?说白了就是用脑子和用拳头的区别,也是价值观上的区别!按说只要有效,用哪种都是一样的!”
“可……咱们不行啊!”
“说是修真者力量强大,所以我们跟他拼智力,到时去了长安,那帮老妖精们心机深沉,我们又能跟他们拼力量!呵呵,想法倒是不错,可真有这么简单吗?”
“你看前面!说是在一路向前,可路在哪里,我是真不知道啊!呵呵,他们还指望我给他们找条路出来,拜托,我他妈连自己怎么来到这破地方的都不清楚,鬼晓得怎么帮他们走出去?”
陆浩疑惑地望着平常总是胸有成竹的大哥,喃喃道:“大哥,有这么凶险了吗?你都在说什么啊……”
“没事,没事!”许辰摇头笑笑,叹了口气:“心情不好,发泄一下而已,别在意!”
“沈元!”
“大哥!”
“让他们进长江吧,我们去汉阳,从那里走陆路进京,船还是按原来的路线去长安。”
“好的!”
“汉阳?”沈元下去传令后,陆浩疑惑道:“大哥要去见王忠嗣?”
“是的!”许辰笑道:“说来在人家手下当了这么久的差,连老板的面都没见上一回,怪失礼的!”
“不是这么简单吧?”陆浩猜测道:“大哥你想做什么?他已经是个失败者了,而且皇帝和太子如今可都不怎么待见他啊!”
“那只是表面!”许辰摇头道:“这个人对如今的大唐军方来说,是擎天柱一样的存在,有些东西咱们看不清也弄不懂,总要去问问他这个明白人!”( )
第十八章 危言耸听
入了长江,风雨渐少。
溯江直上,路升州,过彭蠡,至汉阳。
如今是天宝五年的冬天,再有十几日便是年节,王忠嗣的命运看上去和许辰熟知的并无太多不同,只是早了两年被贬汉阳。
然而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里,原本的熟知,变得有些可笑。
李亨是否一直胆小懦弱,故纸堆中的那些文人之言也未必可信,韬光养晦或许有,但绝没有像如今这样明目张胆的与李隆基对峙……
一些曾经熟知的人、事,大抵除了名字之外,余下的都已面目全非。
最大的优势没了,手里的底牌多是秘密,但秘密总有瞒不下去的那一天。
有些事,总需未雨绸缪才好……
王忠嗣不在府衙,得知许辰来访,留在太守衙门理事的韩稚也有不小的惊讶。
“许大使倒是个稀客,见一面不容易啊!”
“掌书记恕罪!”许辰歉意笑道:“之前福州战事凶险,叛军日夜攻城,兵少将寡,局势危如鹅卵,实是走不开啊……”
“在下已不是什么掌书记了,如今不过一介推官罢了!”韩稚摇头一笑,便问道:“许大使此来汉阳,不知所为何事?”
/ 知道寒暄已尽,许辰便也开门见山道:“我想见见王帅!”
“呵呵!”韩稚笑了起来,许是觉得当真好笑,笑容持续了很久。
“抱歉!”韩稚望着许辰,忍着笑意说道:“只是觉得许大使这话未免可笑!之前王帅是你上司,你尚且敷衍避而不见,如今王帅落难,你再来作甚?”
“落井下石吗?”说到这,韩稚的脸上已没了半分笑意,只眯着双眼,阴沉沉地盯着许辰。
许辰脸上一直挂着和煦的微笑,即便此言诛心,依旧淡淡回道:“在升州的时候,确实因为走不开,且那时在下身份尴尬,名不正言不顺的,贸然拜访,殊为不妥。”
“后来局势危机,一直不得空闲!如今战事已平,自该来此拜谢大帅知遇之恩!”
许辰站起身,恭敬行礼。
韩稚自不会信这番鬼话,对方想必是要进京述职,特意绕道汉阳定有所图,只是对方身为宰相门人,如今突然到访,有何目的尚且不论,但对缓解王忠嗣如今的困境却未尝没有利用的可能。
韩稚身为王忠嗣身旁谋士,自该为主分忧。
思量片刻,韩稚决心先看清对方目的再说。
“太守大人如今不在城内,你要拜见,随我来吧!”
“有劳掌书记!”许辰脸露喜色拜谢道。
出了太守衙门,韩稚骑马出城,直往东南处驰去,许辰等人自然紧紧相随。
大约小半时辰,众人来到江边的一处小渔村,正值傍晚,炊烟袅袅,三两小童嬉戏于阡陌之间。
众人牵马入村,缓步而行,不多时,便见靠近江边的一处礁石上,一名布衣男子正垂杆而钓。
江水未冻,但鱼也不多,对王忠嗣而言,鱼儿咬不咬钩他是不在意的,只为排解心中烦闷。
忠心之人也有七情六欲,受了冤枉、糟了委屈,心里自然也会不痛快,尤其王忠嗣不算那种城府深沉的人,喜乐多表于外,有股子武人的豪爽气。
许辰让随行的柴老和两名少年留在原地,独自一人跟随韩稚向前。
“末将见过王帅!”许辰行的是军礼。
礁石上的王忠嗣转过头来,望着许辰那面生的脸,略带疑惑看向韩稚。
韩稚于是介绍道:“这位便是琉球节度使许辰,许大使!”
“哦……”王忠嗣这才恍然,上下打量了许辰一眼,笑起说道:“倒真是年轻有为!只是要见上一面,还真是不容易啊!”
许辰连忙歉意赔笑:“大帅恕罪,之前确实是末将的错!失礼之处还望大帅海涵!”
“呵呵,嘴皮子倒是灵光!”王忠嗣见天色渐暗,便收了鱼竿,跨下礁石,冲许辰说道:“走吧,有话去屋里再说!”
许辰空着手来的,根据探来的情报,王忠嗣算不上生活简朴但也不奢靡,本是官宦出身,老家自有大片的田地,为此在迎来送往上也就很少收外人的礼。
许辰知道自己和他算不上多熟,礼物轻了重了都不好,不轻不重又有心思的礼自然也能找到,可这一回来拜访王忠嗣,许辰本就不是为了攀交情。
进了一间明显是新建的土房,王忠嗣便自顾自张罗开了,韩稚则不时上前搭把手。
“去请李婶煲一锅鱼汤,再弄几个小菜,温一壶酒!”王忠嗣常年在西北,有着西北汉子的豪迈,风风火火将矮桌摆好后便伸手请许辰坐下。
“有什么事直接说吧!”
“啊?”许辰楞了一下,嘴角微抽,失声笑道:“不是应该开席之后再谈事吗?”
王忠嗣摇头,肃然道:“吃饭是吃饭,谈事是谈事,先谈事,再吃饭,吃完你就该走了!”
许辰尴尬一笑,也弃了打马虎眼的心思,沉思良久,便开口直说道:“你有想保住的人吗?我可以帮你!”
王忠嗣静了静,双眼望着许辰,有些想笑,但见许辰那一脸的坚毅,终究没能笑出来。
“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我有这个能力!”
王忠嗣轻轻敲击着桌面,静静地看着许辰,眯着双眼说道:“就是知道了,我才更不敢交给你!因为我看不出……看不出你到底要做些什么!”
许辰笑了,笑得很开心!
之前,许辰只是猜测王忠嗣这里有些残余的势力在,身为这个时代以识人之名显于后世的名将,无论是出于忠心还是私欲,手底下绝不可能干干净净。
武将和文臣不同,武将的势力形成缓慢,壮大更是艰难,可一旦成势,却也不像文臣那般人走茶凉。
之前只是猜测,如今却得到了确认,只要真的有,许辰就有信心说服他。
“我要做什么……”许辰苦笑回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将来会做些什么……”
“你倒是实在!”王忠嗣打趣道:“但光是实在可没用!”
许辰微微点头,接着说道:“那说些有用的吧!”
“安禄山如今正在东北边境陈兵秣马,向哥舒翰借兵的奏章已经到了中枢,如果不出意外,这两万河西军估计回不来了!”
王忠嗣抬起头来,眼眸深处难掩震惊和疑惑。
许辰看向王忠嗣,微笑道:“我知道你在怀疑,但我有我的情报来源,对于安禄山,我了解的一定比你多!”
“他如今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就等着开春向契丹人和奚人营盘发动进攻!”
“而且……”为了说动王忠嗣,许辰不惜断言道:“这场仗他一定会胜!大胜!”
“哈……”王忠嗣想笑。
“你先别忙着笑!”许辰挥手打断了他,接着爆料道:“他之所以一定会赢,那是因为他压根就不会真打!”
“他已经和契丹人和奚人的头领商量好了,只要大唐军队一到,对面就会立即溃败,到时候那些部落里面活不下去的百姓就会留在原地等着被他的大军俘虏,等到报捷的奏章上来,封赏都下去之后,这些俘虏就会带着事先约定好的银钱、铁器等物资欢欢喜喜的回家过日子。”
“这办法可要比单纯的杀良冒功有效多了!杀良冒功容易压不住,一旦事发难逃一死,但要他纵兵劫掠蛮人部落,难度又太大,而且损伤他也受不了!”
迎着王忠嗣那微微张开的嘴巴,许辰戏谑道:“怎么?很不可思议?很骇人听闻?”
“这怎么可能?”王忠嗣声调不由地拔高:“兵危战凶,战局瞬息万变,他说佯败就能佯败吗?一旦蛮人使诈,他那两镇兵马就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所以他才会找哥舒翰借兵,河西军的战力你最清楚,虽然只有两万人,但留在后方压阵,足够让蛮人有所忌惮了!”许辰说道。
“我不信!”王忠嗣断然道。
“呵呵,我也没打算让你现在就信!”许辰微笑说道:“等到入春还有时间,你可以慢慢的看!安禄山这个人吧,野心挺大的,像之前粮荒的时候,就曾暗中屯粮,河北等地原是产粮区,但粮荒的时候粮价依旧高如黄金!”
“当然也不好把所有的错都推到人家身上,但他在息战之时依然拒绝了户部的调粮命令,那个时候,粮价已经开始疯涨,原因很难不让人怀疑对吧?”
“你也可以把这些都说成是贪钱而已!”许辰悠然道:“但这短短一年里,范阳、平卢两镇的兵马已经扩充了三成多,军资更是充足。这一点你也可以解释成是为了备战……”
“我说过,你不用现在就相信我,你还有时间!”许辰直视着王忠嗣那双已经微微眯起的双眼,坦然道:“仗打完了,我可以像你保证,安禄山绝对不会放这两万河西军回去!而且,这也只是他的第一步而已……”
“如今的河西军里可没有你坐镇,哥舒翰要坐镇中军,只能派偏将统军前去,你觉得一个小小的偏将能够挡得住安禄山这个两镇节度使的压力吗?”
“安禄山当初在长安的长袖善舞你也是知道的,他有多少本事你肯定清楚,以战局未定为由留下这两万河西军……呵呵,你觉得会很难吗?”( )
第十九章 等
酒菜未上,谈话还在继续。
“一个很简单的道理,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许辰侃侃而谈:“什么样的边境将领才能得到朝廷的重视?当然是天天打胜仗的将军才能得到朝廷的关注啦!没有曝光率,谁还记得你是谁?”
王忠嗣沉着脸,不说话。
许辰便又说道:“这个道理你肯定也懂,但你不会去做!因为你心里有比功业更重要的东西,比如太平、比如民生疾苦……”
“你坐镇边疆几十年,边境无大战,老百姓过了好日子,后世的史书也会给你一个公正的评价。但那都是以后的事,现在呢?现在有丝毫的好处吗?”
“我做事不求好处,只为心安!”王忠嗣沉声道。
许辰微微颔首,笑道:“你不需要,但别人需要!”
“且不说你手底下那些人会怎么想,光是在朝堂上,没有战争就没有军方的用武之地,没有胜利就不能夸耀这盛世强国,文臣武将没有一个能因你受利,谁还会记得你?”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呵呵,说起来霸气啊!可只有架起锅煮白米,没有架起锅煮道理的事!真要有那种成天在朝堂上下替你宣扬功绩的‘好人’,那不是对你好,而是在要你命!”
那安禄山就不一样了!他本就是个无赖子,家国天下这样高尚的情怀他可没有,他眼里心里就只有自己!只要对自己有好处,什么事他都会干!而事实上,这种类似的把戏他以前就已经用过了!只要他一直大胜下去,就是吹也能吹出一个国之柱石的名号来!”
眼见王忠嗣陷入了沉思,许辰又轻飘飘的加了一句:“你是个有情怀的人,甚至可以说你是个高尚的人!但这样的人很多吗?就是我也做不到,那你觉得安禄山做得到吗?你是宁愿相信他是一个高尚的人呢?还是愿意相信他是一个卑劣的人?”
韩稚进来了,手里端着酒菜。
许辰也就停下了劝说,开始真正的吃酒。
尝了一口酒,许辰皱眉摇头,偏头冲着外面轻声唤道:“老柴,取一壶酒来!”
“好的,大公子!”
一呼一应,声音皆不大,然而韩稚却瞬间张大了双眼!
距离太远了!
许辰跟着王忠嗣进屋的时候,柴老等人全部留在屋外,隔着至少一里地!
刚才许辰的声音不大,除了这间屋内,只怕出了门就听不到了,可那看上去不过中年被称为“老柴”的随从竟然听见了!而且还将回话又这么稳稳的传了回来!
声音虽不大,却好似一声轰鸣在心头炸响。
王忠嗣正在沉思中,没有注意到这点变化,韩稚便稍稍拉了一下他的衣袖。
等到柴老进屋,躬身放酒的时候,王忠嗣这才看了他一眼,只一眼,王忠嗣的神情便越发的凝重了。
身为当世名将,说是儒将,但王忠嗣手上的功夫也是极好的!离着宗师境倒还差了一点,但筑基却早已是少年时的事了。
好似一口深井,波澜不惊。
双眼一直盯着柴老,直到他静静的退下。
许辰恍若未觉,只是抓起酒壶为王忠嗣斟酒:“来,大帅!尝尝我家自酿的酒,比你的带劲!”
清冽的酒液流出,浓香弥漫。
武人哪有不好酒的?
大半的心思还在柴老身上,眼珠儿却早被身前的酒勾了过来。
“这……”
“大帅请!”许辰将酒杯举了起来。
王忠嗣肚子里的酒虫一下子便全被勾了出来,迫不及待的一口灌下!
许辰什么也没说,只是微笑看着。
果不其然,即便酒精考验的名将头一次灌下这种高度酒,脸颊也在瞬间通红。
喝酒这种事没有太多的天赋可言,即便有,那也是代代遗传下来的。在许辰出现之前,这个世界没有高度酒,即便是许辰到来后的这两年多里,高度酒依旧没有传开。
当初在豫章城昙花一现的美酒,随着之后的地皮风波以及水匪大战像是在世间彻底消失了一般。
许辰的酒还在酿,但多为自用,便是送人也只有长安城里的个别人有幸尝到。
徐番那里是每月都有的,也会送送人,但相府本就不小,流出去的也不多,大多是和徐番关系很好,实在不好拒绝的才会送上一两坛。
长安城里另外一处每月都有供应的地方就是唐远那里了,只是唐远酒量不算大,家中妻女管的又严,消耗不了多少,即便送人也只会往肖逸那里和几个到了长安后结识的熟人那里送些。
还有,就是王策在长安走动的时候,会投其所好,给高官重臣们送去一些,但说辞都是一样的,此酒得来不易,数量稀少啊!
倒不是为了饥饿营销,如今的许辰也不在乎卖酒的这点小钱。基隆内城的百姓,平时有个红白喜事,许辰这里都会让人将酒送去,数量管够,算是又一份小小的福利吧!
美酒这种快速消耗品,流传本就不快,许辰又限制了出产,能够流到外面的就更少了!
王忠嗣之前一直在西北边疆,这一年多又在南方平叛,若不是许辰此次特意前来拜访,只怕倒真要与这世间美酒无缘了!
“好酒!”憋了好一阵子,甚至动用了内劲,这才将那股子灌脑的酒劲散开。
“哈哈哈哈!好酒啊!这他娘的才算男人喝的酒嘛!”
大笑几声后,王忠嗣劈手便将酒壶夺去,又满满的倒了一杯,一口灌下,这回才来得及慢慢品味。
“醇香浓厚,酒劲绵长,当真是旷世佳酿啊!”
一杯接着一杯,王忠嗣脸上的红色反倒渐渐褪去,过了那最初的不适后,常年积累下的战斗力彻底爆发了!
“咋没了?”王忠嗣晃着空空的酒壶,一脸不高兴地瞅着许辰:“别告诉我只有这一壶!”
许辰笑了笑,又冲屋外喊了一声。
柴老再次进来的时候,双手抱着一个半人多高的巨大酒坛,这么大的酒坛子,也不知道之前藏在了哪里。
韩稚一口酒也没喝,死死地盯着这个巨大酒坛,再度震惊失色。
“他……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刚才骑马来的,他怎么可能藏的住???”
已经有了一丝醉意,心中又只剩了美酒的王忠嗣才不管这些,看着那半人多高的酒坛,两眼顿时冒出骇人的光芒。
“哈哈哈哈!”王忠嗣站起身来,挥手摔碎手中小小的酒杯,大笑道:“给我拿个大碗来!”
韩稚死死的盯着正转身离去的柴老,又眯着双眼看了看不动声色的许辰,沉着脸去给王忠嗣取大碗。
这一顿酒喝得十分畅快!
除了许辰之外,便是心事重重的韩稚也架不住美酒的香味和王忠嗣的拉扯,加入了抢酒的队列。
太好喝了!太过瘾了!之前几十年喝的酒哪里叫酒?尿都不如!
有此一醉,方不枉此生啊!
两个醉鬼在屋子里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指点江山激扬文字,一会儿痛骂奸臣当道壮志未酬。
许辰只是微笑听着,一口小酒,一口小菜,分外的惬意。
就像王忠嗣刚才说的那样,饭一吃完,许辰便走了,留下两个睡着的醉鬼。
“走吧!我们先去城里找个地方住下!”许辰翻身上马,看了一眼农家小屋,策马离去了。
夜幕降临,汉江码头上的巨舰已然离去,喧闹了好一阵的人群也随着几十辆黑色马车的离开渐渐散去。
许辰决定走陆路入京,几艘帆船则依旧东出大海,载着备好的大批礼物从海路向长安进发。
汉阳算是长江上的大埠,商旅不绝,许辰两三百人的队伍也只在最大的客栈里占了小半的房间。
安置妥当后,陆浩找了过来。
“海峰一上岸就带着陆文圭走了!”
正在翻看各处情报的许辰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便又低头。
“走了不好吗?也方便你动手!”
陆浩走过来,没好气道:“怎么搞的就好像我一个人要他死一样!”
“我也要他死啊!”许辰头也没抬,淡淡道:“但不是现在!”
“为什么?”陆浩怒道:“那晚上在一笑楼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候我可不知道老道士的底细!”许辰抬头,皱着眉头叫道:“谁知道他跟海峰到底是啥关系!你现在动手就必然要把海峰一道杀死,到时候鬼知道那老杂毛会做什么!”
“那滢滢就白让人欺负了?”陆浩吼道。
许辰苦笑一声,微微摇头:“要不你现在去问问滢滢,看看她到底是想报仇雪恨还是想要她的海奶奶平平安安!”
“你说你这边一刀剁了人儿子,人家会不会对滢滢做些什么?或者,你要不要当着滢滢的面再把她的海奶奶也一刀剁了呢?”
“那不是便宜那混蛋了!”陆浩胸中气闷,怒嚎道:“早知道你就不该给他吃药,让我一脚踩死他得了!”
“然后就眼睁睁看着你被人带走?被治罪?被流放?”
“流放就流放!反正也死不了!等风头一过,我立马跑回琉球,我看谁敢来抓我!”
“妈蛋!然后你小子就呆在琉球逍遥快活,让老子一个人在长安跟他们勾心斗角是吧?”
“这有什么?你那么牛逼!”
“……你知道,我忍着很难受吗?”( )
第二十章 两难
心中郁郁,醉得快,然时局凶险,王忠嗣给不了自己太多放纵的时间。
后半夜的时候屋里的炭火熄了,许是因为寒冷又或是心中从未真正放开,王忠嗣睁开了双眼。
静静起身,加了些新炭,橘黄色的火光晃动不停,照亮了冬日里的土屋。
过了一阵,韩稚也醒了过来,爬起身,望着火光下愣愣出神的王忠嗣心中微叹,却也只是笑骂一句:“这小子的酒可真烈啊!”
披了件布衫走了过来,双手凑上前烤着火。见王忠嗣依旧沉默,只好开口问道:“刚才那小子和大帅说了什么?”
“危言耸听,吓唬人!”王忠嗣面无表情,淡淡回道。
韩稚微微皱眉,有些惊讶道:“他竟然想这种事,胃口太大了吧!”
对于许辰的来意,韩稚之前也有过猜测,也想着等摸清对方底细后利用这个人从徐番那里找找突破口,改变或者至少缓解如今王忠嗣的处境。
京里的局势已经很凶险了!
这是韩稚的看法,能有这种看法的人不多,因为在如今很多人眼里,此时的京城平静的有些不像话。
六部衙门各司其职,上下官员实心任事,一改之前疲懒懈怠的作风。
在那些不知深浅的年轻士子眼里,如今的朝局甚至已有了三十年前开元前期的盛世景象,朝廷上下齐心戮力,共创大唐美好明天巴拉巴拉……
屁股决定脑子,层次不够的人再怎么瞎猜也没办法透过重重迷雾看清如今的局势。
太子自从上回在金殿上当众挑战皇帝的权威后如今已经回不了头了,即便他想,那些已经跳出来支持他的高官权贵们也绝不会容许他就此放弃。
这条路只能向前,停下或后退就只有粉身碎骨的下场。
对于如今的朝堂而言,明天到底会发生什么,谁都不敢保证!
甚至哪天早朝的时候,百官们上殿一看,发现御座上的老皇帝已经换成了中年人,或是老皇帝还在,那个一直站在百官前头的太子却突然不见了……
这些,大家不敢想,却又止不住会去想!
权力是最诱人的毒药,一旦沾染就只能踩着别人的尸骨往上爬。
“局势真的不好啊!”见王忠嗣依旧没有回应,韩稚只好自顾自的轻声说着:“太子党那些人已经疯了,他们没有回头的可能,太子最终会走到哪一步谁也不敢去想!”
“但圣上会想啊!太子不甘心只做太子了,即便他本人没有杀心,可谁能保证?谁又敢保证?李家的人就是有这么个传统,心里那道坎儿谁也过不去……”
“安禄山以备战为由向河西军借兵两万,奏章已经到中枢了!”王忠嗣出声打断了他。
声音虽小,却让韩稚的话语戛然而止,愣了好半天,韩稚才惊叫出声:“这是哪来的消息?”
话一出口,又想到许辰的根脚,也就恍然,同时确定了消息的真实性,继而却又意识到了一个更严峻的问题:“这本奏章为何没有明发?”
王忠嗣这里自然也有京城的路子,这种事关河西军的情报没理由会漏掉,何况又是在如今这样微妙的局势下。
“安禄山是圣上的人,而我……呵呵,已经和太子分不开了!”王忠嗣苦笑摇头。
“那……那这都是圣上的意思?”韩稚涩声道。
“谁的意思已经不重要了!就像你说的,心里那道坎儿过不去圣上就不得不多留几道后手……”
安禄山的目的说来很简单,只为壮大自身实力,长安城里的局势很难说他不清楚,向河西军借兵这一招算是投石问路,看看京里的反应。
而如今李隆基却将这封奏章压下不明发,其中的意思就很耐人寻味了。
京城附近的禁军多为将门世家所把持,李隆基真正能够掌控的军队只有高力士亲自训练的一支羽林军,人数不过一万两千人,尽管无一缺额,装备也是顶尖的,然而自创立之后便从未真正见过血,战力如何,谁都不敢保证。
之前倒也还好,只有外患没有内忧,只要军队肯听自己的,能打仗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身为皇帝,也不可能亲自领兵。
对李隆基而言,大唐的军队被人渗透这也没办法的事,谁让自己先天不足呢!
原本委托给李林甫的军事改革进行的也不错,要是没有太大的变化,再过个十几年,大唐的军队就将大变样,无论是战力还是对皇帝本人的忠诚。
如此,即便死后,也能去祖宗面前夸耀几句。
只是太子爆发的太突然了!
不仅是皇帝,就是朝野上下谁都没做好准备。
如今局势如此微妙,李隆基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总不能心甘情愿的把皇帝宝座拱手让出吧?
将门世家里的那些老东西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且不说如今没打起来,就算长安城里真的打起来了,这帮老东西也能守着城门坐山观虎斗,只等金殿里的那把椅子有人坐上去之后再跑出来宣誓效忠。
三十多年前他们就是这么干的!
武瞾死了之后先是太平公主后是韦后,再有李隆基,乱了好几年,这帮将门世家除了个别实在脱不开关系的人家,余下的一个个只顾缩在自己的龟壳里不动弹,谁也不帮,哪边都不下注,就等着开牌后再来抱大腿。
尽管恨得咬牙切齿,但无论是谁都只能和颜悦色的拉拢。
这帮人家势力太深了!
大唐还没建立,这些世家有的就存在了几百乃至上千年。
在这些人眼里,一时的风光无两,远没有家族延续来的重要。
为此,尽管这半年多里李隆基加大了拉拢的力度,但却实在不敢把赌注压在这帮人身上。
李亨也是一样的!
安禄山是李隆基一手提拔起来的人,又是番将,朝廷上下除了自己之外,他无法依靠任何人。
至少,李隆基是这么想的。
而河东军原来是王忠嗣的,河西军原来是皇甫惟明的,两人之间原本就不清不楚,又都和太子关系不错。现在的河西军主帅哥舒翰又是王忠嗣一手提拔上来的,尽管李隆基也在有意拉拢,但心里却没有完全放心。
如今安禄山的一道折子上来了,李隆基的心思也活泛了起来……
皇帝只是一个动作,所要传达的信息很快就能扩散开来。
“圣上这么一来,京里的局势只会越来越凶险啊!”韩稚叹息道。
“圣上雄才伟略,自然不可能甘心!翻遍史书又有几个皇帝心甘情愿的让出权柄?”王忠嗣摇了摇头。
“大帅,那我们该如何自处?”韩稚有了些焦急:“哥舒翰那边已经有两个月没有信件传来!封常清和高仙芝去了安西,李光弼虽然照旧有信传来,但也闭口不提军事!”
“最重要的……太子那边,也没有消息了!”
从南边的战乱平定到现在已经过去差不多一个月了,王忠嗣早在漳州战后便被限制了行动,此后的扫尾都是手下的将领在做。
等到所有沦陷的郡县都收复后,王忠嗣调任汉阳太守的结果也就出来了。
在这一个多月里,结果没有出来之前,李亨几乎一日三道快马加急,让王忠嗣放心,等到结果一出来又是频频的安慰,让他不要着急,自己绝不可能忘了他云云……
可是近日来,信件少了不说,自己手下原本的那些将领对自己的态度也开始变得躲闪。
尽管隔了千里远,但发生的事情,王忠嗣也能猜出一点。
李亨可能已经放弃了王忠嗣,开始全力拉拢他手下的将领!
或许是因为李隆基带来的压力,李亨变得急切了。
王忠嗣名头太大,和李亨又是穿一条裤子的交情,以前倒不算什么,如今这种情况下,李隆基哪敢放开对他的监视?
没有杀他,而是远远的将其发配到南边来,远离西北,也远离曾经的大军,这么个结果说起来也是李亨奋力争取来的。
只是事到如今,李亨也看清了形势,想要将王忠嗣弄回西北,难度几乎和夺位没有两样。
既然王忠嗣已经暂时失去了价值,李亨自然只能将目光放在他曾经的那些手下身上。
“呵呵,没有消息不好吗?”王忠嗣淡淡笑道:“他们去争他们的,不管结果怎样都和我没有关系了!”
“怎么可能没关系?”韩稚心急,大声道:“要是太子胜了倒还好,毕竟情分在那里。能不能官复原职,我知道大帅不在意这些,那样也好,安安静静在汉阳养老也不错。”
“可万一太子败了呢?太子一旦败了,大帅觉得圣上会如何待你?到时大帅说自己没有参与进去,可圣上会相信吗?如今河西、河东两镇的将领天知道已经有多少被太子拉拢去了,一旦事败,大帅觉得我们还有活路吗?”
“那你的意思是要我去帮太子了?”王忠嗣抬起头来,狰狞道:“可你就能保证太子一定能赢?”
韩稚清楚王忠嗣的心思,皇权相争,心系家国的他哪边都不愿帮。
“但我们总要选的!”韩稚苦着脸说道:“不如我们就答应了那小子……”
隔壁老王( )
第二十一章 无聊?
许辰一行人只在汉阳住了一晚,特意选下午上的岸,折腾了好一阵子,住过一晚后,几十辆大车便浩浩荡荡的离开了汉阳。
北上的马车里,陆浩问许辰:“王忠嗣他答应了?”
许辰装傻道:“答应什么?”
“你少来这套!”陆浩没好气地说道:“你不说不造反吗?那你要军队干啥?”
“谁要军队了?”许辰忙反驳道:“这话可不能乱说哦!王忠嗣手底下的那些部队他能给我?给我我也要不了啊!再说,靠他给的部队,我还敢造反?想死也没这么着急的!”
“本来吧,我信的!”陆浩看着许辰,微微摇头:“但瞧你这么个样子,我又不信了!”
“……不开心!这人和人之间咋就一点信任都没了呢?”
“正经点!你到底问他要了啥?这去了长安可就得站队了!你说,咱站哪边?”
“这话说的,老师站哪边咱们就站哪边呗!”
“少来!要真这么简单,你上赶着跑汉阳来干嘛?”
“来慰问下老上司啊!这都要过年了,礼总是要送的吧?”
“呵呵,你送了吗?”
“当然!好大一坛子呢!”
……
陆浩就是这点好,一见许辰不愿松口,即便心中再好奇,也不会多提一句。
大哥不说自有不说的道理,该做的或不该做的,等到要做的时候,总归会说的。
有些事,大哥看的清,自己看不清,即便知道了也提不出什么意见来,索性落个清闲。
偌大的车厢里就许辰和陆浩两个人,石头不愿凑过来,怕挨揍,便是一向黏着许辰的陆滢这回也换去了别处,和她新认的海奶奶待在一起。
“啧!就咱两人,这长路漫漫,怪冷清的!”许辰忽而瞧了瞧车厢,感慨道。
“呵!”陆浩冷笑一声:“那要不我去给你找两姑娘来?端茶递水,顺便暖暖床?”
“免了吧!”许辰调侃道:“倒是你,人都把姑娘送到门前了,干嘛不要啊?”
“哟!你看上了?”陆浩笑道:“没事!你要真想要直说,这离得也不远,我让人快马加鞭,也就一两日的功夫!”
“我这心有所属,不好再祸害人姑娘!”
“哎呦喂!真难得啊!竟然承认了!”
“我也没否认啊!不像有的人,遮遮掩掩,生怕人知道似的。你说你公器私用,让兄弟们帮你传情书,你好意思嘛你?”
“这有什么?为了他们嫂子,出点力也是应该的!回头他们要看上谁家姑娘了,我也帮他们出主意啊!”
“……”
“……”
“无聊不?”许辰耷拉着脑袋问道。
“挺无聊的!”陆浩靠在车厢上,同样提不起劲。
“这才到哪啊?”许辰苦着脸问道。
陆浩推开车窗看了看不远处的那座城池,回道:“前头就是安州了!离着长安还得有四五天路吧!”
许辰惊叫道:“卧槽!要不要这么慢?早晓得就坐船了……”
陆浩动都懒得动,嘟嚷道:“这有什么办法,咱们两三百人,浩浩荡荡的,想快也快不起来!”
许辰低声喃喃:“突然间无比怀念飞舟……”
陆浩一听来了兴致,凑过来腆着脸笑道:“那要不咱试试?我晓得你那里一定还有!话说我还没坐过呢!”
“呵呵……呵呵……”
“小气!”
……
许辰一行人在汉阳住了一晚上,而海峰几人却一上岸便雇了一辆车,快马向北赶去。
此刻,车马早已过了安州,距离随州也不过几十里的路程。
随州的北面是属于淮阳山脉西段的桐柏山,西南面是褶皱断块山大洪山,其间为丘陵和坡地,中部是一条西北东南走向的狭长的平原,称之为随枣走廊,是南北交往的一条重要通道。
“头儿,过了前面那座山,就是随州城了!”
这一回跟着海峰一道来的两名捕快都不是嘉兴本地人,在嘉兴也无家事牵挂,算是孑然一身。
常洪兆的安排耐人寻味,但海峰却不在乎,没有家室也好,这一次危险不小,无牵无挂,海峰心里的内疚感也能轻一些。
“再快点!争取今晚在随州城过夜!”
“好嘞!”
……
不远处,山间的一处密林里,几名汉子正窃窃私语。
“老大,人来了!”
“准备一下,马上动手!”
“不等等吗?馒头岭的人还没到位呢!”
“等他们干啥?人要被他们抢走了,额外的赏钱可就没了!”
“不!我还是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馒头岭的人会帮我们?为什么把我们送到这边后又退了回去,他们想干嘛?”
“老大……”
“动手吧!不动手,没机会了!”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现在不动手,陆家也不会放过我们!”
……
就在这片密林以北十余里的地方,一大群汉子正围成一个圈,躲在一处背风的隘口内烤火。
脚步声响起,一名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兄弟回来了。
“山子,情况咋样?那几只小老鼠上道了没?”正中间,一名满脸络腮胡的壮汉狠狠咬了一口手中的烧鸡,一边咀嚼,一边问道。
“大当家,那几个小子上道了!”这被叫做“山子”的年轻人忍不住笑道:“现如今正在磨刀霍霍呢!”
“哟!了不得啊!”那络腮胡壮汉瞧着年轻人,打趣道:“咱们小山子竟然还能掉书袋了啊!”
“这还不是跟大当家您学的嘛!”
“哈哈,你小子就这张嘴皮子管用!”
这边在笑着,络腮胡壮汉右边的一名方脸汉子却板着脸翁声道:“大当家,咱们干嘛不自己动手?离得这么远,万一那几个小子救了人,跑了咋办?”
“笨!”坐在方脸汉子对面的一人斥道:“你懂啥!大当家这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海峰也是好惹的吗?一身功夫,寻常十几个人都进不得身!咱们先让那几个小子触触霉头,能把人救出来咱们就半道上截个胡,就算救不出来,也能杀杀那海峰的锐气,咱们也能轻松些!”
“哈哈哈哈!”络腮胡子大笑了起来。
“这……大当家,我说错了吗?”
“老陈说的对也不对!”络腮胡壮汉笑道。
“啊?”
“你说的那都是我之前的想法!”
“那现在呢?”
“现在嘛……”络腮胡壮汉收敛了笑,咬着牙说道:“现在我只想冲回嘉兴去,把陆温全家杀个片甲不留!”
“啊?”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馒头岭的大当家姓曹名德,不是曹孟德那样的乱世枭雄,只是个五大三粗、混口江湖饭的汉子。
但曹德的心思也足够活泛,脑瓜子灵光,很多次的危机都靠着及时的警觉躲了过去,这次……也是一样的!
陆温派老管家找了过来,许了很大一笔钱,当场就是一大袋子银饼子。
原本觉得不过是半道截个人,就算那海峰威名在外,但也就是一个人,他曹德手下一百多号人,自己也是个筑了基的高手,就是耗也能把他耗死!
陆温许下的钱财足够他馒头岭上下好几年的收入了!没道理不答应啊?
原本的想法也是好的,得知陆温不仅请了自己,还去汤山码头请了几个混码头的,黄雀在后的主意也就定下来了。
那领头的姓荆,全名就不知道了,但手底下是有几把子功夫的,有一次自己跟他对上了,搭了几手,竟然不分上下,此后,汤山码头那块馒头岭的人也就不再去了。
有这么一个好手在前头打前站,陆温这笔买卖简直成了近几年曹德做的最轻松的了!
可开心却也在瞬间幻灭了!
之前在嘉兴,曹德没去过汤山码头,许辰那几艘巨舰停了好几天他也一无所知,要是当初见过了,说什么也不会接下这笔买卖!
这个曹德,根脚有些复杂,最开始是吃海上那碗饭的,做过水手,出过海,后来又当过海盗,再后来不长眼劫了会稽吴家的一支船队,最后被震怒的吴家请来了扬州第一海帮剿灭了自己。
海上混不下去之后,便跑到了陆地上,还就在吴家的眼皮子底下干上了陆上的生意。
曹德这人是跑海出身,嘉兴又水路便利,本钱足了一些后,他又开始重操旧业了。
但也就两三艘船,海盗的买卖不太干了,平时也就跑跑近海,送送货啥的。
最近东南往琉球的商路最火,曹德也亲自去过一次,许辰的那种大型帆船自然也在基隆见过。
汤山码头上错过了,但得了消息一路跟到汉阳的他才终于知道线人口中说的白色帆船竟是自己曾在基隆见过的那种!
他娘的!
紧赶慢赶追到汉阳,面对面望着那庞然大物从汉阳码头上离开,曹德心中只有这一个声音在回荡。
海上这碗饭吃了这么多年,自然明白这几艘船意味着什么,更加明白基隆城代表着什么。
他一条小泥鳅哪敢去跟海里的蛟龙斗法?
这不找死嘛!
那该死的陆温,自己眼瞎别出来害人啊!
骑虎难下的曹德只好一路走下去,在随州城外,给了姓荆的一次机会,希望他能帮着自己把这个难题解决掉。
“对了!”那叫做“山子”的年轻人忽而又说道:“大当家,刚才从城里出来的时候,我发现随州城里还有好大一伙人马,来头看上去很大,也不知道想干些什么?”
第二十二章 乐子来了!
夕阳落下,天黑了。》頂點小說,
山林中,两条人影正在奔行。
“头儿,别跑了!他们人多,逃不了的!”
海峰沉默。
“头儿,南哥已经死了啊!”
“……”海峰脚步依旧未停。
“把人放下……给他们吧!头儿,我求你了!”
“哈哈哈哈!”被封了**道,趴在海峰背上的陆文圭不顾脸上伤口拉扯的剧痛,大笑起来:“怎么样?让老子说着了吧?姓海的,现在把老子放下,我还考虑留你个全尸,要再等一阵,老子定将你大卸八块,丢去喂狗!”
“头儿……”余下的那名捕快含着愤怒哀声道:“南哥就为他死的,宰了他吧!”
海峰速度未减,声音有些干:“我们是捕快!”
“惩奸除恶不是捕快该做的事吗?”那捕快叫道。
“不!那是律法的事,捕快只需执行!”海峰脸上有些青,不是铁青这样的修辞,是真的有一片淡青色。
“律法给他的惩罚是合适的,这就是公道!我们只要执行下去,这就是维护了公道!”
“可我们是在做好事啊!你为什么要这么迂腐?”
“做好事?呵!皇帝觉得自己在做好事所以可以肆意征伐,大臣觉得自己在做好事所以争权夺利,书生们觉得自己在做好事所以党同伐异……呵呵,所有人都顶着一个为人好的帽子肆意践踏他人的公道,我们今天杀了他,那跟他又有什么区别?”
小小的捕快显然没法理解这些深奥的东西,只是气愤地叫了一句:“那遵纪守法就能有公道了?”
“当然能!”海峰肃然道:“今天我们把这一处的公道坚持下去,来日就会有更多的人享受到这份公道!”
“可南哥是无辜的!凭什么他要为这个混蛋牺牲!”
“律法总是在牺牲!牺牲少部分的人,守护大多数的人,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延续下去!”
话说不下去了,这是超越阳春白雪的鸿沟,一个小小的捕快,跨不过去的。
陆文圭是个受过教育的,都能听懂,但也只冷笑一声:“迂腐!”
海峰心里有自己一套成熟的世界观,或者说,这就是他所坚持并追求的道。
奔逃和追杀还在继续。
姓荆的偷袭的时候用了毒,折损了一多半的兄弟,海峰这边一个手下为了拖住对方永远留在了后头……
前面的人逃得狼狈,后面追的人也不好受。
一大帮弟兄如今只剩了三个!
“老大!”
“别说话!都死这么多弟兄了,你还要放弃吗?你放得了吗?”
张鲁苦涩叫道:“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追吧……”
北面的那处背风地,人走空了。
“大当家!”
“人呢?”
“往东南去了!”
“东南?”曹德顿时咬牙道:“该死!”
“那……咱们还追不追?”
“追!”曹德一发狠,叫道:“都给老子麻利点!速战,速决!”
……
再往西一点,一大伙人正趁着夜幕自随州城东门而出。
队伍有些乱,三两成群,四六一伙,也有独行的刀客、仗剑的游侠。
“辛寨主,老衲刚从天竺而来,对大唐这些年的事了解不多。这次的事由你领头,你和老衲说说,那狗官当真如此草菅人命吗?”一名身形伟岸,须发皆白的老僧望着他身旁那人淡淡开口。
那人名叫辛天雄,乃是玉树峰落英寨的寨主,生得虎背熊腰、浓眉大目,马背上挂着一把丈许长的青龙大刀,听这一问,随即恨声道:“这是当然的!那狗官小小年纪,倒也有几分聪慧,但得了官位之后却不干人事!欺男霸女也就算了,当初叛军进攻升州之时不务正业、擅离职守,致使升州百姓死伤无数。叛军转攻高邮,那狗官竟龟缩不出、见死不救,高邮百姓破家灭族者不计其数啊!”
辛天雄见老和尚尚有疑虑,遂又说道:“当初渡难大师就在升州,渡厄大师若有疑问,何不去问问您的师弟呢?”
“问过了,只是……”渡厄有些迟疑。
“对了,为何不见渡难大师?”辛天雄问道。
“师弟旧疾复发,留在随州城了!”
“哦……无妨!这一回得大师相助,又有窦家五位兄弟联手,加上如此多江湖义士助拳,那狗官在劫难逃了!”
辛天雄声音越说越大,坐在马背上的他抱拳向着左右道了一声谢。
“辛天雄客气了!如今奸臣当道、民不聊生,正是我辈义士惩奸除恶、匡扶正道的时候!”
“不错!狗官害民,人人得而诛之!”
声讨声一片,可也有迟疑的声音发出。
就在辛天雄身旁,那窦家五兄弟里面,一个略显消瘦的汉子便沉吟道:“可那狗官毕竟是当朝宰相的弟子,咱们就这么杀了,只怕今后……”
“怕啥?那宰相收了这么个弟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若躲在京城不出还好,他要是出来给他弟子报仇,咱们就顺手结果了他!”
“不错!煌煌盛世,就是叫这些奸佞之人生生毁去的!”
辛天雄笑着宽言道:“大伙儿尽管放心!徐相如今也察觉到了这个弟子的劣迹,早已不在往来了!今日咱们即便为民除害,徐相也不会与我等不死不休的!”
“是嘛……”
浩浩荡荡的江湖队伍,一眼望去差不多有近百人,出了随州城后便迅速朝东南而去,骑马的骑马、步行的步行,都是有功夫的人,一言不发跑起来,动作快的很!
再后面一点,随州城城门口,一队五百人的骑兵正缓缓朝城门驰去。
一人一马,五百个人,五百匹马,除了马儿偶尔喘气的声音,队伍里没有丝毫的杂音。
人俱是膀阔腰圆的大汉,马都是身高体壮的西域良马,每一匹的两侧都驮着一个圆鼓鼓的黑色包裹,一把玄铁长刀就那么挂在那里,随着马匹的走动晃来晃去,撞在那黑色包裹上面,竟发出钢铁交击之声。
“这是……”
就在靠近城门口的地方,一家客栈的二楼,一名肥头大耳、满面油光的和尚微微拉开窗户,神色说不出的震惊。
然而片刻之后,心中的震惊却冲淡了原本的惊恐,渐渐竟笑出声来:“哈哈,哈哈哈哈,这下可不能怪我了!”
心里越想越兴奋,这胖和尚便再也呆不住了,火速换上一身漆黑的长袍,包了个严严实实,三两步下了楼,往城门而去。
如今夜色刚过,何况前面那五百人的队伍根本不是所谓的宵禁能拦得住的。
远远的跟在后面,胖和尚的心思却早已飞去了远处……
无聊的走了一天,原本该在安州城歇息的许辰却实在不想浪费时间了,直接下令过城不停,反正座下的四轮马车都是特制的,跑起来比在船上还要平稳,就跟后世的长途汽车差不多,留几个看守的人,连夜赶路都不成问题。
“无聊啊!无聊啊!这么个压抑的地方,看书都看不下去!”
许辰不算懒人……额,也不好这么说!
在来这么世界之前吧,许辰算不上很勤奋的那种,喜欢学的东西就拼了命的学,想知道的东西没知道,觉都睡不着,非得连夜弄明白咯才行。
但对那些需要靠细水长流、慢慢积累的东西却实在提不起劲!
到了这个世界之后,就没一天消停过,一个麻烦接一个麻烦,许辰又是那种做起事来巴不得一劳永逸的人,宁愿事前背地里多准备,也不愿一路披荆斩棘冲过去。
太麻烦了!
这么两年来,曾经不喜欢做的一些事也必须得去做,犯懒的毛病算是被迫改了不少,但环境一旦波澜不惊起来,懒病又犯,要是过程再单调乏味一些,整个人都会不好的!
尤其是赶路这种事,无论前世今生,许辰从来都不喜欢。
以前上学的时候宁愿节衣缩食也要买飞机票回家,因为快!要是钱真的不够,那也得转车去省城坐高铁回家,还是因为快!
来这地方这么久,他还从来没有走过这么长的路……额,应该说是从来没有把这么多的时间花在单调无趣的赶路上。
有好几次,许辰都会摸一摸腰间,然后又用莫大的毅力把手移开。
一旁的陆浩被烦的丢下了书卷,恼道:“别叫唤了行吗?有本事就把东西拿出来,咱一路飞过去,保证今天晚上你就能见到那朝思暮想的唐姑娘!”
“飞什么飞?不要钱的啊!这么点路,上百块灵石就没了!上百块啊!能杀上百个金丹期了!”
“那你就别跟我叫唤,我烦!”
“切!没点同情心……”
忽而,一道凄厉的呐喊声响起!
“有情况!”许辰刹那间站了起来,车厢足够高,三两步跑到门前,一把拉开车门,一脸的兴奋:“乐子来了!”
“都愣着干啥?”冲出来的许辰站在车辕上冲着两侧的少年人喊道:“快!快派人过去看看,记住悄悄的去,打枪的不要!好不容易来点乐子,你们可千万别给我吓跑了!”
乐子确实来了,只是让许辰始料未及的是,这一回的乐子真的……实在……太他娘大了!
第二十三章 乐子
车队迅速散开,成月牙状,灯火一下子就熄了。
左侧的数林中,最先冲出的是海峰,身上绑着一动不动的陆文圭,右手上的刀已断了,鲜血涌出,随着高速的奔跑飞溅开来。
身旁的兄弟已经不见了,跑了没多远,两道人影紧随其后,向着黑夜中的响声追去。
好似等鱼上钩的渔夫,又像设好了陷阱的猎手,许辰兴冲冲地等着。
“大公子,是海峰!就剩他一个捕快了!”身旁的柴老淡淡说道。
“卧槽!人被劫走了?”跟出来的陆浩骂道。
“小声点!劫走了不更好?直接让人去宰了他不就好了?我只要这个海峰没事就成,陆文圭管他去死!”许辰皱眉道。
二人各说一句,柴老这才插了进来:“没有,陆文圭没死,还在海峰背上!”
“卧槽!这人脑子有病吧?都这样了还不放?”陆浩骂声变大。
许辰没去理他,转头问柴老:“有几个人?”
柴老静了片刻,淡淡道:“九十六个!前面两个,后面九十四个!”
“太好了!”许辰兴奋道:“总算可以好好玩玩了!”
“都给我稳着点,别出声,等他们过来,一个︽』,也别放走!”
人,过来了。
先是海峰,几乎是径直奔着许辰来的:“许大使,救命!”
“靠!叫唤啥啊!”许辰不喜,忙问柴老:“后面那些离了多远?”
“五里!”
“命令两翼冲上去!”
身后的少年立刻在面前一块带有微光的金属板上按下两侧的几点。
两翼共计十辆大车瞬间启动,策马奔腾,车前双马受了驱赶,八蹄如飞,微光流转,车身竟好似羽毛般轻盈。
雨点般蹄声朝着树林中的曹德扑来。
“怎么可能?”远远跟在后面试图捡便宜的曹德惊骇莫名:“这么远!”
“大当家!这……这是……”
“跑啊!”
曹德掉头便跑,然而马速实在太快,用来拉车的这些马,全部都是许辰精挑细选的。
自从发现灵兽丹对动物的妙用后,许辰便将所有搜刮来的灵兽丹全部用来喂马,什么样的马都有,只要吃了丹能活下来就接着喂,虽然目前还没有一匹生出灵智,但已明显比普通的马还要通人性,无论是速度还是体力,都有大幅度提高。
几乎片刻,十辆大车便将曹德等人尽数围了起来,每辆车上十一名少年飞快下车,背倚大车布阵。
“这……这位兄弟,我们……我们只是路过的!”
“杀!”沈元抬手挥下,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十队鸳鸯阵一点点向曹德扑去。
另一边,海峰已经纵身跃上了许辰的马车,瘫坐着,却用身子将陆文圭死死护住,苍白的脸上挂着一丝笑:“多谢许大使!”
“呵!你可真不怕死啊!敢亲自送上门来!”
海峰惨然一笑:“你不会杀我,就别说这种话了,怪没意思的!”
“操!”骂了一句,许辰便冷声问道:“这些人谁啊?”
“混码头的,老大姓荆,手上功夫不错!”海峰微微摇头,苦笑道。
“混码头的?就你们那汤山码头还能有上百人的黑帮?你这个县衙捕头怎么当的?”许辰嘲讽道。
“上百人?”海峰愣了一下,继而皱眉道:“那就不止了……没想到馒头岭的人也掺合进来了!陆温这回可真是下血本了!”
“馒头岭?这又是什么鬼?”
“啊?强盗!杀人越货的事没少干,只是嘉兴、会稽等县没人愿意牵头去征剿,所以才让他们猖狂至今!”
“妈的,今儿小爷闷得慌,算你走运了!”
说完转头冲身旁的少年说道:“去跟前面的人说,下手悠着点,脑袋要留着,面相不能破!”
“好!”那少年赶忙下车,跨了一匹空闲的马,向着前方的战场奔去。
刚才那种符纹上的联络只能依靠不同颜色的光传递诸如冲锋、撤退等最简单的命令,如今这道复杂的命令只能靠人亲自去传。
“真是的,看来得想办法把无线电弄出来啊!现在有了发电机,无线电波只要找对频率就行,没理由十九世纪的人能做到,我做不到……”
许辰说着怪话,已经累到虚脱的海峰听得迷迷糊糊。
“该死!”看了一眼,许辰便扬声道:“把大夫叫来!给他看伤!”
海峰不是自己人,也算不上仇人,珍贵的丹药自然不可能浪费在他身上。
那头两百多人打得火热,虽然是单方面的屠杀,但声势还是很大的。
相比那边,冲到近处的两人此刻却死一般的安静。
剩下二十多辆大车就那么静静地停在那里,什么事都没做,甚至连一个人也没有向这里靠近,那骑马的少年就那么悠闲的自二人身旁冲过去,灯光中,又有人向后面的马车跑去,片刻后,一位老者背着个木箱子一路小跑过来……
都在忙碌,灯火也渐渐亮起,人很多,有好奇的女眷朝这里望来。
“老……老大……”马鹏有些脱力,那海峰的武艺竟比传闻还要厉害。
那姓荆的老大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幕,心早已沉寂……
“老二,你跟我最久,帮哥哥做一件事吧!”
“老大,您说!”
“回嘉兴去,咱们那座土地庙里,西北角的墙根下,往右第五块石板,把他敲碎,里面的钱你拿一半吧!”说着,姓荆的老大直勾勾的盯着马鹏,肃然道:“剩下的,麻烦你送去石榴街最里头的那间院子,门前有颗桃树的那家,和他们说……算了,不用说了!钱送到了就好!拜托了!”
“老大……”马鹏苦笑道:“那也得走得了啊!”
“你答应我,好吗?”姓荆的老大,脸上带着哀求。
“好!我答应!”马鹏嘴上答应,心中却一片哀凉:“怎么可能逃得了嘛!”
“谢谢!”姓荆的老大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
说着,他便将马鹏横腰抱去,大喝一声:“记住了!你答应我的事,一定要做到!”
双臂抡圆,两腿弓开,运起全身的内劲,灌注于双臂,猛地将其扔了出去!
黑夜中,一道人影炮弹般朝东南方的树林投射而去!
“卧槽!这是啥?人体炸弹啊?”
许辰的声音方落,姓荆的老大便七窍流血、满目狰狞的朝许辰所在的马车冲来!
人还未靠近,柴老便将手中的暗器投了出去,一刀锁喉,巨大的惯性甚至将整个喉咙全部撕烂,脖子上赫然出现一个血呼哧啦的大洞。
奔跑的身子还往前跑了数丈才在许辰车前不远倒下,喉咙已毁,伤口在蠕动,微弱的呼吸带起丝丝风声。
嘴巴一张一开,似在说话,只却再也发不出声了。
但柴老懂唇语,于是好奇的许辰便随口问了一句:“他在说啥?”
“他说,对不起,我再也回不去了,照顾好爹娘还有……”柴老一脸的淡漠:“没了!”
许辰静了片刻,没了戏谑的心情,开口道:“找个地方把他埋了吧!另外那人也不用去追了,一个这么弱的人,不用去理会,就算有后患,也随他去!”
“好!”
本想找点乐子,解解旅途烦闷,没想到又碰到个有故事的,更烦的是,这故事还是自己嘴贱给问出来的!
“真他妈嘴贱!找个乐子都没法尽兴!”许辰拍了下嘴巴,愤愤道:“让前面的小子动作都快点,清理干净了好动身上路!”
失了兴致的许辰转身进入车厢,门是开的,老大夫正在为海峰处理伤口。
许辰回头位置坐下,张口便问:“老言啊!这人死的了吗?”
那言大夫恭敬说道:“伤的挺重,但还好,有……”
说着又望向许辰,毕竟刚才那句话中的语气算不上友善,迟疑问道:“大公子你是希望……”
“我倒巴不得他早死!”许辰咬牙道:“可这家伙偏偏不能死!”
“哦!哦!大公子放心,那……那就死不了!”
“行了!行了!赶紧帮他处理完,带他去你的车厢,一股子血腥味,臭都臭死了!”
“不好!”柴老猛地抬头,陡然叫道:“前面十里还有人!”
“啥?”许辰没多大反应。
“一百三十六人!有两个宗师境,还有七个接近宗师境!”柴老飞快叫道。
“呵!呵!呵呵!”许辰愣了愣,笑了起来:“这陆温发了什么疯?他儿子又不是死了!就算儿子死了也能再生啊!这么大手笔,他那房还能省几个子?没钱了,要儿子干嘛?”
说着,又看向依旧强忍着不闭眼的海峰,笑道:“你看看你!陆温多瞧得起你!这么大阵仗啊!吓死人哩!”
痛苦中的海峰脑袋还算清明,抿着嘴唇,强忍痛疼,募然开口:“不对!这些人不是冲着我来的!我没那么大本事!”
说完,便抬头看向许辰。
许辰话一说完,心里就有些不对劲,听了海峰这话,因为接连的无聊和没趣有些浮躁的心彻底沉了下来。
“你说的不错!你没那么大本事,这些人,是冲着我来的……”
神情变得平静,冰冷的眼神让海峰心头一阵凛然。
“老柴,马上去通知前面的人,别被偷袭了!”
“好!”
第二十四章 乐子(中)
“咦?”渡厄老和尚坐在马上,眉头皱了起来。
“大师,怎么了?”右边一位长须大汉连忙问道。
渡厄沉默着,转头看向左侧的辛天雄:“幸寨主,前方……”
“定是那狗官了!”辛天雄咬牙道:“想不到还有义士共襄盛事,大师,不能再等了,我等需立刻前去救出这帮同道!”
渡厄只是沉吟,问道:“幸寨主是如何得知那狗官的行踪?”
辛天雄淡淡一笑:“既要成此大事,在下当然要有所准备了!”
渡厄静了片刻,嘴角扬起:“辛寨主倒真是苦心孤诣啊!”
“哪里!为天下除此奸佞,乃是我辈之人当做之事!”辛天雄大义凛然说完,问道:“大师,该动手了吧?”
渡厄微微点头:“好!”
“诸位!”辛天雄举起右臂,高声道:“狗官就在前面,替天行道、为民除害就在今日了!”
“冲!”
辛天雄带头冲了出去,混江湖的没多少蠢人,自己不冲,没人会替你打头阵。
此处距沈元这里只剩五里不到,距许辰也就七八里路,嘈杂的声音一下子从树林里倾泄出来。
“他们……在说什么?”许辰愣了愣,问道。
一旁的陆浩戏谑道:“诛杀狗官,为民除害!”
“狗官?谁是狗官?”许辰傻傻问道。
“呵呵,这里除了你还有谁算得上官?”陆浩脸上的笑已经散开了。
“看来他们果然是冲你来的!”包扎了伤口的海峰脸上同样有了丝丝笑意。
“我……我什么时候有这么深入人心的称号了?”
“这就不晓得了,大概是你伤天害理的事做多了,遭报应了呗!”
“……”许辰沉默了好久,方才咬牙切齿道:“去前面跟老柴说,带头那两个别弄死,带过来,我要好好问问,我怎么就伤天害理了!”
“你们三个也上去!活动活动筋骨!”
“好!”
三位少年,张天意一个,方洲一个,还有一个名为尹洛,除了张天意外,剩余两个都是自崇仁坊就跟着许辰的兄弟。
这三人之所以会在这里,是因为三人有着同样的特点,是的,他们开始修行了!
一般能在外界通过筑基进入武道新境界的人,目前许辰还没有遇见一个不能用丹药开始修行的。
柴七和耿燕秋是这样,刚筑基成功的郝鑫也是这样,彭泽那里让鲁智把丹药带去了,效果怎样尚未传来,但想来差不到哪去。
如今柴七跟着老四留在山中,郝鑫和耿燕秋留在琉球,当初从镇海帮里逃出来的一批人经过升州大战后所剩不多了,如今也尽数编入了郑泰的船队,丹药倒是没开始给,看看表现再说。
除了这些已经筑基的江湖高手之外,许辰这阵子也在自己兄弟中用自制的仪器为众人一一探查了一遍,结果好的吓人!
探查的对象一共才一百多人,当初跟着许辰走出豫章的三百多少年,如今剩下的全都查了一遍,方洲和尹洛这两个从一开始就跟着自己的兄弟竟然都有灵根!
方洲是三灵根,那个尹洛竟是地灵根!
当初查探灵根的时候,宋永平也在,那探查灵根的仪器还是许辰拆解了他给的一件法宝后才研制出来的。
除了感叹许辰在炼器和符纹上的惊人天赋以外,对他这踩狗屎一般的运气,宋永平也是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一百多个人,一个地灵根一个三灵根,这种几率,几万年前都不可能有好吧!
自从查出有灵根之后,许辰便将修行的优势和劣势向他们一一明说,毫无意外,这两个少年义无反顾的走上了变强的道路,即便是不愿杀生的方洲也对这些神奇的东西充满了向往。
接下来的事情就水到渠成了,毕竟是自家兄弟,丹药和灵石那都是不限量的,就这么一个多月的功夫,二人的修为便到了练气中期。
并且,可能由于二人本就是外界之人,修行到练气中期后,许是体内的灵气依旧算不上充盈,为此还没有受到外界毒素的明显侵蚀,不用灵气镯也能正常生存。
但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都要比其余的少年们强上不少,甚至还能短暂地施放一些低浅的术法,配上本就在不断进行的练体,**的强度已经接近筑基期的修士,在实战中所能发挥出的效果甚至还要高于柴老和鲁智,而对灵气的消耗又远远少了许多。
如今对手来势汹汹,许辰一向是不愿出意外的性子,遂也将三人派了出去。
“太好了!练了这么久,终于有动手的机会了!”
不像方洲,尹洛是个好动的性子,如今见有动手的机会,身怀屠龙之技的他,大刀早已饥渴难耐了!
“老方,走!”
原来尹洛喊方洲都是叫“方哥”的,如今变成了“老方”,这点变化,性子恬淡的方洲并不在乎,都是自家兄弟。
而许辰却压根没有注意到!
他平时太忙了,身边兄弟又多,诸如私下里两两间怎么称呼的小事,真的没心思去注意……
等到三人赶到前头的时候,漆黑的树林中,辛天雄一马当先,手举丈长大刀,呼啸间冲来。
“回防!以车布阵,用弩箭!”沈元大声下令。
人数比刚才要多,曹德那群人如今只剩了浑身是伤的三五人还在少年们的包围中苦苦挣扎。沈元遂将大队人马收回,把大车连成一线,换上弩箭,准备先在远距离狙杀一遍。
身后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少年们身上大多染血,却没有一滴是自己的。少年们浑身漆黑,黑色的长袍下裹着黑色的连体内甲,手中的武器也一应全黑,夜色中泛着点点毫光,利刃上刻画着卷曲的纹路。
“都把头套戴上!”沈元下令道。
“没这必要吧?戴上了怪憋屈的!”身旁的崔峦抱怨道。
“就是!”正好赶过来的尹洛笑着说道:“老崔说得对,元哥,不就几个宗师境嘛!等着,看我上去弄死他们!”
沈元瞪了尹洛一眼,斥道:“磕了几天药,长进了是吧?你咋不上天呢!”
“嘿嘿……”尹洛悻悻笑着。
“赶紧带上,刀枪无眼,掉了眼珠子,命能保住,眼珠子可回不来!没必要为了这么群垃圾出意外章节不完整?请飞su中wen网 feisuzhongwen阅读完整章节 或访问网址: target="_blank">%66%65%69%73%75%7a%77%2e%63%6f%6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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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乐子(下)
大车围成一个拱形首尾相连,暗扣咬上,高头大马早在最初便被斩断了缰绳,如今正安安静静立在后阵。
一半少年蹲在车上,内侧的车壁已被降下,另一侧的射孔洞开,弩弓伸了出去,射孔不大,弩机插入后便塞了个严严实实。
另一半的少年于车阵后布阵,漆黑的头套下看不出丝毫的表情。
挟着风声,青龙大刀劈了过来。
辛天雄不愧是宗师境的大高手,借着马速竟赶在少年们射出弩箭前冲到了车阵面前。
“哐当”一声巨响,辛天雄愣了一阵!
预料中的木屑翻飞没有出现,那巨大的马车竟只是向后退了退,拖出寸许的土痕。
大刀砸在车厢上,除了巨响便只有星星火光、淡淡白痕,此外再无其他。
“这车真他娘硬啊!”
错愕的片刻,漫天的弩箭呼啸而来。
“辛寨主当心!”渡厄老和尚双手一拍马背,腾空跃起,宽大的僧袍舞成巨轮,凄冷的铁箭飞鸟折翼般纷纷落下。
辛天雄得了招呼,回过神来,大刀转动,密不透风,只听“铛铛铛”密响,犹如一道坚固屏障,风雨不能入。
柴老没有动,作为场内实力最高的存在,他的作用只在确保少年们万无一失。
说起来柴老出一次手的代价实在太高了!
就像许辰装在氧气瓶里的氧气是用电解水的法子得来的纯氧一样,修士们灌注在灵气镯里的灵气也不是随随便便在残域里装灌的空气,同样是用阵法加以汇聚浓缩而成,虽然比不上灵石中灵气的浓度,但得来同样不易。
如今许辰所有的灵气镯里面灌注的灵气都是上一次杨紫菀从玄武、白虎那条极品灵脉中偷来的高浓度灵气,效果好、耐用,就是实在太稀缺了!一旦用完,许辰找都没地方找去!
尽量不让这些人动手,尤其不能施放术法,实在用不起啊!
倒是张天意三人一脸跃跃欲试的表情,身怀利器杀心自起,又都是热血沸腾的年纪,学了这么大的本事,哪有不想施展的?
此时战起,心中没有丝毫畏惧,只有浓浓的渴望。
“元哥,让我上吧!”尹洛凑到沈元面前,急切道。
“先缓一缓!这批人一个也不能放走,先让他们过了车阵,进了包围圈再说!”
说完,沈元高声道:“继续放箭!”
好钢用在刀刃上,相比让他们出手所要耗费的灵气,几支弩箭实在不算钱啊!
弩弓做了些改进,由原来的五箭一匣增加到如今的十箭一匣。
短短一里地顷刻间成了箭的海洋,巨浪连绵不绝,拍打在进击的江湖人身上。
鲜血夹着哀嚎声飞扬,胸口、四肢甚至脸上都有黑色的铁箭,好似自血肉中长出来的一般。
损伤几在瞬间扩大,窦家老大一边挥舞阔剑格飞铁箭一边焦急对辛天雄喊道:“辛寨主,这样下去不行啊!”
“不错!必须马上突破眼前这道车阵,撬开他的乌龟壳杀进去!南方军队多凭借战阵御敌,只要破开他的大阵,羸弱的南方人是挡不住咱们的!”窦家兄弟中以谋略著称的老三接话道。
“好!”辛天雄转而冲渡厄喊道:“渡厄大师,你我合力击碎眼前这辆大车,撕开一个口子,让大伙儿冲进去!”
“好!”渡厄拂袖拍飞几支铁箭,拉起一名摔倒的江湖人后,便纵身一跃,朝着辛天雄此处扑来。
瞅准一个换箭的空隙,辛天雄坐于马上,借着高处的势挥舞青龙大刀,更添风雷之声,渡厄和窦家七兄弟立于地上,各施手段,或靠双掌,或凭武器,一时间俱将平生所学施展而出。
“哐当”、“砰砰”……
脆响和闷声交织在一起,马车上的铁壁瞬间变形,车上的少年俱踉跄一下,跌坐在车厢上。
这处的箭雨骤然停了,变形的车壁上赫然出现几个骇人的印记,有刀剑印也有掌印……
“不好!”沈元见后,立刻大声道:“都退回来!”
少年们正从马车上跃下,只听轰的一声,那辆首当其冲的马车,车壁瞬间裂成了几块。
后方,许辰远远望去,微微摇头,低声嘟嚷:“看来还是差了些,尽管刻画了符纹,但毕竟不是修真界的材料……”
除了内甲之外,马车和兵刃上虽也刻画了符纹,但毕竟没有灵石供应灵气,只能靠材料和符纹本身的力量,然而终究是在外界,虽也在车壁上涂了一层厚厚的涂料用以隔绝氧气的侵蚀,但效果本就不好,加上外界的材料质量有限,能够硬抗近十名宗师境高手两次连击,已经是极限了。
口子破开,少年们还在朝后阵退去,辛天雄长刀一勾,大喝一声,双臂猛然发力竟将那巨大的马车挑了起来,暗扣未解开,一辆马车被挑起的时候,左右几辆马车同样离地而起。
辛天雄又愣了一下:“不对!这车怎会这么轻?”
“唉……又是一个解不开的漏洞!”后面的许辰又轻叹一声。
马车用的是外界的材料,尽管再三熔炼,硬度上去了,质量是不可能轻的了的!为此,许辰只好在上面刻画了减重符纹,好让马能拉得动。
但在布阵的时候,马车重量过轻,很容易被高速的骑兵撞翻,可马车又不是内甲,没有灵石供应,根本做不到变换自如。
而且身在外界,对付外界的敌人,许辰真心不想浪费过多的灵气,外界的材料也无法容纳这诸多的灵气,转换的效率实在太低了!
辛天雄错愕片刻,虽然脑子里依旧在诧异为什么这般坚硬的马车竟这般的轻,但手上的动作却不慢。
高高挑起,重重挥下,那辆马车轰然落地,虽未粉碎却已裂开。
车阵彻底破了!
伤势不轻的江湖人顿时爆出高涨的喊叫声,心中的憋屈化为更浓的怨愤,朝着车阵的口子涌去。
“都注意,人来了!”沈元高声喊道。
“太好了!总算来了!”尹洛两眼放光,手脚兴奋地抖动。
依旧是辛天雄,一马当先冲了过来!
“这个交给我!”尹洛叫了一声,身子便纵了出去。
沈元微微皱眉,也没多说什么,依章节不完整?请飞su中wen网 feisuzhongwen阅读完整章节 或访问网址: target="_blank">%66%65%69%73%75%7a%77%2e%63%6f%6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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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惊
火焰来得迅猛,走的突兀,只在一瞬间,空余满地的白色灰迹。⊙,
辛天雄的裤子瞬间焦黄化作飞灰,皮肉上满是灼烧的痕迹,那火焰骤然爆发,但又仿佛失去了后继之力般刹那间戛然而止。
夜风拂过,胯下一片冰凉,失神许久的辛天雄这才察觉到刺痛和凉意。
裆下一片光,黑毛被毁,兄弟活像只被烧秃了的鸡,蔫蔫的低着头。
原本乍见惊变的渡厄老和尚和窦家几兄弟正准备避了强敌赶来援助,这一下看到辛天雄缓缓站起,兄弟在夜色中一晃一晃的,那份凄惨、壮烈的模样顿时就有了些滑稽……
“哈哈!哈哈哈哈……”尹洛也错愕了片刻,继而狂笑起来“喂!好啊!哈哈哈哈……”
尹洛一边笑,一边指着辛天雄的裤裆下,肩头一颤一颤的。
远处,本对尹洛贸然动用符纹有些不悦的许辰,见了如此一幕,也唯有摇头笑笑。
那辛天雄低了低头,顺着尹洛手指的位置看了看,那疼痛这才找到了源头,先是错愕继而羞愧然后便是恼羞成怒!
“啊啊啊啊!子,我要杀了你!”
辛天雄怒举长刀,猛地扑来。
身子一动,胯下的兄弟也跟着上下左右摇摆起来。
“哈哈哈哈!你……你还是先绑好吧!这么晃来晃去,我会分心的……好!真的好!这么也能晃起来……哈哈哈哈……”
尹洛依旧在笑,笑声没有丝毫的遮掩,那辛天雄步子一顿,似是迟疑了片刻,然而很快又咬着牙冲了上来。
“子,受死吧!”
辛天雄再攻来,尹洛开了腿上的符纹,整个人便似风一般,来去无踪,不时瞅准空子,一掌拍去,倒也知道灵气得来不易,没有再激发攻击性术法。
另一处,渡厄老和尚的功力起来比辛天雄还要浑厚,然而心性淡泊,招式空灵,好似山泉,点点滴滴,不争不怨,却含着自然的伟力。
方洲接了几十招,压力越来越大,眼看尹洛那里玩的热闹,遂一咬牙,也激发了内甲上的符纹,速瞬间大增。
“咦?”
那头离得远,渡厄老和尚没能看出尹洛的异常,即便是刚才那骇人的一招,也不过以为是取巧的法子,他自天竺而来,见过西域一些诡异教门的特殊法子,类似的有华而不实的戏法也有真正能杀人的手段。
然而眼前这少年的变化他却实实在在看在眼里,方才还有些难以招架,突然却变得鬼神莫测,动作实在太快了!
变故骤起,渡厄停了那连绵不绝的进攻,转而化为巍峨巨岩,任由雨打风吹,我自岿然不动。
许辰要活捉,即便攻击受挫,方洲也没有狠心下杀手的意思,只好一点点缠着。
三位少年里面倒是张天意最为惬意,他原本就是天赋极高的少年武者,如今开始修行,虽未到筑基期,但就境界而言已然要比这七个没到宗师境的江湖人高出些许。
加上自系统的习武,又融合了修士的术法,武技早已形成了属于自己的特色。宛如一只孤傲的白鹤,偶尔挥动双翅,伸展长颈,戏于群鸭之间,不出的从容。
战斗有些僵持,江湖人一方的高手全被拦住,余下的武者群龙无首,本就是临时凑在一起的队伍,没有丝毫的默契和协作可言。
沈元领着十一队鸳鸯大阵,不急不缓地绞杀,为求稳妥,步伐并不快。
后方的许辰见了,眉头微微皱起“这两子还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那就让他们停下?”陆浩白了他一眼。
“都让人看到了还怎么停下?”许辰没好气道,着又高声喊了一句“老柴,让沈元动作快点,你也出手吧!”
远处夜色中的柴老微微颔首,淡淡的声音在车厢内响起“好!”
还没有昏迷过去的海峰双目瞪大,呆滞地看着许辰。
许辰注意到他的变化,淡淡一笑,然而心中却在沉吟“没见过?那老道士到底跟他什么关系?”
柴老将命令传到沈元后,少年们的动作明显加快了许多。
仗着身上全套的内甲和手中无坚不摧的利刃,少年们一旦放开手,便如刀切豆腐一般,锐不可当。
作为领头人的辛天雄眼见战局如此,心头油煎一般“该死!这帮家伙怎么这般厉害!”
“难怪……难怪那胖和尚不来!他娘的,这是在阴老子啊!”
辛天雄此刻才恍然,然后现实却给不了他后悔的机会。
那边的屠杀进行的很快,渡厄老和尚大惊之余以心生退意,不想死是一回事,同样,作为出家人的他也不想此来的同道白白送死。
“辛寨主,对头势大,不如暂退吧!”
辛天雄正要答话,忽而感觉脚下的大地震了震。
正要往身前窦家的一位汉子递出长剑的柴老愣了愣,继而满脸的震惊!
“骑兵……重甲骑兵!”
十里,目前柴老在外界,神识所能到的最远距离就只有十里,而且神识也不是时刻都放开,好像今晚,从第一声喊叫传来时,柴老这才将神识放了出去。
如今,脚下的大地有微弱的震感,十里外黑夜中有密密麻麻的光点,这些光点存在于柴老的心神中,虽然无法准确比对谁是谁,然而人、马的形状却还分得清楚。
一队骑兵,然而脚下的震感越来越强,普通的骑兵未必能在这个距离造成如此清晰的震感,惟有重甲骑兵!
“快退!”柴老放弃了杀人,而是大声吼道。
正在进行屠杀的少年们错愕片刻,他们不像柴老,甚至不像那些江湖高手,虽然体质已远远超过他们,但感知上却大大的不如。
柴老的声音传了很远,车厢内的许辰惊立而起。
快步走了出来,感觉不到一点动静,但远处的夜色中却仿佛藏着一头狰狞的野兽,只需片刻就将扑来。
“快!都愣着干啥?分散!退!”
十里的距离对于高速奔行的重甲骑兵而言,不过片刻的功夫,当大哥的嘶喊传来时,大地已开始震动,鼓点般的雷声自黑夜中响起,向着此处猛然扑来。
“快退!”沈元挥手,嘶吼道“分散,从两边退!”
柴老没有杀人,转而施展起鬼魅般的身法,冲到那些杀到最前头的少年身旁,一手一个,抓起后便轻轻挥动,两个少年便似两只鸡仔般向着两侧的树林飞去。
江湖人反应的也不慢,少年们这边慢了片刻,而他们却几乎在发觉不对的瞬间便做出了反应。
然而,当他们全部冲入车阵的包围圈后,沈元布下的后手已将口子两侧的大车重新合拢。
如今外围一道弧形的车阵,马车倒不高,纵身一跃便可过去,然而那一头便是巨浪一般的重甲骑兵,稍一耽搁,便是一滩肉泥的下场。
几乎所有江湖人都选择向少年们退去的方向冲去,林间的道路本就不宽,刚刚还在激战的双方汇到了一起,冲突、摩擦在所难免。
柴老四处游走,不断解救被耽搁的少年,顺手杀死那些愤怒的江湖人,场面一时间热闹极了。
另一头,三位阻敌的少年却还在激战。
“尹洛,别打了,快走!”方洲高声喊道。
“不,走了我还玩……”尹洛顿了顿,又叫道“不能走!我们速快不怕,这几个人一旦放走了后患无穷啊!”
听他这么一,方洲深以为然,也就放弃了后退的想法,转而继续加快速,务必缠住渡厄老和尚。
这一下,张天意这边的压力倒瞬间变大,若是阻敌,以一敌七倒也无妨,可如今想要防止他们逃跑,这难处可就不是一般大了。
好在窦家七兄弟一向同进同退,没有一下便一哄而散。
“大哥,骑兵来了!不能留在这里了!”
“大哥你们先走,我和老七断后!”
“没错!哥哥们快走!”
“闭嘴,要走也是的先走!”
“来不及了!”
……
这边的人急,那里的许辰更急“老柴,别管这里,快去前面,干掉那些家伙,让他们三个赶紧撤回来!”
“好!”
夜色深沉,只听轰隆巨响,分不清到底来了多少,柴老也忘了报数。
这时代的重甲骑兵,已是世俗中最顶尖的战力了,就是几十个宗师境在成建制的重甲骑兵面前,也只有退却的份。
刚刚成为修士的柴老没有把握硬抗这样的武力,没有预判的许辰更不会拿兄弟们的性命去实验。
五骑兵全身披着银白色的重甲,锋矢阵型,利箭般插弧形车阵。
“轰”的一声,巨浪拍打在礁石上,白色的浪花没有破碎,反倒是黑色的礁石被撞飞了起来。
马车的重量再一次成了软肋,重甲骑兵狭着巨大的动能狠狠地撞在并不重的马车上。马车坚固,这样的冲击力量涣散,比不得刚才近十位高手合力猛击,车壁没有变形,然而车身却接飞了起来。
车阵再次破开,混杂在一起的江湖人面容不出的惊骇。( )
第二十七章 怒(上)
柴老不敢硬抗,然而速度却要远远高于骑兵队列,最先赶到张天意这边,双手翻飞,暗器频发。↑頂點小說,
一刀一个,窦家兄弟眨眼间便倒下四人,脑门上一把黑色的小刀已经只剩了红色的布带随夜风而舞。
“不……”窦家老大双目血红,然而最接近宗师境的他也只能感觉有一道人影在身旁闪动,却根本抓不住人。
许是觉得吵了,又或者刚好轮到,一把黑色的小刀扑面而来。
窦家老大若有所觉,阔剑横举,试图拦住这要命的暗器。
然而他手中的阔剑哪里挡得住柴老发出的暗器?
无论是力度还是锋利都远远不及,黑色小刀如入败革,轻易刺穿窦家老大手中阔剑,直扑面门而去。
但终究挡了一下,飞刀的轨迹往上偏了偏,从天灵盖射入,许是创口较浅,一时间七窍流血,却没瞬间毙命,原地踩了几脚醉步,透着血红的双眼四下望去,六个兄弟已经一一毙命倒地。
“啊……”
大叫一声,鲜血猛地从口中喷出!
“咦?”柴老回头看了一眼,见其终于倒地这才收回了手中的暗器。
“你先走,我去帮他们!”
对张天意交代了一句后,柴老便又朝着方洲那里冲去。
张天意点头,转身跃起,向后方奔去。
后方,少年们退回来一半,还有另一半夹在混乱的江湖人中。
许辰果断下令:“弩箭准备!”
“都他娘的给我悠着点,放箭了!”
少年们身上都披着内甲,普通的弩箭根本伤不到他们。
密集的箭雨朝混乱的人群射去,江湖人纷纷中箭,少年们迎着扑面而来铁箭快步向前冲去。
铁箭虽射不穿内甲,但巨大的动能撞在身上依旧不好受,若不是少年们的体质今非昔比,光是这连绵不绝的撞击就得让少年们身受内伤。
大片江湖人死去,几个残存的高手苦苦支撑,试图向两侧的树林突围。
飞奔回来的张天意,随手一挥长剑,鲜血喷涌,头颅飞起,为国除奸的义士侠客们终究还是糟了狗官的毒手……
人都已回来,重甲骑兵已经完全通过了车阵,向着游斗的两位少年冲去。
许辰飞快下令:“所有人都上车,立刻后撤!”
不明来意,但这支来势汹汹的重甲骑兵显然是冲着自己来的,对于敌人,许辰的做法只有一个!
全部杀光!
少年们飞快跑上马车,所有的马车都足够大,原本每车只装一队鸳鸯大阵,每个人都能半躺下休息,如今虽然少了十辆,剩下的车也足够装下所有人。
蹄声响起,那车队竟在快速后撤。
重甲骑兵群最前头的那名将领眉头皱起,遂大手一挥:“加速!”
正光着裆与尹洛交战的辛天雄连忙回头,冲着那将领喊道:“宇文将军,是我啊!”
没有回应,重甲骑兵仍旧一往直前。
杀得兴起的尹洛瞅准了辛天雄这一转头的破绽欺身扑来。
一掌贴身,击在辛天雄甲衣之上发出一声闷响,炼体后的少年本就力大,又有内甲符文之助,辛天雄顿时倒飞了出去。
“不……”
重甲骑兵队列迎面撞来,金属的碎裂声被轰鸣的马蹄声掩盖。
“靠!这就挂了,没劲!”
钢铁洪流近在眼前,尹洛却浑不在意。
另一处,柴老赶到,解决了渡厄老和尚后,方洲连忙高声冲尹洛叫道:“还呆着干嘛?快走啊!”
“哦……”尹洛随口应了一句,然而汹涌之气迎面扑来,钢铁洪流已在丈许之间。
“你傻站在那干嘛?”方洲已回身,却不见尹洛跟来,回头怒骂道:“他娘的,你别胡来啊!”
尹洛皱了皱眉头,双脚原本亮起的微光却骤然熄了,继而双臂和上身却开始亮起强光,双脚离地,身子开始浮起。
“你在做什么?”方洲大惊失色,忙喊道:“不要!”
身前猛的有一人浮起,那将领虽也是高手,但这样诡异的轻功却闻所未闻,然大势已成,除了一鼓作气冲杀过去,本就没有停下的可能。
方洲再度回头,双腿爆出强光,猛地朝尹洛扑去。
变动乍起,已然后撤的柴老转瞬间心惊,面对两个疯狂激发内甲符文的少年,柴老在速度上的优势有些苍白,尤其是在如此短的距离内。
前方两丈,尹洛与骑队间的距离已不过尺许,高头大马呼出的热气扑在尹洛带笑的脸上。
两团火光于双掌处迸发,手臂舞动,夜色中留下两道明亮的光圈。
“去!”
就在撞击发生前的刹那,尹洛将火焰击了出去!
“砰!”的一声炸响。
无论是钢铁还是血肉,只在一瞬间化为灰烬。
“将军!”
身旁几名亲卫多少也受了波及,身上的剧痛让他们在巨大的惊骇中没有失神,继而强大的恐惧笼罩着内心,越发清晰、恐怖。
“哈哈……”原本正要大笑几声的尹洛却瞬间说不出声了。
洪流扑了上来,看上去强大的尹洛像只飞鸟般被迎面扑来的巨浪扑倒……
不,除了这只鸟外,还有一条跃起的鱼,被这滚滚洪流卷了进去。
铁蹄震天,击在地上,也打在柴老的心头。
两个少年就在自己眼前被重甲骑兵淹没,从柴老的角度望去,当一路冲来的方洲堪堪跃起,抓住尹洛正要后掠时,高昂的马首就径直撞了上去,然后眨眼间就被接踵而至的大队淹没……
呆立片刻,咬咬牙,终究冲了上去。
风起,冬日的夜多了几分萧瑟。
清风拂过,血光乍起。
最前排的几名骑士像是在一瞬间被无数的钢刀切割了一般,化作块块血肉。
然而那风像是强弩之末般,在切割了前排几名骑士,只在后面的银甲上留下了几道浅浅的白痕。
但这一击后,高速的骑队淹没了柴老,在这方寸之间,速度上的差距变得模糊。
巨浪中的礁石岿然不动,光于夜中亮起,一阵风绕着柴老,不断与银白色的巨浪冲撞着,血肉横飞,银甲爆裂。
灵气飞快流逝,手上的镯子开始爆出明亮的光。
那一头,正在后撤的许辰听见后头的声音有些不对,回首望去,便见银色的巨浪中一身黑衣的柴老全身被明亮的光笼罩着,一点点向前,旋风将血肉残肢卷起,形成一条红色的风卷,夜色中显得异常骇人。
“怎么回事?他们两个呢?”
许辰的声音不小,十里未过,柴老不可能听不到。
然而这一次,耳边却没有声音响起。
但即便没有回信,可眼前的一幕还是让许辰很快反应了过来:“该死!”
“都停下!”
原本准备将车队撤到之前路过的一个山坳,引骑兵冲来,聚而歼之,然而事出突然,即便此处道路狭窄,两侧山林密布,也必须立刻动手了!
车队很快散开,分列两侧,车壁降下,黑洞洞的铁管伸了出来。
许辰面沉似水,巨浪一点点碾过,少年人身上亮光越来越微弱。
好似一万年般,但其实只在片刻,甚至最前头的大车尚未到位,那巨浪便冲过了柴老。
柴老身旁的血浪已高达丈许,洪流一过,光芒骤消,柴老踉跄一步,摇摇站起,呼吸异常的急促,手腕上的镯子开始发出刺目的红光。
柴老身前,大地一片狼藉,泥土像被翻过,两道模糊的人形躺在乌黑的泥中,一上一下,动也不动。
远处的许辰放下了望远镜,脸已一片黑,声音说不出的冰冷:“老柴,带着他们走远点!”
柴老不用回头,微弱的神识中,那黑色的炮管已带了灭世的怒火。
一手一个,运起不多的灵气,飞快向远处掠去。
那一头的张天意也早已远远的避开。
眯着双眼,咬着牙吐字:“开火!”
五百重甲奇兵走到这一步除了首当其冲的那名将领被尹洛悍然杀死外,柴老咬牙挺过也只带来了十几人的伤亡,真正退场的则更少,即便一半的身子被风刃切去,另外一半却依旧绑在马上,被整个队伍裹挟而去,也唯有那些彻底坠地的战马,才会被随后的铁蹄碾成一片血泥。
即便接连而来的惊吓让这些普通的骑士早已失去了战意,可巨大的动能根本不被人力左右,只有在彻底耗尽了全部的速度后,这条洪流才有停下的可能。
前方的车阵再次白起,同样是弧形,然而却用凹处面对这里,分立两排的马车上正有粗大的黑色钢管对着这里。
随着那正中间、灯火下的少年一声冰冷的下令,火光骤现,继而是短促、剧烈的燃烧声。
很快,那燃烧声仿佛走到了尽头,压抑的沉默在瞬间爆发!
先是火光自黑色的钢管中喷涌出来,继而轰鸣巨响连成一片,一个个模糊的黑影呼啸而来。
“砰!”
钢铁撞在钢铁上面,发出的除了金石之声外,还有骨肉裂开的闷响,夹杂着飞溅的鲜血,残肢断臂激射开来。
迟钝的战马开始大面积嘶鸣,狂躁的四蹄不断踏下,鲜血将脚下的泥土打湿,血浆混着泥土被频繁的铁蹄溅起,飞的到处都是。
第二十八章 怒(中)
许辰如今的炮有两种,一种完全由修真界的材料制成,后装平射炮,炮弹用的也是修真界的材料,只是弹壳内装的不是火药而是由符文提供动力,这种炮说起来其实只是大型的枪。︾頂︾点︾小︾说,
这一种炮的弹头也分两种,一种是爆裂性的符文,弹头内填充的全是各种属性的灵气,算是一颗大号的灵气弹。
另外一种的弹头里则藏了一颗大号的手雷,通过符文产生高温,继而引爆,上一次在失落的空间里,许辰最后发射出去的两颗炮弹就是这种。
另外的一种炮还是原始的前装滑膛炮,用的也全是外界的钢材,只是炮身上刻画了加固的符文,又涂了厚厚一层隔绝氧气的涂料,外面包了一层导热良好的铜皮,减少火药燃烧时对符纹的侵蚀,外观上和熟悉的火炮没有两样。
优势在于刻画了符文之后,不用担心炸膛,燃烧的效率也很高,残渣不多,清洗同样方便,注入些许清水,按下一侧的开关,符文激发,炮管内会有风生出,将残渣和水一道喷出。
人头大小的铁球在火药的推动下化作地狱的怒火席卷而来,无论是钢刀还是坚甲,在这时代的伟力面前没有丝毫的作用。
炮火声将人马的哀鸣淹没,周遭百里的村民在这一夜里隐约听见轰鸣的雷声,出门一看却见夜空湛蓝,吓得亡魂直冒,直叫雷神显灵。
山林中也有那胆大的猎人试图靠近,然而却被许辰放出去的斥候一一敲晕,这一次,少年们没有大哥凭空消失的恐惧,也不愿多造杀孽,敲晕了,远远地扔到山林的另一头,留下几缕鸡毛,事后自会有山精鬼怪的故事在这山林中传开。
比起这些愚昧的山民,有一只狡猾的老鼠避开了外围的斥候,此刻正趴在距离战场不远处的一堆枯枝落叶里双手死死捂住嘴,一点点偷看着。
只是这只老鼠有些胖,也有些幸运,柴老由于灵气消耗过度,已将神识收回,到让他逃过了一劫。
火炮的发射频率很快,没过多久,车阵前方的道路上只剩了一大片**的血肉,混着烧红的钢铁。
马车内,许辰神情依旧阴沉,陆浩张了张嘴,虽看过试射时万炮轰鸣的场景,然而眼前这场真实的血与火的交汇,依旧给了他难以言表的震撼。
至于那海峰,更是双眼呆滞,满脸的不敢相信。
“这……这……这是……”
许辰转头,冷冷地看了一眼:“武器!”
被海峰死死拦在身后,身子不能动弹,但眼珠却一直滴溜转个不停,此刻同样两眼发直的望着外头,不能说话,也说不出话。
许辰见了,淡淡说了一句:“看好他,到地方了办好手续后记得早点走!”
“啊?”海峰一愣,继而惊道:“你想做什么?”
“呵!”许辰冷笑道:“你不是一直都知道我想做什么吗?”
“他……”海峰气结,恼道:“他不过就是纨绔二世祖,你……你已经这样了,为何还要与他计较?”
“抱歉!我这人没有大人物的骄傲,就是只蚂蚁,我也会全力以赴,要不是弄死你可能有更大的麻烦……”许辰瞥了他一眼:“你懂的!”
战斗很快结束,少年们收起了炮,开始清理战场。
“丢在一起,浇上油,一把火全烧了!”
等到此处的硝烟淡去后,柴老方才拎着两名少年回来了。
“他们两个怎么样?”许辰语气平静,脸上无喜无悲。
柴老淡淡摇头:“不太好!虽有内甲在没有当场……但是骨头断了很多,内脏受损不轻……”
“吃药了没?”
“吃了!”
“那为什么还没醒?”
“……不晓得!”
许辰阴沉着脸看着车厢里躺着的两名少年,苍白的脸色渐渐变得红润,但双眼却依旧紧闭。
外面的少年开始浇油点火,车厢内变得沉默,夜风微寒,许辰周边的几人却有了刺骨的寒意。
沉默良久,许辰才开口问道:“他们体内正常吗?”
柴老再次将神识聚拢在两名少年身上,好一阵后方才说道:“骨头和脏器都已恢复,但体内的灵气却不见了!”
方洲和尹洛刚开始修行,修为到了练气中期,体内灵气虽少但也有一些,方才身处铁蹄之下,二人体内的灵气早已全部注入内甲之中,体内没了灵气,但也没有像修士那般直接化作飞灰。
“你们都出去吧!”许辰想了一阵,抬头冲车上众人淡淡说了一句。
众人走后,许辰将门窗紧锁,有符文亮起,车厢内的空气被清理一空,片刻后,车厢便被灵气填满……
外头,少年们收拾好还能用的马车,放了把火后便重新启程。
一个活口也没留下,这场突兀的变故来的莫名其妙,许辰正在忙,陆浩便开始接连下令。
“立刻派人去长安,联系老三,问问他最近到底出了什么事!”
“伺候小队放出十里外,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报告!”
“老柴,恢复了没?”陆浩望着气色不佳的柴老问道。
柴老微微摇头:“灵气消耗太多,神识放不开了!”
陆浩微微皱眉,望了望已被封闭的那辆马车,只好再次下令:“多放一倍的斥候!”
“这一路不停了,直奔长安!”
车马辚辚,留下一堆熊熊大火烧了三天三夜,那走运的肥老鼠,渡过了最初的惊吓后,惴惴的心中却爆发出了更加炙热的渴望。
“师兄,等师弟成了长生不老的仙,自会为你做完未尽之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日夜流转,车马不休,长安城近在眼前。
长安城分为外郭城,宫城,皇城三部分,北枕龙原,南垮重岗,由北向南,次为宫城、皇城和外郭城三重,同用一道北城垣。其城暗合《周易》六爻之理,城中朱雀大街有六条高坡,为乾卦之象,“故以九二置殿以当帝王居,九三立百司以应君子之数,九五贵位,不欲常人居之,故置玄都观及兴善寺以镇之。”
“二哥,长安城到了!”
沈元骑着马跑了过来,这两日里,车马不停,少年们没有一人休息。
“总算到了!”陆浩脸上有些许的疲惫,被一路的风尘掩盖。
回头看去,许辰所在的马车依旧紧闭着。
“还没好吗?”陆浩有了些担心。
民德门为长安南门,是外郭城中唯一有五个门洞的城门,城门上的守军远远望来,几十辆造型独特的马车分外醒目,一车双马,俱是难得的良驹。
长安城门不设关卡,比这只车队还要壮观的队伍也能经常见到,只是造型新鲜这才让他们多看了几眼。
“大哥!”沈元惊喜出声。
陆浩赶忙回头,却见车门被拉开,脸色有些苍白的许辰走了出来。
陆浩拍马上前,笑道:“你倒真会挑时间,这才刚到城门口,人就出来了!”
“是不是急着去见那谁谁谁啊?”陆浩上下打量许辰一眼,打趣道:“你不用拾掇拾掇,换一身行头再去?”
许辰白了他一眼,啐道:“你还是担心自己吧!”
“我不担心,我担心啥?”陆浩自得道:“我收拾起来很快的!”
“是啊!脱衣服快,穿衣服也快!”许辰撇嘴道。
陆浩愣了一下,这才回过神来,大怒道:“你丫说谁快呢!”
“反正不是我!”
“你……”
“走了!”许辰敛了笑,平静道:“进城了!”
陆浩靠了过来,骑马与车并行,转头轻声道:“人怎么样?”
“没醒!”许辰摇头:“办法都用过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陆浩沉默片刻,小声道:“别发疯啊!”
许辰淡淡瞥了他一眼:“哟!今儿是怎么了?陆文圭可还在后面呢!”
“那傻逼能比吗?”陆浩急道:“说好了咱们之间必须有一个清醒的人!现在你要发疯,我必须拦着你!”
“呵呵,发什么疯?人都没找到呢!对谁发疯?”许辰幽幽道。
陆浩一脸的纠结。
“你便秘了?”许辰好奇道。
“你才拉不出屎呢!”陆浩骂了一句,咬咬牙,还是说道:“人找到了!”
许辰转过头来,冷冷问道:“你联系老三了?”
陆浩沉默点头。
“谁?”
“老师家的两个儿子!”
“他们?”许辰摇头,冷笑道:“两个二世祖能有这本事?”
“他们被人利用了!”陆浩接着说道:“具体办事的是宇文家的一个小辈,就是被尹洛干掉的那个!”
“宇文家……”许辰带着疑惑:“没听说过啊!”
“一百多年前挺火的,现在没落了!”
“那就是说还有人了!”
“应该有!”陆浩微微点头,但脸上的疑惑一点不少:“可到底为了什么我还是想不通!”
“不需要想通!”许辰冷漠道:“既然仇已经结下了,总是要报的!”
“可长安现在的局势就是个火药桶,有一点火星就得炸!”陆浩急道:“你别跟我说炸就炸了这样的气话,真要这样,当初你干嘛累死累活搞那么多?”
许辰站了起来,立在车辕上,望着眼前的雄城,冷冷笑道:“炸?那也得看火怎么点了!”
第二十九章 傻人有傻乐
离民德门不远的会宾楼里,正有一场宴会热热闹闹的开着。△¢,
徐君毅和徐君仲两位宰相公子正与好友推杯换盏,虽未放浪形骸,但眉宇间却有说不出的畅快。
“来来来,喝酒!喝酒!”一向稳重的徐君仲此刻也一脸的醉意。
“痛快!”
满饮一杯,酒是烈酒,从家中偷拿出来的。
“可惜了!唉……”
“大哥,咋了?”徐君毅凑过来,睁着迷离的醉眼问道。
“可惜以后喝不到这样的好酒咯!”徐君仲感慨一句。
“咋喝不到?”徐君毅大着嘴巴嘟嚷道:“人死了……酒还在嘛!就不信那些……那些个酿酒的伙计还能为他……为他殉葬?”
“也是!”徐君仲轻轻摇晃杯中清冽的酒液,嗤笑道:“这么好的东西也不知道拿出来做生意,小家子气!”
“几个小乞丐……还懂做生意?没咱家这块牌子在,他家的店早他娘被砸了!”徐君毅骂骂咧咧道。
见兄弟俩这边说得火热,同来赴宴的宾客便有人端着酒凑了上来。
“来,在下敬两位公子一杯!”
“好,我先干了!”
“哈哈,两位公子果然豪爽!”
这人一脸的谄媚,乃是西北来的一个商人,这会宾楼便是他开的,来长安多年,小官小吏也认识不少,官大些的员外郎、侍郎也认识一两个,否则也没法把生意做到明德门。
可当朝宰相的门路却是他之前想都不敢想的,说来也是许辰这帮兄弟的缘故,当初王策用满大街的银子砸了徐君毅脸,起初徐番是不知道的,但当时东市人那么多,这么大的事哪里瞒得住?
后来徐番又发了次火,打了徐君毅一顿,钱自然是要还回去的,只是徐君毅这小子一直拖着。
那么大一笔钱啊!换谁又能真的无法无动于衷?
后来拖久了,徐番问起来的时候,徐君毅自然满口说早还了,而王策权当打发叫花子了,即便徐番问起也笑而不语,算是默认。
得了这么大一笔钱后,徐家两兄弟自然打起了做生意的心思,也就这个时候,这个叫做关辉的西域商人就像奇货可居的吕不韦一样凑了上来。
投入自然是有的,合作则只是名义,徐家两兄弟对于官商勾结这套简直无师自通,银子只在关辉这里打了个转,不仅原样回来,还顺带了一大堆的红利。
而这个八面玲珑的西域商人也深谙无声胜有声的马屁最高境界,暗地里打点好了一切,不仅给了钱,还让徐家两兄弟体验了一把成功商人的快感。
读书出仕,徐家兄弟原也想的,但徐番家教甚严,知子莫若父,深知自家两个儿子都是什么德行的徐番才不敢让他们踏入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官场。
屡屡阻拦,徐家两兄弟渐渐也就绝了入仕的打算,但人这一辈子总得找些事做不是?
读书入仕不成了,济世经商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年头的商人地位的确不高,但那也看人,地位不高是因为本来就没地位,像徐家两兄弟这样的耕读传家又有亲人身居高位的,干干商事没人觉得不正常,家家都这么干!
要搁百年前,或许还遮遮掩掩,如今这世道,豪奢成风,商人虽然依旧没什么地位,但谁都不愿疏远这些财神爷,笑脸相迎那都是必须的。
像是现在,对面前这个有钱又识趣的“合作伙伴”,徐家兄弟自然热情的招呼着,况且他们今天本来就很高兴!
“我告诉你啊!老关!过些天找几个人去东市买几间铺子,有大买卖!”徐君仲亲热地搂着关辉的脖子,笑嘻嘻道。
“啥买卖?”关辉问道。
“嘿嘿……看到这酒了没?”徐君仲指了指大伙杯子里的酒,神秘笑道:“这酒怎么样?”
“好酒!”关辉由心赞道:“小的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喝过的美酒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但这酒……”
顿了顿,关辉激动道:“跟这酒比起来,之前喝的那些哪里算酒?根本就是尿!尿都不如!”
“就是……就是少了点!太少了!喝不尽兴啊!”
这酒之前在其他人那,关辉也有幸分到一小杯,后来傍上了徐家兄弟,这酒才能经常喝到。
只是徐番那里虽然无限量供应着,可徐番看管着严,不想儿子沉迷酒色,除了节日或家中设宴,徐家兄弟就只能私下里去偷一点解解馋,只要不过分,徐番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关辉不是蠢人,虽有了些醉意,但脑子依旧灵光,一听徐家兄弟这话,立马便反应了过来。
“难道……大公子说的买卖是……是……”
关辉有些不敢相信,头一次喝到这酒的时候,以出色商人敏锐的嗅觉,他就已经发现了这酒中蕴含的无限商机。
后来询问了徐家兄弟又在长安多番打听后,这才知道长安的这些酒都是从南边运来的,所有者乃是东市的一家商人。
只是这商人的来头不小,听说是宰相徐番的弟子,关辉旁敲侧击也在徐家兄弟这边证实了这个事实。
后来又打听了一些王策的事,也知道那天雪夜里发生的事,一大伙江湖人进了那间院子后便再也没出来过,倒是第二天早上,那间院子里的少年用马车拖了一些麻布袋子出城。
此后,长安的江湖帮派就像集体失声了一样,没有任何的动静。
关辉自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心里那些小心思也就全部消失了。
执念甚深,又欲求不得,如今骤闻喜讯,关辉自然欣喜连连。
迎着关辉那炙热又崇拜的眼神,徐君仲大为受用,伸手拍了拍关辉的肩膀,冲着明显比自己大二十多岁的关辉淡淡地说道:“小关啊!这买卖是板上钉钉的事,你只管找人去收拾铺子就是,货这头保管有够!”
“好!好呀!”关辉喜笑颜开道:“我说二位公子今儿怎么这么开心,一大早就来小的举杯畅饮呢!这原来是有这等天大的好事啊!”
听了这话,旁边还没醉过去徐君毅撇撇嘴,嗤笑道:“这点小买卖……也值得我们哥俩这么畅快?嘁!”
关辉一点不在意,脸上依旧挂着谄媚的笑,适当露出一脸崇拜的问询:“那二位公子还有何乐事,能否说出来让小的也跟着高兴高兴?”
“是呀!是呀!两位公子今日邀我等前来总该说出个名头吧!”
“就是!一早跑来喝酒,酒虽不错,但就这么无缘无故的喝闷酒,也太无趣了!”
“两位还是说说这次饮宴的由头吧!”
……
说话的这几个人大多都是徐家兄弟来长安之后结识的朋友,非富即贵,说起话来自然没有关辉这般顺耳。
好在徐家兄弟不在意,也在意不起来。
“哈哈,倒不是有意相瞒,只是今日这乐事说起来倒也不过是我们兄弟二人的一件私事,小事!”徐君仲浑不在意地说道。
“别卖关子了!有事说吧!”那边的人已有些不耐烦了。
“好好好!”徐君仲笑着说道:“不是什么大事!也就我们的一个对头……唉,也说不上对头,就一个小混混,被我们给收拾了!”
听了这话,在场绝大多数人都齐齐舒了口气。
徐君仲说得满不在乎,但在场的有几个傻子?小混混?一个小混混能惹到你宰相公子?收拾了个小混混也值得这么兴师动众?丢不丢人?
但场面上的话还是要说的,徐家虽然比不上这些人家里底蕴深厚,但徐番正在位,宰相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哦,原来如此,快意恩仇本就是我辈中人当做的事!”
“如此倒确实该多喝几杯!”
……
一时间,气氛又热烈了起来!反正酒是好酒,怎么着来一回都不亏,问清了缘由,喝起来也就放松了很多。
也唯有坐在角落里的王准目露深思……
按说王鉷是李林甫的人,王准本不该跑来参加徐家兄弟召集的宴会。
但如今的局势太微妙了!
王鉷是李林甫的人不错,李林甫一贯对太子李亨也没什么好意,之前打压的事也做了不少,倒是在李亨爆发之后,李林甫变得更加沉默了,没有再和李亨对上,但王准这人却私下里在向李亨靠近!
上一回粮食危机的时候,有人出面大肆屯粮,意图对付王策的粮店,后来吃了亏,议事的时候王准也在场。
说起来那时候王准也不晓得自己搭上的这帮人竟然是太子李亨的人,这帮人成分很复杂,以往隐藏的也很深,要不是最近局势紧张,太子党这边蓄势待发,这些人的底子也不会这么快曝光。
王准在被这些人有意透露了底细后,一回家就把这事告诉了他爹王鉷,王鉷一夜没睡,到头来还是让自家儿子继续和这些人保持接触。
今天出现在这里,也是徐家兄弟太兴奋,做的太闹了!如今这么个局势下,长安城里一丁点的风吹草动都能让人绷紧了神经。徐家兄弟如此大张旗鼓开宴会,又请了这么一大批人,没人瞎联想,怎么可能?
所有人都想看看这场宴会到底是什么个路数,想看看徐番这个当朝宰相如今想做些什么……
大概除了徐家兄弟俩傻乎乎只是高兴外,其他的人之前喝下去的酒,都是没有味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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