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怪兽
这种长途差旅的任务，罗隐并不排斥。毕竟差旅住宿费全报销，伙食费每天400。如果同行者能少说些话，这趟旅途就更美好了。
“我当初可是给执行部档案局塞了2000块，才搞到这么牛逼的编号的。”
雷蒙德，B-级血统，言灵炽日。在执行部B级专员中他的编号是007，因为十分珍爱这个编号，忍痛放弃了晋升A级专员的机会。
02级，只比他大五岁，但已经是个为结婚生孩子焦虑不堪的大叔了。从X市，北京，东京到德国汉堡，雷蒙德经常忍不住夸耀他老婆有多可爱。
当然，更多的时候是在抱怨奶粉钱。等孩子大一些，在音乐和体育技能培养上又是一大笔花销，还需要很多钱才能把娃塞进名校。
毕竟孩子将来要进入卡塞尔的话，有这些履历会少很多麻烦。像雷蒙德这种“草根”，在学院里混出头还是受了不少苦。
炽日这个特殊言灵，应该是雷蒙德在执行部混得不错的原因。敌我不分的超大范围强光，干扰和跑路能力都是一流，至于杀伤能力就......
结合系统探测得到的信息，罗隐就知晓执行部为什么给他分配了一副效果极强的墨镜了。
最后一站汉堡，在两名A级专员的监督下，雷蒙德将取得的所有资料统一装袋，贴上封条，盖章。
SS级，罗隐从窗户玻璃反射的模糊镜像中瞄到了资料的等级。他眉头皱了起来，是熟悉的感觉。
雷蒙德虽然只是B级专员，但他在侦查和跑路能力上不亚于大多A级。而他这个C级专员，分配任务是辅助行动，并报告雷蒙德的情况。
啧，他又成掩护了。B带C，运送的却是SS级绝密资料，听起来离谱但很隐蔽。
罗隐依然毫不知情的样子，雷蒙德将纸质资料藏在衣服夹层中随身携带。两人乘机前往底特律，再从那里转车至芝加哥。
SS级纸质资料，不上传诺玛而是多地秘密运送。将他这个C级瞒在鼓里，但让他监督雷蒙德的行动。
罗隐差不多锁定了这份资料的类别。如果是真正的极其重要的资料，没必要这样偷偷摸摸的。
根据执行部的惯例，直接上交校董会或元老会的资料，同样是SS的绝密等级。雷蒙德，你原来是老家伙们的情报联络人啊。
一路上碰过面的专员，罗隐都记住了他们的外形。老家伙们果然有单独的情报网，独享着不少信息，将昂热等学院管理层撇出去了。
全部放到撒玛利亚的信息库里，有时间试试能不能策反几个。
......
“等等，芬格尔是你大哥？”
“是啊。他可是A级血统，还有不少人叫他超A级。
当时他手下很多马仔的，情人节漂亮师妹送的巧克力堆得有一人高。但芬格尔从来不收，都是熔化做成巧克力酱涂面包吃。
因为很多师妹暗恋过他，不少人都想干掉芬格尔。当然不包括我老婆，她不喜欢肌肉男。”
芬格尔你个贼眉鼠眼的，你以前原来是芬格尔·恺撒·子航啊！
这家伙实在是狗中狗。罗隐和雷蒙德差了五级，本该没有任何交集，芬格尔却硬生生在两人之间架起了沟通的桥梁。
他掌控着新闻部，一方面是搜集情报，另一方面估计是为了消除自己的存在感。
“芬格尔后来和我们都断了联络，几乎没人知道他在哪。可能是回去继承家产了吧。”
“他一直在卡塞尔。”
“当老师？挺难想象的。”
“延毕。”
雷蒙德，迷惑了。
候车大厅里人群稀稀拉拉，两人并排坐在长椅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瞎聊。罗隐并不为雷蒙德的工作感到膈应，像他这样的人员，老家伙们手中不知有不少。
他只是个普通到过分的人。除去他的大电灯泡言灵和007编号不谈，雷蒙德只是个为养孩子发愁的宠妻狂魔。他干这份工作并不能说明他的立场，可能只是工资高些。
咚！
罗隐听到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像是重锤击打石柱的轰响。
不同于如今大多铝合金支架搭配多层钢化玻璃的现代化风格，底特律火车站的外形相当老派。就像这座城市一样顽固，当然也可以说是跟不上时代。
上百根数十米高的灰白色混凝土承重柱支撑着造形宏伟的火车站大楼，上世纪四十年代的装修风格，让它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
持续的震颤声，穹顶上石粉坠落如雪。很多候车乘客感到有些不对劲，仰望着头顶摇摇晃晃的吊灯。
咚！
第二次巨响轰如雷鸣。开启镜瞳，罗隐发现两次撞击的声源不同，方向一横一纵。
以他现在的血统，胸腹中仍然感到明显的发闷，至于炼金心脏，那确实没什么感觉。次声波，但不是地震。
罗隐扫视着大厅中开始逃散的候车旅客，但完全找不到敌人的踪迹。
雷蒙德保持着冷静，示意他一起混入侧方出口的人群。但已经迟了。
咚！
第三声巨响的瞬间，穹顶开始崩碎。七根房梁，所有老旧的玻璃窗，灰蒙蒙的吊灯变为成百上千的碎片，向地面斩切。
火车站里虽然冷清，也有几百人在四处逃离。可看似铺天盖地的混乱攻势，却完全锁定了他和雷蒙德。
碎裂的巨石块锁住了他们的逃跑方向，无数的玻璃碎片化为杀意汹涌的暴雨。
“戴护目镜，躲到长椅下！”
罗隐没来得及阻拦，雷蒙德就释放了言灵·炽日，将领域撑到了极限的直径五十米。没人能在这种环境中瞄准他。
半瞎状态的罗隐好像听到了轻轻的笑声，像是嘲讽。
他只能隐约看到那些玻璃碎片的轨迹，在地面崩裂飞溅，没有丝毫言灵之力，却从四面八方切割向他和雷蒙德的要害。
在007惊恐的目光中，罗隐一个偷袭手刀打晕了他。
龙类精神，100%融合。乌鲁托拉曼，变身！
正在崩溃的炽白光辉中，全新的领域对一切的灵下达了强出百倍的律令。小型飓风在直径8米的绝对领域中向外爆发，将一切攻击强行排斥。
袭击者顿住了。
罗隐单手提着雷蒙德，随手撑开石块和玻璃碎片，清理出一片净土。火车站大楼中，此时只剩下两人，和一个未知生物。
阴暗角落里或许还有个别嗑药嗑到昏厥的瘾君子，但罗老板没兴趣管他们。
夏弥，不，耶梦加得站在大楼承重柱的顶端，妖异的黄金瞳中倒映着处于特殊龙化状态的罗隐。
强烈的熟悉感，身上有多个尼伯龙根标记，几乎走到封神之路尽头的人类，他是谁......
咚！咚！咚！
力量在身躯中流动，如水穿行于地脉。龙化的青色指节连续三次扣击在火车站的穹顶，三股不同的力同时涌入石柱。
罗隐控制肌肉堵住了双耳，全身鳞片在振动中变形重塑，将物体死亡前的悲鸣声隔绝在外。他好像有些猜到对方的能力了，真离谱。
三击之下，火车站的顶没了。罗隐不知道那玩意有多重，但砸下来他绝对顶不住。
风与火兴起，他像一枚灵活的火箭在火车站中的立体空间中弹射飞行，躲避八方六合的碎石攻击。
上百吨的穹顶轰然落地，烟尘升起数十米，毁灭般的巨响在十几公里外都能听见。
罗隐隐约看到了深青色的幽影。对方的弹跳力十分惊人，以超音速在倾塌的密闭空间中行动，不时击打墙面和承重柱，游刃有余。
在上千名底特律围观群众的注视中，即将百岁高龄的火车站大楼，没了。
所有石柱一齐断裂倾倒，墙面接着向内塌陷，在壮烈的末日中它迎接了死亡。
第四十二章 回家的感觉
耶梦加得的身形很小，立于废墟之巅却彷如神灵。
以有限的力量击破物质的“眼”，获得恐怖的破坏效果。鬼魂般的应力流淌于大地的夹缝，集中在一刹那爆发出杀意的海潮。
这样的权能，可以称其为“力”的恶魔。
一柄月白色长剑斩开了地面的巨石，罗隐拖着雷蒙德从废墟中踏出，裸露的皮肤上，纯白鳞片像宝石那样熠熠生辉。
“别把我看扁了啊，偷袭的混蛋。想靠砸石头干掉我，你还差得远。”
【耶梦加得】
北欧神话中的中庭之蛇，系统除了名字外没有获得其他信息。可能是初代种，或是极强的次代种。
结合祂操纵力的威能，大概率是大地与山一脉，不排除是精神一系。
“天丛云剑，你是谁？！祂早该死了！”
“我说在路边捡到的，你信吗？还躲躲藏藏的干什么，大家开诚布公地谈一谈。我带着这么个拖油瓶，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深青色的龙影从天坠下，整体流线型的身躯与个别突出的弯曲骨刺，混合构造出怪异的美感。如果祂头上没有挖了两眼洞的麦当劳叔叔纸袋子，看起来就更正常了。
夏弥盯着罗隐看了半天，大脑中仿佛突破了一层枷锁。她想起来了，他是那条杂鱼！
就是他，是他弄坏了荷官，罪魁祸首终于找到了。
这人是怎么回事，自己对他的记忆为什么会模糊，他是怎么在两年里变成现在这样的。叛王的，继承者吗？
“别打听了，你是想要这个吧，为什么？”罗隐露出雷蒙德衣服内的资料袋。
耶梦加得轻微地摇摇头。她确实是来取这件东西的，但没有与人类谈判的打算。
她轻踏地面，水泥中的钢筋像狂蟒般扭曲伸长，咬向罗隐的四肢关节。直径二十多米的领域中，金属被磁化加热，又冷凝为刀刃参差的黑色巨型镰刀。
坐上谈判桌之前，每方都要出示名为权力的筹码。
罗隐撇撇嘴，将雷蒙德丢到一旁。既然你炫耀地的威能，那就用火焰硬碰硬好了。
他同样突破音障，像一颗燃烧的彗星与耶梦加得相撞。
很不舒服的感觉，每次碰撞，对方的力量总是会有一部分“残留”在他体内，让内脏和骨骼震颤。
而耶梦加得总是用镰刀与天丛云相抗，躲避神剑的锋芒，巧妙地用混凝土墙壁阻挡他凝聚的高温。
这龙还是个武学大师，不知道是暗劲还是练到化劲了。
“你再偷袭雷蒙德的话，我要生气了哦。高贵的古龙只会玩这种伎俩。”
“像你这样的人类，还会在乎同类的生命吗？相比于人类，你与龙更类似。”
“打架就打架，你咋还骂人呢！你戴个麦当劳外卖桶，也没见你做炸鸡啊！”
罗隐一边说烂话，一边观察着耶梦加得。
威严的声音分不清男女，或者说雄雌。龙躯小得可怜，不知是否刻意如此。力量很一般，龙躯残缺的康斯坦丁都强过祂，比皇略高的水准。技巧极强，言灵未知。
他基本判断出对方的底细了。
罗隐燃烧着领域冲向耶梦加得，剧烈爆炸中，黑色镰刀脱手飞出。耶梦加得仓促凝聚出第二把黑镰，但被天丛云削断了刀头。
耶梦加得一个灵活的后空翻躲开切割的风刃，单手护住麦当劳叔叔面具。
右足爆踢墙面，流动的力量通过地面传导攻向罗隐，但已经熟悉这招的罗老板轻松躲开了爆射的钢筋和玻璃。
“耶师傅，不要再打了。等一会外面全是救援队，今天咱分不出胜负。”
“你怎么知道我的真名的！”
“哎呀，不小心说漏嘴了。神话中的中庭之蛇，原来只是大地与山之王一脉的尊贵次代种。”
夏弥：？
“按这么说的话，芬里厄，海拉应该也是龙侍。隐藏容貌，说明你潜藏在秘党中，我可能会认出没龙化的你。
你来抢这份资料，说明其中可能有些线索，暴露了你主子的底细。大地与山之王，真是尊贵的存在啊。”
耶梦加得满头问号地看着自信分析的前“杂鱼”。
罗隐操纵着风，取出雷蒙德的资料。
“资料你可以带走。你不带走的话，我就暴露了。C级哪能从次代种手中保下资料呢？但在这之前......”
罗隐操纵着玻璃片，划开了资料袋的封条。
“哎呀，资料袋它自己打开了。
让我康康。关于青铜城的调查报告，关于龙王康斯坦丁复苏过程的分析报告，猎人组织最新情报整合.......关于炼金术士组织撒玛利亚人的调查报告？”
啊这，这就有点尴尬了。罗隐控制微风翻动着情报，并不做任何修改，只是快速浏览记忆。
知道校董会对自己知道多少，本身就具有极高的战略价值。校董会挖出了不少东西嘛。
他一份份读着报告的标题，但耶梦加得一直不动声色。
其实在罗隐念到《关于2010级卡塞尔新生问题档案的调查请示》这份完全不重要的报告时，夏弥心脏一抽，但表面上仍然冷若冰霜。
罗隐将资料装袋，借着风力扔向耶梦加得。
“今天你我都不方便，来日再战。给你做个顺水人情，你也别兜出我的老底。”
夏弥紧盯着罗隐，看他带着雷蒙德走到废墟边缘，找到一个合适的地儿直接躺平了，往身上开始抹灰，然后两眼一闭坐等挖掘救援。
“你咋还不走呢？卡塞尔学院的水很深，我劝你谨言慎行。”
耶梦加得又看了罗隐一眼，迅速离开了火车站废墟。在无人的角落中，她抽出一张标题为夏弥的初步调查报告，发力将之化为齑粉。
这下要大幅更改原来的计划了。得想个办法通过猎人网让资料流出去，再“合理而艰难”地回到卡塞尔学院的手中。
罗隐，这个人类，必须想办法尽快杀掉他。
北京琉璃厂大街，一排又一排名气颇盛、低调奢华的店铺后，有条羊肠胡同。
胡同的尽头，压根没人关心的地方，有个招牌破破烂烂的铺子，“凤隆堂”。
一身唐装的老人看起来颇为慈祥，用利索的河南话与街坊邻居们打着招呼。只有仔细观察他的眉眼时，才会顿然醒悟，他其实是个欧洲人。
林凤隆吐出一口气，吹散桌上的烟尘。卷起字画，收拾瓷器，小心取下墙上的凤冠霞帔。
打开上锁的抽屉，玻璃相框中裱着一张发黄的照片。指节从那些神采飞扬的年轻人面庞滑过，林凤隆鹰隼般的双眼盯着两个人，梅涅克与昂热。
那的确是一段美好的岁月，却不得不以悲剧收场。
“林老板，你这是要关门啊？”
“换个地方继续开罢了，胡同这儿生意不景气啊。”
“那换个地儿也不一定能好啊。”
“地不重要，人重要。”林凤隆笑眯眯地打了个马虎眼，不再细说。
京师鬼车鸟昼夜叫，及月余，其声甚哀，更聚鸣于观象台，尤异。
他很久，很久没听到鬼车鸟的鸣叫了。一声皆无。
林凤隆的眼中泛着疑惑，难道真的是离了这里？
“林老板，那您搬去哪儿做生意啊？”
“那得等我先找到对的人。人找对了，生意自然就好。”
“呵，祝老林生意兴隆啊！”
第四十三章 转化
底特律火车站大楼发生3.7级地震，整栋建筑化作废墟，两名专员失联，本该送交校董会的资料状况不明。
刚准备下班的施耐德当即眼前一黑，得了，继续加班。再看另一名值班教授，古德里安，约等于没有。他这个残疾人为这所学院付出了太多。
“两名专员，我记得是雷蒙德和一名临时专员。他们现在在哪，情况如何？”
“现在很难确认。”情报员低声回答道。
“什么叫很难确认？”
“两名专员应该还埋在火车站里。当地救援人员缺少大型挖掘和起重机械，凭他们的能力很难处理情况。”
施耐德心中生出强烈的错愕和无语。
“用学院的渠道增派人员过去！”
“已经派遣了。”
......
此刻的废墟中，罗隐一脸惆怅地仰望着头顶的混凝土石块。
他很早听听见有人在外面吆喝。但整整6小时过去了，他依然躺在这里。要不他自己砍碎石头混出去得了。
“队长，这个方位的塌陷太严重了。挖掘的话要投入很多人力，而且底下应该没活人了。”
罗隐听到外面传来这样的声音，差点没忍住给他表演个垂死病中惊坐起。冷漠的资本主义！
两小时前，他就用一块大石头再次敲晕了有苏醒迹象的雷蒙德。本来罗隐还准备给他身上插根钢筋来着，更显得真实，这得亏之前没下去手。
想来他罗隐只要和执行部沾边，就没好事发生。大一战争实践课遇到古龙，在东京那破地方还要保护路明非，如今运个资料都能天降横祸。
执行部，一生之敌。
废墟里，罗隐在脑中复盘着对方的突然袭击。对力的传导近乎妖魔的控制，明显是山王一系的权能。
尘世巨蟒的名字听起来很唬人，但与对方的外表和实力完全不匹配。那种怪兽应该是身长上百米，一甩尾巴山崩地裂的巨型种吧。
说是次代种的话，这名字着实有些唬人。如果是初代种的话，亲自来抢资料，还差点在自己手上吃瘪，听起来就更不对劲。
很久前罗隐就在灵视中见过体型极其可怕的山王，祂与阿提拉之间有些未知的联系。
学院课本中一般认为阿提拉就是山王，但在北京那次的灵视中，罗隐看到的阿提拉只是一个外貌与一般匈人迥异的俊美少年。
阿提拉早在被杀死之前就备好了棺材，他死后山王才破土而出。越想越奇怪，难道4k画质灵视的剧情是假的？
“系统，该放下一集了。电视剧太监是要被寄刀片的。”
“装死是吧，你发个省略号也好啊！”
【......】
等有时间了，一定要把谜语人系统的老底翻出来。
山王抢走的资料，内容实在太多。那是整个第二季度，四个联络点提交给校董会的情报汇总，还有诸多专员、教职工和学生的档案复核。
祂想要的信息，到底藏在哪份文件中。如果只是想销毁资料，根本没多大意义，执行部花费一些时间就能重新汇总资料。
另外一个让罗隐十分在意的问题则是，继奥丁之后，耶梦加得是第二个北欧神话中出现过的名字。并且两者在神话中身份天差地别，是神王与怪兽之差。
但与此同时，康斯坦丁兄弟在神话中却没有丝毫体现，龙侍参孙之名则在圣经中出现过。
学院从北欧神话解读龙族历史的方式好像对了，好像又没对。火之双子似乎和他们不是一伙的。
一直在废墟中躺到深夜，罗隐两眼一闭，将炼金心脏的跳动速度压制到最低，生命如同风中残烛。
学院的人将满头是血（罗隐砸的）的两名专员抬上担架，拒绝了所有媒体采访。醒过来后又要编故事了，心烦。
夏弥快速翻阅着资料。当东西艰难地回到学院手中时，他们一定会寻找其中缺失或者变更了什么。
少了问题档案复核表并不容易被发现，但她依然不太放心。夏弥抽出两份最厚的调查报告，猎人网和撒玛利亚人。
关于猎人网用户“太子”的追踪，并无多少实质成果，取出烧掉。
奥莉薇娅·施密特，苏茜，疑似为撒玛利亚人组织的重要头目。取出，烧掉。
这样应该足够转移视线了。之后夏弥按计划，将资料依靠“巧合”送给了一个杂鱼猎人队伍，以麦当劳叔叔的身份出面交涉。
资料又转手一次后流入了一家有混血种背景的安保公司，在猎人网上秘密寻找资料的买家，标价300万美金。
当天晚上十点，诺玛监测到疑似丢失资料的下落。执行部迅速派遣了专员楚子航和路明非前往调查，夺回资料。
夏弥长舒一口气，尽管过程出了亿点点差错，但事情还是勉强回到正轨了。龙王想上个学，为什么会这么辛苦。
很多年前她第一次遇到楚子航时，是被他身上奥丁的烙印所吸引。后来再见时，他似乎又学会了禁忌技术，踏上了虚假的封神之路。
夏弥以前一直觉得，在这个封神之路已经断绝，群龙沉眠的时代，楚子航、昂热已经足够代表混血种的巅峰了。但最近的几天里，她的龙生观有些崩坏的趋势。
几天前夏弥开始考虑，要不要再搬个家去南美，或者更远点，直接去南极。但那样的话，未免显得她太怂了，弄得她像是害怕混血种一样。
如果康斯坦丁没死，加上诺顿下落不明，夏弥发现她好像只能打打海王双子的主意。亲爱的兄弟姐妹们，你们都在哪睡觉呢。
满身疲惫的龙王回到卡塞尔的寝室，发现自己的室友已经先一步布置好了一半的寝室。
深红色长发，皮肤白皙温润如玉的女孩盘坐在一圈怪兽毛绒玩偶中，十指在游戏手柄按键之间闪烁，快若闪电。
上杉家主穿着一身红白相间的巫女服，似乎是当作睡衣来穿，与夏弥第一次见到她时黑道大佬的装扮完全不同。
但夏弥确认，她血统绝对不正常。龙王暗中绷紧着肌肉，打开行李箱开始收拾寝室。
绘梨衣注意到室友“寒酸”的布置，不禁有些心疼。她也是开始工作后，才慢慢具体化了关于钱的概念。以前都是零花钱随便花，管够。
夏弥感觉到，后背被女孩的食指轻轻戳了一下。
“要不要一起玩游戏？赢了的话，我就送你一个玩偶哦。”
绘梨衣的中文十分生涩，她是入校后才开始学的。
龙王顿时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魔幻。她好像，被一个人类心疼了？
第四十四章 今年的新生啊
7年前，源稚生还是个一腔热血的山中少年，刚刚接触到混血种的世界，得知天照命的重任。
对于这个嘴上没毛的内三家家主，本家的老人很多都感到不屑。加上接连参与斩鬼的任务，源稚生曾一度非常消沉。
那时还是在和其他几位家主的交流中，源稚生对卡塞尔学院和昂热这样的前辈兼“敌人”产生了兴趣。之后去进修了两年，以全新的面貌回归本家，上任家主。
相比于哥哥，绘梨衣申请进修的原因就非常朴素，她只是不想上班了。
以前她的世界只有一个房间那么大，生活中只有几个人。
当绘梨衣第一次接触广阔的世界时，体验还是相当美好的。但随着身边的世界愈加复杂，依赖她、畏惧她、爱慕她的种种目光不断增多，女孩对这个世界的向往和憧憬也就慢慢破碎了。
如果依照哥哥说的那样去东京大学读书，因为距离太近，依然会被各种事情打扰，索性跑远点。
反正如今家族中，鬼的存在完全是公开的秘密，不怎么需要她的庇护。就算闹出一些问题，绘梨衣飞回去砍人就行了。
事业固然重要，但如果因为黑道工作耽误了打游戏的时间，那就太不应该了。
她远在卡塞尔，两个哥哥负责辛苦工作，老爹也念叨不了她，绘梨衣完全投入了游戏的怀抱。
入校第一步，得先把室友拉下水。两个人一起玩的话，不仅快乐加倍，而且能有效降低虚度时光的负罪感。
“输给我的话，可不要流泪哦。”
夏弥的眉毛像两弯月牙，自信十足地接下了绘梨衣的备用游戏机，两人开始联网对战，《街霸》。
这是什么游戏，似乎挺简单的，只是按按键，对应不同的动作。作为在力方面有严重缺陷的龙王，耶梦加得具有巅峰的学习模仿能力。
只过了几十秒，夏弥就成功上手了游戏，接下了绘梨衣的挑战。
第一局，艰难取胜。什么啊，原来只是这种水平，本龙王一两分钟就超过了。
夏弥微笑着挑了一个摩斯拉的玩偶，示意开始下一局。她没有注意到绘梨衣偶然露出的怜悯目光。
第二局，绘梨衣操纵着春丽，持续使用拳脚平A，慢慢磨着春日野樱的血线。一次又一次卡在要点上的僵直，使得她毫无反击的机会。
最终，以经典的风扇华K.O.对手，绘梨衣锁住满血取得胜利。
作为一个龙王，她刚刚好像被一个人类放水，还没发现。
夏弥依然微笑着，但血压已经上升了一小截。
以她的学习能力，一般的玩家不过几分钟就会被她轻松超越。但面对字面意义上的街霸怪物，龙王喜迎21连败。
直到第22局，绘梨衣因为手指出汗，按键滑了一下，终于让夏弥拿到二杀。
黑道少女拍拍龙王的肩膀，语气郑重。
“你的水平已经快达到我哥哥的等级了。夏弥果然很适合游戏呢。”
嗯？这是什么奇怪的游戏段位吗，您家里不会是按游戏实力决定家庭地位吧。
“要不要换个游戏试试？《龙族·起源》，你玩过这个吗？”
呵呵，我一个龙王，难道会怕你不成。
登陆账号，游戏相见的那一刻，夏弥的眼睛有种被亮瞎的感觉。
全服等级第一的神秘明星玩家，【怪兽】。等级39，血统A+，言灵八岐，一身顶级炼金装备和最新皮肤。
【防火防盗防师兄】，等级11，血统B，言灵催眠。白板装备的旅游玩家。
夏弥同学果然家庭条件不太好呢。明明游戏天赋很好，但仅凭这种氪金能力很难发挥出来啊。
你不要用那种怜悯的眼神看着我啊喂！本龙王家里有的是金山银山，只是不方便拿出来。唯二拿尼伯龙根的东西出去换钱，是给芬里厄买东西，以及雇佣猎人。
不知何时，夏弥头顶的两根呆毛已经像天线一样竖了起来。
不要和人类产生攀比心理，耶梦加得。在开始攀比的那一刻，你已经输了。
“这样的话，我们只能玩竞技场模式了。夏弥，你先打上两局试试？”
绘梨衣点开自己的竞技徽章，公平模式，A级第8位。尽管她反应意识极为出色，但技巧上的欠缺，让她没能上分到S级。
龙王按按呆毛，阅读着竞技场的规则。之前从没发现呢，这里似乎是个获取情报的好地方。公平竞技，这可是你选的。
于是，7月中旬的一个夜晚，混血种终于想起了，被纯血龙类支配的恐惧。
胜！胜！胜！
她不需要兵器，也没有复杂的格斗套路，但一双小拳头揍人比砍人更快更猛。
又是5秒K.O.对手，夏弥装模作样地吹了吹拳头，等级在19连胜中从F飞速跳跃到了C。
又是三场连胜，她甚至跨段位击败了一个B级选手。大屏上甚至出现了夏弥的游戏名和对战回放，一颗竞技场新星正在冉冉升起。
但在如愿以偿，在公平模式中击败绘梨衣后，夏弥却看到室友亮起了一双星星眼。
“夏弥，你果然好厉害啊！加入我的社团吧！”
哈？
两人摘下头盔，一起下线。上杉绘梨衣从巫女服中，掏出一叠申请表，学生社团申请。
“我想创立一个专门玩游戏的学生社团！名字还在想，我觉得叫怪兽社就挺好的，我就是第一任社长哥斯拉！”
夏弥彻底迷茫了。你不应该是个超级混血种吗，你脑袋里就没有什么更宏大的计划吗？
“我去狮心会打探了一下，他们太可怕了，每天都在苦修苦修苦修，成员之间还经常真刀训练。绘梨衣不喜欢那种社团！
而学生会的话，他们喜欢组织一些复杂的酒会、舞会，帆船、冲浪比赛之类的，太麻烦了。为什么大家不呆在一起，吃零食玩游戏呢？”
因为他们有理想啊大小姐！楚子航那家伙天天都在练刀，脑子里除了屠龙就是砍死侍。
“《龙族·起源》里，火之晨曦副本到现在还没有人通关呢，这太不应该了。
如果我们组成一支最顶级的专业玩家团队，包揽游戏所有第一成就，社团一定会有很多人加入的！
夏弥你可以当副会长哦，兼职技术指导，还有很多怪兽代号可以选。”
你说到游戏的时候，连中文都利索了很多倍啊！
龙王推辞了一下，说她要好好想想。
一看时间，夏弥发现她居然通宵游戏了。
得赶紧加班制定毁灭世界的计划......先再来一局也不是不行。
第四十五章 破碎
罗隐一进学院的病房，就看见无敌的狮心会会长又双叒叕重伤了。粗看之下，腹部两个贯穿伤，左臂骨折，胸口也裹着特别厚的纱布。
而在楚子航身旁，路明非也倒了。他头发被削掉了一半，脸一直在抽搐，估计是疼的。他身上全是各种腐蚀伤口和割伤。
“你们，怎么会搞成这种鬼样子？”
罗隐这段时间将楚子航的永燃升级倒了7级炼金物品，已经勉强有资格躺进冰窖的A级陈列室了。再加上他的爆血技巧，力战次代种不在话下。
路明非的作战技巧虽然拉胯，但他根据游戏中的玩法，在工坊里赊账定制了一面可折叠的炼金塔盾，背着一把电磁动能狙击枪，兜里还有炼金左轮。
再加上诡异的再生能力，这衰仔完全有成为加强版中国队长的潜能。
“死侍。”
楚子航低声答道。
“执行部派遣我们去夺回丢失的资料，虽然任务优先级为SS，但诺玛评估难度其实是A。
我们按计划攻入对方的基地，拿到资料，但现场突然出现了邪异的低语。我在高架路尼伯龙根中听到过类似的声音。”
路明非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显然还是缺少和楚子航一起出任务的经历。
“那些人突然就异化成死侍了，几十上百个。大平层中涌出淡淡的黑雾般的东西，我们与现实世界之间好像出现了一层淡淡的隔膜。”
黑雾？罗隐想到了什么，但还是等路明非先说完。
“会长用君焰将那些死侍烧死后，更恐怖的东西开始成堆出现。
我说不清楚那些是不是死侍，它们体型太大，而且形态上并非单纯的人形蛇形。龙翼，多足，多尾的，也有非常像正常人的。”
高阶死侍，而且不是王将实验中比较单一的“进化”路线。这种东西和奥丁的技术之间，不能说毫不相干，只能说一模一样。
“楚子航，你还记得两年多前，2008年4月，你帮过我一个忙吗，牛战士。你应该还记得一点。”
楚子航感到有些头痛，又是冲突的记忆。
“购买死侍？”
“是的。我当时非常缺乏经验和资源，直接在猎人网上匿名求购死侍。现在看来，实在是愚蠢之举。
路明非，别捂耳朵了，现在也没必要避着你。”
罗隐回忆着当时的情况。梦开始的地方啊。
“我们交易半途中，也出现了黑雾，接着是各种死侍。我们本来或许会团灭在那里，北美混血种领袖之一的汉高意外出现，我们从而得救。
如果说黑雾是尼伯龙根的话，那这个尼伯龙根未免太不讲理了。莫名其妙地出现，还能召唤死侍军团。”
楚子航在脑中对比着两次遭遇的情况，相似度颇高，只是这次遭遇的死侍远比上次强大。
“是因为尼伯龙根烙印？”
“更准确点，是奥丁的烙印。”罗隐答道。
“那时候你身上有两个不同的烙印，而我只有北京那一个。而这一次，路明非身上也有奥丁的烙印。
第二，这两次遭遇的时机可能不是偶然。这种伪尼伯龙根的出现，一定存在某种限制，否则用来杀人不要太容易。
而对比两次事件的关键词，它们之间是有重合的。”
“都有楚子航在？”路明非抢答道。
那您可真是个大聪明。指望这货突然变成智慧型实在是妄想。
“猎人网。”楚子航沉声道。
强烈的不安感充斥着他的内心。在猎人网的游兵散勇眼中，资料和钱是猎物。而在学院的眼中，这些猎人也不过是猎物。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在更可怕的猎食者眼中，学院派遣的猎人又成了猎物。猎人与猎物的身份从来不是一成不变，一切决定于权与力的强弱关系。
卡塞尔的精英们一直不太看不起猎人网的混血种，虽然规模有数千人，但大多是罗爹那种杂鱼。
但这些杂鱼游动时掀起的乱流和浊水，遮挡了学院的视线，让他们看不见深水中的巨兽。
“我来分享一些有趣的资料吧，这部分禁止外传哦。
猎人网创建于1987年，那时候互联网民用之路才刚刚开始。1991年，协议才成功面世。
23年的运营中，猎人网遭受了民间、各方势力、诺玛的数百次攻击。网站瘫痪了数十次，但不过多久它就会重新运营，学院似乎没能挖掘出关于猎人网创始者、运营者的有效信息。
90年代后期，猎人网在互联网推广的浪潮中规模暴涨。
2001年，名为‘太子’的用户，在猎人网挂出关于冰海铜柱残片的情报。前往探查的学院队伍，在格陵兰遭遇了什么，相关资料为SSS级绝密。
再加上08年和昨天你们的遭遇，是不是挺有趣的？猎人网好像配得上它的名字。”
时隔半年多，楚子航再度获得了关于奥丁的情报。但即使以他坚韧的精神，心里都生出了茫然感。
即使知道猎人网是敌人，又如何击败它？数千名猎人遍布全球，管理员无法追踪，所有混血种势力包括秘党在里面都掺了一脚。
“猎人网的管理员，名叫Nido。”罗隐轻声说道。
“这个名字的倒写，是Odin。同时，它是不完整的Nidhogg。而2001年，诱导学院的用户，名为太子。
秘党太骄傲，甚至可以说是傲慢。对方就将谜底摆在桌面上，而秘党竟然放任猎人网成长为几乎祛除不了的毒瘤。
这个过程必然是复杂的，秘党内部或许很早就出了问题。猎人网这种东西，可能也只是冰山一角。”
楚子航心里此时已经一团乱麻，整个混血种世界的构成在他眼中突然复杂了很多倍。还有秘党，学院，究竟隐瞒了多少东西。
至于路明非，他基本是听懵了。他只是来美国上大学的啊，怎么会弄得这么复杂。这些东西真的是说给准大二生听的吗。
但这些信息，罗隐不避开他，当然也是说给衰仔听的。自己脑子清醒点，别热血上头，平白给人当枪。
“子航，奥丁不是那么简单的敌人。要击败他，光靠手中的刀是不够的。在我们当中，你对奥丁的仇恨最深，处境也最危险。
好好活下去，才是这场战争胜利的前提。
哦，我给你的手机发送了一串号码。拨打那个号码时，你会在诺玛眼中，以及所有电子监控中‘隐形’。最高持续30分钟，挂电话自动停止。
这段时间里，你无法被卫星定位，人脸识别等程序发现踪迹，只有人工识别才能发现你。不要频繁使用。”
罗隐白了一眼满脸渴望的路明非。我哪敢屏蔽您，诺玛要是丢了你，校长立刻提刀上门。
通过那份SS情报，罗隐已经确认，撒玛利亚人中相当一部分成员已经暴露，包括苏茜。
继续光明正大地满世界乱跑，指不定哪天就进了秘党的号子。为了应对当前的情况，撒玛利亚开发出了针对所有电子监测的防御功能，“保护清单”。
奥莉薇娅那怂货自从得知已经暴露后，在东京天天龟缩不出。即使撒玛利亚对她是永久保护状态，傀儡玉将24小时守卫，她都宁愿天天宅着。
目前保护清单中只有寥寥几个人名，楚子航算是半个。拜奥丁所赐，他这个老板倒是非常安全。
罗隐说这些，不是为了劝楚子航放弃，这杀胚不是那种会放弃复仇，好好过日子的人。
楚子航不会因为知道敌人的强大就自暴自弃。相反，他会自觉地调整对敌策略。正视敌人后，他应该不会哪天独自去找奥丁拼命了。
罗隐离开病房。底特律火车站遇袭的笔录，几天来他都在为这事烦心。雷蒙德被停职半个月，后续得调离岗位，但医疗补贴金拿了不少。
他出门时，遇到了一个路明非的探望者。零，那个在东京见过的俄国女孩。
零没搭理罗隐，老板帮她们恢复了关于罗·剧本粉碎者·混蛋杂鱼·奥丁怎么没弄死他·隐的记忆。老板很不喜欢这个人，所以她也不喜欢。
皇女亲自送餐慰问，路明非你可以啊。
病床上的路明非朝罗隐拼命摇着头否认。但难以否认的是，零坐在他身边时，他感到十分自然，仿佛本该如此。
第四十六章 耶梦加得
本该毁灭世界的我，陪一个人类女孩打了一周游戏。
什么侦查学院底细，暗杀罗隐，偷袭昂热，盗窃冰窖，是一个都没做。
《起源》的竞技场升到A级后，夏弥就开始隐藏实力了。隔三差五打上一局，不时演个失误送人头。
短时间内见到这么多离谱的人类，她决定暂时夹着尾巴做龙。早知道就不该假扮A级的，太扎眼了。
至于她为什么一直在打游戏，耶梦加得认为这是黑王的锅。她很早就发现，自己在模仿人类时，很容易入戏过深。“夏弥”被游戏诱惑时，她也会不由自主地被诱惑。
和那个人类发展得过度复杂的感情也是如此，这都不是她的本意。所有这些，都是尼德霍格为了削弱她过于强大的潜力，给她下的绊子。
如果这几千年来，她将时间全花在学言灵和炼金上，耶梦加得大人早就立于四大君主之巅。什么炼金的王座，极速与极寒，一个不少她全都能到手。
“夏弥，后天是学院安排的入学辅导，你想去哪里？”
楚子航发来一条信息。重伤初愈，面瘫想起了他和夏弥的约定，入学辅导一定得是他来。
好耶！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我耶梦加得大人将你们一锅端的机会。
“六旗游乐园！我早想去那玩了，学院入学辅导的话，是不是不用付门票钱？”
“嗯，不用。”
楚子航搜索了一下游乐园的介绍，顿时全身战栗。全世界最快的过山车，中庭之蛇。不妙。
一旁窥屏的狗头军师罗某坐不住了。
“师妹去六旗还能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坐过山车。去了你坐还是不坐，不坐丢脸，吐了更丢脸。
你这冷面杀胚师兄加暖男男友的完美人设又得崩一次，北京那次的教训还不够惨痛吗？”
楚子航有些踌躇了，他倒不是真的怕坐过山车......
“那不去游乐园吗？夏弥她好像很想去的样子。”
“这种时刻，你就要树立师兄的威信！约会三大圣地你知道吗？”
面瘫摇摇头，超出知识范围了。
“电影院，摩天轮，水族馆。芝加哥谢德水族馆，建立于30年代，曾经是世界最大室内水族馆，去了的都说好。
提前多背稿子，给师妹多讲解有趣的小动物知识，展现自己对海洋生物的博爱，不小心暴露出自己的学识。”
“那如果夏弥真的不喜欢怎么办？”
“你们是双组入学辅导，上杉绘梨衣是另一组，校长亲自出马。关键时刻校长背锅就成，校长就喜欢去看海洋小动物。
以那老流氓的丰富经验，他几秒钟就能会意，万事大吉。”
这一刻，楚子航被罗隐的智慧（礼义廉）深深震撼了。
芝加哥谢德水族馆，大门是偏罗马风的高大结构，整齐、庄严的白色立柱，厚重而优雅的门楼。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那么大一个过山车呢？
夏弥一脸狐疑地站在水族馆大门前。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暴露了，这些人类在耍她玩。
我是大地与山之王，只有过山车才搭我啊！我在水族馆里还怎么发力，又不是海洋与水之王。
笑容灿烂的昂热早早倚靠在大门的立柱旁，玳瑁镜框的厚眼镜遮住了他过于锋利的目光。
谢德水族馆，它刚刚开业的时候昂热来过一次。那时它还是世界最大，水族馆内部参考了园林式的设计分布各个场馆，在那时显得十分新潮。
如今却已经老掉牙了，就和他一样。提到世界最大最好的水族馆，人们现在会联想到澳洲和新加坡。
即使是类似旅游的场合，昂热仍然穿着黑色正装。身边的绘梨衣穿着深色牛仔裤，搭配白色卫衣和一副女式墨镜，两人之间像是差了一整个世纪。
而在水族馆中，早已有人先行到达。
大片的人造珊瑚礁区中，罗隐和苏茜一同漫步于长长的玻璃甬道。戴着眼镜的他存在感极低，苏茜则处于撒玛利亚的保护中。
“别念了，我们以前根本没来过这里，你刚刚还在极地区迷路了。介绍背得再熟，也掩盖不住你的心虚啊老板。”
苏茜无情戳穿了罗隐的“故地重游”计划。
“好吧，我投降。我们之间以前一直是，嗯，战友关系吧。我一直负责给你铸剑，你帮我到处砍人。
别的情侣都有很多甜蜜回忆的，各种各样的纪念日。我们一谈起来，全是哪吧剑好用，某年某月某日我们一起在什么地方砍了什么人或者怪东西。
这听起来不是不太对味吗。正好现在有机会重新认识一下，我就想着改改呗。”
苏茜的打扮永远是那么简洁，一年89%时间穿运动服，10%时间作战服。今天是剩余的1%，终于不那么严肃了。她花10分钟化了点妆，这还是在东京演员速成班里学的。
“罗隐，你之前说，我们目前看似局势不错，其实到处是危机。如果只是为了假装正常情侣的话，其实没关系的。”
“你怎么像个女版楚子航一样。”罗隐忍不住吐槽道。
“如果只是老板的话，楚子航还是很好用的。但现在我们可是在水族馆里，约会三大圣地诶，你这样真的让我好怕啊。
看看那边的海星，你不觉得它很可爱吗？”
苏茜瞪了海星一眼，罗隐觉得那个派大星般的生物似乎后退了半步。
这真的能算约会吗。罗老板感觉自己像是正在感化杀人狂魔的古寺高僧。
是谁挖掘出苏茜的杀胚潜质的，哦是他。那没事了。
而在多彩的水母区，路明非盯着游来游去，各种样态的水母，半天没憋出一句话。
这就是没文化的坏处了，他绞尽脑汁，也只能想到，“嗨，海绵宝宝，我们去抓水母吧！”
为了报答零来探望他的好意，路明非邀请真空女王来水族馆玩，零还真的欣然同意了。
结果两人就在水母区前坐了七八分钟，一言不发。吐槽机遇到三无女，直接关机了。
身材娇小的零，穿着样式华丽的纯白裙子，胸口还别了一朵小小的白花，她似乎挺重视这次游玩。
而体型是她两倍多的路明非穿着十分普通的套头衫，装作在研究导览图，化解无言的尴尬。
但其实他并不觉得有多尴尬，只要和零待在一起，他就感到平静而自然，好像两人认识了很多年一样。他隐隐觉得零是同样的感觉，但路明非知道这绝对是自己的错觉
......
“每年5月到8月是海马的繁殖期，这期间海马妈妈将卵产在海马爸爸腹部的育儿袋中。
雄性会在袋中给卵子受精。海马爸爸会一直把受精卵放在育子囊里，直到它们发育成形，才打开育儿囊，将它们释放到海水中。”
您是赵忠祥先生吗，为什么要给我普及海马育儿知识啊！
夏弥仔细观察着水族馆的结构，计算着其中的薄弱点，寻找团灭学院精英的机会。虽然等会就逛到鲨鱼区了，好像还是不够劲啊。
不得不说，楚子航的生物学功底非常深厚。从常见海洋鱼类到蜘蛛蟹、海马，他都能说出个所以然来。这份海洋学功底，堪比某乔家博士。
至少绘梨衣就听得很开心，讲解到精彩之处负责鼓掌，甚至想赏两个钱。
楚子航解说着海马知识，盯着水箱中的小东西缓缓游动，大脑中如同打开了一道闸门。
他看向身旁的女孩，觉得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
仕兰中学时，他曾与舞蹈团团长一起做过一份以海洋动物为主题的课外论文，两人逛过海洋馆。自己当时，好像也在说关于海马的知识。
脑中好像还有其他模糊的场景。他和仕兰的某个女孩去过电影院，甚至去过她的家，都是事出有因的公事公办。楚子航记不清女孩的面容。
记忆太过久远，好像出现了差错。女孩模糊的脸，慢慢与夏弥重合了。
正准备放大招的耶梦加得心跳骤停。完蛋，这人是突然恢复记忆了吗。
好像明白了什么的昂热校长，拉住一脸好奇的绘梨衣的手，转向了海龟区。年轻真好啊。
楚子航凝视着夏弥的眼睛，突然觉得这张脸庞，熟悉又陌生。
耶梦加得已蓄势待发，随时准备灭口这个人类。
“我们要不要试试，开始一段正式的恋爱关系？”
第四十七章 判断
2000年6月1日，X市游乐场。
看上去只有八九岁的小女孩坐在漆成天蓝色的长椅上，澄澈如海的双眼中倒映着公园中来来往往的大人小孩。
今天是儿童节，对大多数父母来说，去游乐园玩，是对付小屁孩方便又高效的方法。
来往游人不时会注意到长椅上的小女孩。似乎是个很乖巧的孩子，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等待家长。她穿着蓝斑点的白裙子，乌黑的头发上扎着浅蓝的蝴蝶结。
无人知晓，她只是顺着人流来到这里，静静观察着所有人类。让尘世的颜色，慢慢染上她透明的眼瞳。
她是有名字的。但此时，她就像刚刚降生于人世的婴儿，并没有父母为她取名。名字，她需要花时间仔细想想。
在来来往往欢笑的孩子中，有一个人类幼崽格格不入。她一眼就注意到了那个死小孩。
如果长大一些，在人类的审美观中，他应该属于“很帅”的那一类。
10岁的楚子航被打扮得整整齐齐，但头发总有些炸毛。苏小妍拉着儿子的手寻找下一个游戏项目，清脆的笑声像是百灵鸟。
死小孩一直板着脸，很难想象一个人类幼崽会掌握这种高难度技能。他不时还会恶狠狠地偷偷瞪一下前面的西装中年男人，那应该是人类世界中的“父亲”吧。
呵，有趣的人类幼崽。
楚子航木着一张脸，每隔几秒舔一下手里的芒果味冰淇淋。这人不是他爹，所以即使是来游乐场玩，他也不能高兴。
不少人认出了鹿天铭。他是X市的名人，知名企业家，经常上电视的。
个别的，还上来问好套近乎。鹿总抽时间陪儿子出来玩啊，儿子长得真帅，和鹿总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弄得鹿总和楚子航，都很尴尬。
楚子航是个很早熟的孩子，他知道鹿天芒是个不错的人。那个男人只知道给他带特辣的卤大肠，而继父会抽时间带他出来玩，会了解他的学业情况，帮他规划未来发展。
但这个人不对。从一开始就错了，所以什么都不对。
他说不清自己在期望什么，难道是期望那个男人某天像英雄那样回来吗？世界上有巨龙的概率都比这个高。
小女孩八成的目光都被这个奇怪的幼崽吸引了。不仅是因为他强行摆出的面瘫脸，也因为他身上的气息。是臣仆的味道。
旋转木马上，所有孩子都在欢笑，震得伞顶都在发颤。只有那个幼崽端端正正地坐在马背上，垮着一张脸，搞得像是这匹马欠他五百万一样。
直到看到过山车，小男孩的表情有点绷不住了。苏小妍一脸兴奋，神采飞扬，而鹿天铭同样有些畏畏缩缩。
下了过山车，小楚子航面色发青，双腿发抖。但仍然紧紧攥着拳头，强撑着一张冷漠脸。
游乐场，似乎是人类创作出来，用来娱乐幼崽的事物。但这个幼崽为什么不能开心起来呢？
他这个人类做得很失败啊，完全不懂得模仿。这样大概很难交到朋友，会被作为“异物”排挤到人群之外。
女孩坐在游乐场中静静看着人来人往。新生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重新变成一张白纸，被动地由尘世上色，再度融入这个世界。
自己应该是有从前的，只是她记不起了。
如果生在船上，她或许会成为环游世界，征服大海的船长。如果生在山中，她可能会成为臣民供奉的山神，也可能是拦路的土匪头子。
生在学堂中，就做个夫子。生在皇宫里，就成为皇帝。
那在游乐园中，她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呢？
女孩的双眼变得越来越灵动。蹦蹦跳跳的毛绒布偶，孩子的欢笑惊叫，呼啸上下的过山车，气球、冰淇淋和棉花糖，一圈又一圈旋转的木马......
结束了生日游玩项目的楚子航，生硬地说了一句，“谢谢，爸爸。”
他离开游乐园时，偷偷回头看了一眼。其实他是喜欢游乐园的，就像大多数孩子一样。
在他扭头的一刹那，长椅上的女孩与楚子航目光相接，对视了一瞬间。
她微微勾起嘴角，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像一朵初开的野花。
而人类幼崽因为一张脸板了太久，抽动嘴角回了一个十分难看的笑。
......
2002年，她为自己取了一个人类名字，夏弥。
2004年，夏弥在X市通过催眠技巧，弄到了学籍，并制作了一份品学兼优的学生档案。
2004年夏末，夏弥作为特别贫困生，被推荐进入了仕兰中学初中部。
面瘫幼崽居然是学生会主席，挺让她意外的。像他这样总是独来独往的木头人，也能被视为人类中的精英吗。
夏弥最近看了一些聊斋故事，里面总有各种妖怪幽魂伪装自己去诱惑人类，他们是图什么呢？真的只是想要人类性命，还是心底留恋着尘世？
诶，如果她能成功诱惑一个木头人，那她岂不是比聊斋里的妖怪还厉害？夏弥的小脑袋里，突然蹦出了一个好想法。
楚子航这个人类简直无聊透顶。他成天一个人投篮，练琴，练刀，看书。让人很好奇，如果打开他的胸口，里面会不会是一颗机器人的心。
想成功破防机器人的话，她得制定一个周密的计划。
先加入动漫社试试，说不定他心里其实是个二次元死宅。
夏弥凭借自己的美貌，在校园艺术节上COS了凉宫春日。台下一两百狂热粉丝的摇旗呐喊中，学生会主席上台一板一眼地念着发言稿，庆祝第二届艺术节取得圆满成功。
当时负责动漫社的摄影师，还多次夸赞夏弥对角色的高还原度。叫罗什么，反正是个路人。
一次失利并不能消弭她高昂的斗志。楚子航不是喜欢打篮球吗，那她去做啦啦队队长好了。
接着，二次失败。
2005年6月1日，夏弥依然坐在那张天蓝色长椅上，品尝着一个薄荷味冰淇淋。
鹿天铭对建设父子关系方法的认知太过狭隘。就像楚天骄的卤大肠，罗爹的烧烤店，他只能想到游乐园。
即使楚子航已经15岁了，他仍然只知道带他去游乐园。
死小孩长大了，也不会再朝继父乱发火气。但他那张脸木了太久，已经成了改不了的习惯。
“姐姐，姐姐......”
“乖，别吵。”
夏弥歪着头。她感觉到，与真实的自己之间，只剩下一层轻薄如纸的隔膜，但她有些不愿意戳破这张纸。这场游戏，还没到结束的时候。
7月，楚子航消失了一段时间。夏弥一直没看见过他，如果是死了的话，未免有些可惜。
9月，夏弥再见到他时，觉得这个木头人变成了石头人。他身上多了一个烙印，来自奥丁。
2006年6月1日，夏弥在游乐园里坐了一整天。吃了四种口味的冰淇淋和棉花糖，坐了七遍过山车，但直到黄昏时，都没看到机器人的影子。
大概是死小孩长大了，于是再也不愿意来游乐园。
夏弥大人，决定开始她的第三轮攻势。
第三次是最接近成功的一次。自己训练几个月后，加入了舞蹈团，迅速当选舞蹈团团长。
会长来看过好几次演出，后来借着做课题的机会，他们一起去了水族馆。但石头人只知道给她讲海马爸爸的故事。
在那个夏天里，夏弥邀请楚子航到她家里玩。她说家人和弟弟在老家生活，所以她独自生活在这个老出租屋里。
那天，收音机里播放着舒缓深情的女声，梧桐树的枝叶在书桌上洒下斑驳的影子。
苹果花迎风摇曳
月光照在花荫里
......
只恨你无情无义一心把人弃
害得我朝朝暮暮梦魂无所依
夏弥穿着黑色的紧身衣，在瑜伽垫上倒立、劈腿、空翻。男孩背对着她，整理资料，在笔记本中认真摘抄笔记。
“我和她最接近的时候，我们之间的距离只有0.01公分，我对她一无所知，六个钟头之后，她喜欢了另一个男人。”
收音机里，电台主持人，伴随着音乐，轻声读着电影台词。
男孩转过头，与夏弥目光相对。
女孩盘腿坐在瑜伽垫上，楚子航的目光有些闪躲，尽力不去注意女孩紧身衣下姣好的身材。
他语塞了。这种时刻应该说些什么？
夏弥的眼神依然是那样古灵精怪，头顶两簇头发轻轻翘起，染成深褐色的长发披在肩上。快了快了，这场游戏的胜者是她。
楚子航感觉自己呆愣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夏弥，空调温度是不是开高了。我调低一点吧，好像有些热。”
一记手刀以力劈华山之势打晕了楚子航。夏弥捂脸，这人没救了，绝对没救了。
要不直接干掉他好了，不就是奥丁烙印吗，再找找还是能找到的。
思索了几分钟，夏弥用言灵消除了他的相关记忆，打开窗户，把楚子航从窗户丢了出去。
姐不陪你玩了！
夏弥连夜毁掉了自己在仕兰的所有痕迹，从档案、作业本、照片到记忆，全部删除。
她终于遵从灵魂中的感召，独自坐车去了北京。
那天之后，楚子航又变回了一个人。
社交仅限于帮妈妈的闺蜜聚会收拾残局。以及给认识的几个同学发个生日祝福，比如罗隐。
2007年3月的一个清晨，他在X市的街道上晨跑，随意选了个电台，耳机中略微有些嘈杂。
“每次我失恋的时候我都会去跑步，因为跑步是能够把我体内多余的水分蒸发掉，那样比较不容易流泪。”
转过街角，他突然看到被几个大汉包围的罗隐。
......
“我确定入学卡塞尔学院。”
心底里好像还在留恋着什么，大约是错觉。
2008年3月，夏弥偷偷翻上学校的围墙，准备出去游玩，顺带寻找一下真正的“老家”。
站在围墙上，回头的一瞬间，她愣住了。楚子航？孽缘啊！
假装失足的夏弥掉进了楚子航的怀里。
女孩露出灿烂的笑容。第四轮攻势，开始！
“我们要不要试试，开始一段正式的恋爱关系？”
“我的意思不是说，之前不算恋人，只是关系还没有正式确认。
恋爱关系是指恋人之间相互承认并正在进行中的自愿相互交往。它一般以表达强烈的喜爱，已发生或期望发生性行为为特征。
呃，我的意思不包含后者......”
男孩费力解释着，舌头有些打结。他真的应对不了这种场合。
女孩拥抱了楚子航，带着鲜花香气的栗色长发落在男孩的皮肤上。水箱中，几只海马爸爸在吐着气泡。
第四十八章 新社团
“我同意这门亲事！”
罗隐透过数米厚的水箱，看到拥抱在一起的面瘫和妖怪师妹。这波啊，这波终于嗑到真的了。
只是他觉得两人拥抱的样子，有种说不出的似曾相识感，让他略有些不安。
罗隐看了眼苏茜，为什么我们的爱情没那么甜呢，为什么呢？大概应该或许不太可能是老板的问题。
此时，绘梨衣还在和校长一起看海龟。它们很慢很慢地游动，呆呆的脸上满是悠闲安宁。和下班后哥哥的表情有点像。
昂热有些出神地望着绘梨衣。这种精灵般的女孩，居然是那个老混蛋的女儿啊，
如果是以秘党元老的身份而言，他现在该考虑的是怎么制衡分部的力量。
作为一个130多岁的活化石，昂热对龙类的了解绝非一般混血种所能想象，在谱系学课上他教授的知识仅仅是九牛一毛。
所谓白王血裔，圣骸，皇血之类的存在，对昂热来说并非秘密。他尚未得知的，无非是神国高天原的位置。
分部势力继续膨胀下去，秘党将来在日本地区的行动必然会受到严重掣肘。
但在考虑这些东西之前，昂热首先是将绘梨衣看做晚辈，一个友人的孩子，现在也是自己的学生。
他下意识按住了袖中的折刀，那是他视若兄长之人，梅涅克·卡塞尔的遗物。
昂热，你是不是变软弱了？在学院中这么多年教育学生的生活，让你的刀变钝了吗？
他在这一瞬间突然有些迟疑，如果有一天这个女孩妨碍了他屠龙的行动，现在的他是否还能毫无迟疑地出刀。
“校长，校长，你看那只海龟，它比别的海龟大了好多！”
“绘梨衣，那只是穿着海龟衣的工作人员。”这个女孩，在某些常识问题上会经常出些差错。
“其实我办公室里有个很不错的动物园加水族馆，改天来校长办公室，我带绘梨衣去看看吧。”
“真的吗，我可以带朋友一起来吗？”
昂热迟疑了一下，“可以啊。”
校长终于开始今天的正题，入学辅导。关于树立正确的人龙价值观，崇高的亚伯拉罕血统契，现代之前漫长屠龙史的血泪。
但很明显，绘梨衣的注意力全在派大星身上。
昂热用余光打量着另一个新生，夏弥。眼镜遮住了他的目光，夏弥并没察觉到校长这份特别的注视。
东京基地，罗隐正在整合撒玛利亚关于猎人网的情报。
实在是一团乱麻，找不出有价值的信息。他越发认识到猎人网对奥丁来说是件多么趁手的工具。用户匿名，交易繁多。
秘党不是傻子，不会真的去吞明显的诱饵。问题在于秘党无法分辨哪个是陷阱，即使是诺玛也无法刨出每一笔悬赏和交易的底细。而一旦在猎人网上发现问题事件，他们就要立即前去处理。
猎人网运营过程中获得的利润很少，它以混血种交易交流平台的名义出现，实质上是奥丁或其代言人在世界上搞事的保护伞。
清剿猎人网？那不现实，连罗隐在猎人网上都有两个账号。很多混血种家族也依赖猎人网解决一些脏活。
罗隐在白纸上一一写下猎人网具备或可能具备的能力。
第一，可以锁定奥丁烙印携带者，并制造临时的尼伯龙根，释放大量死侍。目前不清楚这种能力的限制和上限。
第二，极强的网络技术能力。服务器地点、运营者从未暴露过，有关猎人网的信息一旦出现在公开网络，会被立刻删除。
第三，手中可能掌握着相当的龙族资源和知识。曾经将冰海铜柱残片这种东西作为诱饵，坑害秘党。
以秘党手中的资源，诺玛的战争人格EVA，其能力绝对强于现在的撒玛利亚。让撒玛利亚采取强攻，直接找出Nido，秘党没做到，同理他更做不到。
罗隐的笔尖猛戳着桌子，头疼。他越发觉得秘党内部有内鬼，否则不会坐视猎人网发展成这样。加图索家，它们在罗老板的怀疑名单中一直高居首位。
怎样才能突破海量杂鱼的掩护，找到怪兽的踪迹。
真就想到头秃。让他放弃这条线索更不可能，好不容易才抓到奥丁的小尾巴。
罗隐索性换个思路，先放松一下，去逗逗某死宅龙王。
“哟，这不康斯坦丁嘛，几......我靠！”
罗老板踏入龙王专属炼金实验室时，就被眼前四米多高的纯黑色金属龙首镇住了。
康斯坦丁轻抚着龙首，注入高温的火焰。赤红的火流在龙首中流淌，如同蜿蜒的血管，最终点燃了一双比芬里厄眼睛还大一半的黄金瞳。
明明只是炼金造物，罗隐却感受到了超越康斯坦丁本尊的威严。
“按照哥哥完整龙躯的外貌铸造的，又稍微加大了一点。”
康斯坦丁语气十分淡然，但心里满是得意。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有混血种学了三年炼金，就觉得自己能超越青铜与火之王吧？
罗隐看到桌上康斯坦丁的图纸，心里不禁发毛。自己还是低估了一个初代种的潜力，康斯坦丁，他是打算为自己铸造一个超大版龙躯，并将七宗罪直接融入其中。
“比一般初代种更强的完整龙躯。再生金属模拟的龙类组织，比原版的硬度韧度更强，而且能完美衔接七宗罪的炼金领域。
用暴怒作为尾刃，傲慢与妒忌作为双翼的骨刺，其余四柄嵌入龙爪。按照我的构想，七种炼金领域甚至可以同时激发。”
“你最近是不是背着我，偷看数码宝贝了？您这是战斗暴龙兽还是机械哥斯拉啊！”
“绝对没有！”
罗隐此时想到了一个心理学术语，过度补偿。因为残疾不能拥有龙躯，所以一定要给自己整个超级加倍的大号龙躯。
“我有个问题，龙王大人，你准备到哪儿弄这么多的再生金属？”
“当然是你提供啊。”
“从去年开始，整个组织快两成的再生金属全供应给你了，结果你就炼出个头！想要再生金属，你自己去炼啊，你不是很擅长生火吗！”
吐槽中的罗隐突然想到了对付猎人网的突破口。他为什么不自己做个猎人网呢？
一个更强大，更正规的平台，通过市场竞争正面碾压猎人网。
第四十九章 猎人和猎物
“那啥，康斯坦丁，康哥，帮个忙呗？”
死宅龙王看到罗隐脸上罗隐式的笑容，知道这个人类一定又在动坏脑筋。他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康斯坦丁了，不给钱，那不能办事。
“《起源》10%的利润。别以为我看不出来，面具换成头盔，里面一部分还是我的设计。”
罗老板心头一颤。这傻孩子怎么智力上升了不少，这不成。
“1%。就用了你一张设计图，服务器、管理员、实体店都是我出，你宅家里就要拿一成？”
“5%。”
“成交。”
拍卖行里黑漆漆的，西装被肌肉撑得发紧，弄得路明非呼吸有点难受。
恺撒说成年男人一定要常备几套体面且合身的正装，但他嫌太贵了，一直是靠租的。
距离“临阵不开枪”事件已经过去将近一年，那段时间路明非经常怀疑校长会一言不合给他一刀。
没想到昂热不仅原谅了他，如今依然对他寄予厚望，亲自带他来索斯比拍卖行“见世面”。
小魔鬼还送给他一条作弊码，showmethemoney，估计用不到。
这场合根本不适合他。所有人西装革履，个个上流得不行，一开口都是几百万上下。路明非只能抱紧自己的肌肉取暖。
像“南阳独山玉毗卢遮那佛垂手大玉海”这类东西，他完全没了解，而且听起来就很适合凑字数。
路明非偷偷看了几眼前排的昂热，发现校长段位比他高多了。老家伙看似正襟危坐，其实目光游离散漫，嘴里全是套话，和他上课神游差不多。
校长说，参加这场拍卖本质上是为了捡漏。混血种中古董爱好者颇多，但大家汇聚于此的根本目的，还是图可能出现的龙族物品。
第19件拍品是把镶嵌了9枚红绿宝石的蒙古弯刀，起拍价150万美元。路明非刚有些意动，校长就告诉他这真的只是一把装饰刀。
都快到压轴拍品了，目前全是正经文物。路明非听得昏昏欲睡，今天或许就这么收场完事。
“在最后一件拍品出场前，是索斯比拍卖行的特别环节，‘意外的邂逅’。”
拍卖师微笑着介绍道。这次应老板的吩咐，将特别环节提前了一点，好像是委托人砸了不少钱。
“特别环节的拍品不止一件，而是一整个系列，名为‘汉代某墓葬中挖出来的不知道什么东西合集’。”
路明非听得一愣，你这邂逅的画风怎么看都不太对劲。
拍卖师缓缓打开一个小首饰盒，轻薄的天鹅绒垫着一枚暗红色光泽的宝石，水晶质的外壳包裹着血液般的暗红丝线。
“系列第一件拍品，材质不明的宝石，重7.5克。据委托人说，是从墓葬主人嘴里撬出来的。
因为无法确认具体年代和品质，起拍价100美元，单次加价不低于100美元。”
不用校长提醒，路明非就知道事情大条了。这玩意他还能不认识吗，贤者之石！
台上的拍卖师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因为很多客户突然点亮了黄金瞳，会场里一片祥和的气氛突然严肃了起来。
不少新客户还懵懵懂懂，但前排的老客户们，几乎全部认真了起来。
“明非，拿下它。”
这是单纯的巧合，还是有人不守规矩，将贤者之石这种东西流入了市场。
“10万。”7号举牌。
“20万。”29号举牌。
拍卖师有些看不懂了。委托人给他的印象是个纯粹的乐子人，还建议他将“意外的邂逅”向娱乐节目的方向设计。但台下的大佬们都很严肃的样子。
......
“200万。”昂热举牌了。
路明非很怀疑，今天还有没有他出场的机会。贤者之石，好像没有捡漏的可能。在很多家族眼中，贤者之石的提炼技术已经失传，用一颗少一颗。
昂热出价到400万美元后，就没人再继续加价了。圈内的老人们都保持着对他的尊重。
“500万。”88号举牌。成熟的女声，位置非常靠后，戴着白面具。和路明非一样，属于新客户。
“550万。”昂热再次举牌。
“奥莉薇娅，多赚150万足够了。再捣乱，校长要生气了。”
耳麦中传出罗隐的声音，于是88号不再举牌。用贤者之石开场，气势应该够足。
“下面是系列第二件拍品，汉代披甲侍卫陪葬五尺无锋青铜机关剑。应委托人要求，由我为大家演示一下这把机关剑的功能。”
拍卖师示意助手将一个靶子端上台，戴着手套举起了青铜剑，小心地扣动了剑柄左侧的机关搭扣。
炽白的光电从剑尖爆发，在金属靶子上熔出极深的沟壑。拍卖师又扣动右侧的搭扣，剑锋喷出蓝白色高温火焰，随意一挥就在靶子上切出交错的裂痕。
演示完毕的拍卖师将汉代机关剑放回展台，一时语塞。他也想不出怎么继续介绍，大概真的是娱乐节目吧。
汉代要是有这东西，匈奴早就亡了吧混蛋！
因为槽点过多，路明非号吐槽机有些卡顿。前排的VIP客户们则醒悟过来，委托人绝对不是什么龙族知识小白，那他用贤者之石开场就有秀肌肉的嫌疑了。
“因为无法确认具体出产年份，起拍价10000美元，单次加价不低于5000美元。买回去后至少是件有趣的藏品。”
......
“第三件拍品，汉代青铜机关半身甲。”
拍卖师启动外附肌肉，在台上演示了一下强大的跳跃能力和拳脚威力。要不是老板给的钱够多，他绝对不会放下自己的高傲去演示这种大玩具。
接着，路明非又见证了汉代的先进通讯设备，照相机，民用家电，百公里油耗零的引擎。
虽然不能完全肯定，但他怀疑这些东西不是汉代的。如果委托人来自某个平行世界的汉代，那当他没说。
意外的邂逅本是用来活跃气氛，提供捡漏机会的节目。可今天这场邂逅对客户们来说未免太冲击了些，以至于极其瑰丽的唐代变瓷出场时，却有些冷场。
“请问可以告知，意外的邂逅环节中，拍品的委托人是谁吗？”
场中一个年轻客户举牌问道。
典型的新手发言。选择在索斯比的专场拍卖会出售，委托人就是为了避免一些麻烦。
“我们拍卖行一向严格保护委托人的信息。但这位委托人特别告知过，不用为他保密。
撒玛利亚，这是委托人留下的名字。”
第一排，汉高瞄了一眼昂热，看到这老家伙依然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悠闲样子，和身旁的美妇人有说有笑。
选择在索斯比拍卖行高调出场，罗隐自然是看中这里聚集着北美混血种的精英阶层。想取代猎人网，他们就得先走上舞台，和各路豪强们混个脸熟。
花点小钱，办个十几分钟的高调出场秀，性价比上还过得去。
有一说一，康斯坦丁做旧的水准相当之高，等退休了一起搭伙开店卖赝品古董，小日子应该能过得不错。
第五十章 触动
“奥莉薇娅，你不能怂！兵怂怂一个，将怂怂一窝。你已经不是原来那个B级文职人员了，手里每天几千万上下，身份是神秘组织重要头目。”
罗隐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奥莉薇娅，这怎么就是硬气不起来呢？
背着剑匣的苏茜倒是气场十足，但她那是杀人的气势。不像是要和人谈判，倒像是想借着谈判的机会砍人。
拍卖会过后，罗隐成功钓到了最重要的那条鱼，正版老牛仔汉高。不是那个别了把左轮装样子的肥宅。
两年前，他们还在靠地区黑帮生意捞钱的时候，汉高家族明面上是撒玛利亚人的老大哥。每个季度得按地盘大小交份子钱，生产销售的炼金物品也要上供一批。
老汉高觉得这个新帮派不是那么简单，但因为他们交钱很爽快，地盘上从不闹出什么大事，也就没下手管过。
后来塞了些混血种内奸进去，但没一个能混到管理层。对方有自己的混血种人才基地。
拖到去年，汉高发觉事情不太对头。这帮派虽然地盘不算大，扩散过程却稳定得出奇，实力有点深不见底的感觉。
直到几个月前，他在卡塞尔学院的探子，报告了超级智能撒玛利亚入侵学院事件。老汉高终于意识到大事不妙，这是在自家后院里养出了一头怪兽。
结果撒玛利亚人所有钱继续按时按量交，弄得家族的情报人员心里不上不下的。直到今天，对方借着拍卖行的机会，爽快地答应了和汉高正面对话。
汉高与优秀的各家族后辈们在清场的酒吧中静待来人。两年前对方只敢通过视频对话装神弄鬼，看来是觉得自己今时不同往日了。
此时，酒吧外，罗隐还在给奥莉薇娅加油鼓气。
“气势，气势！你是去谈判的，又不是认罪低头的。”
大总管恶狠狠地龇着牙，看着活像是吓到炸毛的小奶猫。没救了。
罗隐给她戴上椭圆形镜片的深色墨镜，“等会少说话，吐字要慢，不要夹带感情，照稿子直接念。”
身着黑西装西裤的奥莉薇娅走在前面，苏茜和罗隐戴上面具，一左一右在她身旁侍卫。排面已经拉满，就看您发挥了。
“TheTequini。”
奥莉薇娅推门而入，给自己点了一支鸡尾酒。
以龙舌兰做基底，加入苦艾酒和少量柠檬汁调制。入口是极强的辣，包裹舌头的苦，最后以一分醇厚收尾。
“撒玛利亚，原来是个这么年轻的女孩吗？”
“我只是他的手下。他，不太方便露面。”
汉高将手中的威士忌一饮而尽，小酒杯在桌面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你们在拍卖会抛出的东西，有很多和我们从未商谈过。可以理解为，你们对我这个生意伙伴不太满意吗？”
“那些只是些小玩具，上不了台面的生意。我们想与汉高先生相谈的，是真正的大生意。”
奥莉薇娅挺住。气势，不能塌了。
“说来听听。”
“猎人网。猎人网如今聚集的混血种数量，比秘党还多，每年的交易额更是高达数十亿。
这么好的生意，却让他们做到了阴沟里，什么脏东西都一股脑往里面塞，在上面做个小生意还要担惊受怕。
秘党那么高贵，不愿插手这些东西。但我们有兴趣，我们可以做个比猎人网更好的。”
汉高耐心听着奥莉薇娅慢腾腾地讲述自己的商业计划，撑着下巴一言不发，似乎在思考合作方案。
“做个更好的，就凭你们？”
砰！
两声脆响，奥莉薇娅没看清老人的动作，两把炼金左轮已经被重重拍在大理石桌面上，一圈圈旋转。
“我们，不够格。但加上汉高家族，够格。我们提供技术，加上你们的声望，不出一年，猎人网就会消失在历史中。”
“年轻人，谁给你们的自信，够格当我们的合作伙伴？”
老牛仔双手同时摁住巨大的左轮枪，德州拂晓。他的个子不高，微微前倾的上身，却给人虎或者狼的凶悍感。
他身后，那些文质彬彬的年轻精英白领们，黄金瞳点燃，龙血奔流。作为混血种家族的继承人，这个房间里的人，血统至少在A级边上。
“一个刚刚兴起两三年的组织，靠小打小闹赚了些钱，就觉得自己能在混血种世界的舞台上搅动风雨吗？
年轻人。回去多读些书，了解这个世界，过上十几年再来和我谈生意吧。”
“很多年前就放弃屠龙事业，沉迷于缔造商业帝国的汉高家族，好像不太适合在这一点上作为前辈教育我们啊。
你说呢，我说的是不是？”
奥莉薇娅复述着罗隐的意思。她觉得说完这句话后，酒吧里的气氛已经降到了冰点。
那个小老头木着一张脸，不回答也没有任何表情。要死要死要死......
侍者将插着一片黄柠的鸡尾酒放在奥莉薇娅面前，她按照罗隐的指挥举起酒杯。这是要干嘛，敬酒吗？
来一句cheers，汉高老大刚刚都是在开玩笑，好像还有点活路。
言灵·圣裁。
汉高张开领域之时，奥莉薇娅觉得自己心脏要炸开了。
死！死！死！
冥冥中，心脏和头颅都被锁定，什么都无法阻挡她的要害被子弹命中贯穿。
罗隐抱头蹲下，而苏茜完全解放了被压制的血统。
苏茜，救我啊！奥莉薇娅发出由衷的呐喊。
这一瞬间，带着精美雕饰的黄铜子弹自汉高双手同时出膛。
圣裁是个极为强大的言灵，它的效果很接近奥丁不掷出昆古尼尔时释放的金色流星刺击。
加持圣裁的子弹必定命中，无视大多数领域如时间零，还会大幅增加伤害。
但圣裁当然是可破解的，否则汉高搭配贤者之石子弹，乱杀龙王不是梦。
剑御轰然爆发。S级血统加持下，苏茜的言灵之力已经是最开始的十几倍。
二十多把铁制餐刀从各张桌面上同时磁化飞出，组成纵横交错的斩击之网。
第一轮斩击，汉高射出的6枚子弹被切裂为24个碎片。尚未爆炸，第二轮斩击又席卷而来，在半空中引发接连的爆鸣。
第三轮斩击后，6颗子弹已经化为爆炸粉尘，在言灵之力的作用下继续飞向奥莉薇娅，落在她的额头和心口，像是薄薄的雾气。
碎裂的餐刀在苏茜操纵下，在围观年轻人们的脖颈旁旋转漂浮，有时一不小心会切出一道小口子。
他们中也有比较见多识广的，认出了这是言灵剑御。但他妈的，这言灵的速度怎么会这么快！
汉高举着两把左轮，其中还剩六颗子弹。四把纯黑细剑从苏茜背后的铁匣中飘出，蓄势待发。
昆古尼尔击发的金色流星，难对付之处在于并非实体。而子弹这种东西，在命中前斩碎它就好。
砰！
奥莉薇娅将苦辣的鸡尾酒一饮而尽，嘴里一点味没尝出来。她重重地将杯子砸在桌面，杯口震得开裂。
她一句话没说（吓得），但在场者都读懂了她的气势：
不需要我亲自动手，我一个手下就有这么强！我们，够不够格！
汉高的肌肉紧绷着。如果将圣裁增幅到极致，他或许能突破防御，杀掉奥莉薇娅。
但对方如果发个神经，这一屋子里其他的人都会死于剑御，他之后无法交代。
酒吧中，现在是字面意义上的剑拔弩张，硝烟四起。
这一刻，那个男人出场了。
他戴着肯德基全家桶纸袋，手里端着一杯龙舌兰，哐一下撞门上了。
“见鬼，让我挖个洞先。”
汉高一副我不想活了的表情，看着这个憨批挖好眼洞，看清酒吧里的情况。
“啊这，你们还没谈完啊，那我先回去。”
草，我看见了什么！芬格尔，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您到底是哪一派的......
汉高觉得自己早晚会被这货气到心梗。
“坐下！”
“噢噢。”肯德基叔叔乖乖坐下了。
“虽然不明白大家为什么闹得不愉快，但和气生财啊，和气生财。”
芬格尔按按汉高发烫的枪口，让老人家不要动粗。
“我开始数了啊，三声，大家一起放下武器。3，2，1，放！”
根本没人鸟他。
“汉高先生，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谈了吗？”
奥莉薇娅紧紧按住自己哆嗦的双手，沉声问道。
“你们的计划，说吧。”
第五十一章 尘世
奥莉薇娅逐渐掌握了装老大的窍门，这感觉还是挺爽的嘛。罗隐在背后戳了她一下，大总管又立刻正经起来。
发型不可乱，墨镜不能歪。吐字要慢，最好带上一分意大利口音。右手要稳，得用力崩出一丝青筋痕迹。
至于苏茜，不用教，她是这方面的天才。看看酒吧里瑟瑟发抖的各家族继承人就知道了。
这些人的血统不低，大多和爆血前的楚子航差不多，有几个人言灵也不错。但他们毫无在一线血拼的经验，放个言灵要三四秒，实在是菜得抠脚。
芬格尔回忆着奥莉薇娅这个人。他有点印象，血统出众（记忆修改后），但不是武斗派。卡塞尔怪物学院的称号果真名不虚传。
压箱底的大招不能在这用。他释放青铜御座需要半秒，二度爆血一秒，距离那个用剑的女守卫5米。
肯德基先生端着龙舌兰的右手坚如铁石，老汉高握着两把左轮，几十个碎铁片在屋子里飞舞回旋。
“猎人网除了针对他们自身的悬赏任务，什么都敢挂在网站论坛上。从来不审核交易真实性，不问雇主来路，只要网站能抽佣金就行。”
奥莉薇娅开口，而汉高不置可否。
“而在新猎人网，网站方不抽一分钱交易佣金，还会对讲诚信、能力过硬的猎人给予大额奖励。”
“新猎人网，这么没创意？”
汉高取笑道。
“新的来了，旧的就要倒台。既然是冲着他们去，就不必换名字。”
“哦，那你们是做慈善的。自己一个子儿不赚，还往里面倒贴，秘党都没你们高尚。”
芬格尔压着嗓音，像只唐老鸭。
“我们求的是，名。秘党做不成的事，我们做成了，那就是天大的名。名声起来了，其他的自然就到了。”
“猎人网什么脏活都敢做，你们也敢吗？那新的和旧的，又有什么差别？”
“当然敢做，但我们要分级。
八成的交易正规化。匿名可以，但要出保证金，在网站备案交易。虚假交易，黑吃黑的，卖赝品的，不止是账号封禁那么容易，正主同样要黑名单，特别恶劣的进行线下处理。
这方面的技术能力，我们还是有信心的。
其余的二成交易，依旧是三不管地带。在这个分区交易，大家各凭本事，谁也怨不了谁。”
混血种社会是个影子社会，而猎人网是影子中的影子。想彻底净化并不现实，大家都有些见不得人的心思。
“听起来，你们信心很足。那还来拉拢我们做什么？”
汉高声音沉稳，但其实他手腕很酸，还不能抖。人到了年龄就该服老，昂热除外。
“我们这样的无名小卒，哪有什么威望可言呢？无非是想借汉高家族的威信吓唬人。”
“名声对家族来说，早已没有什么价值。想借用家族之名，光靠空谈的计划，不太够。”
罗隐闻言，将一沓合同放到桌上。
“《起源》为汉高先生赚了不少钱吧？后续所有同类游戏，北美地区汉高家族继续独家经营，利润分成都按之前的来。
拍卖会上出现过的炼金物品，全部进入我们的交易清单，价格降一成。”
老牛仔心里盘算着利润，严肃的表情终于缓和了下来。
“那猎人网呢？他们经营了二十多年，积累的用户可不是你们几个月就能夺走的。”
“发展自己的同时，自然也要削弱敌人嘛。猎人网做过的龌龊事还少吗，拉出来给人看看并不难。”
汉高闻言有些惊讶，猎人网的底细连他都不知道多少。
“你们掌握了什么证据？”
奥莉薇娅露出一副十分惊愕的神情。
“空穴来风，捕风捉影，泼泼脏水，这种事情还需要证据吗？”
肯德基先生听得虎躯一震，这是遇到同行了。
“我们办网站，出技术，硬骨头我们来啃。汉高家族负责署名，帮忙开路，有兴趣就捧个人场。”
看到汉高意动，罗隐指挥奥莉薇娅抛出了最后一枚筹码。
“汉高先生说家族不需要名声，我倒觉得是自欺欺人。不论欧洲还是北美，这么多年来不还是有人站在头顶上？
但某些组织吹得很猛，又是这个会那个会，还办学校。真到屠龙的时候，该吃瘪还是吃瘪，这老大当的，好像不太合格是吧？”
曼哈顿事件，汉高是知道情况的，但他没想到这些人会知道。
汉高敲敲给芬格尔递了个商议的眼神：你觉得怎么样？
芬格尔明白了，这是让他做好动手的准备。
这帮人张口闭口不是名就是钱，其实所图甚大，不可信。
肯德基先生悄悄回了个肯定的眼神：我准备好了。
汉高将左轮插回腰间的枪套，苏茜关闭领域开启潘多拉装置，铁片落了一地。
老牛仔伸出干瘦的右手，与奥莉薇娅冰冷的右手相握。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你们为什么一定要搞垮猎人网？”
“不，我们不是针对它，并不包含任何私人恩怨。只是想多赚点钱。”
出了酒吧，三人没出几十米，就在撒玛利亚的掩护下隐匿在人流之中。
“刚刚那个肯德基男，是芬格尔。我用镜瞳看出来的，十成是他。”
苏茜脑袋上冒出一个问号，芬格尔，是那个芬格尔吗？
“他的中间名是冯，而汉高家族崛起前也有浓厚的德国背景。而且他在汉高家族的地位远高于那些样子货，老牛仔只与芬格尔有过一次眼神交流。
他们和加图索家不同，是真正老牌混血家族的联合体，但在二战后选择淡出秘党，专心搞钱。
这种鬼话听听就得了，谁真信了那老头早晚后悔，正经赚钱人谁天天往海军里塞混血种啊？
一提到秘党，你们看那老牛仔眼睛都绿了。但他也是真的老了，如果我们一起动手，他会死在那里。”
不过，杀他没有意义。汉高的强大在于他掌控的黑道、商业、军政界资源，如果崩了他这些资源就能到罗隐手里，那他连夜就动手了。
“撒玛利亚，新猎人网抄得怎么样了？”
“已经可以上线，防火墙按照您的指令，额外投入了150%的服务器资源。
论坛功能基本相同，交易区进行了详细分类，猎人和悬赏雇主的信用评级系统已经设计完毕。
进驻新猎人网的第一家商店，将是阿尔伯特炼金工坊，《龙族·起源》的广告准备投放中。”
罗隐瞥了眼奥莉薇娅。看见没有，什么叫效率，什么叫专业。再不努力工作的话，你的岗位就要被炼金智能取代了。
另一边，酒吧中的汉高赶走惊魂未定的废柴们。芬格尔终于摘下了肯德基纸袋，大口灌着龙舌兰。
“每当遇到这种事，都觉得自己老了。总是有新的角色冒出来，想把我这种老骨头踢下去。
未来，还得交给你这样的年轻人，让人挺担心的。”
“前提是得有未来。”
西装革履的芬格尔又变得废柴起来，强壮的上半身趴在吧台上。如果真的只当只废柴，大概挺快乐的。
“年轻人不要那么悲观嘛。刚刚那个主事的红发女人，你感觉怎么样？”
“中国有一种节目，叫双簧。前面的人表演表情动作，另一个人躲在后面配音。
三个人，一人坐中央发话，像是主君；一人持剑，杀敌护主，是武人；还有一个，是负责端茶送水递东西的小厮。
但左边那个人，他存在感低得不正常，动作略有不自然，像在刻意改变习惯。我们在观察那个女人的时候，我觉得他在观察我们。”
汉高听得一怔。
“我只是想问，你觉得那女孩好看吗？你们年龄好像差不多，她看着又事业有成......”
芬格尔无语，这老牛仔没救了。
第五十二章 攻略
“上号上号！康斯坦丁死定了，耶稣都留不住他，我说的。”
罗老板忙着忽悠老汉高，制定毁灭猎人网计划的同时，卡塞尔学院怪兽游戏社的战况也是如火如荼。
路明非想到，康斯坦丁可不就是他好兄弟韩离吗。那也不行，再牢的兄弟情也不能阻挡他们推boss。
起源即将上线半年，大多玩家都做完了第一大篇章的主线剧情。入学，刷教授好感度，接着就是到处跑任务。
当然也有不走寻常路的玩家，刚入学就骗教授出校，用高危言灵暗杀教授。其中安里德古教授去世次数高居榜首。
经过长期探索，玩家们也总结了不少游戏经验。
如果你是坚定的零元党，请远离风属性。不论是依赖枪支、暗器的感知系，还是必须有把好刀的神速系，都意味着没钱玩个锤子。
比如开启镰鼬这个锁头挂后，只能靠格洛克杀伤三代种的玩家，称之为刮痧师傅都不太合适。
火与地很容易抽到前期实用性较强的言灵。火属性的爆炸狂刷图效率极高，就是脆，抽到言灵·电灯泡另说。
地属性大多是身体强化系，很适合手残玩家，磁场操纵类的言灵则非常考验操作。
至于水系，是目前的版本孤儿。言灵种类极少，因为罗隐真没见过几个，这改编他也不敢乱编啊。
但无论是何种流派的玩家，都只能在第一幕的关底boss康斯坦丁面前望洋兴叹。离谱，实在太离谱。
今天，集结了几乎全服所有顶尖玩家的梦之队，势必拿下康斯坦丁的龙头。
最前方是全身发光的【怪兽】，银发版的上杉绘梨衣。负责开船的是同样金灿灿的【索尼克】恺撒，大副是特大号的路明非。
甲板上，【吼？】在甩着大尾巴，薇拉正在给他讲解攻略计划。他们是绘梨衣特别邀请来的“野生”强力玩家。
夏弥是精英队伍里唯一的混子，但她把楚子航拉来了。他的账号还是为了自由一日活动临时肝出来的，很难说他玩游戏是为了娱乐，还是当成工作在一板一眼地升级。
两侧，零和诺诺作为狙击手正在待命。除此之外，还有十几名从狮心会和学生会拉来的精英炮灰。
作为这场攻略行动的发起人，绘梨衣正在频道中仔细讲解着作战计划。
“根据以往的攻略过程，康斯坦丁有三个基础形态，加上一个隐藏的自毁形态。
沉眠形态的康斯坦丁会在三分钟内持续增幅自身的能力，直到苏醒或被惊醒；
苏醒形态下，他会爆发两轮大范围全体言灵攻击，之后制造炼金盔甲，连续大范围攻击；
第二形态结束或参孙被击杀后，他会拔出七宗罪，进入第三形态，难以战胜。
而如果一直采用远程攻击拖时间，他将释放言灵莱茵，攻略失败。”
路明非挠头，这变身都无缝衔接的。他作为有名的团队肉盾，至少被康斯坦丁砍死、烧死几十次了。
“【村雨】，【吼？】，【永不加班】，你们都是擅长近身战的玩家，负责引走参孙，越远越好。”
“【索尼克】，卡准60秒倒计时，用鱼雷击杀参孙。
我会同时带着炮灰组同时攻击康斯坦丁，耗掉他苏醒时爆发的言灵，八岐的恢复力能扛过去。
康斯坦丁将会先进入第二形态一段时间，再开启七宗罪。
【大头熊】，你是唯一的S级血统，能抵抗他的王域。冲进去，偷走七宗罪，然后逃跑。”
......
鱼雷按计划在参孙头顶爆破，进击的精英炮灰在龙王版君焰中成灰。
高温黑炎中，上杉绘梨衣开启言灵·八岐，加上一身抵抗火系言灵的装备从正面吸引康斯坦丁的注意力。
龙王听见身后的响声，发现有个两米多高的无耻小贼。他背起七宗罪就开始在水里疯狂自由泳逃窜。
康斯坦丁伸手召唤七宗罪，但路明非靠着血统和一身蛮力顶住了金属匣向后的吸力，在滚烫的海水里继续扑腾。
这才是通关捷径，不能让七宗罪落在boss手里。
芬里厄开启青铜御座，与学院的屠龙精英们一起攻向康斯坦丁。即使以他不高的智商，也觉得眼下的场景非常不对劲。
恺撒爆发吸血镰，每一只镰鼬都带着金蓝色光辉，这是价值19999的限量言灵皮肤。
负责摄影的夏弥看着芬里厄摆出咏春拳的架势，用日字冲拳痛打康斯坦丁，觉得这个世界的打开方式可能出了亿点点差错。
这个傻哥哥，是不是藏了点小秘密没告诉姐姐我。
这个【永不加班】是不是想搞个大新闻。这么下去，哪天她要是终于痛下决心吞噬芬里厄，傻哥哥运用格斗技能给自己两拳怎么办。
耶梦加得心底直泛嘀咕，猜测认真起来的技术流芬里厄几拳能打死她。真不是开玩笑，几吨重、附带言灵之力的铁拳啊。
可她如果去孵化巨大化龙躯的话，这边和人类的恋爱，呸游戏怎么办......
眼前的魔幻场景，一时让她回忆起黑王刚死不久，四大君主们相亲相爱的美好岁月。不行，得赶快回去看看芬里厄是怎么回事。
薇师傅和芬里厄近身缠斗康斯坦丁，绘梨衣依靠八岐扛言灵伤害，楚子航召唤闪电打乱节奏，恺撒和一众人在船上用言灵和狙击枪打远程伤害。
至于路明非，他还在大海里和不听话的七宗罪搏斗。
副本倒计时进入45秒，康斯坦丁的血量还剩10%，时间可能来不及。
“退后！”
绘梨衣大喊，从道具栏中取出了一个西瓜大小的冰蓝色正二十面体宝石。这一刻，连恺撒都在少女的肝氪之力面前甘拜下风。
这是名为【冬之吐息】的8级炼金道具。需要先将副校长希尔伯特·弗拉梅尔的好感度刷满，完成七环的支线任务，才能以重金兑换的屠龙道具。
道具破碎，冲天烈焰化为雪花和冰晶飘落，将康斯坦丁和绘梨衣一同冰冻，龙王的身形停顿在振翼的一瞬间，头顶冒出8秒的蓝色倒计时。
“不能辜负绘梨衣社长的牺牲！全员进攻！”
......
哗啦啦的装备和金币掉落音效中，游戏中响起了全服公告。
“副本‘火之晨曦’由玩家【怪兽】，【吼？】，【索尼克】......【防火防盗防师兄】的团队达成首杀。副本后续通关难度将下调30%，
《龙族·起源》将进行24小时的在线更新，开启新资料片《肮脏的王座》。祝所有龙蛋游戏愉快。”
首杀的战利品包括，七宗罪·色欲，七宗罪·饕餮；康斯坦丁的龙骨十字，用于在学院或其他势力换取极高声望；血统、言灵和装备强化道具，荣誉徽章等等。
最后，还有一把满是锈蚀的钥匙。
【彩蛋副本：火之正午唯一钥匙】：只会赠予最先击杀康斯坦丁的勇士们。能够进入彩蛋副本，见证真正的龙王。仅限首杀取得者使用。
刚刚通关的众人围起来讨论着，颇为好奇。最终决定，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了。
很久前罗隐就问过康斯坦丁，即使他大幅加强了关底难度，终有一天，玩家们仍然会击败他。到那时他准备怎么办？
死宅龙王回答说，那就让他们见证真正的龙王好了。
正在熔铸脊椎骨的康斯坦丁，听到自己被击杀的消息，立刻上号。那些愚蠢的人类，应该会迫不及待地进入彩蛋副本吧。
副本中，屠龙梦之队故技重施，干掉参孙，偷走七宗罪。
康斯坦丁睁开双眼，冲锋在前的绘梨衣好像感觉到了真正的龙威。好厉害的技术！
龙王点出一根素白的手指，空荡荡的游船在高温中熔化变形，重新组装。康斯坦丁向半空中漂浮后退，与冷却的金属融为一体。
你妹的狗策划！
路明非看到十几米高的钢铁之龙，三观大受震撼。而康斯坦丁只觉得这船太小，龙躯还是不够大。
钢龙心脏中的康斯坦丁，将头、脊椎、四肢的多处神经接入炼金回路，开始了今日的快乐游戏。
大头熊教自己打星际，我陪他玩起源，有来有回。
他只花了半分钟就将梦之队团灭，找到了船舱中的漏网之鱼夏弥。
女孩与冰冷的钢铁龙瞳对视，一瞬间双方都有种久别重逢的错觉。
但仅仅一秒后，耶梦加得就挨了一发直径三米的烈焰龙息。
第五十三章 舞台
8月底，俄亥俄州，辛辛那提市。
“詹森，你还没好吗？凯拉还等着你送她去上学，要迟到了！”
“梅，不要打断我的卫生间冥想！”
棕色短发，39岁的强壮男人詹森·史密斯，仿佛镶嵌在了马桶上。
他已经遭受便秘长达7年的折磨，但今天他在卫生间度过的折磨尤其之长。一切的起因，在于一封他今早收到的邮件。
严格来说，詹森是有三个身份的人。他最初的名字是汉斯，犹他州人，和烂人老爹一起生活，从小在街区里惹是生非。
后来爹不见了，他就一个人继续瞎混。直至20年前，他在圣诞夜被女友甩了，脑子一热决定应征入伍。
入伍不久，他亲身体验了海湾战争。战争就是一坨狗屎，他一直是这么觉得。即使詹森因为一些特殊能力很擅长杀人，也不能改变战争狗屎的本质。
于是他当了逃兵。为了逃避军事法庭的审判，他搞到了詹森这个假身份，长途搬家，改头换面。
二十多岁的他一事无成，在便利店当了2年收银员，之后做过保安。直到一个偶然的机会，詹森接触到了猎人网，才使得他的生活天翻地覆。
詹森有一种超能力：当他眼睛发光，念诵心中出现的咒语，他就不会感到疼痛。再加上一年多的军事培训，猎人“公牛”很快就搞到了几笔快钱。
在猎人网混迹将近十年的老牌猎人，这个身份足够让他自傲。曾经在街头打架抢零花钱的混蛋小子，现在有了稳定的家庭，明面上是一个广告公司中的创意设计师。
大女儿贝蒂是从妻子那过继的，小女儿凯拉则同样有眼睛发光的能力，这是他们父女之间的秘密。
而维持眼下这份生活的关键，在于继续妥善完成猎人网的工作，更在于不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尊敬的猎人“公牛”：
您好！
新猎人网将于9月1日起正式运营。
我们对您认真负责的工作态度，十年不易的高任务完成率，按时按量交货的诚信品质深感钦佩，在此诚邀您成为本网站第一批A级猎人。
A级猎人享有的主要福利包括：
1.每月3万美元的基础福利基金，仅须近三个月内成功完成一次任务即可领取；
2.网站下属供应商的商品折扣7折起，每年200万美元以下的交易总额，网站不抽取任何佣金；
3.医疗保险，工伤保险，养老保险（详情见附件）；
......
非常期待汉斯先生的加入！
8/25/10
署名处是两个徽记。詹森认识其中一个，业内真正的大主顾，汉高家族。他对于混血种的世界也不是那样无知，只是本能地不愿意深入其中。
另一个则是形状怪异的金属标记，像一颗颤动的钢铁心脏。
他早上只是照例打开猎人网，查看有无靠谱的悬赏，后台却收到一个陌生人发来的网址链接，打开就是新猎人网的邀请函。
第一，猎人网被黑了。第二，自称新猎人网的人挖出了他几十年前的真名。第三，对方开的福利很高。
这是赤裸裸的威逼利诱。詹森开车送女儿上学时，整个人都有些魂不守舍。这封邀请函给他的感觉，明显是有大佬要砸猎人网的饭碗，顺带殃及到了他这种小角色。
“白名单A019，詹森（汉斯）·史密斯，已发出邀请。持续观察中。”
罗老板点点头。撒玛利亚生成的沧桑版罗隐声线，听久了还挺顺耳的。
为了和猎人网唱这场对台戏，他释放了撒玛利亚的一部分能力，侵入了多地的民用监控网络。
通过收集分析过往十年的猎人网信息，结合那份递交校董会的猎人网调查资料，他们整理出了四份名单，按颜色以白灰黑红四色命名。
如果能侵入诺玛数据库，提取秘党收集的几千份调查档案，这项工作会轻松很多倍。但罗隐也就是想想罢了。
猎人网中无论雇主或是猎人，多少都有些不干净，但善恶一直是个相对标准。
白名单中的，是必须争取的“优质”猎人和客户。比如詹森，普通中年男人，血统大约B级，言灵鬼胜。
逃兵，使用假身份，多次斗殴，做过几次盗窃任务。但家庭稳定，无重罪记录，在罗隐看来属于容易被高额养老金诱惑的对象。
灰名单中的，履历则存在问题。如造成过严重伤亡，一两次欺诈客户的记录，血统过低等等，在他眼中都是明显缺憾。
黑名单里，几乎都是一般意义上的恶棍，为了钱可以背刺队友，草菅人命。
黑名单中很多他们在短时间内无法确认真实身份，不过同样发去了邀请函。诱惑这批人的条件，包括不追究过往，网站不抽佣金等。至少在新猎人网，恶棍们不用担心来自网站本身的背刺。
红名单里，则是必须控制或毁灭的目标。他们很多与神秘用户“Nido”，“太子”，“Phoenix”有过联系，身份不明，危险度极高。除此之外就是无可救药的病态杀人狂，做肮脏生意的犯罪团伙。
猎人网是罗隐的敌人，猎人和雇主们则不一定。即使换个场子做生意，大部分钱还是这批人花、这批人赚。
直到9月1日，詹森依然没有接受新猎人网的邀请。
这不是他在猎人网呆久了，产生了感情，他是在观望。能将猎人网这种灰色生意做得长久，幕后的运营者绝不简单，不会轻易让出自己的市场。
他听说很多履历尚短的猎人都因为更好的福利去了新平台，成了有正式等级的猎人。猎人说到底是逐利的，他们从来没有确定的阵营，哪里钱多跑哪里。
“公牛，你看看我给你发的东西。”
来自猎人灰星的消息。詹森有些皱眉。
“2007年4月，爱达荷。地下停车场二楼，你试图开车逃跑独吞赏金，抛下我断后。”
“都过去很久了，过去了。我们之后两次合作不是很顺利吗？”
詹森打开灰星发的链接，头顶冒出一大串问号。
他以为是什么高赏金任务，结果是“现在邀请猎人加入新猎人网，满8名即可赢得大额现金补贴”。
“我之前看过了，没加入。”
“没加入更好啊！帮个忙点点呗，就注册一下，认证猎人身份。”
詹森：......
“普通用户为了拿分享奖励，会大范围拉入中低端的猎人和客户，一个拉8个，8个拉64个。
高端一些的则会暂时观望，他们并不稀罕这点奖励。但很多猎人会试探性地注册，骑墙观望。
B、C级的猎人为了拿网站的扶持基金激励，会在未来一两个月内集中冲业绩。
老客户当前更信任猎人网，这是自然的。但不过几个月，当猎人网的流量下降为原来的三分之一，他们就会动摇。”
奥莉薇娅听着老板讲解新猎人网的发展计划，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下一步就是推出诚信评级，提升网站猎人评级的含金量，人才不够就从猛鬼组里抽。
等猎人等级成为具有公信力的评判标准，那些习惯于捞快钱、下黑手的猎人，就逐渐失去了生存环境。”
大总管翻看着罗隐的计划书。后续还有办全年大会员享88折，逢年过节送折扣券，组团做任务赢优惠等等。
此外，还有第二段更复杂的计划。
“雇佣卡，这是什么？”
“假想你是个客户。网站发的雇佣A级猎人优惠券即将过期，但最近却没有什么要紧事。这时客户就可以购买时长一周的A级猎人雇佣卡，在将来兑现。
雇佣卡可以二次交易，可以打包重组销售。当然，这些是第二阶段的计划，目前的关键是抢占市场。”
罗隐摸着下巴，盘算着光明的未来。
第五十四章 谈判
【5级炼金物品
七宗罪·傲慢（仿制）
使用条件：罗隐/苏茜
效果：
1.坚韧和锋利
2.抵抗和削弱其他领域的“傲慢”之炼金领域
3.灌入鲜血和精神，进入完全激发状态，剑刃伸长变形（但不会变成天羽羽斩）
激发方式：注入微量血液
备注：您仔细数数......】
东京基地中，某萌新铸剑师观赏着新鲜出炉的A货，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六面汉剑怎么了，汉六方就一定不如汉八方吗？
罗老板当初和苏姓女员工夸下海口，有一天要打造出比天丛云更强的刀剑。没道理这炼金刀剑，白王炼得，火王炼得，他这杰出青年炼金术士就炼不得。
但真等开炉铸剑了，罗隐就抓瞎了。
他以往打造炼金刀剑的方式和制作其他炼金物品并没本质区别。
首先，根据炼金回路画出设计图，用现代化机床一次性铸造成型，再送进根据言灵审判制作的金属工厂生产线走一遭。
最后，依靠言灵镜瞳提供的高精准度，用水银、人造龙血、死侍血清等填充物灌注回路，表面镀一层汞齐或者人造金刚石薄膜，一把流水线炼金剑就制作完毕了。
这种炼金剑不能说弱，基本是3~4级炼金物品，成套的还能组合增幅，对三代种是能有效杀伤的。但上限怎么也升不上去，即使加入龙骨也高不到哪去。
而整套七宗罪，在系统探知中是超出10级的炼金物品，炼金领域·罪与罚能轻松杀死初代种，上限未知。
天丛云说到底，就是白王夯大力的产物，以绝对的精神赋予其绝对的“剑”之概念，七宗罪则代表炼金的巅峰。
最让罗隐难以理解的是，七宗罪的外表简洁到了极点，散发着一种大道至简、大巧不工的高级感。
而他刻满了花纹回路的炼金剑，相比之下就显得有些花里胡哨......
这属于卡塞尔教科书的盲区。
言灵与炼金术作为纯血龙类的两大权能，两者的共同根基都是龙文。
只不过前者是以念诵的方式呈现，而后者为了方便在立体材料上刻录，将龙文逐个对应地转化为多种形式的几何花纹图案。
罗隐在七宗罪上根本没看到任何炼金回路，但附加的炼金领域又是实打实的。一直拖到今年六月，铸剑项目进度0%。
罗老板终于放下面子，不耻下问。反正康斯坦丁看着比他小，下问没毛病。
“老康，康哥，七宗罪借我盘几天呗？”
死宅龙王顿时警惕起来。自从被薅过一次后，康斯坦丁就深刻认识到了这个人类的心黑程度。
“你想拿去干什么？”
“研究研究，学习学习。”
罗隐搓着手。
“天丛云先押我这。我觉得你就是想用天丛云剁开七宗罪看里面的结构。”
“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能是这种人吗！”
被识破计划的罗老板急忙否认。这日子还能不能过了，不能被压榨剩余价值的龙王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此刻，康斯坦丁在他眼中隐约幻化成了一味高端食材。
罗隐乖乖抵押天丛云，而康斯坦丁丢过来一把色欲。hetui，谁要仿制肋差啊，这玩意光是看着就晦气。
“我要暴怒。”
“呵呵。”
他哥就在暴怒里躺着，鬼知道这人类是要谋财还是害命。
“傲慢，不能再降了。”
“得加钱。”
罗隐：......
这还是他首次两边同时压榨失败。屑系统判定七宗罪是七件炼金物品，单次只能解析一把刀剑。
然而，解析出傲慢使用的龙文模型后，罗老板继续抓瞎。这把汉八方承载的炼金领域比他想象中简单，问题是，回路在哪呢？
并且，傲慢附加的炼金领域，和罗隐一直以来所生产的，根本思路不同。
他通过解析言灵获得龙文模型，再对模型进行截取修改，最后为之选择合适的承载物。
傲慢给他的印象却是，先有了这把剑的形，诺顿为了让之登峰造极，专门为其设计了傲慢的炼金领域。
罗隐隔三差五就给汉八方喂点血，在不压制血统的形态下让之苏醒为数米长直剑的完全形态，终于给他摸出了一点原理。
七宗罪在吞噬高血统血液时，活灵咆哮，刀剑表面会生长出金属枝芽、丝线般的东西，在缠绕中暴涨，化为真正的形态。
唯有在这奇迹般的瞬间，罗隐才得以在惊鸿一瞥中观察到这把古剑蕴藏的匠心。
诺顿采用的，是类似于冷锻的技术，而非灌入模具一次铸造成型。熔化青铜之海，只是为了冶炼出刀剑的原料，即多种性质的的再生金属。
用繁盛生长，如若活物的再生金属搭建出特定的炼金阵，以金属的权能将之塑形为刀剑的原始形态，再以千锤百炼将之压缩到极致，成为在刀匣中沉眠的形态。
炼金阵被巧妙蕴藏在刀剑内部成千上万次的折叠中，在刃锋绽放出工整而瑰丽的铸造纹，从而完美地将刀剑所背负的杀戮之美德，与炼金术的古奥奇诡之美结合一体。
康斯坦丁敢将七宗罪交给罗隐，就是笃定他根本破解不了这种神话般的技术。但小小龙王，怎能想象出他罗隐有多努力！
“第一次铸造，使用了四种偏重不同性质的材料，用了70根极细的金属条，但距离原版傲慢还差得远。
诺顿怕不是用金属丝铸造的，莫名有点纳米科技的感觉......”
9月，系统冷却时间一到，罗隐又借走了康斯坦丁手里的贪婪。除了这把汉八方，只有贪婪是典型的剑形。至于亚特坎长刀这种缝合怪，不符合他的审美。
等他完成学会两把七宗罪，四舍五入就是半个青铜与火之王，谁还敢说他罗老爷不会铸剑！
“我得承认，你的才能出乎我的预料了。”
康斯坦丁看到正在用不同直径的金属丝仿制贪婪的罗隐，就意识到这个人类已经了解了哥哥铸造技术的窍门。
“康指导，快来给点技术意见，这个月给你的拨款加两倍。”
死宅龙王磨蹭了下，不情不愿地开口道：
“刀剑，注定是生命的死敌，这是它们的宿命。铸造七宗罪的出发点，就是杀死不同的敌人。
比如铸造傲慢的初衷，是为了针对言灵和炼金的领域。为剑增加多个棱面，使之难以折断，再附加无视领域之领域，用于弑杀精神力量强悍的对手。
而贪婪针对的是海洋与水的族裔，他们大多躯体强悍，再生能力出众，吸噬生命的效果能有效克制他们。
至于色欲......它的功能是偷袭。”
“啊？”
“色欲可以随身携带不被发现，锋锐程度能突破初代种的防御，同时拥有堪比纯粹精神元素的毒性。
七把刀剑在威能上是有差距的，但各自的功能无法被轻易取代。”
康斯坦丁蹲下身来，将几根金属丝凝结编织，化为极细的金属真空管，递给罗隐。
“这是铸造贪婪的关键。以金属丝管铸造核心，才能实现吸噬生命的效果。”
“谢了。最近撬猎人网墙角的行动，挺顺利的，快到收网的时候了。”
康斯坦丁摆摆手。他脑中的假想敌只有奥丁，他注定要亲手复仇。
“其实，我在一项技术上已经超过了你们。你可以试试那边的样品。”
龙王一听就不信了，抄起身旁的A货傲慢，毫无反应。又继续注入龙血，注入精神，还是没反应。
康斯坦丁：？
“看到没？我给它上锁了，只认我和苏茜。铸造绝世名剑还不上锁，这不迟早要招贼吗。”
人类，果然无法明白龙族的骄傲。
刀剑是独立的存在，手持刀剑者便掌控权力，而不应由权力者将刀剑束缚。
康斯坦丁回忆着哥哥的教导，但越想越不对味。加把锁，好像确实保险些。
“所以，你为什么想要铸剑？人类现代的武器也挺好用吧，多花钱就行。”
“好剑配美人，好剑斩恶人啊。
杀某些人，用枪，就有那么点不对味。”
罗隐将炼金阵搭建完毕，工作台加热到400度，手里提起一把合金铸造锤。但愿网上看的教程靠谱点。
开炉，铸剑！
第五十五章 新猎人网
“先生，您需要毛毯吗？”
“帮我拿一条吧，谢谢。”
老人头发灰白整齐，灰色的眼睛并不显得苍老。他开口却是带着些河南口音的普通话，让空乘小姐有些意外。
林凤隆换下了在北京时常穿的竹布衬衫，穿着笔直的黑色西裤，衬衫外披着深棕色的长风衣，样式有些像旧时的猎装。
他本在搜寻那两位的踪迹，却没想到有不知敬畏的小人物跳上了台面，让他临时改变了路线，来美国一趟。猎人网是关键的布置之一，不能被干扰。
林凤隆买的是飞佛罗里达的机票，使用假名，到后再乘车转移。秘党中只有加图索家知道他的行动踪迹。
这世界上毕竟还有人记得他，想找到弗里德里希·冯·隆，再用最残忍的方式杀了他。
今天是9月23日，2010年。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林凤隆微笑着接过空姐递过的空调毯，极深的皱纹下仍然留存着一分年轻时的潇洒张扬。
冰冷的灰色瞳孔透过飞机舷窗望着逐渐缩小、消失不见的古老国度，思绪又回到了一百多年前。
1890，德国汉堡，隆氏家族庄园。
安德里亚斯·冯·隆在客厅中大发雷霆。他刚刚卖出了父亲拉尔夫在世时购置的一套中国瓷器，却只拿到了400马克，庄园的开销仍然难以维持。
拉尔夫，他的父亲，在30年前的丹麦战争中依靠自身的勇武，以出众的功勋受封男爵。自此他终于能在名字中间加上“von”的中间名。
von几乎没有实际含义，却又好像意味着一切。
他的崛起，源自于自身的血脉。在相当一部分贵族圈子中，大家都知晓某种“高贵血脉”的存在，比如声名显赫的卡塞尔伯爵。
但安德里亚斯并没能继承这份血脉，他唯一的儿子弗里德里希也不具有那高贵的金色瞳孔。
拉尔夫是个极度爱慕虚荣的人。短短几年里，他就像那些大贵族一样，置办庄园，购买奴仆，用廉价的红酒填充新建的酒窖。
因为儿子没有继承他的血脉，在母亲死后，拉尔夫就彻底无视了家人的存在，整日流连于“上流社会”的酒会、舞会。
1884年，弗里德里希刚刚12岁时，拉尔夫死于一场莫名其妙的绅士间的决斗，脑袋被猎枪弹开了个大洞，高贵的血脉也没能救得了他。
“隆”这个新生的贵族，似乎仅仅20年后就迎来了末日。偌大的庄园、招募的仆从，都只意味着更大的开销。
等到他不得不处理掉庄园时，那个高贵的中间名，就将变成不得不携带的耻辱。
安德里亚斯从小患有肺病，二十多年来一直病弱。拉尔夫死后，妻子就抛弃了他。他无力重振这个衰败的庄园，而他的儿子弗里德里希，更是个废物。
他很讨厌与人交流，对贵族之间流行的狩猎、乐器、舞蹈丝毫没有兴趣，而是醉心于历史和古玩。
爷爷拉尔夫富有的时候购入的来自中国的古董、古书，尤其让他着迷。弗里德里希和仆人亚历山大之间的交流，都远多过与父亲之间的。
“亚历山大，帮我誊抄一下第11页的文本。”
安德里亚斯在客厅中发怒，接着由于肺病开始喘息，剧烈地咳嗽。而弗里德里希已经习以为常，只是在书房中让亚历山大帮忙，整理和翻译古籍。
“好的先生。”
亚历山大身材很高大，面容方正严肃。弗里德里希青睐于这个家仆，因为他受过几年教育，会书写、擅长模仿，而且手腕非常稳。
亚历山大小心翻开桌上的古籍，发现似乎是中国的方块字符。弗里德里希是个相当有才能的人，他通过书籍自学了拉丁文和希腊语的书写，最近又转向学习汉字。
“亚历山大，不久前你收留的那个年轻中国人怎么样了？”
一个月前，他在汉堡港外的路边发现了一个满身脏污的旅客，身体状况很差。
亚历山大在少爷的授意下收留了他。二十岁出头的年轻模样，男人面容俊美，只是他乌黑的眼瞳缺了些神采。
因为语言不通，很久后才明白他来自中国，因种种变故漂泊了很久才来到这里。
“李休息好后就离开了。他学习德语的速度很快，姓氏是‘李’。他不会汉字书写，不能来帮忙。
他临走前留下了这个，他一直随身携带的东西，要送给少爷。”
亚历山大将一块长方形的银制牌子递给少年，弗里德里希很是惊喜。这应该是一件古物，银牌子上刻着两列方块字符。
少年刚开始学汉字不久，否则他就会发现，这两列字符其实是道教的法咒。
亚历山大静静看着埋头研究的少年，眼瞳中生出淡淡的金色光芒。书房中的两人都在学习，少年学习的是语言，而祂学习的是人类。
一个月前。
祂再度睁开眼睛时，大脑中的浑浑噩噩感终于消散了不少。
祂或许是又被封印了，眼前的世界已经过去了不知多少年，而祂依然没找到主人的踪迹。
一个人类在祂眼前晃了晃手，令人恶心的人类气味。并不是黑发黑瞳，周边的人大多也不是。
祂心中一沉，再度苏醒时竟然是在异国。
亚历山大背后的年轻人打量着祂，对这罕见的异国容貌十分好奇。这个人类在主人的指令下背起了祂，要送祂去什么地方。
祂本能地开启了言灵·镜瞳，这是祂最熟悉也最喜爱的言灵。度过漫长的岁月之后，祂已经知晓，这已经不再是龙族的时代了。
要想找到、救出主人，祂必须先隐藏好自己，善于学习模仿人类的行动。
大多数时间里，祂都一言不发，装作普通的青年模样，配合言灵仔细观察着亚历山大，并了解当前的时代。
学习，模仿。主人曾赞赏过，除了尊贵的尘世巨蟒，祂在这方面的才能是最出众的。
终于，一周前，亚历山大喊他到港口帮忙搬东西，黄昏时分的码头飘着晦暗的雨。
仆人小心地抬着装着香料和熏肉的木箱子，对于老爷家里来说，这也是高档货。
走到离庄园不远的巷道，亚历山大回头招呼着李姓的青年，锋锐之极的骨刺刺穿了他的喉咙。
青年凝视着倒在雨水中，呜咽着无法发声的亚历山大。祂的头发和眼瞳开始改变颜色，身体变得高大，慢慢塑形为亚历山大的样子。
祂穿上亚历山大的衣服，吐出流利的德语、模仿着他的口音，回忆着他的动作习惯。最后将这个人类撕碎，甩进下水道。
从今天起，祂就是亚历山大了。这种外貌，比原先的异乡人模样更容易融入人类的社会。但还不够。
书房里，亚历山大用镜瞳收集着弗里德里希的信息。混血种小贵族的后代，讨厌交际，喜爱考古和历史。这个身份很好用。
两周后的深夜，客厅中的安德里亚斯阅读着报纸，喝着温养肺部的热茶。
报纸封面右侧是个俊美挺拔的年轻人，20岁不到的伯爵，梅涅克·卡塞尔。
黑白照片中的他神采飞扬，作为优秀的年轻贵族和即将前往各国的年轻使节，觐见威廉二世。
真让人羡慕啊。
安德里亚斯突然开始剧烈咳嗽，茶水溅落。他咳得停不下来，直到血珠飞溅，喉咙像被刀割一样痛苦。
“弗里德！亚历山大！”
轰隆的雷声中，他不知道有没有人听到他的呼救。
静谧的书房中，明亮的电灯不时明灭，那些古籍时而明亮时而阴森。
弗里德里希无力地趴在书桌上，双眼中毫无神采。他的颈椎神经被切断了，后脑也有一个极细的穿刺孔洞。
血在桌面缓缓蜿蜒，流上那面古老的银制牌子。
祂又获得了新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