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不死
稍施小计，罗隐就从芬里厄那里套出了话。
尼伯龙根还真是从跨海迁移来东京的。这辆列车是尼伯龙根的中枢，芬里厄驱动着它，在虚实叠加的地底世界行驶，转移了尼伯龙根。
这种力气活自然耶梦加得当然干不来，全程是芬里厄在苦哈哈地拉车。高情商可称之为战略转移，低情商就是耶梦加得的龙王形象进一步崩坏。
尼伯龙根的藏身和庇护功能极强，面积超大，再加上可移动这一点，战略价值奇高。
炊事班在列车里忙活的同时，罗隐带着人拆了一节车厢下来进行破解研究。
真没多少特殊之处，结构和老式火车差不多，也就材质优秀一些。
在火车和地铁尚未出现的年代，这里的中枢说不定是几架马车。
驾驶室的情况也差不多。开启镜瞳，罗隐花了半分钟就了解了列车的内部结构。
是个缝合车。
操作台和照明系统是电控的，但其实是依靠炼金阵作为动力系统。
在这个地元素剧烈涌动的空间中，列车的能源无穷无尽，而且无论行驶到哪里都可以自然补充。
列车使用的炼金技术并不复杂。它只是一把“钥匙”，或者龙王的遥控器，能用就行。
小火车的控制中枢，位于首节车厢的地板里，与两个山王的精神存在着奇妙的联系。龙王不死，控制中枢便无法改造或或毁坏。
罗老板，从来不是将就的人。这辆小火车达不到他的心理预期。
装备部打造瓦特阿尔海姆时，目标是能够抵御核打击，9级地震，初代种暴力入侵等各类灾害。
这无疑是绝佳的工匠精神，值得他继承和发扬。
“这辆车，除车头的控制中枢外，全部得改。”
罗隐说道。不仅要改，要大刀阔斧地改。
动力系统依赖的是炼金技术，这对他来说是好事。
能造高铁的人才，他一时半会还真找不到几个。现在的话，当长条坦克来造就行了。
“列车的基础骨架就地取材，全部使用再生金属。原本的骨架太薄弱，至少得加粗到2.5倍。”
工程队的人开始记录。
“车厢全部使用高强度合金。内壁用钛美铝合金，外壁用锰钢和复合有机材料。锰钢便宜些，往厚了整。其他部分，参照高铁，航天标准也行。”
“那样的话，列车根本无法开动的。”
技术员小声哔哔。你搁这造坦克呢。
“放心，不仅能开，而且能开得很快很快。”
罗隐拍拍他的肩膀。
这辆列车的功率，还远远没达到它的极限。芬里厄天天在家里呼呼呼地开火车，差不多就是当成玩具来用。
将车底的炼金阵规模扩大，使用更好的材料，功率上升个三四倍问题不大。
车头可以装几个君焰牌炼金引擎，关键时刻还能爆发增速。
当然，在给火车提速前，还得先把尼伯龙根里这破路好好修修。
大改造完成后，基地内的人员就将获得极强的机动能力，几分钟就能抵达尼伯龙根各处。装甲超厚的新列车也能作为优良的庇护所。
罗隐俨然将尼伯龙根当成了自个的家来建设。他要在这里落成牢不可摧的城池，抵御一切外界入侵。
偷家是不可能被偷家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但不知怎的，罗隐有种怪异的感觉。
吃方面，芬里厄有几十个大厨天天伺候。大电视安排上了，供暖供水系统在建设了。现在又是修路，又是援助建造交通工具。
衣食住行，只剩“衣”没照顾到了。
罗隐顿悟了。他是到尼伯龙根扶贫来了。
给龙王送温暖，家电下乡，拓荒修路。建设新尼伯龙根，帮助脱贫致富，人龙共同迈步进小康。
他自封耶梦加得指派的管家，却成了尼伯龙根扶贫主任。
7.9吨。
罗老板看着仓库中成箱装的“死亡”金属，陷入了沉思。
奥莉薇娅激动得有点说不出话。但苏茜兴趣不大，这种中等的材料，打不出什么好剑。
没想到有一天，他手里的再生金属原料，能用吨来做计量单位。
阿尔伯特炼金工坊的再生金属来源，一直是炼金物品行业中的谜团。
迫于再生金属的产量问题，罗隐的同行们，大多走高精尖路线。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只有火系或精神系言灵的熟练使用者，才能自行冶炼再生金属。至于其他人，只能满世界地挖坟，看看能否从棺材里刨两块出来。
在获得审判的龙文模型后，罗隐制作了“全金属工厂FullMetalFactory”，即劣质再生金属原料的生产线。从此，他在生产力方面实现了对同行的全面碾压。
在3A工坊出道以前，炼金子弹都是论颗卖，而他们是一打一打地卖。能覆盖到所有鬼之血脉的潘多拉装置，也是拜此所赐。
猛鬼众曾经的暴力分子，如今相当一部分在为罗隐的炼金生产线服务。
最基础的加工，用一般的工业机床就能完成。初步的刻录和组装工作，大多混血种经过数月培训就能胜任。
罗隐等科班出身的炼金术士，只负责最后灌个水银激活炼金阵，接着回办公室数钱。这便是工业社会的魅力。
第一批尼伯龙根的矿藏开采完毕后，罗隐就遇到了因过度富裕产生的问题。
死亡金属的储量过剩了，生产线全都会用不完，就算他这个老板亲自上阵也没差。
这话说出去，罗隐指定会被同行毙掉，但事实如此。
撒玛利亚人毕竟是个才几岁的年轻组织，他这儿的炼金人才就那么多，原料再翻一倍也只能放那儿吃灰。
尼伯龙根开发计划，正在打造的人造龙躯，都是对财政极大的负担，而再生金属堆在那并不能自个下崽。
他得找个有购买力的靠谱下家。
罗隐想到了辣个男人。
......
“这东西怎么会在你这？”
玉树临风，器宇轩昂，清新俊逸，高大威猛的弗拉梅尔导师震惊地问道。
（以上描述经过守夜人99倍歪曲，对各位读者感到非常抱歉）。
肥宅翻动着罗隐交（还）给他的手稿，开始怀疑自己老年痴呆的可能性。
“我整理过了，最后三页加上了我自己的想法和一些临床数据。最重要的是，上面没有一股子烧烤味。”
五分钟前，一个年轻男子绕过校工部的巡逻队，攀上钟楼侧墙，霸凌了弗拉梅尔培养的活灵，暴力访问了自己敬爱的老师。
让老师感到欣慰的最好方式，莫过于向他展示自己的才能。
守夜人刚准备拔枪迎击，呼叫昂热前来救驾，陌生人就将一卷手稿甩给了他。内容正是关于活体植入炼金矩阵的内容。
这玩意他都丢了好久了，每天摸鱼23.5小时，还是基本还原了出来。
问题的关键在于他丢了，而且这份技术非常危险。每次想到被秘党元老会发现这事的后果，弗拉梅尔都会担心得多喝点。
罗隐掏出一块黑红杂糅的怪异矿石，活化其中的灵，屏蔽了戒律效果。
以他现在的血统，当然可以强行突破戒律，但他这不是想气气，哦不，刺激一下导师吗。
他又关上了叛逆之石。诶嘿，他又开了。他又关上了，他又开了......
弗拉梅尔脑中的戒律影像一跳一跳的，跟接触不良似的。
守夜人拔枪射击，轰响中石质的墙壁破了个大洞。
罗隐撇撇嘴，看来还是想不起来他这个好徒弟。又得多废口舌了。
......
弗拉梅尔望着天花板，眼神忧郁。
他如果造了孽，请让龙王干掉他，而不是用学生来折磨他。
先是芬格尔，又是这货，唯一体贴又可爱的诺玛却早死于事故。这是为什么......
“你还是芬格尔的导师？”
罗隐也相当震惊。
他的导师实际是德国大光头教授。格陵兰事件后，弗拉梅尔不愿再收学生，只是将罗隐挂在亲儿子门下，自己有闲心的时候就教一教。
“曾经是。他现在是古德里安的学生。”
芬格尔其实念了两遍卡塞尔，而第二遍的时间比任何人都长。
“他还是个炼金术士？”
“不。芬格尔的炼金天赋很强，对灵具有很强的感知力。但他是个手笨的武斗派，而且是条懒狗，所以只擅长理论。”
总感觉深挖下去，芬格尔的小秘密简直多得无穷无尽。他和路明非住一个寝室，真是绝配。
“说正事。大一时，我在做关于控制死侍的研究，这卷手稿是你交给我的。说真的，为什么？”
罗隐想问这个好久了。正经人谁会把这种尖端技术交给一个C级新生啊。
“脑子抽了，或者酒喝多了。”
弗拉梅尔张口就来。
一个学徒若能获得他的赠予，说明他在对方的身上看到了无限的潜力，或许能凭借炼金术攀上权与力的巅峰，而不是像他这样在学院里当钉子户。
从现在的情况看，那时的他眼光好像不差。
罗隐嘴角一抽，不告诉他算了。
“我这趟来，主要是想谈笔生意。中介费什么的绝对靠谱。”
“我又没钱，能谈什么生意。”
守夜人瘫在沙发椅上，释放着强大的咸鱼光环。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是个“伊壁鸠鲁主义者”，崇尚快乐主义。
人如果不能通过有限的物质条件获得充分的快乐，那再多的享受也不能让他实现长久的快乐。
对他来说，快乐的条件就是啤酒，烤串，花花公子，西部片。
“粗加工的死亡金属。”
“那你自个慢慢用呗。”
“太多了，用不完。”
“有多多？”
守夜人寻思着，估计是年轻人没见过世面。比如他建造的戒律炼金阵，用料足有好几吨再生金属，当时搬空了秘党一半家底。
“七八吨。后续还有。”
弗拉梅尔头顶蹦出一个大问号。你这是抄了龙王的家吗？
罗隐向导师展示着箱装的原材料，品质不俗。
“你找我，我也没钱买啊。”
“您可是弗拉梅尔，当代首席炼金术士，门路那不多的是。”
“还门路呢。你知道我的炼金术在哪学的吗？”
罗隐顿时有些好奇。他还真没听说过上代弗拉梅尔的事迹，这一脉尤其神秘。
“当年，我还是德克萨斯的快枪牛仔。”
守夜人吐出一句。
罗隐给导师满上一杯，用言灵加热了一下桌上的羊肉串，师徒和谐。
“我当时没什么混血种的概念，毕竟戒律的效果不怎么拽。”
对人类的话，相当于无言灵。
“当时大家都在向西，我也就跟着向西。商人想淘金，害怕拦路的恶人，于是行商雇佣牛仔。
最凶恶的土匪结成匪帮，连牛仔们也畏惧。
当年的我不想给行商打工，就做了最危险的活，猎杀匪帮换赏金。”
副校长的眼中满是追忆，那是他逝去的黄金岁月。而罗隐只是好奇，上代弗拉梅尔在哪。
“新墨西哥，科罗拉多，犹他......我一直走在西部淘金队伍的最前方，干掉的匪帮多到数不过来。
赏金就拿来喝酒谈恋爱，每前往下一个城镇就开始一段新的恋情。”
如果曼施坦因导师就是这样出生的，那罗隐真心为光头默哀。
“当时我一度觉得，自己会成为和老爹一样的人，就那样肆意流浪着度过一生。直到我在爱达荷遇到一个印第安人。”
上代弗拉梅尔是个印第安人？
“他叫萨卡·特姆库赛·灰鹰·齐塔塔科什么的，名字太长了，我也记不清。他是苏族人，在为被屠杀的部落复仇后一个人来了西部，独居到五十岁。
我遇到他的时候，萨卡被匪帮吊在树上灌马尿，就因为他是印第安人。他是个混血种，言灵和我一样是戒律。
他在部落里是先知什么的，负责祭祀，沟通祖先什么的。我救了他后，他教我平静心灵，感受自然之神的恩赐，一通鬼话。
在哪之前，我从没想到戒律还有这种用法。它能让元素的流动变得安宁，万物之灵变得清晰可感。
萨卡教了我他们部落中一种处理箭头的手艺，在箭头上刻录花纹，获得自然赐予的神力。”
“炼金回路？”
“没错。我尝试着在左轮子弹上雕刻一样的纹路，不断尝试改进。这就是我炼金术的启蒙。
在西部的第四年，萨卡死了，不清楚因为什么疾病。我没有继续西进，而是回到逐渐繁荣的后方，钻研那种奇怪的手艺。”
“所以，上一代弗拉梅尔呢？”
“那是很久以后了。我在芝加哥遇到了一个叫昂热的混蛋，又过了不少年，我的炼金术才取得了一些成就，见到了那时快老死的弗拉梅尔。
我至今不明白那老奶奶为什么看中我，我只是个半道出家的野路子。但她确实留给了我最多的知识。”
“所以，您想通过这段经历告诉我什么？”
弗拉梅尔深深地吸气，眼神充满了故事感。
“那些牛逼的组织，数十代传承的家族，多少炼金术士求而不得的弗拉梅尔之名，被我拿到了。
我获得这个名字，单纯是因为才能和实力，而不是靠背景。
我和那些家族和组织，一直看不对眼啊。所以，我真没什么门路。”
罗隐深吸一口气，思考着要不要今天就成为罗·弗拉梅尔·隐。
“卡塞尔呢，学院里你总能说上点话吧？价格不能太低。”
“那，勉勉强强吧。”
第二十四章 驯化
“我说了二百遍了，爷不学拉丁文啊！拉丁文是什么又臭又长的狗屎，放着英文不用去学拉丁文，这不折腾人吗？”
戴着牛仔帽的强壮男人，眯着一只眼，在工作台上用雕刻刀小心地勾画着繁花般的纹路。
小津隆治无奈地看着这匹“野马”。虽然早已不是第一次见识，他仍为对方堪称恐怖的戒律强度所震撼。
“莱昂，你再不认真学的话，特兰西瓦尼亚女士又会暴揍你的。”
青葱岁月的莱昂纳多，还没有获得啤酒肚和咸鱼光环。他的年龄在常人中已称得上中老年，但因为血统，他的生命才过去一小小半。
听到那个老太婆的名字，莱昂转了一下牛仔帽，掩饰自己的心虚。
特兰西瓦尼亚女士，真名不明，年龄不明，来自特兰西瓦尼亚地区。她被赐予了弗拉梅尔的尊贵姓氏，但不怎么喜欢别人用这个姓氏称呼她。
他的血统比老太婆高，但对那个老妖怪属实害怕得不行。
据说她的年龄已经超过200岁，但外貌上像是30出头，皮肤白皙光滑，但没有一丝血色。她偏爱洛可可风格的古典长裙，时常追忆18世纪末的往事。
特兰西女士的体能很差，但莱昂打不赢她。她有办法突破戒律的压制，再用锻炼到炉火纯青的言灵·炽烧烤牛仔。
言灵炽的常态，是大面积无规则扩散的烈焰，但她却能将炽转化为像筷子一样细且笔直的火流。
牛仔莱昂的混血种战斗方式简单而有效。卡在对手咏唱言灵的刹那释放戒律，用柯尔特偷袭被打断施法的敌人。这时99%的对手已经去世了。
对剩下那1%的对手，比如昂热，莱昂就会冲上去和他们玩摔跤，用公牛般的体质碾压对手。
所以小津至今无法确信这货是个炼金术士，他看上去比土匪还土匪。
小津隆治，现年114岁，是弗拉梅尔学徒。
特兰西女士招收的学徒非常少，这牛仔算是第6.5个。名义上，他是老师的“俘虏”。
三个月前，特兰西女士收到了来自秘党的邀请函，署名希尔伯特·让·昂热。
对于这个出身低微，独狼般的年轻人，大多数人并不看好。
当昂热说，他要建立一所混血种大学时，连秘党的死忠派都不看好，即使昂热称这是长老团的遗命。
但特兰西瓦尼亚女士来了芝加哥，因为她听说昂热这小伙子长得挺帅。
她当然不会去所谓的卡塞尔学院当老师，但特兰西的学徒们或许会。
特兰西钟爱爵士乐，她常常在黄昏踏入街角的酒吧，连续听两三个小时轻柔的萨克斯。
当幽灵般的长裙女士从木制吧台上消失后，运气好的乐手会在上衣口袋里意外发现一小块黄金。
微雨的一天，特兰西正伴随着温柔如雾的钢琴声冥思，她的耳边却一直传来可恶的吧唧嘴的声音。是个牛仔打扮的年轻人，腰间别着一把硕大的左轮枪。
特兰西敲敲桌面警告莱昂，但喝高了的牛仔拉起弗拉梅尔女士的右手行了个吻手礼。
后果便是，这个野牛般的男人，成了炼金工坊里的苦哈哈，逃跑一次就被特兰西暴揍一次。
放弃跑路，开始乖乖打工后，莱昂纳多才知道，特兰西就是传说中的弗拉梅尔......
......
两年后。
“莱昂，老师邀请你共进晚餐。”
“今天？”
“七点。”
莱昂纳多整了整牛仔帽，不知道那老太婆葫芦里卖着什么药。
两年时间，他慢慢从“俘虏”变成了这里的“学徒”。
特兰西女士是个移动的知识宝库，她的脑袋里装着人类最顶尖的炼金知识。
这两年，莱昂从“手艺人”成长为了正牌的炼金术士。在千百次体会戒律后，他成功复刻出了自己言灵的龙文结构，分毫不差。
但代价是什么呢？
啤酒肚。
他每天在工作室肝12个小时，但喝得一点不比以前少。
在特兰西的工坊呆了太久后，莱昂甚至有些忘了，曾经西部生活的模样。
但他一直向往着，重回西部的那一天，继续做荒原上那头野性十足的公牛。
为了缅怀那段日子，他一直戴着那顶牛仔帽。帽子里藏着一根鹰羽，来自一个叫萨卡巴拉巴拉的印第安先知。
莱昂变强了，也变胖了。
......
他在某些事情上，实在迟钝得不行。
这已经是这个月来，特兰西第三次发出共进晚餐的邀请。
在外游学的阿尔佩伦，在英国沉迷于搞钱的奥古斯塔，都来了老师所在的芝加哥。
平庸之人，如小津隆治，从未奢望过收到老师的邀请。
而得到邀请者，则压抑自己的狂喜，仔细挑选着着装，带上自己最成功的作品赴约晚餐。
晚年牛仔装的莱昂，大踏步走进BitterMoon酒吧，嘴里叼着一根雪茄。
他热情地和老板打着招呼，老板也大声招呼着，“莱昂，你又胖了啊！”
特兰西将地点选在了这里，两人意外相遇的地方，明显没安好心。
浅紫色的宫廷风长裙，让老太婆在酒吧里显得格格不入，但她并不在意。
特兰西瓦尼亚敲敲吧台，微笑着。
“再试一次，压制我的言灵吧。”
“正有此意。”
莱昂将一颗雕花空心黄铜子弹放在吧台上，增幅着戒律的强度，让老板快上龙舌兰。
“还算精致的设计。”
特兰西评价道，接过侍者递来的烈酒。她从指尖释放锥形火焰，将杯中的烈酒蒸发干净。
牛仔一口饮尽杯中酒，将一个金属罗盘摆在桌上，当成酒杯的托盘。戒律再强一层。
“不错。但还不够。”
特兰西蒸发一杯，牛仔再喝一杯。
两把左轮拍在桌上。
“不够。”
......
看着微笑的特兰西，牛仔气得牙痒痒。
“我的老师，他的言灵也是戒律。这个言灵，我说不定比你更了解呢。”
莱昂撸起袖子，露出肌肉强悍的手臂上，银红交织的纹身，将戒律增幅到了极致。
领域直径超过300米，估计连超过临界血限的混血种都会被压制。
“你学会了啊。”
特兰西的指尖，仍然冒着小火苗，像根即将熄灭的火柴。
她不再言语，静静聆听着忧郁的萨克斯。莱昂大口灌着啤酒，好在没吃烤串。
就这样，直到酒吧中的人越来越少，灯光愈加昏暗。
莱昂给乐手递了一卷钞票的小费，麻烦他继续演奏。
一叠残破发黄的稿纸，被塞到莱昂的手中。除那之外，还有两团皱巴巴的东西，是羊皮纸。
他注意到这些东西都用炼金化学材料处理过，韧性强得惊人。
稿纸上，只有一句又一句的龙文，包括文字形态和变形的花纹图案形式，无比详实。他数了一下，一共76句。
羊皮纸的封面，是个人体五芒星。大脑对应精神，右手对应风，左手对应火，右足对应地，左足对应水。后面则是各种凌乱的符号，断断续续的龙文，个别地方用龙血涂抹消除。
背面的风格正好相反，图案极为规整，花纹灿烂如星空。
尼古拉斯·弗拉梅尔（尼可·勒梅）的龙文解析原稿，人体植入炼金技术的猜想，以及疑似贤者之石提炼仪式的记录。
莱昂的大脑突然有些空荡荡的，口中干涩，说不出话。
这些东西的象征意义，更大于实际意义。它们代表人类炼金术的巅峰。
“为什么是我？”
“你是个白痴啊。”
特兰西撑着下巴，微笑。
“莱昂，你喜爱的是炼金本身，就像小孩子喜欢玩具。你爱知识胜过爱权力。”
“您错了，我对酒和烧烤的爱才是深不可测。”
特兰西瓦尼亚女士摇摇头，没说什么。
她已经活了太久，所以随心所欲。当生活的经验积累得过多，就成了一个人的负担。
与其将弗拉梅尔之名看得比山更重，不如遵循她的直觉。
“是走是留，你自己决定。”
留？留在芝加哥开炼金工坊，肯定要和汉高那小矮子打交道。同类相斥，莱昂可讨厌那个那家伙了。
至于选择昂热......不会真有人觉得那暴力狂能当好老师吧？
一个满脑子复仇欲的狂人，一个喜爱吃喝和色情杂志的牛仔，不会真有人觉得这种学院能开得下去吧，不会吧？
那就是走了。回西部去，回到他的灵魂故乡。狂饮烈酒，用会爆炸的炼金子弹剿灭匪徒。
什么秘党，卡塞尔，屠龙，和自由的莱昂纳多没有一毛钱关系。
“老师，离开芝加哥后，你打算去哪里，做些什么？”
这是莱昂第一次称她为老师，还挺自然的。至今无人知晓她的真名。
特兰西没有回答，一如往常在思索着。
萨克斯一曲又一曲，莱昂慢慢喝着酒。直到苦月亮酒吧中，只剩下角落里的最后一盏灯。
“老师？”
萨克斯的声音止息。
他终于明白。Thisistheend
这是特兰西瓦尼亚女士，最后的晚餐。
失去弗拉梅尔之名的长裙女士撑着下巴，靠在吧台的角落里，如同白瓷的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
你不用知晓我的姓名，联系我们的，只有知识。
莱昂纳多不敢触碰她，害怕她会随风消散，像个止息的音符。
牛仔窝了窝价值连城的稿纸，将之像厕纸一样塞进了口袋。从今天起，他就是弗拉梅尔了。
他没什么眼泪好流的，喝酒就好，一直喝到天亮。
戒律笼罩着整个街区，让一切的灵陷入沉寂，世界安宁如夜。
但那一片静默中，也看不见一丝灵魂的颜色。果然是骗人的啊。
“诶嘿，走神了走神了。”
守夜人看着眼前将叛逆之石一开一关的罗隐，差点被心肌梗塞送走。
孽徒！
这人果然就是在骗他。自己就算老年痴呆，也不会收这种坑人的徒弟。
但他刚刚又和昂热确认过，学院里真的存在两个罗隐。一个是曾用名罗影的普通学生，另一个是他眼前的贱人。他那套“世界线变动”的说法，还真有证据支持。
“说到哪儿了？”
“卖给学院再生金属原料。装备部，秘党元老会之类的，价格还成就行。
您刚刚提到的同行，都是些什么人？去碰碰运气，我觉着未尝不可。”
“铁匠，Smith，他们如此称呼自己。铁匠，是由顶尖炼金术士组成的结社。放心，他们也不会对你有好脸色的。”
罗隐心想以本老板的人格魅力，还有做不成的生意？而且，他才是掌握尖端资源的一方。
“为啥？”
“因为你出自卡塞尔学院。请问，卡塞尔的炼金部门在哪？”
“隶属装备部。”
“你的炼金术师从哪派？”
“伟大的弗拉梅尔导师，也就是您啊！”
罗隐的脸上，堆满芬式笑容。
“不不不，你的派系是‘装备部’。凡是卡塞尔出身的炼金术士，都会被铁匠们打上装备部的标签。”
罗老板脸色一黑。
作为一所屠龙学院，装备部对炼金术的态度自然是，怎样威力大怎么来，一切落足于实用主义。简单来说，就是炸，炸他妈的。
“你应该懂了。炼金是一门艺术，核心在于宁静的精神，精巧的技艺，孜孜不倦的探索。装备部在他们的眼中全是泥腿子，地位，大概有地心那么低吧。”
“他们都不读卡塞尔的？”
“铁匠们依然遵循着古旧的学徒制，师父比你爹还像你爷爷那种。
像学院这种知识开放形式的教学，他们持绝对的鄙视态度。他们认为一旦知识变得唾手可得，求职者便会丧失对知识应有的尊重。”
弗拉梅尔将一张皱折的纸片递给罗隐。
“你要是想试试，可以往纸片上的地址寄一件炼金物品。铁匠会对其评估，决定是否邀请你纳入他们的组织。”
“付钱吗？”
“什么钱？”
“炼金物品啊，我寄过去他们不得付我钱。而且寄件包邮吗，是不是我得自己出邮费？”
弗拉梅尔面皮一抖。特兰西瓦尼亚女士要是知道他收了这么个学生，必将他烤成十二成熟。
“对了，交易中介费。”
罗隐给肥宅副校发了封邮件，附件是上百页的高清pdf，还有3d建模文件。
守夜人打开文件，屁股差点坐不稳。
一共23句龙文，备注着清晰的使用说明，花纹回路形态全部用3d展现，参数明了。
这些龙文，他一句都没见过。
“都是范本？”
罗隐点头。所谓范本，指的是像初代弗拉梅尔那样，无任何冗余和变形的标准龙文。
每个混血种因为自身精神特质的不同，灵视下画出的龙文都有一定缺失或不同，不一定能通用。
只有精神极度强大的个体，才能通过长期尝试，还原出普遍适用的龙文范本。故而，弗拉梅尔的手稿才如此珍贵。
“23句，加上我3e考试送的1句，和原本的76句，正好100。多吉利。”
“你从哪搞来的？”
必不可能是自己“听写”出来的，罗隐才多大。
“坟里刨出来的，照抄，都能用。”
对系统多有冒犯，对不住了。
“炼金术士也要保护好自己，别哪天突然挂了。”
*
今日雨，无猫。
更新猫猫图鉴1：胖虎。黑色美短，半放养。通人性，给撸，但只能撸三下。
第二十五章 尼伯龙根开发计划
这死肥宅佛得不行，守着他那破戒律阵，一年摸鱼365天。别哪天龙王入侵，一爪送他归西了。
“基本都是和‘力’相关的龙文，燃烧，磁场之类的。您自个慢慢琢磨。”
具体操作，罗隐没什么好提醒守夜人的。肥宅副校真正缺少的，是他曾经也拥有过的爆肝能力。
弗拉梅尔这时还有点没缓过神来。这一波，直接将龙文库扩充了近三分之一，四舍五入就是半个初代弗拉梅尔。
“你管这个叫交易中介费？”
“几句鸟语，不值几个钱。”
其实罗隐手里还囤着十几句不重样的龙文，来自审判、八岐、青铜御座和梦貘。
他突然进行龙文大放送，当然不是要贿赂导师。事实上，罗隐有点被那个“降临者”搞怕了。
罗隐发现在这个不讲理的世界里，他随时可能迎接自己的死期，而这是通向王座的必然代价。那些在神话和历史中的“大人物”，都可能是他的敌人。
说起来可能有点晦气，但他不想某一天，系统白给的那么多龙文跟随他一起埋葬，那样就太可惜了。
“可以上传到诺玛吗？”
“送您了，随您咋操作。”
系统最bug的地方，在于复原了构造言灵的龙文模型。龙文只是炼金阵的基础，系统塞给罗隐的却是可参考的设计方案。
龙文库大幅增添后，3E考试的试卷估计会随之彻底改变。某败犬的地下生意又吹了一项。
“说真的，您为什么一直这样克制？”
罗隐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忍不住抛出了疑问。
罗隐一直对炼金术保持着敬畏。他能轻松取得大量成功，八成是因为运气好。单论炼金技术，他掌握的部分相比于弗拉梅尔来说只是皮毛中的皮毛。
以弗拉梅尔的实力，他本该比如今耀眼千百倍。依靠炼金术，能轻松成为秘党的权力人物，自立山头也不是不行。
“懒呗。打一把刀，用来交换钱；打出更好的刀，换更多的钱。好像看不到尽头啊，无论是钱，还是他人对更好刀剑的渴望。
一直那样下去，总觉得交易的不仅是刀剑，也给自己标上了价格。”
罗隐：“敬您终于说了句符合老前辈身份的话。”
两人碰杯，守夜人嘴里嘟囔着兔崽子。
“除了卖给学校的部门，也可以考虑卖给洛朗家族。我和他们不熟，但洛朗家族那女孩是昂热的忠实拥护者。”
校董会那个洛朗家族？
罗隐近期正派人和他们家族接触，但进展不太顺利。洛朗家族希望他能和加图索家划清界限，以此为前提，推荐他加入校董会。
但罗老板是不可能站队的。两边他全都要。否则他会少赚一边的钱，而且风险倍增。
“洛朗家族还做炼金物品生意？”
“他们几乎没有不做的生意，炼金物品也包括在内。虽然主要是低端的产品，但他们的销售范围是整个欧洲加上半个北美。”
洛朗家族明面上，是欧洲有名的“辛迪加”，即诸多大型公司签署统一采购和分销协议，所形成的垄断组织。
但真相其实还要夸张一些，组成辛迪加的商业巨头，全是洛朗家族推出的傀儡，用于降低他们在外界视线中的威胁性。
即使有撒玛利亚的配合，罗隐短时间内也查不清楚洛朗家族的商业组成。得，现在又得知了其中一小部分。
如果要比富，洛朗家族是唯一可能击败加图索家的校董。
他们如果也有对再生金属的需求，数量绝对不小。看来，得找个机会开诚布公地谈谈，他假装抛弃恺撒少爷也不是不行。
富婆，可比胸肌怪可爱多了。
师徒俩瘫在沙发椅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瞎聊着，不时吐槽两句暴力狂昂热。
正事谈完了，可不就到了吹牛说烂话的时间。上次出现这样的场景，还是罗隐大一的时候，那是的他单纯又可爱。
“还有啥事不？没事就滚蛋，或者留在这看《荒野大镖客》，烧烤钱你出。”
“我不好西部片那一口。要说事......我最近一直在想，怎样稳定突破临界血限？”
罗隐也就随口一问，弗拉梅尔说不定能给他点思路，最好是不用龙骨十字那种。
“这我知道啊。”
“哈？”
“方法不算特别难，就是材料稀缺得很。”
罗隐顿时来了兴趣，弗拉梅尔貌似不是在逗他。
“什么个方法？”
罗隐十分乖巧地给副校长满上，这可是他敬爱的老师啊。
“就十几年前，秘党长老会那帮子人日常异想天开，立项了一个尼伯龙根计划。计划目标是人工制造混血君主，你说这不是扯淡吗？”
弗拉梅尔摊摊手，罗隐点头同意。这计划的前提，至少得有一具龙骨十字。
“他们折腾了几年，没有哪怕一丁点进展，结果又找上我，强行摊派任务。我要是知道怎么制造君主，早自个完成进化了。”
“可不是这么个理吗。”
“上面天天催进展，脾气暴躁得很，我就寻思着想个办法搪塞一下。就搞出了个还过得去的方法，我称之为血清适应法。”
“血清？”
“初代种的血清。你想过没有，龙王为什么没被自己毒死？”
罗隐顿感迷惑。龙王当然不会被自己毒死。
“龙血皆是剧毒，对龙王来说也是如此。他们没有死亡，是因其血液中天然存在能够中和龙血毒性的化学成分，而这些成分集中于血清之内。
龙血血清的提取过程极端复杂和困难，其中成分过于复杂，性质也异于一般动物血液，当然这个不归我管。
在受术者的体内植入炼金回路，和血管并行运作。分多段注射龙王血清和龙血，逐渐增大血清和龙血的比例，直至炼金回路和血管融为一体。
到这时，混血种就能在炼金回路协助下，自体产生类似于龙王血清的化合物，用于抵抗龙血的侵蚀。你应该能猜到结果了。”
“混血种能抵抗毒性更强的龙血，在肉体层面不会被龙血侵蚀！”
罗隐惊叹道，竟然还有这种玩法。
“但这并不能制造混血君主吧？抗毒性的提升应该是有限的，并不能进化到终点，只是相对提升了血统。”
“都说了，我忙着交任务鼓捣出来的，能糊弄住元老会就会。
这方法虽然制造不了混血君主，但至少也是个混血伯爵，混血大公也差不远。”
罗隐：......
血清适应法，并非安全突破了临界血限，而是后天将混血种的临界血限提升了一截。
比如白王血裔，就有一半人的血限天生更高些，皇更是高得离谱。
“等等，那贝奥武夫家？”
“他们用的是土法子，一代代筛选出龙血适应体质，而且用的不是龙王之血。次代种及以下的血清，包含的抗毒化合物并不充分，提升有限。
总之，学院现在的尼伯龙根计划就是这样的东西，老爷们还挺满意的。”
“喂喂，这和计划目标的差距也忒大了。”
“想提升血统的话，就去找一只龙王放血吧。”
弗拉梅尔打趣道。他也就是吹吹牛，笃定秘党根本搞不到龙王之血，于是他根本不用工作。
做不到给龙王放血，是秘党的问题，和他没有一毛钱关系。
罗隐看向守夜人的眼神无比怪异。他时常不确定，这肥宅究竟是真的不知道，还是知道得清清楚楚在装糊涂。
守夜人被学生看得有点发毛，急忙灌了口酒压压惊。
“你不会真有龙王之血吧？”
“我是一位龙王的监护人，供他一日三餐。他尊重我，胜过敬畏尼德霍格。”
呵呵，这是喝了多少啊，也不知道吃点花生米。
此时，正在恰桶装拉面的芬里厄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他被人惦记上了。
这份惊喜来得太大，让罗隐有点惊喜过度。
看来今后要多去弗拉梅尔那里转转，康康能不能再掉落点好东西。
血清适应法，对罗隐等人来说价值非凡。他并不图那点血统提升，关键是对龙血之毒的抗性。
抵御毒性的能力越强，代表他“变身”的时长越长，爆血后的伪白王状态也能少折点寿命。这效果对苏茜和楚子航同样适用。
血清适应法用到的炼金回路，罗隐基本有头绪。
大概是模仿龙类血管的结构，在人体内假设简易版的第二血液循环系统。不用特别还原，只要能帮助承担龙血的侵蚀即可。
拿几只没人权的死侍练练手，罗隐相信自己能成功。龙族标本他这多的是，模仿血管结构不是问题。
血清的提取，是个难题。如果他能复活赫尔佐格博士，倒是不难。也不清楚从哪儿能挖来有制取龙类血清经验的人才。
当然，在烦恼怎么提取龙王血清前，先把龙王之血搞到手再说。
康斯坦丁就算了，偷偷扎他一针，怕不是要被暴怒红龙提着七宗罪追着砍。况且，他那小身板貌似真抽不了多少血。
而芬里厄，他足有六十米长啊！这不多抽他点血，罗隐都面对不了自己的良心。
上天让他遇到芬里厄，显然是想给他送个大血包。
......
进餐结束的芬里厄，操纵着巨量喷发的地元素，从地底提炼出成吨的高纯度矿石。
他以前也经常这么干，纯粹是闲的，并不觉得有什么辛苦。但如今，他的心态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三小时工作制。
还没工作几天，芬里厄就十分后悔夸口每天挖矿四小时。他向管家提出，还是每天工作三小时比较好，管家爽快地答应了他。
又是一两天，他开始觉得三小时工作制同样痛苦。芬里厄不清楚，这种痛苦名为“工作”。
无论996，007，8小时工作制或是日更四千，这种限制足以成为任何灵魂的枷锁，让每个生命开始自觉地逃避工作，具体表现形式如摸鱼和带薪蹲坑。
芬里厄注意到有人走入矿洞，赶紧加大了地元素的输出，装模作样地挖起矿来。
“殿下，千万不要为大地与山的复兴，过度操劳了身体。要是您出了什么意外，我无颜面对中庭殿下。”
“嗯，不辛苦。”
芬里厄暗自谴责自己的消极怠工。这才几天，自己就忘记了姐姐说的话了吗。要听管家的话。
“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近日以来，施工队报告，镰鼬种群的数量严重不足，远没达到应有的规模。因此，我们想自行培育一批新生的镰鼬。”
芬里厄一愣。好像确实如此，最近感觉镰鼬确实有点少。
他每天看着镰鼬飞来飞去，飞进飞出。但芬里厄没注意到，有些镰鼬飞出后，就再没飞回来过。
它们已经被罗老板征用了，目前还在隔音玻璃房里学外语。
“培育镰鼬，需要我做什么？”
“我需要一点殿下的血液，用于赐予野蛮的生物。”
这是纯粹的扯谈。就算培育镰鼬要用到龙血，也该用风龙的血。罗隐今天就是欺负老实龙了。
芬里厄确实不懂，以往这些复杂工作都是姐姐负责。他唯一的担心，就是抽血会不会抽太多。
“需要多少血？”
“就一点点。”
罗隐突然从身后拔出一把金刚石薄膜钻头的电钻，两个死侍傀儡提着手提箱走入矿洞。
芬里厄觉得怪怪的，但他说不清楚。
罗隐毫不客气地选了一块巨石般的鳞片钻了起来，火花飞溅。
他没用天丛云切开鳞片。芬里厄应该见过白王，万一被他发现，自己又要编很多胡话。
当鳞片破碎，钻头的金刚石薄膜已出现明显磨损。芬里厄觉得脚腕被扎了一下，摆了摆头。
罗隐用一柄炼金刃挑开血管，用真空针管吸噬血液，冷藏保存。
芬里厄破裂的是一根毛细血管，而他收集的血液，已经有一升多。因为芬里厄愈合得太快，他不得不反复切开龙王的毛细血管。
“已经好了。”
罗隐的笑容无比灿烂。这就是龙族高质量龙王，芬里厄。
“芬里厄殿下，抽血后最好静养。今天就别再工作了，身体要紧。”
巨龙一愣，就这？所以，今天他放假了？
就被轻轻扎一下，一天的工作就结束了。这事，能干。
芬里厄并不知晓，这一瞬间，他已经从劳动者地位开始滑坡，跌落向更深的深渊。
......
血清适应法的成本，包括龙王之血，血清提取耗费，和炼金回路植入的耗费。
守夜人认为第一项最难得，但到罗隐这儿，王血差不多和可口可乐一个价了。
要不是后两项都是技术活，罗老板早已开始畅想量产版“混血伯爵”了。
罗隐翻动着一份很旧的名单，从中寻找着他需要的人才。如果真没办法，他只有与秘党合作了。
第二十六章 东京农场主
他当初不该清理得那么彻底的。
罗隐手中翻动的名单，是赫博士尚且健在时，猛鬼众下属研究所的人员名单。
因为养殖死侍泄漏，源氏重工下方隐藏的那落迦直接团灭。罗隐和风间琉璃接管猛鬼众后，又处理了大批进化药的生产人员，基本杀干净了，以绝后患。
龙类血清是常用的高端研究材料和药物。因为极难分离提取，血清来源的龙类和血清的纯度每高一点，血清的价格便会飙升一截。
能用于抵抗绝大多数龙血之毒的高纯度龙王血清，价格比黄金要贵不知多少倍。
赫博士曾提纯死侍胎儿的血清，用于缓解上杉绘梨衣的龙血中毒现象，无疑是个人才。但他不懂炼金，只想到将血清作为解毒药物。
用龙血制取低纯度的血清，罗老板手下的人也能做。早先还提取过一点，给昏迷的帕西续费了几天生命。
但尼伯龙根计划（伪）对血清的要求，是完全不同的级别。
血清适应法的原理，有点像是疫苗。通过多次适应性的“自我下毒”，配合植入的炼金回路，让自体产生能抵抗龙血毒性的化合物。
如果血清质量不过关，例如某种微量化合物没分离出来，完全有可能适应到一半直接被龙血毒死。这种死法听起来就不是很体面。
罗隐一一划掉名单上的名字。死了，死了，疯了，瘫了，水泥桩子......
赫博士庞大的研究队伍，如今只剩下五人可能有点用处。两人失踪，两人监禁，一人正在给他打工。希望他们能有点用。
他草草兴办起来的研究队伍，和秘党的长期积累确实没法比。合作的话，又要惹出许多麻烦。
......
目黑荣男，因故意伤害和贩卖违禁药物，被判处22年有期徒刑。
小林惇，他的狱友，被判处20年有期徒刑。
他们都是那落迦的研究员，死侍泄漏时运气好不在研究所内，加之手上没有人命，被判了重刑，成了狱友。
两人在狱中常年受气，刚开始还渴望着王将大人捞他们出去。没过两天，就传来了王将已死的消息，紧接着猛鬼众也降了。
这时他们明白，自己注定要牢底坐穿。
两人万万没想到，已经逐渐吃惯了牢饭的他们，还能突然被捞出来。虽然只是捞几个小时。
独立的会见室很宽敞，灯光明亮。两人端坐在椅子上，心中既有不安，也有期待。不知会是什么人会来探望他们这样的人。
罗隐花了不少钱，才让狱警闭上两只眼。进门时，会见室的监控已经停止工作。
一个从未谋面的年轻人。两名前研究员心里一颤。
“你们知道自己的价值，也应该能猜到我的来意。我需要你们做一些过去擅长的工作。”
没有一句寒暄，罗隐开门见山。
他从口袋里取出一张柔软的面具，缓缓戴上。惨白的公卿能剧面具，画着瘆人的笑脸。
光线明亮的会见室，在这一刻突然变得无比阴森，温度都仿佛下降了许多。
罗隐翘着二郎腿，双手交叉搭在膝盖上，口中低声哼着怪异的歌谣，紧贴着脸的白面具呈现着狰狞的笑脸。
王将！
他们是如何在威胁和诱惑下加入猛鬼众，如何一步步突破自己的底线践踏良心，沉醉在权力和进化的美梦之中......
那些久远的，深渊般的回忆又回到了两人脑中。
罗隐不用说一个字。王将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装个样子就能将许多人吓出心脏病。
两人的双手攥紧了囚衣，肌肉颤抖着，瞳孔有些放大。
答应这个邀请，意味着出狱，但要重操旧业；拒绝，牢底坐穿。
目黑荣男径直跪倒在地，额头几乎贴到地面。
“王将大人，我必将继续效忠于您，直至死亡！”
那你完了。
罗隐看向还在犹豫的小林惇。瘦弱的男人目光闪烁，额头正冒出汗珠。
他扶了一下眼镜，从椅子上起身，紧绷着身体一步步后退，直至靠到墙角。他不想再次回到那种疯狂的氛围中了。
罗隐起身，走向跪地的目黑荣男，温和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目黑先生，我建议你回监狱里，好好接受教育改造。还有，说话站着时就成。”
罗隐摘下面具，揉了揉揣进口袋。王将，真好使。
“小林惇，跟我来吧。我对进化药没有兴趣，据说你以前制取过上杉家主注射的血清？”
“是，是！”
跪地的目黑荣男大脑变得空荡荡，朝着罗隐挥拳，被罗隐扭着手腕跪回地面。面露喜色的小林惇跟着罗隐走出了会见室。
“保外就医。帮你报了七八种重症，至少得抢救半年。”
只要花钱够多，什么扯淡的证明都能开出来，再复杂的程序也能简化到极致。撒玛利亚则会入侵后台数据库，帮忙做一些修饰。
上车后，小林惇终于忍不住问道：“我，这是自由了吗？”
罗隐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小林。你觉得我看起来像内阁首相吗，还能给你整个特赦。
“暂时的。看你表现，帮你争取点减刑。以后回到牢里也能过得舒服些，你女儿的学费，说不定也能解决掉。一切看你表现。”
......
在撒玛利亚的搜索下，罗隐花了几小时就找到了“下落不明”的两人，故技重施。
伊藤留奈隐姓埋名逃到九州地区，当了地下医生，无执照行医，光荣加入打工人一员。
另一个则无可救药，罗隐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少量尝试新制的进化药，属于是不忘初心。被罗隐打晕后扔到了蛇岐八家的一个驻点。
加上东京基地很早便被招降的研究员高桥雅一，罗隐一共“招募”到了三名前赫博士人才。
每当他遇到困难的时候，赫尔佐格博士的冤魂就能为罗隐指引方向，无私地提供援助。
三名老研究员，一批知晓龙族存在不超过一年的非混血种人才，无偿献血的芬里厄，便是尼伯龙根的执行者。希望他们能制取出符合方案要求的血清。
“真是不可思议的物质，称之为神药也不过分。”
小林惇在灯光下观察着手中的小管血清。龙王血清的外观如若流动的琥珀，边缘笼罩着一层奇异的光辉。
500毫升的龙血，首次尝试的合格提取物，仅有4毫升，产出比125。
龙王血清中除营养物质外，富含数十上百种特定比例的激素，大量龙王独有的蛋白质大分子。
非混血种注射龙王血清，身体说不定也会出现多种良性效应，前提是血清纯度够高。
在团队负责提取血清的同时，罗隐又去薅了芬里厄两次，当前龙血储量9升。9升血换三天假，芬里厄目前没什么不满。
他本来觉得问题不大，但如果一直是这种恐怖产出比，龙王都得报警。
“开始试验吧。”
罗隐本考虑让奥莉薇娅当志愿者，但迅速打消了念头。他对自己的技术有自信，对这些人就不一定了。
三只龙血小白鼠注射了0.5毫升血清，身价瞬间暴涨百倍。
血清刚开始发挥作用，它们就变得极其兴奋，在培养箱里乱窜。肌肉膨胀，血液流动加速，身体新陈代谢加快了几十倍。
可能是错觉，这三只小白鼠好像变好看了一点。龙王血清还有这功能吗。
十分钟后，三只小白鼠体征变得相对平稳，无不良症状。至少血清本身没毒。
第二步，按照30:1，20:1，10:1的比例分别注射未活化的龙血。龙类精神兴奋时，活化的血液会变得更毒，不急着尝试。
小鼠没有植入炼金回路，这场实验只是测试一下血清的效用。
三只龙血小鼠同步开始剧烈痉挛，3号没过多久就口吐白沫，呕血身亡。1号和2号进入了第二阶段，身体出现龙化症状，严重发热，体表散发着蒸汽。
五分钟后，2号没能坚持下去，一命归西。只有注射量最少的1号还在坚持，渐渐停止抽搐，坚强地站起身来。
1号小鼠的半张脸覆盖着粗糙的鳞片，两只小眼睛发出危险的光芒。
啪。1号倒地，蹬腿身亡。它猝死了。解毒，但没完全解。
罗隐看向几人的眼神变得十分危险。为了这点血清，他还重金采购了五台高精度生化分析仪，结果你们的成果就这？
赫尔佐格博士的研究精神你们就不能继承哪怕一点点？
他看向小林惇的眼神尤其危险，信不信老板我帮忙给你加刑啊混蛋。
罗隐大力“督促”了血清制取小组，自个继续去研究玛纳加尔姆的血管结构了。
用再生金属仿造龙类血管，并且能与原本的人体血液循环系统融合，难度不是一般得高。有些没接触过的地方，他还得翻书现学。
胡子拉碴的男人低伏着身体，十指飞速敲动着键盘。
有点长的头发缺少打理，杂乱得像是野草。原本精致轻巧的金边眼镜，换成了有些肆意的亮橙色框。
任何人看到这个男人的第一眼，脑中就会冒出诸如“疯狂科学家”，“中年落魄大叔”之类的字眼。
宫本志雄口中咬着一根廉价香烟。相比于抽烟，他更像是在嚼。他外在与流浪者的唯一显著差别，大概是身上没有异味，只有烟味。
那个曾经待人彬彬有礼，衣装一丝不苟的工程学天才宫本志雄，已经演化成了这般模样。他是最能体会生活扯淡之处的人类。
因为那位罗大人的操作，八家家主最惨的是风魔老太郎，其次便是宫本志雄。
掌控着岩流研究所资源的他被源稚生寄予厚望，委托他以“寻神”的重任。宫本志雄数年来兢兢业业，在海陆空范围的搜寻一时都不曾放缓。
然而，在橘政宗当权的年代，蛇岐八家在猛鬼众眼中毫无秘密可言，工作进展奇差无比。
而之后，罗隐找到藏骸之井，入手圣骸。宫本志雄赶到现场时，只看到红井中成吨的异形和鬼齿龙蝰尸体。
在那一刻，宫本志雄的人生，尊严和心灵都碎成渣了。他知道，“神”有99%的概率已经被处理掉了。
神就在红井下方，而红井是他长期管理的地盘。宫本志雄让未知人士，在家族眼皮底下带走了圣骸，他彻底成了笑话。
老好人源稚生并未因此革职宫本志雄，只是给予批评和责罚。但自我要求极高的宫本志雄，却过不去自己心里那关。
于是，一年多后，宫本成了现在的模样。
本家中，很多人都觉得宫本家主精神状况堪忧。每天的工作完成后，宫本志雄都将业余时间用于寻找“神”。
尽管圣骸丢了，已经是家族默认的事实，资源投入减少了95%。但宫本仍然相信那1%的可能性。
可以说，他是蛇岐八家中唯一希望白王还活着的人。那样，他就有机会弥补自己的使命。
宫本每日坚持分析筛查探测装置传回的数据，资源投入不足他就自我加班。财政拨款不够，他就用自己的工资填上。
要是自家员工能有这种工作精神，罗老板能笑得找不着北。
宫本喝了一口冰冷的浓茶，和口中的烟味混在一起。计算机像往常一样分离着音频，他戴着耳麦，听着深海中的杂音。
有的事情，一旦成了执念，就无法停止。
宫本瞪着一双死鱼眼，熊猫般的黑眼圈昭示着他强大的肝之力。周围正在午休的研究员们没来打扰所长，他们知道宫本又在寻找神。
咚......
咚......
宫本开满了音量，进一步对音频进行分析处理。
疑似心跳声。追查来源。
日本海沟，深度超过8000米。
周期性的闷声，响度之强能从海沟传到探测器。龙，是龙啊！
宫本像弹簧一样起身，过度兴奋，差点因心脏停跳猝死。
他将分离出的闷响，通过研究所的音响外放。
“找到了！我找到了！”
宫本大吼着，声音嘶哑。
“卡密sama！是神啊，神依然藏在海底！我们要去杀了祂！”
......
“你再说一遍，宫本志雄找到什么了？”
罗隐第一时间收到了蛇岐八家的内部消息。
“他在日本海沟找到神了。”
蛇岐八家，原来是多神教吗。罗隐放下手机，望天。
他这边的血清制取工艺，终于步上正轨，不久后应该就能尝试人体注射。
这节骨眼上，蛇岐八家你给我整这一出？
喂喂，在海底发现龙类痕迹，正常人都会往海洋与水方向考虑吧。只能说，白王着实是蛇岐八家永远的梦魇。
宫本志雄找到了什么，但那东西唯独不可能是“神”。有必要找他聊聊了。
“雅彦，延缓一下宫本的消息，不用太强行。”
罗隐琢磨着，东京属实是块宝地。这龙类密度，绝对是致死量。
他要拖慢蛇岐八家的行动，自己做好战备，再在关键时刻将情报甩给秘党。这套操作，他都有些熟练了。
第二十七章 拜访
战争结束后的蛇岐八家，在社畜大家长源稚生的奋斗下蒸蒸日上，战争潜力十分惊人。
如果不是罗隐从中作梗，日本分部估计早就对本部叫板了，当初赫尔佐格就有这个意思。
光凭这份功劳，秘党不赏他个五千万，罗老板觉得这说不过去。
只要一天他还拖着日本分部的后腿，分部它就支棱不起来。
宫本志雄是个顶尖技术人才，但他缺少总结反思的能力。在遭遇人生的大失败后，他没有归纳出失利的核心原因。
和一群虫豸在一起，怎么能搞得好屠龙工作啊！整个岩流研究所，有四分之一的成员是鬼之血脉，其中大部分在为罗隐提供情报。
愿意为罗隐做更多事的只是少数，但对拥有撒玛利亚的罗隐来说，情报量足以成为致胜的关键。
日本分部对他潜在威胁最大的并非源稚生或绘梨衣，而是辉月姬。撒玛利亚经过试探进攻，认为辉月姬的智能没有达到炼金智能的程度，但计算能力极强，机房规模超大。
罗老板心里一琢磨，就知道撒玛利亚的智力变得更高了，这是在暗示他给自己扩建机房。
但辉月姬的实际威胁也就那样。她为整个分部服务，不会自主将资源投入到对付某个“幕后黑手”的任务中。
“海渊中的心跳？这不成。”
罗隐读着宫本志雄的报告，皱眉。标题党什么的最讨厌了，源稚生看到这种标题，白王ptsd肯定发作，必然大举行动。
“嗯，就叫关于日本海沟深处微弱周期性振波的报告。”
罗隐敲定了新版报告的名字。
往报告里使劲塞专业术语，各种不明意义的大段赘述，结论晦涩，在不起眼的地方提一嘴，可能有龙。
“将宫本志雄那份压一会，这份新版先提交上去。”
这样，当源稚生看到宫本的报告时，其可信度就会大幅下降。
当然，他还得自己跑一趟，处理一下关键问题。宫本志雄本人。
......
在海渊发现“神”之后，宫本家主的精神状态焕然一新。
如果不是那去不掉的熊猫黑眼圈，没人敢确信他与昨日那个流浪汉就是同一人。
大家长应该已经收到报告，很快就会来研究所面谈。如果没有，他会当面找大家长汇报。
上班路上的宫本志雄踌躇满志，强烈的使命感让他支棱起来了。
电梯上行，在三楼停下。宫本看着走进电梯的两人，面带微笑。
直拳！
苏茜出手快如雷霆，直拳几乎在空气中炸出爆响，宫本志雄仰头倒地。
罗隐收起手中的麻醉针，耸耸肩。
他扒下宫本的白大褂给自己套上，继续上行，而苏茜拖走了昏迷的宫本家主。
等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他要和宫本好好聊聊人生。放弃屠龙吧，交给专业人士。
即使我们养着龙不杀，但我们就是最专业的。
罗隐戴上降低存在感的眼镜，整了整头发，穿着白大褂堂而皇之地进了研究所。
宫本的办公桌，计算机屏幕上，已如计划中一样，写好了一份病假书。两个执行者朝罗隐点头示意，继续工作。
罗隐走到角落中的空置办公桌坐下，完美混入其中，静观事情发展。
他屁股还没坐热，睁着死鱼眼的源稚生就在矢吹樱的伴随下进了研究所，让罗隐心中一惊。
按照源稚生今天的行程安排，他能在八点十五抵达岩流研究所，说明他清晨六点前就起床工作了。你这大家长，活得比驴还辛苦啊！
源稚生一脸疲倦，但强大的血统不会让他身体出问题。
他现在疑惑得很。岩流研究所昨天提交了一份狗屁不通的超长报告，但源稚生凭借强悍的意志力通读了报告。
简单来说，就是日本海沟中可能有龙。他真的看懂了。
报告署名岩流研究所，不含宫本志雄。打电话过去，说是已经下班了。
因为有些担心，源稚生决定尽早来研究所视察。
“昨天提交海沟报告的，是谁？具体说明一下情况。”
“宫本家主，吧？”
“宫本家主在哪？”
“他请假了。”
源稚生的血压上升了。
“他在家休息吗？给他打个电话。”
工作人员唯唯诺诺地指着宫本的办公桌。那杯浓茶里，泡着宫本家主的手机。
发现“神”的宫本太过激动，手机在弱智状态下泡了茶。
源稚生：？
矢吹樱在源稚生耳边低语了两声。大概是，要不要让她去做掉宫本。
即使家族中很多人在看宫本志雄的笑话，但源稚生始终相信着那个技术力超强的男人。
对红井事件，他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源稚生总觉得，那件事不一定是宫本的错。
如果没有奥丁那一枪，源稚生很有可能将目光向罗隐聚焦。但如今，几乎不可能，他连这个名字都只是听说过。
“宫本家主昨天大概发现了什么？”
“神！神！他一直在这样喊，播放着擂鼓一样的声音。”
工作人员回答的都是事实。在其他人眼中，他们只是看到这样的场景。
他在源稚生指示下，用宫本的电脑播放起音频。但桌面上的并非多次处理后的心跳声，基本是杂音，和源稚生在报告中听到的版本完全不同。
无论是谁，这时都会开始怀疑宫本志雄的精神状态。而这正是罗隐想要的。
源稚生沉默着，弄得工作人员十分紧张。
“我听到了。”
良久，源稚生冒出这样一句。他是在认真反复听原始音频，而且慢慢找到了其中隐藏的微弱心跳。
角落里静静观察的罗隐吐槽欲满满。你整天说着要去海滩上卖防晒油，结果工作热情比奥莉薇娅强二百倍，口是心非的男人！
源稚生：这里面绝对有问题。有人在妨碍他发现这段音频的真面目。
象龟在研究所大厅中来回扫视，略过每张人脸。穿着工作服，存在感极低的罗隐镇静自若。
“你。”
象龟双眼紧盯着罗隐。
喂喂，在奥丁改变后的世界里，你根本没见过我吧。罗影都没来过东京。
“我对你没有印象。”
这条咸鱼竟然记住了研究所的每张人脸。他严格要求自己，认真对待每名下属。
“我是新来的，还是第一次见到大家长本人呢。”
“研究所每年7月份招人，我对你没印象。”
罗隐脸色一僵，真有你的。
罗隐灵活地窜出角落，一骨碌跃出了窗户，暴起的源稚生晚了半步袭杀至办工桌前。
象龟没有言语，跟着跳出窗户。樱已经从电梯下行，前往车库发动悍马。
小瞧你了啊。罗隐抓着窗沿一层层跳下高楼，不满地撇撇嘴。这下要调整计划了。
源稚生是个老好人，但不像他弟弟妹妹那样傻白甜。哦，风间琉璃不甜。
“来接我下，出了点小问题，改计划。”
苏茜发动车辆，后备箱里装着宫本家主。她给奥莉薇娅发了条消息，B计划开始。
宫本志雄的原版报告，发送到了昂热的邮箱。这变成了一场争夺战。
“快跑啦，后面有只乌龟在追。”
“为什么不直接打爆他？”
罗隐落至地面，苏茜踩下油门。一辆纯黑悍马冲出车库，强悍的车身相比于苏茜这辆普通尼桑，像是只怪兽。
“过不去心里这道坎。我最烦这种好人了，下手的时候心里会恶心得慌。所以我一直不太想面对源稚生。
做掉源稚生，控制绘梨衣，暗杀小姓家主，再扶植一个傀儡大家长，这是正确的打开方式。可惜一直没下手。”
苏茜没说什么。她没想那么远，她只是觉得开车跑路，不如先暴揍源稚生一顿，再悠闲地离开。脑回路构造不同。
大街上的东京市民有幸见证眼前的奇景，一辆马力全开的悍马在猛追它前方的，一辆小小的银色尼桑轿车，但就是追不上。
总有一天，罗隐会因非法改装车辆进去吃牢饭。除非斩开车看一看，没有人知道里面到底藏着什么。
源稚生一脸见鬼的表情，三分钟了，死活追不上，甚至距离还在拉大。
和樱对视一眼，源稚生抓住方向盘。樱从座位上起身，手中抓起十几把轻薄的蝴蝶形飞刀和苦无。
阴流操纵着多把飞刀划开尼桑的后轮胎，车辆继续前行，后轮将飞刀压得粉碎。
开口的轮胎，露出内部的纯金属结构。这辆车用的是实心金属轮胎，外面包了层橡胶皮。
那他妈是坦克吗！这种车真的能开起来吗？！
樱面无表情地坐回车里，死踩油门。这时，她的手里应该有一支RPG，而不是这种小刀。
作为源稚生的秘书，她的资料早被罗隐掌握得清清楚楚。雕虫小技.jpg。
追逐已经持续了八分钟，距离还在拉大。苏茜甚至还没将炼金引擎全功率运作。
辉夜姬的锁定也没用，撒玛利亚指示的，一直是最优路线。
这样下去，只有出动附近街区所有的黑道分子进行围堵。
象龟的目光十分坚定。这个人越是难抓，越说明他的重要。
“在前面那家咖啡厅停吧，谈谈看。”
罗隐说道。苏茜的表情轻松，有实力作为后盾，没什么好紧张。
“榛子拿铁，双倍奶糖。”
“浓缩黑咖。”
五秒后，源稚生走进咖啡厅，蜘蛛切插在收银台上。象龟摆出一副要杀人的模样，丢给老板一张大额支票。
“清场。”
四人两两落座，分别位于两个角落。
“你到底是谁？”
源稚生问出了最想知道的问题。他觉得自己快要抓到幕后黑手的把柄了。
“你猜啊，你能猜到的。”
源稚生因为担心出人命第一时间清场，害得他连咖啡都喝不上。
“你是潘多拉装置真正的生产者。”
“没错。”
“奥莉薇娅，那个德国女人是谁？”
“我是老板。”
罗隐有恃无恐。知道了又能怎样，破解不了技术全白搭。
“你的技术，能否出售给蛇岐八家？”
源稚生死盯着罗隐。在交涉中，奥莉薇娅表示自己只是潘多拉的供货商，而且只提供极少量的潘多拉。
“不能。”
心形刀流·四番八相！
以两把斩杀无数的古刀用出森严的杀人刀术，虚幻的气势如同化为实质。
蜘蛛切横斩，童子切藏锋，源稚生出手便是杀招。
但他凌厉的刀法，罗隐认为存在致命的缺陷，他杀意不足啊。
源稚生想重伤罗隐，逼迫他交出潘多拉的技术，斩破套在蛇岐八家身上的枷锁。
这种程度的觉悟，可远远不够啊。
剑御同步爆发，风暴般的剑势掠过桌上的调料瓶，白糖颗粒在空气中爆散。傲慢之剑连斩，将源稚生击得倒退。
源稚生迅速转化为罗刹鬼骨的架势，他要强行破开苏茜的剑势。对方的首领说不定缺少近身格杀的能力。
源稚生踏着墙面从侧方跳斩，姿态如猎食的鹰隼，双刀隐隐成十字架势。
矢吹樱甩出所有暗器，在阴流操作下飞向苏茜，干扰她的视线。
阴流的领域被剑御粉碎了。这些暗器用的并非炼金材料，苏茜夺走了他们的控制权。
源稚生毫不顾忌强压着黑剑发动攻击，闭合的龙骨卡住穿透身体的一剑。
童子切脱手而出，飞向罗隐的肺部。这是他的绝杀，破坏罗刹鬼骨架势，变换出的杀招。
月白色骨刃挑飞了童子切，这柄炼金古刀哀鸣着插入地面，刃口竟然崩碎了一角。
身中一剑的源稚生落地无言，脸色晦暗。
“樱，小心。”
言灵·王权！
忍者低伏着身体跃出咖啡厅，全力爆发的言灵扭曲着源稚生周围的空气，明亮的光辉犹如太阳。
罗隐打了个响指，直径八米的原界包裹了他和苏茜。
苏茜戴上氧气面罩，静静看着源稚生发力。
无论王权是个什么效果，它都是依靠元素模拟出的。无法侵入原界，就无法发挥效果。
本来想活捉罗隐的源稚生，此刻只剩下一个念头：他作为大家长，不能败得毫无颜面。
堵上象龟的一切荣耀，王权完全爆发！
咖啡厅的地面被压得崩溃，木地板，水管，混凝土水泥被压成了压缩饼干一样的东西。当原界中的一切分毫不受影响。
王权再爆发，也仅仅将原界从八米压到四米。
这个庞大的领域甚至波及到了咖啡厅外，那辆小小的尼桑。如果不是材料够好，宫本志雄已经在车里去世了。
“现在，可以好好谈了吧？”
苏茜摘下氧气面罩，罗隐看着脱力后脸色苍白的源稚生，饶有趣味地问道。
第二十八章 传承
源稚生脸色苍白如纸，王权对体能的消耗太过严重。
曾经某头名叫法夫尼尔的巨龙，临死前丢了个王权，将罗某压成重伤，在医院躺了几十天。
源稚生曾有机会爆锤罗隐，可惜他错过了最好的时机。此时悠然自得翘着二郎腿的罗隐，俨然一副大魔王的模样。
血统在龙族的正面战斗中实在太过重要。原界的领域，昆古尼尔可进，“降临者”可取消，但王权死活侵入不了。
“如果你不用言灵的话，应该能多打一会。”
不信邪的源稚生拾起童子切，一副要冲上来拼命的样子。
“你死在这的话，你的弟弟妹妹就由我照顾了，而且你的忍者秘书会很伤心的。”
罗隐向源稚生递了个标准的反派式微笑，打消了象龟玉碎的冲动。源稚生在废墟中落座，矢吹樱在崩溃的咖啡厅外维持秩序，联系手下人员。
“你想从蛇岐八家拿到什么？”
“反正不会要你们的命，否则在潘多拉中做些手脚并不难。
你可以理解为，我需要你们偶尔帮我做些工作，但没有薪酬。也就是打白工。”
源稚生没有在罗隐脸上看到哪怕一丝波动，比如不好意思。
打工，都给我打工！赫尔佐格的压榨方式不符合可持续发展理念，罗老板只想压榨他们的剩余价值。
“你低估了蛇岐八家的决意。在没有潘多拉之前，我们是靠着斩鬼人延续至今。”
“呵呵。”
如今潘多拉的造价，一个保质期六个月的植入物，大约1200美元。加上植入、更换手术和其他费用，一年不超过3000美元。
也许有人能通过污名化潘多拉、挑拨仇恨之类的方式再度孤立鬼之血脉，但源稚生是做不到的。
源稚生目光坚硬如铁，而罗隐就坐那抖腿。两人无声对视着，源稚生最终败下阵来。
“看来，宫本家主的发现，确有其事。”
象龟避开了话题。罗隐一拍大腿，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
他遥控打开了车后备箱，朝忍者樱使了个颜色。秘书从里面拖出了全身是血，昏迷中的宫本志雄。
源稚生血压飙升，但一时语塞。这明显是被他的王权伤到的，他重伤了友军。
“快送他去医院。”
对方似乎不想杀他，源稚生让樱无需担心。而宫本志雄是真的急需抢救。
“宫本家主的才能很出众，他那份报告我找不出什么瑕疵。数据详实，音频的处理也非常严谨，海沟中确实有个强大的生命。”
那你倒是快给宫本家主道歉啊！他一直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给你打工啊！
“红井那次，是不是你？”
“除了我，还能是谁呢？放心，你们的神早已经死了。”
希望天堂里没有昆古尼尔。
“对海沟的探索，注定是场耗资巨大的高风险行动，秘党本部也会参与探索。
不过无论海沟里有什么，蛇岐八家千万别动作太多哦，潘多拉的供应会断的。没人能在这种条件下坐稳大家长位置的。”
如果没被象龟这么早发现，罗隐打算先行招纳一批深海探测的专业人员，进一步探索情况，如果能搞到深潜器自然最好。
现在，就让财大气粗的秘党提前进场吧。他在东京占据着主场优势，到时根据探索情况，计划怎么偷鸡。
一切的前提，是海沟中的龙要够高端。万一只是个巨型三代种，投入太多资源的话就亏大了。
“大家长，我很佩服你的为人。但正义的伙伴是赢不了我的，因为我不是怪兽，只是个普通坏人罢了。
请继续当我不存在，装作今天的一切没有发生过。彼此相安无事，对我们来说都是不错的状态，不是吗。”
苏茜拔出源稚生腰上插着的黑剑，和罗隐一同离开咖啡厅，驱车狂飙着消失在东京街头。
源稚生坐在一片废墟中，给自己点了一支香烟，两把古刀落在地面发出清脆的鸣颤声。拔刀四顾心茫然。
1号基地有只火龙，2号基地有只地龙。依照这个规律，后续新建的基地也得找只龙王镇宅子，生死勿论。
长久以来神秘无比的风王冒头后又消失，海沟中又出现了说不定是水王的生命体，世界真是多灾多难。
罗隐躺在手术台上胡思乱想，在滴的一声提示声后，集中精神释放了镜瞳。
回路植入全程将由他自己完成，以镜瞳的操作精度加上他对自己躯体的了解，罗隐是最适合给自己植入的操作人。
由于要植入体内，填充回路的都是处理过的低纯度龙类血清，可不能用水银。
植入物包括仿造的龙类血管组织，还有一些人类不具有的小型腺体结构。但愿死肥宅的方法靠谱，说到底，尼伯龙根计划一直只存在于纸面上。
胸口处慢慢失去了知觉，局部麻醉生效了。罗隐找准方位，用钛合金制的手术刀切开了胸腔。
今天，他在不做人的道路上又走远了一步。
......
罗隐分步局部麻醉，逐次植入密度极轻的再生金属造物，观察着它们和血肉贴合，再迅速缝合整齐，两分钟就能拆线。
植入过程极为漫长，从下午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中午。继炼金细胞后，罗隐的身体里又多了一点怪东西。
大量补充糖分（草莓牛奶）后，罗隐又变得精神抖擞起来。
全身到处传来刺痛感，但在一点点削弱。骨髓正在大量造血，他没什么眩晕感，静待着有无不良反应。
血清制取小组，已经生产了50毫升经过初步检测的高纯度龙王血清。一只龙血小鼠经过强化，血统从F级提升到了E级，大概。
希望他们做的血清靠谱，否则这些人必将亲身体验极限加班的快乐。
罗隐没太犹豫，对准胳膊来了一针。注射血清几乎没危险，要命的是后续适应龙血侵蚀的过程。
一针烧掉几十万，罗隐感到全身血液都进入了极度兴奋的状态，精神高度活化。连被压制在池子里的龙类精神，都有苏醒的迹象。
最关键的是，他体内的植入物在血清刺激下，进入了活化状态，像计划中那样开始和自体器官同步工作。
30:1，芬里厄之血，注入。
微量的龙王之血进入他的血管，如同往水里丢纯钠。草，燃起来了。
罗隐没有解放血统，维持A级的血统，让血清发挥作用，抵抗龙血侵蚀。
全身剧烈的灼烧感持续了十几分钟才结束，他感觉自己差不多有三成熟了。
如果换作其他人，应该休息一段时间后，高强度锻炼一段时间，再进行第二次注射。罗隐就没那么麻烦了。
血统提升，活化龙血，大幅加快身体的新陈代谢。三小时后，他就能二次注射。
心情不错的罗老板冲完澡，在基地里溜达，视察工作。研究员们觉得老板今天怪怪的，主要是他全身发红，而且好像，在冒烟。
......
完成第三次注射时，罗隐只想说，二档路飞诚不我欺。
他全身白汽蒸腾，隐隐有三花聚顶，五气朝元之状。这副朋克姿态，说是修仙也不为过。
苏茜和奥莉薇娅遇到大红大紫的罗隐都是绕着道走，康斯坦丁还以为是自家亲戚来串门。
还剩最后一次注射，但罗隐已经不敢继续。龙血刺激加上快速代谢，再来一针，他就真成熟人了。
心急恰不了热拔丝地瓜。罗隐躺在地板上，将房间蒸成了桑拿房。
第二天，降温完毕的罗隐注射了第四针血清和龙血。苏茜举着摄像机在一旁录像，如果效果好，下一个体验者就是她。
第四针的注射量，龙血是血清双倍。血清绝对不足以解毒，他必须通过自体分泌成分相近的化合物中和龙血毒性。
一针龙血注入，罗隐差点羽化登仙。芬里厄看着憨憨呆呆，龙血的毒性真是一点没打折，这效果比喝硫酸还带劲。
奥莉薇娅瞅着在地板上持续扭动蹦跶的罗隐，露出二十分担忧的神情，默默打开手机开始录像。
这个鬼尼伯龙根计划绝对有问题。这也怪他，没从弗拉梅尔那薅来具体的方案，说不定其中有降低痛感的方法。
罗隐体表浮现出一层污染产生的青黑龙鳞，部分地方又生出白色鳞片，交织混杂。
龙化症状出现又消失，来回往复，鳞片掉了一地。
终于，青黑色的暴突血管收缩消退，赤红的皮肤逐渐降温。一道红焖大虾就出锅了。
罗隐第一时间尝试着一点点放开血统压制，直至突破临界血限。龙类精神压过了人类精神，龙血浓度慢慢攀升，超过了禁忌的比例。
没有失控。
他继续提升，直到出现明显的暴虐、嗜杀的情绪。系统显示，他此时的血统是S-。
人造皇血混血种，真的可行。
罗隐刚想乐一乐，突然想到一个叫楚子航的男人，靠女友的血统赐予直接毫无察觉地越过了临界血限。手里的血清顿时不香了。
在哪能找到第二只恋爱脑龙王啊，他不想靠自己努力了。
“帮我掐表，我要试试爆血。”
这才是他最关注的效果。
罗隐将血统一举提升到极限，权能几乎相当于次代种，苏茜开始计时。
当十字形龙翼在罗隐身后张开的一刹那，他的外表已经和人类不怎么沾边了。即使不是第一次见识，苏茜和奥莉薇娅仍下意识因那生物的伟大而膜拜。
他还保留着一部分意识，不错。
无法释放原界，周围的一切元素都在暴乱。但他感觉，自己能摧垮一切言灵。这种状态对元素有不完全的掌控力。
几十米外，正在搓机甲零件的康斯坦丁感知到白王的领域，右手一抖，直接把零件烧没了。那个白痴人类在搞毛啊，闲着变身是嫌寿命太多吗。
十五秒后，罗隐感觉智力开始飞速下降。他抓起桌上剩的血清扎进血管，为智商续费。
“多少？”
恢复人形的罗隐单腿跪地，感觉体力被掏空。
“22.4秒。”
“血清的效果是递减的，如果随身带三支血清，或许能用30秒。”
这是能正面对抗初代种，暴打耶梦加得的状态。即使对上奥丁或者“降临者”，他也有自保的底气。
罗隐望向苏茜和奥莉薇娅。
“我就算了，人造龙躯挺适合我的。”
那几针龙血下去，岂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大总管当即推脱。
奥莉薇娅明白，在武力方面变得更强，只会导致她打双份工。让文职人员去打架，这好吗，这不好。
像上次那样，拖着她这个战斗废物出去挨打，属于不正之风，必须得到有效遏止。
苏茜则有些犹豫，打量着罗隐身上的手术创口。
“不会留疤的，小心点就行。”
“有其他人可以主刀吗？”
“我手超稳的，体验者都说好。”
挨了您刀法的，九成五都是没脑子的死侍！
而且你是想亲手切开我的胸口吗！
注意到苏茜有点发红的脸色，罗隐才意识到她在顾虑什么。
“我向来是正人君子，绝对专心手术，心无杂念，不做任何多余之事。”
女剑客一脚就踹了过去，脱力的罗隐只能老实挨打。正人君子，还心无杂念，就你？
认识两年多了，罗老板的心是什么颜色，员工们再清楚不过。
昂热读着关于海沟心跳的报告，摸着下巴的白色胡茬，表情狐疑。
这里面有鬼。发信人署名，十年热队老队员·永不忘校长教导之情·您忠诚的学生·罗隐。
热队纪念徽章的标，还是罗隐从叶胜那盗来的。
龙王迟迟不现身，弄得罗隐十分焦虑，总觉得他要来个大的。而昂热比罗隐焦虑10倍，只是他没有表现出来。
虽然弗里德里希·冯·隆已死，但昂热的复仇还远远没结束。李雾月才是他真正的仇敌。
此时再次出现龙类活动迹象，必须谨慎对待。因为这条情报来自问题学生，还得再谨慎十倍。
装备部发回了分析报告，认定结果为真。目标高概率为一条巨型龙类。
执行部还在召开会议，昂热又收到了来自庞贝的邮件。他也就点着玩玩，里面估计是一些少儿不宜的内容。
完全不是。
传奇潜水设备，迪里雅斯特号。庞贝说恰巧在追女博士的时候买了迪里雅斯特号，恰巧听闻了海渊的消息，又恰巧知道装备部没有现成的超级深潜器。
于是，他作为前任校董，想为屠龙大业尽一份力。
骗鬼呢！
一个两个的，都在这跟他演戏。要不是昂热已经是个一百三十多岁的成熟教育家，说不定真被这些人唬得一愣一愣的。
海渊中的东西，一定超出他的想象，绝不止一只龙那么简单。
昂热摸着下巴，感觉胡子都快摸秃了。
深潜，心跳声，未知龙类，外源消息。让他有很不好的联想。
但麻烦之处在于，鱼饵已经抛出，即使他不咬，也有的是人会咬。
第二十九章 尼伯龙根计划
“乖乖站好，把刘海捋起来！采集照片！”
芝加哥执行部驻点，编号B007的雷蒙德专员正为“囚犯”们拍照。
执行部处理的事件中，如今99%是混血种惹出的乱子，纯血龙族被杀得真没剩下多少。虽然剩下的都是些恐怖存在。
混血种的遗传模式是个大麻烦，即使是连黄金瞳都没有的个体，也可能结合诞生C级血统以上的后代。
这些在野混血种惹出的乱子，每年的卷宗之多能装满几推车。
拜耶师傅所赐，丢失重要材料的雷蒙德被派到这里做文职后勤，在信息库登记录入这些刺头的信息。没被发配太远。
“无言灵，无言灵，血系结罗，无言灵......”
雷蒙德翻阅着刺头们的档案，为他们拍照，同时抽血送去化验。
虽然执行部监禁室在守夜人的戒律范围内，但以防万一，必须做好必要的检验工作。
刺头们的问题有轻有重。有的只是斗殴，挖坟，在网络上发帖自曝，言灵意外伤人。
有的则相当恶劣。比如手脚被束缚，棕发蓝眼的中年男人，就分尸谋杀四人，长期在逃。
他会被催眠处理记忆后，通过标准司法程序迅速判处死刑。负责处理他的法检律，都将是秘党成员。
“朴正信，非法遗民。言灵推测为阴流，被捉拿原因是用言灵掀裙子。”
雷蒙德：？
混血种的脸就是被你这种人丢干净的。是阴流，不是上升气流啊混蛋。
他估计会被思想教育几天吧。之后签署协议，在诺玛监控下生活。
身材偏瘦的年轻人独自缩在墙角，和其他“凶人”格格不入。长得还挺好看，好像是个混血儿，就是胆子很小。
收到血液检测的结果，一切正常。雷蒙德向执行部汇报情况，申请对被监禁者进行转移。
被监禁者们在专员看守下乘上CC1000次列车，惶恐不安地被运送向执行部监禁室，等待处理。
朴正信不会说英语，整个人畏畏缩缩的，被其他人推推搡搡也没有发作，一直在座位上老老实实。
这只是一次再简单不过的转移工作，经过认真的资料审核，处于严密的看管。
下午，人员转移至监禁室。
黄昏，看守送来过得去的餐食。朴正信被挤在一边，没有吃上饭。
身材瘦弱的朴正信安静地呆在墙壁角落，神色不时有些惶恐。
“卡塞尔学院，出去后一定要毁了它。”
手脚被束缚的杀人犯伊森嘟囔着，低头对着餐盘，艰难吞咽着食物。两只蓝色的眼瞳扫视着自己的“室友”们，从中寻找着越狱的同伙。
他首先排除了角落中的朴正信。
......
午夜，肃穆的钟声在卡塞尔校园中飘荡。
又耐心等待了很久，伊森睁开双眼，无声起身。他费力按压着自己的喉部肌肉，挤压胸腔，艰难地吐出两枚回形针。
用这东西越狱，难度真够高的。但他别无选择，落到这些自称秘党、学院的人手中，不会比进监狱好。
伊森正艰难地用牙齿咬开回形针。房门是电子锁，没办法捅开。他得先打磨回形针，试着解除手脚的束缚。
身后传来轻轻的笑声。伊森回头，发现是那个沉默的胆小鬼，用眼神警告着他。
朴正信缓缓起身。到时间了，造血已经完成。
他换掉了自己全部的血液，通过了检测。言灵·阴流，以及一些简单的易容，对他来说再简单不过。
“朴正信”的双眼化为赤金色，原地活动着身体，全身骨骼发出爆竹般的鸣响。
伊森亲眼目睹，那个瘦削、畏缩的男人，在不到五秒里变成了新的生物。他释放了体内，被压抑的狂龙。
线条清晰的肌肉绷紧如弓弦，昭示着强悍的爆发力。黑发极速生长至及腰，在他身后飘舞，如若苏醒的群蛇。
人类，总是如此不小心啊。
监禁室内，监控摄像头刚刚监测到异常就被摧毁。
伊森一脸呆滞地望着漂浮在空中，那如同魔神的生物。他，与那些被伊森杀害的人类不同，是另一个领域的生物，生来就站在巅峰。
王域爆发的一刹那，监禁室内的所有被临时监禁者，无论其行为恶劣程度，同时死于心脏爆裂。
刺耳的警报声在整个执行部回荡，半秒不到后又全部停止。走廊内如同风暴过境，合金房门向内凹陷变形，其内的人员都在睡梦中死去。
“敌袭！诺玛，发送全校警报！”
今天夜里值班的是执行部部长施耐德，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那幽鬼般的吼声响遍了执行部，将昏昏欲睡的值班专员全部惊醒，抓起手中的武器。
警报开启后，执行部的防御系统已自动开启，双层加厚的合金大门封闭了内部的各个关口，持通行证才可开启。
但这一切已经太晚了。自我防御系统启动的时间，已经足够李雾月从负三层的监禁室突破至地表。
轰！
震耳欲聋的气爆声中，指挥室大门被暴力摧毁，黑色长发的男人在风暴和电流的围绕中，在虚空中踏步走入。
李雾月！天空与风之王，李雾月！
加图索家元老院覆灭事件后，这个未曾谋面的龙类，一直高高位居执行部关注目标的第二位，仅次于在曼哈顿近海现身的奥丁。
0.1秒后，三名A级专员同时死于割喉，鬼怪般的风带走了他们的生命。
“龙王李雾月！全体战备！”
施耐德通过广播向全校发出警告，感觉身体几乎被压在轮椅上无法动弹。
一秒钟，只够他完成这点事。
施耐德从铁轮椅上起身时，大厅中只剩下他一个活人了。
世界上曾直面风王并生还的人屈指可数，其中大部分人死得毫无知觉。
此时，数十声枪声才在耳边响起，弹壳和枪支先后落地。
“这就是我们的后裔们，真是脆弱啊。”
施耐德观察着李雾月的外貌，这和校长的回忆版本差别很大。
1900年的龙王，因长期处于封印而实力大幅受损。但即使那时的李雾月，也能将初代狮心会团灭。
“能在初代种面前，鼓足勇气开枪，他们都是合格的战士。”
龙血涌动，包括不属于他自身的王血。
施耐德的身躯样态变得异常恐怖，一半身体依旧破碎枯朽，另一半则生长出光滑幽暗的龙鳞，肌肉贲张。
施耐德喉部被李雾月隔开的狰狞创口在快速愈合，否则他连一句话都说不出。
“哦？”
居然是她的血统。那可是个极好的食物。
完全没看到动作。
施耐德的右臂已经被硬生生扯了下来，飚射的鲜血中，血肉骨又在快速再生。
“这生命力，真是让我羡慕啊。”
学生们，私下一般称施耐德为“鬼魂教授”，或者执行部铁人。
此时，鬼魂先生手持冲锋枪，狂吼着朝四周扫射，被毁的声带中发出声嘶力竭的吼声，让自己不至于在王域的压迫中精神崩溃。
施耐德知道自己不可能赢，但他每多撑一秒，就能为外界的战友们多争取一秒时间。
野兽一样的东西。
青色龙爪从施耐德背后透体而出，李雾月盯着施耐德的眼睛。强大的精神压迫力，让施耐德感觉如同天穹在眼前崩溃。
仅仅获得自愈能力根本不足为虑，水元素的“冻结”概念或许能让李雾月有些棘手。
连言灵都无法使用。施耐德强撑着精神，用胸骨死死夹住李雾月的龙爪，左手重重拍下轮椅上的红色按钮。
生命的最后一刻，他觉得一直给执行部制造麻烦的装备部疯子，其实也有可爱之处。
“太慢了。”
藏有高爆炸药和炼金毒剂的轮椅撞在墙壁上爆炸，李雾月发力，捏碎了施耐德的心脏和胸骨，随手砸在了天花板上。
他的学习能力是人类的数十上百倍，短时间内，李雾月已经比绝大多数人类更了解科学技术的发展。
执行部部长施耐德，拖延了李雾月6.8秒。
一片警报声中，李雾月离开了执行部。值班精锐已经全死，与其杀完剩下的，不如摧毁整个卡塞尔。
此时，路明非左手提着猪肘子，右手抓着一根德式烤肠，在道路上一路狂奔，直到看见一个背后长翅膀的东西。
而提着同样东西的芬格尔，已经顿住了脚步。
哦豁，完蛋。所以说，吃夜宵真的有害健康。
大部分师生都是在寝室中被惊醒，而这二位是从食堂跑向英灵殿，正遇到半路上杀出的龙王。
世界变为黑......
没变成功。路鸣泽还没现身，路明非已经体验到了腾云驾雾的感觉。
猪肘子被糊在路明非脸上，砸得粉碎。壮得像头公牛的路明非被一拳打飞几十米，撞在英灵殿前一尊先贤雕塑上。
先贤头颅断裂，而路明非一口血呕出半米多。
这他妈是个啥玩意，交战前大家难道不该互报姓名，互相吹捧放放狠话再动手的吗。
路明非只看到一个模糊的长翅膀暗影，下个瞬间，意识就消失了一大半。
“哥哥......”
“别哥哥了，那玩意，是，是啥。”
路明非趴在地上，嘴里不时冒血，断裂的肋骨搞不好已经插进了内脏。
“天空的王座，最麻烦的家伙。以他的速度，你觉得几分钟能屠杀掉整座学院？”
路鸣泽坐在大公鸡雕塑的顶上，抢占最佳观战位，观赏李雾月的极致暴力。
李雾月看到路明非爬了起来，着实吃了一惊。因为他看起来挺大只的，李雾月出手用了八分力。
力量在连杆般的龙骨之间传导，从足尖传递至拳面，被那一拳击中和被小火车撞上没太大差别。
与此同时，芬格尔已经飞快地你给路达哟了。就凭这副跑路的速度，称之为卡塞尔的猎犬也不为过。
这大庭广众的，他怎么可能放大招，而且就算用大招好像也不一定能打得过。
完蛋。
某种极为宏大的力量于芬格尔体内，在最后一瞬间悄然苏醒，强行突破了戒律压制。
但青铜御座只释放到一半，李雾月几倍音速的重拳已经打中芬格尔的后背。
巨响中，英灵殿前，又一座先贤雕塑裂开了。芬格尔躺在地面，血像喷泉般乱喷。
“芬师兄！振作啊芬师兄！”
半青铜化的芬格尔颤抖着从地上爬了起来，脸色铁青。
“跑，妈的快跑！”
两个壮汉一边飙血一边穿过英灵殿跑向学生宿舍，路鸣泽像守护天使一样飞在路明非上空。
他们必须通知其他所有人，没有足够防御力或速度的人员一定不能参与战斗，一定不能！
升到空中的李雾月收回拳头，表情有点疑惑。
刚才那两个是怎么回事？卡塞尔学院都喜欢培养这种肌肉怪吗？
校工部已经提着冲锋枪和火箭炮围向李雾月，路明非和芬格尔不敢回头看一眼。他们身后就是魔鬼，那不是常人能匹敌的生物。
......
“莱昂，快解除戒律！”
守夜人从沙发椅上惊醒，尚且还有八分懵逼，但他已经感受到校园中的元素异常。
所有风元素都在向英灵殿方向汇聚，如若风暴之眼。一切风都在向那里汇聚。
“李雾月？”
“你有办法压制龙王吗？没有就快关！”
弗拉梅尔呸得一口就吹灭了炼金阵核心上的烛火，像一头勇猛的豪猪奔向冰窖。他手上这把左轮给龙王挠挠痒还差不多。
而昂热在时间零状态中疾行，同时打开诺玛的操作面板。
这世上，昂热是最了解李雾月恐怖程度的人类。他尚未向龙王寻仇，而李雾月已经找上门来。
每一秒，他的学生、战友都在如落叶般逝去，一如1900年的那一夜。
施耐德已经没有消息，九成是死了。昂热没时间思考李雾月是如何通过诺玛的监测悄悄侵入校园的，他们在校外的物理防线和炼金迷阵都没发挥作用。
现在重要的是，如何组织反击。
五秒，校工部两支值班队伍全灭。李雾月振去手上的血液，因为时间的安排，他现在还没有趁手的武器。但已经足够了。
龙王来到英灵殿前的大喷泉，打碎了高昂头颅的雄鸡雕塑。
北欧神话中，世界树顶端栖息着名为维德弗涅的神鹰，在某些记载中则变成雄鸡的形象。
言灵·阴雷！言灵·风王之瞳！
一连串的阴雷不停爆炸，数不清空气炸弹释放的次数。紧接着便是螺旋状的风王之瞳，如巨大的风蛇。
上一个风暴未息，下一个已经兴起，风蛇扭动缠绕，在夜空衬托下如同飓风引发的末日。
李雾月停止言灵时，屹立数十年，记载无数英雄事迹的英灵殿，已经成了一片废墟。
“第一，所有师生去离自己最近的战时物资补给点，校园中一共布置了16个，诺玛已指示。”
昂热单手光速打字。他的手机是特制的，一般键盘跟不上他的打字速度，而且屏幕会裂开。
“第二，每个补给点根据人员配置，分配所有物资。尤其是炼金物品。仔细看说明书。”
那个学生虽然很麻烦很麻烦，但他的东西或许真的能救命。
昂热非常看重罗隐一些作品的特殊能力，将之纳入了战时特殊物资。
第一件，群蛇，用于构建备用的信息通讯网络。还好，目前通讯正常。
第二件，银色子弹，花了学院很多很多钱，罗隐从中赚了不知多少。元素乱流能影响一切领域，就算打不中目标也能发挥作用。
第三件，大幅强化肌肉的炼金药剂，肌肉魔药。
这三种炼金物品，加上补给点配备的重火力，但愿能反击李雾月。
前提是，有人挡在龙王的面前，牵制住他。
昂热又私发短信给楚子航和恺撒，内容只有一个集合坐标，在校园正中央。犹豫了一下，校长又通知了芬格尔和路明非。
另外，他命令了装备部来支援。但让那群弱鸡从瓦特阿尔海姆跑出来亲自屠龙的难度，比让昂热不贪污公款还高。
......
师生们在诺玛指示下，奔向各个隐藏的补给点，打开藏在地下、墙壁内、树林中的战争物资室。
十六个据点，聚集了卡塞尔全部的精英。而仅仅在组织防御的时间里，李雾月就拔掉了四个据点。
开启时间零飞行的李雾月，其行动轨迹根本无法看清。几十道高光探照灯在黑夜中点亮，白色光柱在校园的夜空中扫动。
一团青色幻影在白光中闪烁，携着风与雷。那简直是死神的化身，在风和时间的间隙里挥手收走生命，像是吹落秋日的残花。
尚未真正开战，八成的学生已经接近精神崩溃。大一新生们甚至尚未经历过战争实践课，就过早遭遇了最残酷的战场。
这不是升级打怪的游戏。所有人都知道，这场战斗从一开始就不公平。即使他们努力再久，也无法在生命层次上逼近龙王。
昂热看到化为废墟的英灵殿，面容刚硬如铁。
他摘下玳瑁边框的眼镜，折刀滑出袖口。
“这就是战争啊，弃族的战争。人与龙，不死不休。”
李雾月声若古钟，居高临下地注视着昂热。
数十名学生在风中砸落在地，早已在龙威中昏迷。李雾月没杀死他们，而是用狂风席卷着带到了战场。
在生死战中，一丝心态波动都可能致命。这些人，是很好用的工具。
昂热环视四周。看来，他是这场战争的先锋。
时间零开启，爆血从三度开启。
昂热向着龙王发起冲锋，一如一个世纪前。
“我记得你。”
“我也不会忘。”
李雾月抓起一个学生，刺穿他的咽喉，鲜红的血在风中飘散，在昂热坚硬的面部鳞片上撞得粉碎。
“对我没用。最愚蠢的事就是因悲伤而战败，鬼就是因此死去。”
昂热低声道。
“屠龙者，要踏着同伴的尸体，用刀剑贯穿敌人的心脏。这是兄长教给我的知识。”
“那这样呢？”
李雾月打了个响指。他是风元素的绝对掌控者，人类没有资格在他面前驱动风元素。
当初那个想用吸血镰击穿王域的人，只是个无力的狂徒罢了。
拔刀，居合！
时间零，继续运转。以50速挥刀的昂热，在李雾月的右脸斩出半寸深的伤口，炽热的龙血溅射在他峥嵘的头角上。
同样的错误，他不会再犯第二次。130多岁的男人，不能再犯年轻人的错。
第三十章 你找到了什么
对龙王来说，那本该是一道不足为虑的小伤口。但此时，伤口却像被施加了恶毒的诅咒，变质的龙血不断从伤口上涌出。
李雾月肃穆面容上的伤口，如同最完美的玉石被磕出了一道豁口。
能在他的权能压制下使用时间零？一百多年未见，这只虫子身上貌似发生了他不知晓的变化。
时间零对向爆发，以速度为傲的昂热此时变成了迟缓的一方。
即使处于三度爆血的状态，他的身体能力依然远不如风王。李雾月只是随意挥洒着暴力，动作像是小孩子试探的打闹，昂热已经疲于闪躲。
在他的视线中，李雾月幻化成了四五个模糊的身影，交织叠加的攻势如同暴雨倾盆。
能让对手感到忌惮的，只有他手中刃长不过20厘米的折刀，昂热清晰知晓这一点。
战场之上，昂热没有时间考虑公然使用爆血的后果。他的身后，就是他的学校。现在不拼上全部，明天还有没有卡塞尔都很难说。
铁灰色的鳞片之间，昂热眯着双眼，分析着李雾月的行动规律。那种速度和力量，他一旦被正面打中一次就会失去战斗能力。
昂热动作变换，将折刀改为反握，和俯冲的李雾月擦肩而过。折刀刀锋穿过李雾月的爪间，在满是青色龙鳞的手臂上拉出灼目的火花。
附带的作用力压着昂热一路后撤，腕骨正在巨大的压力中发出哀鸣。而李雾月踏足之处，地面深陷，每一步都会将石板踏成粉碎。
这时，第一批试图反击的师生终于抵达英灵殿前的广场，但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们犹疑。
因为行动速度过快，探照灯的光束中，李雾月和昂热只是两团高速移动的暗影。
校园内布置的高速摄像机捕捉到了昂热的形象。但在大多数学生们眼中，那只是一头西装炸裂的龙类，那把小折刀更显得可疑。
“体能最强的几个人，喝下肌肉魔药！避开那条西装龙，装弹射击！”
德国光头大吼着。曼施坦因从老爹那里知道过爆血的存在，但他没想到这门“技术”的效果会这么夸张。
诺玛判定那是校长，就相信她的判断好了。
风纪委员会主任此时的血压已经爆棚了，锃亮的光头上崩出了青筋。平时学生打碎窗户玻璃曼施坦因都能数落几个小时，而眼前这条龙居然在拆学校啊！
学生们快速装填着雕有银红花纹的炼金子弹，前方手持金属防暴盾的学生则饮下魔药。
他们知道，这炼金药剂的功能不是让他们和龙王对拳，而是尽力让他们挨过一次龙王的进攻。
“除了西装龙所在方位，覆盖式射击！”
伴随轰然的枪声，成百上千的“花朵”在广场上盛开。密集的元素乱流使得广场上遍布着截然不同的元素效果，沙化、冰霜、电流、火焰二次破坏着英灵殿废墟。
射击是卡塞尔的必修课，大一新生的水平都足以在省级赛事拿奖。只要他们能保持冷静。
诺玛能勉强捕捉昂热的位置，他们必须在接到命令的第一时间瞄准开枪。大多数学生心中对“西装龙”的身份已经有所猜测。
昂热穿行在密集的炮火中，偶尔会被流弹命中。但李雾月受到的影响比他更大。
对方的时间零可能只剩下一半的效果，而且加速效果正变得不稳定。
“你在害怕。你害怕我扔下你，去杀掉你的学生们。”
李雾月审视着昂热的动作，出声道。
他的话只有昂热能听到，在其他人耳中，速度快得像密集的炸雷。
昂热折刀横斩防守李雾月的刺拳，但那却是假动作。龙王贴身进行了不可思议的瞬时变向，从昂热身侧极速掠过，一拳击中一名学生手中的塔盾，如同无视了距离。
李雾月看到高高飞起的肌肉怪三号，眼皮不可查觉地抽了一下。这所学校是怎么回事，健美学校吗。
“收缩防线！重火力！”
肌肉版曼施坦因发出最后一道命令，被李雾月的重拳轰得向后倒飞。
只有亲身体验过一次的人，才知道那拳头有多重。数倍膨胀的厚实肌肉像是被陨石撞击，被打得向内凹陷，表层组织在半空中破裂，骨骼被余力打断成数截。
接连不断的气爆声中，前方负责防守的学生连带着手中的防暴盾像一颗颗流星向后倒飞，生死未卜。
面对两挺重机枪加十二把微冲的火力，李雾月闭上了双眼。无尘之地爆发，扩散的真空边缘炸飞了所有进攻者。
“支援1组！射击！”
第二据点的师生冲到了英灵殿。最前方的，是一瘸一拐的路明非，和大只佬芬格尔。
龙德施泰特教授的脸色很难看。相较于龙王直径二三十米的真空地带，他两米直径的言灵像是儿童版。
李雾月冷漠看着尝试冲击真空领域的昂热，一步步踏向第二组师生，步若磐石，将一切攻击排斥在外。
“无内鬼，快给我来点靠谱的作弊码。”
路明非的脸疼得一抽一抽的，对某恶魔没什么好脸色。
“你懂的，Sometingf。”
“换你妹啊！大庭广众下变身，我绝对社会性死亡。”
“你看过奥特曼吗？跑到无人的角落，大吼一声，变身战斗。而且那老家伙都不怕社死，哥哥你有什么好怕的呢？”
路明非瞅了眼校长的英姿，吐槽欲满满。这学院真就人均掌握变身技能呗。
“白嫖，白嫖的那种作弊码你明白吗？再来一拳我就嗝屁了，以后生意都没得做。”
路鸣泽表情有点绷不住。他的傻白甜哥哥，究竟是怎么一步步成长成这样的。
“Thegathering。相当于给你提供无限的蓝条，因为是白嫖的，只能用十分钟哦亲。卡塞尔全灭之前，记得召唤我。”
蓝条？问题他没言灵啊。不对，他会那招。
路明非打开手机，输入Thegathering，一股磅礴的力量从大脑涌入，有种无所不能的错觉。但他的技能栏只有一个，言灵·不要死。
衰仔脸色一黑，打开自拍摄像头，对自己连续默念着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
“干哈呢？”
“我自拍啊，死前记录下自己和龙王战斗的英姿。”
两个肌肉壮汉肩并肩，提着门板一样的大盾冲向了无尘之地。他们知道，自己的任务是当龙王的沙包，为校长创造反击的机会。
2组的掩护射击开始，又是银色子弹。
李雾月的表情有些惊愕。在他的认知中，人类制作的炼金物品应该很少才对，这个量是怎么回事。
元素乱流在真空表面撞出层层扩散的涟漪，庞大的无尘之地反而成了败笔，迅速抽取着李雾月的体力。
言灵切换回时间零，李雾月躲开射击，挡住昂热的偷袭刺击。但这次不同的是，两扇门板一样的大盾同时从正面推向李雾月的面门。
芬格尔朝昂热敬了个礼。您的忠犬，前来救驾。
李雾月双拳齐出，重击芬格尔的盾面，效果却让龙王有些疑惑。
合金盾表面印着两个深陷的拳印，芬格尔却只后退了小半步。青铜御座全开，加上二度爆血，他能轻松挥动这面重量近半吨的特制盾牌。
轰轰轰轰轰！
贴身的连续打击，声如重炮轰击。李雾月可以从背后偷袭芬格尔，但他不屑于那样做。
龙王恐怖的力量速度，让路明非觉得或许白金之星的欧拉欧拉也不过如此。
一个念头间，便是上百次重击，盾面上密密麻麻的拳印如同某颗太空星体的表面。
芬格尔露出一口白牙，上面全是鲜血。相比于夸张的力量。青铜御座对骨骼和内脏的强化严重不匹配。他感觉自己身体内部，全部裂开了。
李雾月振动龙翼加速，扭转身体蓄势，右爪横扫打出一记大摆拳，从正中央击中重盾。
高强度合金也在无法承受的巨力下弯折，盾牌后，身体闪耀金属色泽的芬格尔呕血，半跪在地。
真是，令人绝望的敌人啊。
在李雾月补上致命一击之前，路明非冲上前去，挡住了李雾月的第二拳。腕骨骨折，桡骨骨裂，手臂失去了知觉。
但被激活的“不要死”展现出反常识的自愈力，立即将路明非折断的骨骼掰了回来。
昂热以跳斩的方式使出杀意十足的逆袈裟，小小的折刀释放着决然的凶威，斩向李雾月的左肩。
能和学生们并肩战斗，真好啊，即使最终死在这里。昂热看着奋力支援他的路明非，眼神出现了一丝不可查觉的波动，脑中某些念头变得动摇起来。
“热身，到此为止。”
卡塞尔的师生们正从四面八方支援而来，仿佛毫不知晓龙王的恐怖。
李雾月躲开斩击，踏上天空。他俯视着蚁群般的混血种，语气冷漠。
纯粹精神构成的王域成倍扩张，覆盖了整个英灵殿广场，并继续扩大。
世界末日般的压迫力下，广场上近七成的学生直接昏厥，余下的开始呼吸困难。
“所有血统B级及以上学生，注射肾上腺素，支援战斗！其余人撤退！将这里的情报带出去！”
带队的教授和资深专员大声发出指令。教授中的不少人也只能撤退，他们长于经验，血统却不具优势。
时间零，开启。
灯光笼罩中，李雾月轻轻挥了一下手，他的动作让昂热瞳孔收缩。
在躲避天谴的打击时，他曾将时间零增幅到150倍，那才是李雾月的极限。他刚刚只是维持着60倍的加速，保留着自己的体力。
150倍速的领域，即使是他也不能长时间开启，那种极速连龙王的精神都能榨干。
“刚刚，我们也只是热身状态。”
翼展六米多的黑龙从低空掠过，两只龙爪中的机枪朝向李雾月倾泻着子弹洪流。对恺撒来说，还是枪用起来更舒服一些。
三个女孩从龙躯之上跳下。因为住得比较远，她们就将恺撒的人造龙躯当成了交通工具。
穿着小黄鸭睡衣的上杉绘梨衣稍稍有点黑眼圈，最近肝游戏肝得厉害。二代目夏弥和诺诺，则提着超大号的反器材狙击枪。
如果说西装龙还在卡塞尔师生的接受范围以内，那提着两把机枪的龙类就完全超出了他们有限的想象能力。
“我是恺撒，我驾驶的是炼金工坊提供的特殊炼金载具。
所有还能战斗的学生会成员，请跟随我战斗至最后一刻！即使卡塞尔化为焦土，这片土地上也不会让被龙类占领！”
喂喂喂，不要想用“特殊炼金载具”就糊弄过去啊，特殊也要有个限度吧。
就凭恺撒现在这娴熟的驾驶技术，您入手机甲绝不只一两天了。我们念的真的是同一所学院吗。
.......
两分钟前，楚子航终于睁开了双眼。
他的作息十分规律，李雾月入侵的时候他在睡觉，但某位龙王可没在睡。
感知到李雾月的气息，耶梦加得心脏骤停。怎么会是他？那家伙最恐怖了，打架能力一直稳居前二，她不存在打赢的可能性。
出现在耶梦加得脑中的第一想法，就是上身跑路。楚子航在陌生地方醒来时，或许会以为是梦游。
耶梦加得略施小计，让楚子航在炮火声和手机铃声中睡得十分香甜。
但观望了一阵，卡塞尔这群人居然意外的非常坚挺。能动用时间零的昂热，前所未见的人造龙躯，还有一个言灵离谱到极点的女孩。
耶梦加得的想法变了，她要去试试。试论，哪个龙王还没有点远大的理想呢？
硬实力吊车尾的她，也想成为所有龙王的大姐啊。
惊醒的楚子航看到手机里上百条新信息和未接电话，大感不妙。
言灵武装永燃启动，楚子航从窗户一跃而出，以墙面为支点跳跃，化为夜空中Z字形的明亮火线。
继恺撒后，狮心会会长抵达战场。
楚子航尽力保持着面瘫脸，为狮心会成员下达着命令，没有说明他为什么住得近却到得晚。他总不能说自己睡得太死了，炸得那么响他都没听见。
天空中的李雾月环视着四周没有丝毫敬畏之心的人类。
所谓的屠龙精英，应该都聚集在这里了。这很好，这让他回想起一百多年前，他是如何覆灭秘党的年轻精锐。
高居天穹的龙王念诵着古奥低沉的语言。以李雾月为轴心，方圆数百米的气流都成为了他的臣仆。
秘党未曾记录过这个言灵，但仅仅刚开始吟唱，那言灵的威势就已远超风王之瞳。高度压缩的空气在李雾月身周旋转加速，苍白的龙卷从地至天，那是天灾的序幕。
一道，两道，三道。三个苍白的龙卷呈现出奇妙的样态，在李雾月头顶缠绕叠加。
言灵·审判。
一个没睡醒的女孩，朝龙卷丢出了一把梳子，巨大的龙卷开始剧烈的抖动，又重新稳定。
那再扔一把，我再扔。
李雾月解除了言灵。
第三十一章 象龟
“保护上杉绘梨衣！围成人墙！”
天灾般的苍白龙卷缓缓寂灭，恺撒和楚子航同时大吼着发出指令。
他们对“审判”的了解并不多，但事实已经说明了一切。一把梳子，一个发卡，一个钥匙扣，以其上附带的死亡律令，强迫李雾月停止了大范围言灵的咏唱。
如果他们是龙王，下一步行动必然是解决掉上杉绘梨衣。
发声同时，恺撒和楚子航一左一右交叉拦在李雾月的前进路线上，半空中楚子航就彻底解放了血统。
卡塞尔师生们已经不再惊讶了。变，都可以变。校长变龙，会长变一个也不奇怪。
罗隐曾多次警告过楚子航，解除血统压制的状态下不要使用爆血，但面瘫感觉自己好像能用。
此时，正费力帮助面瘫稳定血统的龙王，默默比了个中指。
“对你来说，很难忘记那一天吧。”
李雾月像在空中漫步，语气毫无感情。他没有面向身后伺机偷袭的昂热，但校长知道，李雾月是在与他对话。
镰鼬还有爆炸的力量，和一个世纪前一模一样。仿佛时间从未流动过，昂热的兄长们也不曾化为庄园中的墓碑。
楚子航和恺撒，在昂热眼中象征着崇高的宿命感。仿佛友人从坟墓中归来，与他并肩作战。
镰鼬在哀嚎着破碎。恺撒的大脑内响起了警报，龙王选择了他作为第一个猎物。在猎人眼中，逃脱过一次的猎物价值无疑更高。
人造龙躯功率全开，全部精神都注入至炼金回路中。魁伟的龙躯怒吼着，如若活物，两只几百斤的巨爪交叉挥击。
龙爪相接，以力而著称的大地龙躯和李雾月势均力敌。龙王略有点惊讶，他本觉得这东西只是样子货。不过也没差别，只是要多费点事。
150倍速的攻击，在恺撒眼中，只有充斥着眼帘的青色拳爪，攻击密集到连光线都变暗了。
这是什么啊......强烈的死亡幻觉，让恺撒被迫失神。
呕！两百多重振动穿透龙躯，将内部的恺撒打到吐血。镰鼬就算能使用也毫无作用，即便是声速，对李雾月来说也慢得像乌龟。
真够抗揍的。李雾月双爪刺入人造龙躯的腕部，扇动龙翼，腰部爆发力量。
不会吧.......盖亚1号龙躯可是有将近十吨重。
龙王抡起伪龙，划过正圆的弧度摔击地面，好似山峦倾塌。在巨量气流的助力下，比非洲象还重的巨物他也能抡得动。
李雾月甩开恺撒，连续三次振翼闪避，躲过十字形的冰枪、暗红色火焰柱和昂热的突刺。
多少有些令他烦躁了。
英灵殿广场外围，三十多名学生喝下魔药变身肌肉怪，双手持握防御，一层层围绕起中央的红发巫女。
绘梨衣“杀死”了空气中的水分，凝结为17柄十字形冰枪。血统稳定后，审判的威力下降了一些，但体能强了很多。
麻烦在于，时间零的领域太小，上杉绘梨衣难以命中。但她威慑着风王，使其无法动用大范围的高危言灵。
见识一下，我在游戏中苦练出的精准度吧！
冰枪连续爆射，每柄都擦着李雾月的龙翼落下，深深切入地面和墙面。游刃有余的龙王在攻势中成折线前进，半秒不到就逼近到防御圈外围。
君焰，锁链形态！
楚子航至今未知，康斯坦丁演示的其实是言灵黑炎牢狱。但并不妨碍他觉得这技能好用。
小臂粗细的火焰锁链静默燃烧着，表面不时流出漆黑的火苗，自虚空中诞生，又湮灭于虚空。
楚子航在脑中模拟出立体坐标系，根据他观察到的极为有限的落点，计算李雾月移动轨迹。一道道火线在虚空中编织着猎杀之网。
“永燃的瞳术师！小说里写的都是真的，他是火系大魔导师！”
一些学生傻叫着，而言灵课的教授们差点下巴脱臼。毕竟除了龙王一对一教学过的，一般人绝无可能掌握如此丰富的言灵形态。
但楚子航的状态，远不如他的言灵那样稳定。李雾月面对火焰的牢狱，肆意扩散着精神领域，用王域一段段碾碎锁链。
他的龙鳞之外，存在着几乎无法看见的超薄的“隔离层”。被高度压缩的空气比钨钢更坚硬强韧。
偶然有一两条锁链撞击在李雾月的体表，也无法对他造成明显的伤势。像校长的折刀那样的顶级炼金武器，才能突破风元素的防壁。
嘭！嘭！嘭！
一声声沉闷的轰击声，是金属防暴盾凹陷变形，乃至破碎的恐怖声响。
绘梨衣的双瞳释放着耀目的光辉，气息肃杀如刀剑齐鸣。她和李雾月的距离只有十几米，但从天坠地的冰枪怎么也无法击中龙王。
她只能看着龙王一层层暴力撕裂防线。而面对面的那一刻，就是她的死期。
那是极致之速。就算绘梨衣用审判将她周围化为死亡的领域也没有用，对手只要百分之一秒就能穿过领域杀死她。
防线一层层破裂，倒下的学生因骨裂而哀嚎，有的则已被龙王随手收割了生命。
冰枪的速度变得越来越快。
上杉绘梨衣集中精神，寻找着埋藏在脊椎中的潘多拉装置。她感应到了。
她想守护这所学校。虽然她平日坚持翘课，早退，但在卡塞尔，绘梨衣第一次办了自己的小小游戏社团。
守夜人论坛上经常有人匿名上传她的照片，让绘梨衣有些困扰。但被选为最美新生时，心里多少有些窃喜。
她要拿回，过去她所畏惧的那份力量。而安全开锁的方式，某个人已经教过她了。
潘多拉装置中的炼金回路停止工作，审判的领域成倍暴涨，而她又失去了语言的能力。
“死！”
夜空中下起了名为死亡的冰雨，数不清的冰锥在防御圈外无差别坠落，形成覆盖式打击。
这是李雾月今夜，第二次受伤。他撤出冰雨时迟疑了一瞬，多杀了一名学生，代价则是右侧龙翼被整齐地削掉了一小截。
这样的血统，大概是人间的极致了。李雾月心中评价道。他并不紧张，比这更恐怖的言灵他也能轻松躲过。
上万只嗜血的镰鼬分裂为几十支进攻队伍，在审判领域周围回旋起舞，轨迹美妙而致命。
审判，这个强悍的言灵无法长久使用，吸血镰正是是用来进一步加大她的消耗。
如果绘梨衣收缩领域，吸血镰便会收割那些保护她的学生。而维持如此大范围的冰雨，她能坚持多少秒呢？
唐竹！
昂热当头直劈。解除时间零后，李雾月就不如他快。
李雾月的左爪在空气中划动，操纵着吸血镰军团，右爪硬接昂热的斩击。刀刃闪烁着暗红的色泽，剖开鳞片血肉，却无法切断龙骨。
五米多高的厚实火墙卡准时机，从背后压向李雾月的龙翼。
那老混蛋，居然有个这么好的女儿，太不合理。昂热脑中飘过上杉越的白痴笑容，紧了紧握刀的手。
这场战斗，一旦崩了一环，满盘皆输。作为校长，他必须做到极致。
头角峥嵘的老男人咆哮着攻向李雾月，为拉面师傅的女儿争取喘息的时间。杀意浓如墨，奇诡凶狠的刀法藉由小折刀倾泻而出。
昂热向学生们展现着最“古典”的屠龙方式，短兵相接，刀剑见血。方寸之间，是勇气，冷静，智慧，毅力的集中体现。
当初打穿蛇岐八家后，昂热通过正当、非正当方式学到了不少有用的东西。
楚子航跟不上战斗速度，持续用言灵支援着校长。只要捕捉到李雾月的身影，他就三连大火球扔过去。
面瘫的精神高度紧绷。万一他手抖砸中了校长，那就......
......
此时，恺撒操纵着龙躯站了起来，大呼不可思议。
自己居然有这么肉，这都没死。恺撒对自己的印象，还停留在脆皮射手，其实穿上人造龙躯的他早已今时不同往日。
李雾月的连续重击，直接将恺撒打出了走马灯，眼前幻视白衣的古尔薇格。但事实上，他伤得没多重。
不错，真不错。恺撒操纵着破损的龙躯，轰隆隆地跑向李雾月。
而路明非，接通了罗隐的视频电话。
“罗师兄，有个龙王正在拆学校啊，要命的那种！”
罗师兄，快用你无敌的炼金术想想办法啊！
路明非举着手机拍摄现场。如果校长他们也顶不住，他就必须交易了。
“路哥，我在东京啊。”
这个距离，他就是把自己绑在导弹上也赶不过去啊。
罗隐看着现场惨状，额头冒出一层冷汗。他确实没被偷家，但他被偷了学校。
快想想，快想想，他有什么可以做的。教唆路明非快放大招？
罗隐审视着战场，脑中飞快闪动着计划。
“告诉楚子航，他可以用爆血。我会带着足量解毒血清尽快赶到。”
罗隐一边说着，撒玛利亚已经购买了最快的直达机票，并黑掉了机场方的麻烦手续。他半小时内就能起飞。
“第二件事，召集炼金系学生去找守夜人。炼金阵的布置图我已经共享给诺玛。”
用于屠戮生命的巨大炼金阵“黄泉”，稍作修改就能用于增幅上杉绘梨衣的言灵。希望弗拉梅尔导师专业能力足够过硬，而且没喝高。
罗隐一边狂奔，一边和诺玛对话。
“让我们接入你的网络，撒玛利亚能辅助你进行计算。”
“不用了。我足够支持学院。”
罗隐一愣。是诺玛的声音，但语气和贴心又温柔的学院小助手大不一样。
冰窖中，幽蓝荧光组成的少女脸色冰冷。死亡没有停止她对龙族的仇恨，只是让之变得更强。
弗拉梅尔火急火燎地召唤出诺玛的真身，腰上缠着一条灰扑扑的金属绳索。
炼金锁链，“龙之束缚者”。苏美尔王朝通过养殖鬼齿龙蝰族群，自主掌握了再生金属的冶炼技术，而这条锁链是他们的巅峰作品之一。
它专为针对三代种以上而生，对血统稀薄者反而不会奏效。
弗拉梅尔跑出冰窖，正遇到冲向钟楼的路明非和炼金系学生。
“副校长，这是罗师兄让我交给你的设计图！”
路明非用手机屏幕展示着宏大的炼金阵，弗拉梅尔看着图样呼吸一窒。
那小子以为我会时间零吗，这么大的工程怎么可能当成完成。等等，如果只是粗制滥造，加上诺玛的配合，还真不一定。
“把这个交给芬格尔，他会用的。等等，芬格尔还没死吧？”
弗拉梅尔将龙之束缚者递给路明非。
“还没，但有那个苗头......呼呼......让我歇歇。”
路明非喘得像只二哈，感觉肺快燃起来了，还好有不要死的律令修补着他的身体。
平时的锻炼没白费。肌肉路扛着上百斤的沉重锁链，狂奔向英灵殿战场，像只矫健的北极熊。
而在暗影中，零一直在路明非不远处紧紧跟随着，防备着可能出现的意外危险。万一事情坏到极点，她会赌上性命再次承受“降临”。
......
冰窖中，数不清的蓝色光点凝聚为卡塞尔校园的模样，一草一木都不差分毫。
绿和灰的光点代表着生与死者，昂热等关键人员被标为金色。一个猩红的光点在校园上空高速闪灭，如同程序出错。
校园内观测设备收集到的数据量没有变化。但依靠不同量级的计算力，分析者将得出完全不同的结果。
每个师生的终端设备上，都呈现出相同的实时变化模拟图。一切武器和资源都被量化计算，为打赢战争而统一分配。
数百名还在坚持抵抗的师生，戴上耳麦听从指挥。指挥官诺玛接管了战场，她是作为战争机器而诞生的生命。
原本姿态从容的李雾月，感到压力正在持续增加。那些被他视为灰尘的生命，正被某种他看不见的存在凝为一股强大的力量。
李雾月并非青铜的君主，无法免疫炮火枪弹的伤害，只是他速度太快，才让枪炮显得鸡肋。
与此同时，弗拉梅尔正对“黄泉”紧急修改和删减。在被逼到极限之前，一条咸鱼不会知道他的效率能有多高。
这里面居然还有他没见过的龙文，那小子是怎么回事。
改好后，下一步是拆。弗拉梅尔将巨大的炼金阵拆成十几个部分，交给炼金系学生们。
看着那复杂的图样，一些学生当即开始手抖。
“今天这事做成了，你们的所有炼金系课程全部满绩点！奖学金！”
“导师，材，材料呢？”
“从冰窖里搬，随便搬！不够就自己拆！”
“听命！”
第三十二章 血限
“西装混蛋，和我正面打啊！这就是名为皇血的力量，我们才理应是胜利者！”
昂热瞅了眼硕大的漆黑火焰球，提着木刀继续狂抽上杉越的后脑勺。
无能狂怒罢了。彼时，没过百岁的昂热风华正茂，脸上还没多少皱纹。
打穿蛇岐八家后，他们就派这么个白痴来光明正大地偷袭他。日法混血的影子天皇，这是什么搞笑角色吗。
上杉越顶着黑日四处摧枯拉朽，而昂热不停用木刀抽打年轻人，同时向他讲述着一些朴素的人生道理，比如你他妈已经是个白痴战犯了。
......
昂热望着满眼肃杀的上杉绘梨衣，脑中却浮现出关于混蛋拉面师傅的回忆。那时候的他，真是个特级白痴。
浑浑噩噩地过完大半生，却能在晚年获得命运的馈赠。如果女儿死在这里，他大概会发疯吧。送女儿来上学时，上杉越还请自己吃过拉面。
昂热落回地面，刀锋般的眼瞳中倒映着风王的身影。
李雾月身周，几千只吸血镰正高速飞舞，发出细碎的鸣声。如果丢一块钢板进去，都会被粉碎。
龙王操纵着千军万马，冲击着审判的领域。吸血镰的每次冲锋后，上杉绘梨衣的脸色就会更加苍白一点。
昂热朝身后的恺撒使了个眼色。他不知道这是什么，老年人经常会产生被时代抛弃的感觉。但这东西很硬，很抗打，这就足够了。
恺撒心中悲叹。他又合理理由怀疑，罗隐卖给他人造龙躯，居心不良。
他以往潇洒的战斗方式一去不复返了。虽然以前伤害低且脆皮，但是帅啊！
恺撒振动如铁的龙翼，径直冲入吸血镰的领域，体表传出无数金铁交击的鸣声，以及镰鼬破碎消亡时的哀嚎。
人造龙躯的力量虽强，但速度实在太慢。龙躯逼近至身体两米处时，李雾月轻松振翼闪开。
但在龙躯的背脊上，全身青黑色的第二人乍然现身，与李雾月四目相对。
萨摩示现流·狮子示现！
全速扑击的昂热身形矫若狂龙，舍身忘死的气势即使在王域之前也不落下风。
狮子示现重在气势，睁眼时仿若从眼中放出猎食的狮子。而昂热放出的，则是狂龙。
李雾月即时将右臂横在额头前，强行挡住昂热的绝杀。折刀贯入手臂，刀身在对撞中高速震颤，几近破碎。
进攻再次受阻，无比镇静的李雾月也感到了一丝暴躁。他要先彻底解决掉一个人。
昂热及时后撤，躲开李雾月致命的反击，落到恺撒龙躯的肩膀上。这东西能飞起来，挺好使。
“救那女孩的命，没有意义。只是调换你们死亡的顺序。”
李雾月进入消耗最为恐怖的时间零状态。四枚梭形骨刺从上下左右袭向昂热，出手似为右手正拳，却在极近处变照，换为左手的勾拳。
一瞬间，像是遭受了围攻。在时间零的对战中，每一刻都无比漫长，昂热的思维被拉长到了极限。
是左拳。昂热及时侧身，折刀短距离快速刺击，但被李雾月的右爪卡在腹部之前。
昂热对他的威胁，主要来自这把奇特的折刀。但在李雾月即将夺刀时，堪称壮烈的火龙卷向着龙王席卷而来。
君焰叠加风王之瞳的言灵组合，爆发出惊人的威力。风王之瞳压缩的巨量空气都成为君焰的薪柴，旋涡气流重塑了言灵的形态。
楚子航和二代目夏弥并肩站立，一人扇风，一人点火。楚子航主导着言灵的攻击方向，超大火焰柱指拿喷哪。
只要方法得当，用风王之瞳也能偷袭风王。
一旁，端着大号狙击枪的诺诺无语凝噎。没有言灵的她，感觉自己格格不入。
火龙卷为昂热创造了喘息之机，但没能伤到李雾月。龙王纵身在漫天的烈焰中，双眼持续锁定着昂热。
能勉强跟上他速度的昂热，能阻碍他释放言灵的女孩，解决这两人，他必然能覆灭这所学院。
火龙卷熄灭，李雾月再度出手。半秒之内，昂热以恺撒的龙躯为基座，与龙王对刀十数次。
速度力量上的巨大差距，让昂热简直无法喘息。握刀的手紧了又紧，刀柄几乎陷入手掌中。
恺撒的龙躯是绝佳的掩护物，但在李雾月的暴力下正逐渐破碎。
狂暴的嘶吼声中，李雾月折断坚如钢铁的龙翼，骨刺直竖的左翼直击藏身其后的昂热。
爆血的作用正在消退，时间零的领域正变得不稳定，但昂热继续支撑着。
他不想知道自己的极限，覆灭龙族的人不能有极限。但事实是，人类的极限就在那里。
昂热扯下碎裂的白衬衫，露出后背的鬼神纹身，诸界之暴恶。在爆血效果的衬托下，纹身上的鬼神如同复生。
从左肩到右腹，三四十厘米长的伤口剖开了他的肌肉，血涌如泉。伤得没那么深，还能继续。
龙躯砸落地面扬起烟尘，受伤的昂热主动出击，在言灵的掩护下攻向李雾月。
他就像质量奇佳的弹簧，无论承受怎样的重压，都能奇迹般地复原。
枪声，爆炸声，冰枪，火焰，在昂热的眼中、耳中都开始变得模糊。极速进攻的李雾月像一把无情的铁锤，用纯粹的暴力摧毁着昂热的身体。
只是用“献祭”换来的力量，如此脆弱。
不过，虽然是依靠作弊，但他比一个世纪前进步了很多。至少挡了半分钟吧，再见到梅涅克时，也不算特别丢脸。
“你，见过极致的速度吗？”
李雾月在空中闪烁着，对摇摇欲坠的昂热低声道。他的右爪回缩着，肌肉紧绷，像是收鞘的刀。
在一瞬分生死的对刀中，相对低阶的言灵可能更致命。
恺撒没来得及思考，下意识冲向校长身前，突然停止进攻的李雾月反而更让他觉得不妙。
言灵切换，刹那。
它不像时间零那样灵活，只能加速一小段动作，但却能让使用者攀上更高的山峰。
十一阶刹那爆发，2048倍极速。那动作几乎不可观测，比一个念头的生灭更快。
无声无光无影，极盛的杀意，却显出一股极境的禅意。
李雾月用收缩的右爪用出了类似拔刀术的攻击，像瞬移般越过了近5米的距离。混血种无法承受如此长距离的动作加速，但他可以勉强承载。
路径之上形成了真空的通道，庞大的龙躯失去了整条右臂。恺撒在刹那发动前拦在了进攻路线上，靠着超乎寻常的直觉。
恺撒分担了主要冲击后，李雾月的右爪正中昂热的胸口。昂热陷入昏迷，龙化症状完全消退，没有声息地躺在英灵殿废墟前。
李雾月皱眉，发力将右腕的骨骼正位。那是十一阶刹那的过高负荷造成的，接下来的一分钟，他得单手战斗了。
所有学生都看到了那一幕，“西装龙”倒下，露出那张他们无比熟悉的苍老脸庞。校园在这一刻，进入了低沉的寂静。
随即，枪声继续。还远远没有结束。
背生双翼的楚子航携着炽热的火流冲向李雾月，堪堪维持着一丝意识。
罗隐说他会带来足量的血清，那他大概能维持这种状态15秒，只要不当成变异成死侍就还有救。
龙血炽热得像是岩浆，极限活化的龙类精神主宰着他的神志。死去的巨龙在他脑中怒吼咆哮，其名为参孙！
相较于三度爆血的昂热，此时的楚子航离龙的形象要更近一步，身体已经看不到什么人类的特征了。尤其是那十字形的威严骨翼，让李雾月都感到意外。
御神刀·村雨感知到持刀者强大的血统，表面沁出春雨般的水滴，似乎要产生奇异的变化，最终却没有继续。
两条龙在夜空中对撞，风与火碰撞交融，逸散出猛烈的乱流。
李雾月闻到了同族的味道。不用于混血种，此时的楚子航给他的感觉，更像他亲爱的兄弟姐妹们。
精神不稳定的对手，似乎无法释放言灵。但他身边狂乱的火流已经逼近“王域”的概念，强势驱逐着其他元素，让时间零的效果大为下降。
面对这样的对手，龙王的策略再简单不过。拉开距离，远程攻击，拖延时间。
封神之路早已断绝，这个人类只是在燃烧自己的生命。
李雾月的身体结构更适合空中战，竭力扇动龙翼的楚子航也无法追上他，楚子航仅存的意识正在龙血的冲击中快速消退。
楚子航追逐着李雾月穿过校园，身后引发着音爆，在夜空中留下赤红的火线，远比探照灯更明亮。
李雾月不时瞬发阴雷干扰楚子航的行动，时而超低空飞行，冲击还在抵抗的学生。
......
“副校长让我交给你这个，龙之束缚者。炼金阵他们在搭了，虽然我看不懂。”
路明非将一大坨金属锁链交给芬格尔，寻思着这玩意改怎么用。这龙王飞得比战斗机还快，这绳索它也绑不上去啊。
罗隐手里有一条功能差不多的，是英灵“青”死后留下的。那是一件很成功的仿制品，重量上要轻不少。
芬格尔割破手臂，血像不要钱一样喂给锁链。我的血里可是掺着极为尊贵的东西，喝了以后可要好好干啊。
“帮我系套索。你见过的，就牛仔套野牛用的那种，一定要活结。”
“套索，套龙王？”
路明非大受震撼。地摊上定点套圈他都甩不中，这可是要套超音速移动靶。
芬格尔露出神秘又有点猥琐的笑。他循着绳索上的咒文，将龙之束缚者分为三段。
“快系。”
芬格尔腰身发力，摇动着圈状套索，那架势真有点牛仔的样子。
难怪副校长让他交给芬格尔用。这重量，还有这怪异的用法，一般人真遭不住。
“中！”
芬格尔以极其专业的姿势甩出套索。准头，偏得太远了啊！而且差点套到楚子航了！
“中！”
又偏了许多。但两个毫无准头的套索，却以违反常理的方式自主变向，飞向李雾月。
“它能锁定力量最强的龙类，而龙王这种目标就像太阳一样耀眼。”
路明非：“那我岂不是也行套？”
“你不行。”
芬格尔没有解释，扔出了最后一段锁链。拜托了，他只需要半秒钟的机会。
三段灰扑扑的绳索像是三匹野马追逐着龙王，拖动着芬格尔四处乱跑。
而空中，李雾月继续避战。即将自行消亡的对手，根本没必要与之硬拼。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楚子航的精神变得愈加不稳定，但连龙王的一枚鳞片都没摸到。
10秒了......15秒了。
他怎么感觉，还能继续下去。难道这种状态会越用越耐用？
耶梦加得大人累得快要吐血。风王就是最欠揍的！你丫凭什么飞得这么快！
一点都不怂的山王大人一狠心，舍不得自己套不着狼，直接从楚子航精神深处冒了个头。
李雾月无比惊诧地回头，但那熟悉的气息已经消失了。
“你是谁？耶梦加得不可能掌握这么强的火之权能。”
回答他的，是烧至红热的村雨。
兴奋的李雾月不再避战，与楚子航正面对撞。他绝对感知到了，没错，是耶梦加得。
吞噬中庭之蛇，打破黑王设下的枷锁，成为毫无缺陷的君主。到那时，他才是真正的君王，甚至成为皇帝！
一时的兴奋让李雾月放松了警惕，没有太重视飞来飞去的奇怪绳索，全力与楚子航厮杀。
拳拳到肉，龙爪、骨刺、骨翼、龙牙无所不用。无所谓防御，只要撕碎对手就好。
意识清醒的李雾月，战斗策略显然更有效。断裂的右爪恢复后，他的压制力越发强大。
封神之路尽头，终究不是真正的君王。那一丝的距离，就是天堑。
李雾月左爪深深插入楚子航侧腹，右臂挡住红热的御神刀，高温将贯穿伤口直接碳化。二者像是亲密拥抱在一起，却只想夺走对手的性命。
就是现在！
芬格尔抖动绳索加速，李雾月避之不及，被套中了右侧龙翼。
炼金领域在王域之中艰难生效，削弱着李雾月的能力。龙王想要挣脱绳索，却感到一股庞然巨力。
肌肉贲张的芬格尔，全身泛着威严具足的青铜色泽。龙鳞破开皮肤，覆盖全身。
三段锁链归为一体，灰扑扑的龙之束缚者表面闪耀起密密麻麻的幽蓝色龙文，诡异而强大。
锁链的一端是风王，另一端则是力量全开的芬格尔。他将锁链缠绕在肩膀上，腰上，手腕上。
他发力的姿势，像是在搬动一座山。
“放风筝啦！”
第三十三章 刺客
“那位猛男，是哪位啊？”
这是绝大多数在场者心中的疑问。
芬格尔心中哀叹，他苦心打造的废柴人设彻底废了。情况过于突然，导致他手上连个肯德基全家桶都没有。
“你你你你你......”
芬师兄的肌肉，竟然远在他之上。
“别你了，快来搭把手！”
芬格尔咬牙喊道，他耳中正传来全身骨骼不堪重负的怪异声响。
李雾月不正常，这是他作为特级延毕选手的第一判断。他的速度无与伦比，言灵信手拈来，纯粹力量竟强过青铜御座的加持。
难道他早已吞噬了自己的双生子？
路明非握住滚烫的龙之束缚者，为芬格尔分担了一点压力。血统不足者无法握住锁链，但他身上不可能出现这种问题。
“啊！！！”
芬格尔的肌肉在发光，势如山峦。两人合力，将龙之束缚者不断收紧，咒文之锁深陷入龙翼的根部。
爆发的炼金领域全方位削弱着李雾月的能力，而这代表，楚子航终于能追上他了。
楚子航的精神状态已到强弩之末，终于迎来一丝翻盘的机会。
李雾月艰难振动着龙翼冲向天际，在极小范围内与楚子航厮杀，依靠诡变的腾挪维持着均势
同时，那个女孩的眼神从未离开过他的所在，成阵的十字冰枪悬浮在她四周，只等李雾月出现失误的一刹那。
龙之束缚者的压制会越来越强，诺玛对他行为模式的分析预测也会更为准确。
李雾月清楚知晓着学院方的一切计划。即使没有镰鼬辅助，他的听觉也强大到能覆盖校园。
而且在侵入学院之前，他收集了相当详尽的资料，对诺玛这样的“新型敌人”李雾月也有了解。
时机和情报，是战场上关键的制胜因素。而他，生来就在这两方面有绝对优势。
烙铁般的村雨撞上李雾月格挡的双爪，无法突破防御。意识模糊的楚子航凭着直觉，左拳蓄积火流，在一闪而过的时机穿过双爪，重击在龙王的胸膛中央。
干得漂亮！耶师傅出了一口恶气。
完蛋。
地面上，绳索传来的压力骤减，路明非一个趔趄。斜向坠落的李雾月，方向正是拉着锁链的两人。
快跑！
肌肉怪二人组看到飞来的龙王，亡魂大冒，拽着绳子狂奔。被风筝撵着跑的放风筝人，够惨的。
楚子航在火流助推下垂直急坠，尝试拦截李雾月。彻底龙化的他虽然获得了更强的权与力，但战斗方式却没那么聪明了。
“向我射击！”
路明非愣了一下，明白了芬格尔的意思。
“向我们周围射击！”
青铜御座是仅作用于自身的言灵，银色子弹引发的元素乱流对风王的克制力更大。但愿同学们擅长人体描边枪法。
路明非边跑边呕，这是恰夜宵后剧烈运动的下场。枪林弹雨中，撒丫子狂奔的两人压根不敢回头，那魔鬼好像就在他们脑后，随时会吹来死亡之风。
嘭！
巨响中，两个肌肉怪发现自己没有腾云驾雾。飞出去的是恺撒。
恺撒背着昏迷的校长离开战区后，回到广场后，立刻又为芬格尔挡了一刀。
丫的，这也太肉了。此时的盖亚1号，龙翼只剩下半只，右臂消失，能直接看到腹部移位的人造脏器，居然还能挡下龙王一击。
李雾月略有些失去理智了。正确的做法应该是绕开恺撒，先解决掉芬格尔。
但恺撒实在太扎眼了。这个人类身上，有李雾月血统的气息。这代表，恺撒使用了他用术式处理过的胎血，但依然不受他控制。
这种感觉，好比老鼠取走了捕鼠夹上的诱饵，连根毛都没留下。而他用的这副龙躯，还是傻憨憨山王后裔的，简直是在李雾月的雷区蹦迪。
龙王“闪烁”至飞出的恺撒身后，身体回旋，右腿从当中下劈，在空气中连续引发爆鸣。
李雾月不间断地出现在恺撒四周，用最大的动作幅度发出最重的打击，近十吨重的龙躯持续浮空，无法落地。直到芬格尔和路明非再度收紧炼金锁链，全身着火的楚子航斩向李雾月头顶。
雨，还有花的味道。那花香的清新中，藏着凋零不尽的悲哀。
他紧贴着厚实的棺椁，却无法听见其中传出一丝声音。
恺撒·加图索，再次被打出了走马灯。
破破烂烂的龙躯在地面上骨碌骨碌地滚，恺撒瞥见燃烧的楚子航，有点想捂住自己的脸。这副姿态，真够丢人的。
已经在解放血统后爆血43秒了。楚子航意识到，极限，就是用来突破的。强大的意志，能让屠龙者匹敌远比自身强大的龙类。
他的血液像是岩浆，肌肉和骨骼如同亿万年前的玄武岩。踏上封神之路的人类，注定拥有伊卡洛斯那样的宿命。冲向太阳，成为太阳。
卡塞尔的师生们看着空中的战斗，逐渐陷入呆滞。还能插手这场战斗的，只剩两个肌肉怪和上杉绘梨衣。
耶梦加得此时正大呼失算，她没想到，未孵化巨大龙躯的李雾月也能压着这所怪物学院打。
楚子航还在不顾一切地燃烧，苦的却是她这个暗藏的龙王，简直是强制收租行为。
......
另一边，弗拉梅尔一边朝着对讲机狂吼，一边吭哧吭哧地跑向绘梨衣。
罗隐设计“黄泉”之阵时，是用他为苏茜打造的黑剑作为核心。
眼下弗拉梅尔根本没处儿找剑，所以此时他手里提着根金属球棒狂奔，像是个不良中老年。
学生们根据诺玛的指挥开始搭建临时炼金阵。这种方式用料大，不稳定，增幅不足，只求能运作起来。
守夜人突然想到那小子说的话，为何要如此克制。即使他自个缩着，麻烦有时也会自己找上门来。
“完毕！”
“完毕！”
“B1组......我们带的材料不足。”
学生脸色惨白。他们用现成的再生金属飞快搭建着自己这部分的龙文回路，却发现材料不足难以完成。
“B1，全拆了！时间不够你们回去一趟，全部毁掉，不要影响整体！”
拆掉不是更影响整体吗！
弗拉梅尔大师的直觉告诉他，三个轱辘的车照样能跑，只要引擎的功率足够猛。
上杉绘梨衣看见一只副校长提着球棒跑向自己，差点一根冰枪甩过去。
“看着倒数，全力开启言灵！”
上杉家主稳稳接住金属球棒，诺玛的屏幕上开始5秒倒数。
9组学生同步大量喂血，活化再生金属，集中精神以防万一。
言灵·审判！
以金属球棒为中枢，审判之言灵领域和炼金阵的灵完美契合，开始疯狂扩张。
但在气势上涨的巅峰，言灵戛然而止。炼金阵有缺损。
审判！在众人心脏骤停之时，上杉绘梨衣决定再来一次。
遇事不决，快速重启。重启不行，就使劲拍打。只要力量够大，就能引发奇迹。
上杉绘梨衣高举球棒，审判威力全开。冰十字枪改变形态，分裂变形为拳头大小的冰球。
瞄准，深呼吸，转腰，挥棒！
李雾月仰头下腰，炮弹般的冰球擦着皮肤掠过，表层龙鳞龟裂后破碎剥落。
楚子航借助爆破极速后撤，离开危险区。
连续不断的超音速死亡冰球射向李雾月，速度远超之前的冰枪。而李雾月在龙之束缚者的压制下，时间零只能维持在20倍一下，而且行动受限。
此消彼长下，她的动态视力已能勉强捕捉到龙王的移动轨迹。
凭借此刻的英姿，绘梨衣完全能制霸甲子园。无数冰球在高空中爆破，引发着剧烈的冷凝现象，天空上开始噼里啪啦地砸落冰雹。
一轮狂暴的挥击结束后，绘梨衣面色潮红，吐出一口灼热的血。
而李雾月的体表，被击中七次，命中处鳞片连带着其下的一层肌肉坏死剥落，暂时无法愈合。
战至此时，李雾月第一次变得有些狼狈。
龙王落至地面，身后的龙翼有些破损。状态下滑的楚子航同时落地，爆踏着炸开一面墙壁冲向龙王。
出乎意料地，李雾月使用了吸血镰，并将言灵改造为极为特殊的形态。
上千只嗜血的镰鼬被压缩至极其狭窄的空间内，领域范围内的空气大幅扭曲，透明度极低。
他将镰鼬之军，凝聚为了两把奇形锯刃。在君主的律令下，吸血镰毫不畏惧地冲向龙之束缚者。
镰鼬前仆后继地冲击，其斩击效果比两把超合金圆锯更可怕，炼金锁链当即发出强烈的哀鸣。
李雾月对楚子航和绘梨衣的攻击只是尽量闪避，专心于用吸血镰组成的锯刃破坏锁链。
龙王的伤势在不断增加，却不曾有一击致命的机会。龙之束缚者之上，幽蓝色的咒文开始明明灭灭。
“最后机会，哥哥。1/4，我帮你赶走他。”
“不是杀掉？”
“想杀掉他，可不容易。”
路明非上次听到路鸣泽语气如此郑重，还是在面对奥丁之时。小魔鬼整了整领带，坐等开张。
“可现在，是面瘫师兄和怪兽师妹占上风啊。”
“那只是假象，别怪我没提醒过你。哥哥，你还有5秒的思考时间。”
路鸣泽使用“时停”之时，李雾月好像朝他这里看了一眼，让他吓了一跳。
咔嚓，咔嚓。苏美尔王朝的巅峰炼金之作，在耗死几千只镰鼬后，内部传出瘆人的开裂声。
锁链崩断，芬格尔和路明非同时脱力，重重摔倒在地。
李雾月成功脱困，锁链在他右翼根部留下了极深的腐蚀伤。而在围攻之下，龙王已称得上遍体鳞伤。
绘梨衣和楚子航一左一后盯着李雾月。他已严重受创，体力和精神消耗极为严重，但两人却无法在龙王眼中看到一丝波动。
李雾月的情绪波动是瞬间的，他会偶尔产生愤怒、惊讶之类的情绪，但绝大部分时间里他平静如海。自始如一的，唯有傲慢。
“在我的计划中，这只是一场序幕。”
混乱而凶险的战场中，李雾月缓缓念白。
“你们体内流淌着龙血，却自命为龙族的敌人。你们所崇尚的荣耀，不过是用无数个谎言编织的华衣。
当终结之日降临时，僭越之族必将为傲慢和愚蠢付出代价。最可笑的你们，正是这盛大序幕最合适的祭品。”
龙王看向眼神凶狠的女孩。明明手握巅峰的权与力，她却像是守护心爱玩具的小孩。
“认清自己吧，你天生是龙族的一员。现在的世界，并不是为你这样的生命准备的。弃族归来之日，你会远比现在自由。”
绘梨衣没有回复，并朝龙王挥出一颗硕大的冰球。
“我时常希望，时代能静止在那一天前。”
李雾月的眼神空洞，好像在回忆着什么。他向前踏出一步，动作极为吃力，像是在一团凝胶中前进。
言灵·永恒。
一念中有九十刹那，一刹那经九百生灭，诸有为法悉皆空故。
当一瞬间被拉长到极致，言灵终于发生了质变。他找到了时间的某个切面，并将之提取了出来。
这是定格的世界，没有流动的东西，除了李雾月自己。除了永恒之外，任何领域都无法生效。
世界像是被放进了一块琥珀，而他是其中唯一能爬动的虫子。
李雾月漫步走向上杉绘梨衣，但细节之处，却暴露出他并不轻松。每踏出一步，龙鳞就有一部分莫名开裂，巨量体能被蒸发干净。
路明非看到世界变为黑白。但这一次，他却几乎无法行动，最多眨眨眼睛。
他脑中大吼着召唤小魔鬼，回应他的却只有深深的叹息。这是怎么回事，这难道不该是魔鬼才会用的作弊招数吗。
面瘫师兄的火焰都被冻结，在静止的世界中化为妖异的图腾。
还剩下十步。李雾月感觉到永恒的压力越来越大，他对静止世界的干涉是极为困难的。
“我换！快出来！”
“略略略，早点召唤我不久好了吗？啊，淦！”
这世界还能不能好了，为什么，为什么啊。
永恒领域中，出现了第二个能动的虫子，很老的虫子。
李雾月在走动，而他是在挪动。昂热像是窒息的溺水者，一点点刨动着前进。
老人艰难地露出一个极为灿烂的笑容，嘴里朝龙王吐着脏字。
昂热堵在了李雾月面前，在龙王离女孩只剩两步的地方。
李雾月笑了起来。人类中，还真有这种可怕的家伙。
他伸出右爪，刺入昂热的胸口，切开了他的心脏。
言灵·永恒崩溃，像是从未释放过。李雾月和昂热在奇异的压迫力下回到原处。
李雾月身上流出十几道鲜血，而昏迷的昂热心口爆出鲜红的血泉。
“记住这个瞬间。这只是一个开始。”
李雾月躲开绘梨衣的攻击，抓住破破烂烂的龙躯，极速飞向天际。
第三十四章 燃烧的卡塞尔
“阿卡杜拉，你在干什么！那是加图索家唯一的继承人！”
“发射圣婴之血啊。龙王终于和地面拉开了距离，正是轰炸他的好机会。”
瓦特阿尔海姆中，完整版圣婴之血装载完毕，当量和最初在撒哈拉试爆的那颗一致，没有经过小型化。
一旁，卡尔副所长点头附和，罕见地没有坑阿卡杜拉。虽然他收过加图索家不少钱，但那并不包括保住恺撒的生命。
收到讯息五分钟内，他们毫不犹豫地搬出了装备部里最猛的对空武器。圣婴之血的弹头被大面积涂成血红色，发射后能在低空加速超过4马赫。
“倒数五个数，五个数，发射！”
阿卡杜拉拍下了发射按钮，圣婴之血炼金飞弹锁定龙王飞向天穹。
......
李雾月计算着时间。时间对他来说，至关重要。
考虑到潜在风险，他决定放弃摧毁整个学院。再度释放永恒，固然能解决掉那个麻烦的女孩，但那会让他陷入严重虚弱。
环视战场，“性价比”最高的目标，是龙躯几乎停止运作的恺撒。
李雾月对恺撒很感兴趣。无论是他不受控制的原因，还是他身上的“龙皮”。
校园之中，此时一片混乱。原本意识模糊、全身多处骨折的校长，毫无征兆地从心口喷出血泉。
无人知晓在“永恒”中发生了什么。师生们只听到李雾月的序幕宣言，龙王随即离开战场，而昂热倒地不起。
楚子航起飞追逐的同时，血色弹头的飞弹和他并行升空。恺撒的性格很是讨厌，但若是宿敌死去，大概会很寂寞吧。
“该休息了，拼命混蛋。”
某龙王叹了口气，停止了对楚子航的支援，悄悄施加了另一种影响。
“燃烧者”熄灭了，自天坠地。意识陷入黑暗，脑中涌出一股强烈的......睡意。
天际，李雾月已经缩小成一个小黑点。他举着数吨重的残破龙躯，仍然能保持惊人的极速。
龙王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圣婴之血，他对不了解之物，一向保持着高度谨慎。
人造龙躯中，恺撒昏昏沉沉。连续高强度运转后，内部温度已经超过70摄氏度，全身皮肤逐渐皱缩干裂。
9g以上的加速度引发的重压中，他难以动弹，脑部缺血，几乎不可能操控残缺龙躯强行脱困。
五千米，八千米，一万四千米......李雾月已经上升至对流层顶部，但炼金飞弹依然紧咬在他身后。
算了，太重了。
龙王抛开沉重如山的恺撒，扯断其背后剩余的龙翼。接着一记极重的下劈踢击，让之像陨石般落向地面。
李雾月爆发加速，逐渐拉开与飞弹的距离。
“监测到不明坠落物......初步判定为四年级学生恺撒·加图索。”
恺撒常常想象自己成为海风中的白色飞鸟，一直向着天海的交际线飞行，直至死亡。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成为飞鸟砸向礁石的硬壳乌龟，或是海岛上的椰子。
剧烈的空气摩擦加热着龙鳞，直至龙躯变成一颗炽红的陨星，落向英灵殿广场。
草草草草草！
地面上的人们刚刚将昏迷落地的楚子航送去抢救，诺玛就提示他们，恺撒正以超音速砸向砸向地面。
那相当于比非洲象还重的巨大陨石，他们拿头去接吗。
恺撒距离地面5500米，在空气阻力下逐渐减少到亚音速坠落。一个金发异瞳的男人狂奔着来到了广场。
庞贝现在已经快急疯了，但他根本无法面对李雾月。
“请帮忙！”
帕西喊出生硬的日语。
“人，在心脏位置。其他可以削掉，减少冲击力。”
秘书一边向绘梨衣说明请求，一边跑向夏弥二代目。
“你的言灵是风王之瞳？”
“是。”
“我们的领域理论上可以融合增幅，尝试一下吧。”
看到秘书眼中极度的焦急失措，夏弥不可能拒绝。
上杉绘梨衣再度摆出挥棒的姿势，全神贯注地盯着燃烧的坠落者。机会只有一次。
“撞击倒计时，5.4秒。”
绘梨衣击出了第一球。冰球划过漂亮的弧线，正中龙躯的尾部。
冰球的质量不大，但死亡的律令使得尾部分离断裂。
第二球，第三球，第四球！棒球少女用出令人目不暇接的四连击，毁掉了半具龙躯，喷溅的龙血在烈焰中燃烧。
撞击倒计时2.4秒，言灵·无尘之地，言灵·风王之瞳，融合爆发！
前者由内向外排斥，后者由外向中心聚集，形成数米厚的高压气墙。
帕西双眼透着慑人的光辉，腰背挺直如旗帜。
轰！
气墙只阻拦了不到零点一秒，只剩下一整块的盖亚1号在恐怖的动能驱动下破碎领域，轰击地表。
耳鸣声和浓密烟尘中，帕西和夏弥同时在冲击波下飞出十几米。
“找切割机，快把人拉出来！”
天穹顶端，圣婴之血与数不清的青色雷霆相撞，轰然引爆。
猩红之光撕开了夜幕，惊醒了整座城市。
爆散的猩红毒雾和炼金弹片，化作一场盛大的烟花，仿佛昭示着战争的序幕。
李雾月穿过外围稀薄的毒雾，最后看了一眼卡塞尔的一片废墟，振翼向南。
“用我的力量打扰我的生意，我觉得你最好就这样入土罢。”
“我的直觉，想救下那个女孩。仅此而已。”
“潜入”言灵·永恒创造的时间缝隙并阻止李雾月行动，即便昂热可能是有史以来最强的时间零混血种使用者，也不太现实。
撬开一丝缝隙的能力，来自某个不长个的魔鬼。
“路明非交换后，同样能救下她，而且更轻松得多。”
“不。你会等她被杀死后，再引导他向风王复仇。”
昂热一针见血地揭发了魔鬼的小算盘。
“唯有绝望者，才会与全世界为敌。不断失去，不断习惯于失去，直至心甘情愿地拥抱孤独和权力，这便是你所追求的。”
路鸣泽的声音沉默了一阵。
“昂热，我与你的交易，追求的并非这样的结局。你变得软弱了吗？”
“软弱倒不会，嗯......不过有些不甘心。”
意识深处，昂热靠在豪华办公椅上，小口啜饮着刚泡的锡兰红茶。
他知道现实中的自己还有几秒就要入土了，所以格外珍惜这杯想象中的红茶。
“一百多年后再见到他，也只是多抵抗了一会。果然，那时的他远远不是全盛状态。”
“昂热，要实现你的复仇，凭借人类之躯是绝无可能的。路明非是你唯一的选择。”
在遇到零之前，他就已和昂热达成了“契约”。但他们之间的契约，与忠诚、信任、陪伴丝毫沾不上边。
当然，昂热也不是最早的一位。
“我真的有些累了。”
老人叹息道。在死亡的大门前，昂热的精神中透着切实的苍老感。
“不太能看得到希望，至今为止连一位君主都未曾陨落。连魔鬼都不靠谱啊。”
“这只是意外。”
小魔鬼猝不及防地被噎了一下。
“累了就退休，到地狱里养老去吧您。我这多的是人才，少了你也一样。”
“都太嫩了。”
昂热品了口红茶，随口评价着。
这死老头，根本没有一点安心去死的意思。世界上找不到第二个他这种熟练度的屠龙者，等楚子航七老八十了或许有可能。
“我找到你，是让你当保姆，不是让我来给你当保姆。只此一次。”
小魔鬼斟酌了一下，有点咬牙切齿。
“我会将你治愈到伤势微妙的程度。乖乖在病床上睡好，等到你安排的戏份再出场。”
“静候佳音。”
昂热耸耸肩。当一个人连命都不在乎，他就能对一切存在耍流氓，管他是神仙还是皇帝。
......
脉搏消失，大脑活动几乎停止。体表快熟了，全身不知多少处骨折。
怎么看，这都是个死人。
凌晨一点四十分，刺眼的白色冷光中，卡塞尔师生们茫然地站在废墟之上。
恺撒只是其中一员。死于阴雷轰炸，死于吸血镰割喉，死于正面打击，死于战斗余波，死于王域的精神压迫......
伤员，更是不计其数，在场者几乎人人带伤。
第一批救援队赶到，将伤者、死者抬上担架。
一身白衣的医护队在建筑废墟之间疾奔，检查生者的情况。手电照射着瞳孔，让人眩晕。
废墟上，慢慢响起压抑的哭声。
少年少女们因为各色各样的原因，在卡塞尔相遇。
有人承载着屠龙世家的荣耀，有人渴求着神秘世界的知识，亦有人怀着沉重的秘密或宿命。
但最多的，是因为孤独。血之哀，让他们聚集在这里，一个人人都是“异类”的地方。一个不用掩藏自己的学校，充满年轻、骄傲、自由、幻想的地方。
今日之前，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从未见识过真正的龙族。
2011年1月20日，大寒。
......
成本二十多万一剂的高纯度龙王血清连续注射入楚子航的血管，中和着他和硝化甘油差不多的血液。
罗隐听闻楚子航用了将近一分钟爆血时，心里已经做好了面对龙王级死侍的准备，但这里的情况比他想象中好。
罗隐的双眼中，此时满是阴云。无论是他，秘党，卡塞尔学院，都轻视了敌人。
新时代井喷般的技术发展，让他们在屠龙战争中总能占据主动地位。凭借技术和人力优势，他们总是先出招的一方。
但事实证明，这只是因为他们之前遇到的敌人不够强大，也不够聪明。
强机动力，侦查、隐匿、学习的能力，使得李雾月打了一场近乎完美的偷袭。
诺玛反向回溯了过程。“朴正信”的血液样本，确实来自信息库中，B级血统混血种朴正信，此人目前下落不明。
李雾月用他的血换掉了自己全身的血液，伪装侵入执行部，率先端掉了综合战斗素养最高的执行部。
这场突袭，带来的损失远不止人员伤亡和物质毁损。罗隐额头上冒着汗珠，脑中闪过各种思绪。
第一，日本海沟中可能存在的龙类。龙渊计划刚刚立项几天，按照如今的情况将会紧急叫停。
第二，昂热、芬格尔公然展现了爆血技术，而楚子航的龙翼还过分得多。另外，上杉绘梨衣的审判也暴露了。
这已经远超出“危险血统”的概念范畴了，依照血统契的指导全都得处刑。虽然秘党不会那么白痴，但如果处理不当，这绝对是可利用的大把柄。
其三，恺撒虽然没死，但情况比楚子航危险得多。他有严重的脑损伤，生命胶囊虽然在发挥作用，但罗隐不确定其对脑损伤的修复作用是否靠谱。
若恺撒倒下，让陷入疯狂的庞贝执掌加图索，绝不是什么好事。
其四，卡塞尔这面秘党竖起的旗帜，因为这场突袭，倒了一半。罗隐已经预见，接下来的几个月整个混血种社会的大动荡。
如果不能向李雾月完成复仇，今天也许会变成秘党走向衰败的节点。
罗隐擦拭汗水，强迫自己冷静。他缺席了这场残酷的战争，那么，他有责任去处理好这一切。
“让我看看那段视频。”
罗隐回放的视频，是昂热倒下的那一两秒。他反复看了20遍。
“诺玛，监控摄像机的帧率是多少？”
“共有两台高速摄像机拍摄到这一段，规格是8000帧和12000帧。”
见鬼了。
罗隐端着手机离开病房，来到视频发生的现场。救援队很专业，没有对现场造成多少破坏。
“呃，这是哪位？”
事故现场，诺诺指了指罗隐身旁的运动衣少年。她的特长是侧写，当然会回到现场从新的视角观察龙王。
男友躺在ICU，一般人会在病房外焦急等候，但诺诺显然不是这种类型。反击敌人才是她的本能。
“只是个业余时间来帮忙的技师。”
康斯坦丁答道。又一个龙王入侵了卡塞尔。
“我看着盗版诺诺。”
“哈？”
诺诺站在废墟中，摆出视频中李雾月的姿势。
“我低垂着双手，也许有点失神，因为我知晓自己是必胜的一方。我注视着那个红发女孩，像在观赏一件即将毁灭的艺术品。”
这他妈是侧写能写出来的？罗隐心里憋着一口老槽。
这连镜瞳都做不到吧，更像是一种其他分析类的言灵。
“我即将迈步，姿势不太自然，四肢的肌肉紧绷着，似乎很耗费力气。”
诺诺紧绷着肌肉，一步步走向“盗版诺诺”的方位。她顿住了脚步。
“这段路没能走完。大概这样。”
罗隐压下吐槽欲，计算着数据。
“李雾月距离上杉绘梨衣约25米，距离校长接近40米。而在高速摄像机的影像中，每一帧李雾月都在原地。”
刺杀校长，再回到原位，需要在1/12000秒内跨越80米的距离。秒速96万米，约空气音速的2800倍，光速的千分之三。
这可能吗？这怎么可能？
“时间静止。”
康斯坦丁轻声说道。
第三十五章 学院保卫战
“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大的可能性。他不可能爆发出那种级别的速度，一定是依靠了极为特别的言灵。”
康斯坦丁十分笃定。
罗隐明白他的根据。李雾月这招如果没什么限制，龙王内战也不用打了，康斯坦丁这种小脆皮必死无疑。
“但时间静止只是人类的想象吧，这种能力在逻辑上是自相矛盾的。”
诺诺吐槽道。时停这种能力，很难不让人想到那个埃及金发美人。
“不，其实是有可能的。对龙类来说，世界是精神与物质二元的，二者相互干涉，相互依存。”
罗隐瞅了康斯坦丁一眼。听龙王用第三人称描述龙类，怎么听怎么怪。
“最确实的证据，就是尼伯龙根的存在，精神领域干涉下形成的物质世界之影。
时间零的作用机理是言灵学的著名谜团。从元素运动的现象看，它主要影响的是风元素的运行。
但即使风元素能完全消除空气阻力，使用者也不可能瞬间获得原先几十倍的速度，那样的加速度足以把任何生命体压成渣滓。
有个比较有趣的理论是，言灵的领域类似于一个微型尼伯龙根，它在释放者和现实世界之间形成了一层隔膜。
在时间流动的长河中，时间零领域像是河流中夹杂的小气泡，在风元素的推动下在水流的缝隙中飞快前进。”
“这种说法也太唯心了。”
罗隐摊摊手，没有回应诺诺的评价。
他不久前才刚刚被人用标准普通话撤销过言灵，所以罗隐如今能轻松接纳各种离谱的猜测。
“那么假设，时间确实处于静止，而李雾月在自己的小气泡中。那么，他的确会举步维艰，这能解释李雾月为什么动作吃力。
由时间零向上进阶，完全有可能获得这种能力。”
罗隐看向康斯坦丁，龙王回了他一个口型，王域。
这是初代种生来具有的纯粹精神领域，除非主动关闭，只有当他们严重受创或权能受损时才会崩溃。
任何言灵在王域中都会被大幅削弱，只能起到干扰和辅助的功能。所以诺顿才会铸造七宗罪，刀剑比言灵核平更好用。
而且，1900年时李雾月应该没躲过梅涅克·卡塞尔的自爆，此前也没能在天谴轰击下全身而退。
这种疑似“时间静止”的能力，必然存在不少限制。
罗隐记录下一些要点。除了这个未知的言灵，他更疑惑的，是李雾月为什么要停止战斗。
李雾月不是少年漫里放狠话送经验的反派，大费周章只为折磨刺激一下主角的成长光环。
“诺玛，调出李雾月的伤情分析看看。”
诺玛认为，在李雾月离开时，他最多称得上轻伤。
主要伤势来自审判，高温灼烧伤，和昂热的那把折刀，但没有一处严重影响身体机能的。
在诺玛的分析结果中，李雾月展现出的身体机能也十分稳定。排除言灵影响。他的速度，力量，反应力只有极小的波动变化。
康斯坦丁朝罗隐比了个中指，这家伙看他的眼神显然不怀好意。
体能是康斯坦丁的短板，罗隐一开始怀疑风王可能同样存在这方面的缺陷，但数据否定了这一猜测。
李雾月从进攻执行部，到飞离卡塞尔，只有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但诺玛已经收集了他各个方面的数据。
其次怀疑的，则是自愈能力。但比照数据后，罗隐发现李雾月的自愈力虽不如芬里厄，但还略强于小脆皮康斯坦丁。
难不成真是一时手软？或者，李雾月有表面上看不出的严重内伤，再打下去必死无疑？
罗隐胡思乱想。李雾月为什么会离开，这很可能是关键。
他突然想到了自己的伪白王变身，每次只能变一小段时间。不会吧......
“你说，他会不会是，只能爆发这么一小会？”
康斯坦丁闻言愣了一下，眼中发出一丝光芒。
观看李雾月入侵的过程后，说实在的，康斯坦丁相当受挫。风王展现出的实力太过强悍，比全副武装的他还要强上一截。
如果风王孵化出巨大龙躯，并取得顶尖的武器，简直没法打。龙王和龙王之间的差距，比龙和蜥蜴还大。
但冷静细想，只要李雾月不是完整的天空君主，他身上也一定存在某种缺陷。
至尊尼德霍格坑他们的时候都是一视同仁，不会有漏网之龙。
如果只看到李雾月的强大，说不定正中他的下怀。
李雾月暴露出的这些堪称恐怖的数据，也可能正在他的计划之中。
“屠龙英雄齐格弗里德的佩剑，有神怒宝剑之称的格拉墨。别伤感了，成年人总要学会和心爱的东西说再见。”
罗隐将沾染着暗红血迹的漆黑大剑递给面瘫。那把楚子航父亲留给他的御神刀，显然不是为了初代种级别的战斗铸造的。
李雾月伤到的是鳞片和指甲，而村雨报废的是生命。
村雨是把很奇怪的刀，在系统探测中不明等级，现实中也无法追寻到这把刀的铸造者。
关于这把刀的记录，只有《南总里见八犬传》，江户时代关于武士传说的长篇巨著。简单来说，就是只在小说里出现过。
但如今，这把刀身上的秘密，只能随着它自己埋葬了。
以楚子航死硬的性格，他很可能会拜托装备部批量制造一打一模一样的合金刀，不过那种东西实在无法跟上他的节奏。
那条次代种风龙弗里德里希爆了两件金色传说的炼金武器，格拉墨和雷瓦汀。可惜苏茜的剑御领域无法操纵，有天丛云的罗隐也不需要，只能观摩学习一下技术。
楚子航尝试挥动了一下格拉墨，这把剑至少有村雨五倍重。挥舞时，剑身好像寄宿着沉重的宿命感。
按照玄学的说法，楚子航这种人天生命硬，日常在氪命，重伤，濒死的雷区里反复横跳，但绝不会真的被一刀带走。
这种不详之剑，应该也克不死他。
面瘫倒没想太多，病房里也不方便试格拉墨自带的剧毒和诅咒火焰。他单纯觉得，这把剑用来施展砍树刀法好像挺合适的。
这种直刃大剑虽然是剑的形制，但用法上更接近于刀，甚至是重锤和斧子。
罗隐瞄着村雨残缺刀身上沁出的水珠，有点怀疑那是这把刀流下的泪水。
“爆血的事，我估计过几天才会引爆开来。校长和芬格尔同时暴露是件好事，目标太大太多，发难者在口诛笔伐前得掂量一下自己的实力。
总之，不承认，不解释，不表态。我们尽量内部多方面达成共识后，再来解决这件事。”
楚子航点点头。用惯了两种血统提升技术后，他都快觉得这是常态了。
但在大环境中，连贝奥武夫家族这种服用龙血结晶的荣耀家族，都时常被人暗中戳脊梁骨。
解决这种事不是他的特长，罗隐和芬格尔比较熟练。
“恺撒，他怎么样了？”
“你来看看就知道了。他好好的，但又不是那么好。”
罗隐的表情，带着七分惆怅和无语。
......
“虽然夜晚为爱情而降临
很快的，很快又是白昼，
但是在这月光的世界
我们已不再一起漫游......”
楚子航还以为自己幻听了。但走进病房后，发现恺撒正捧着一本诗集，感情充沛地读着。
病床边上，是想一刀插死自己的诺诺。
“之前读的几首诗，我最钟意的还是里尔克的秋日。‘就醒来，读书，写长长的信。在林荫道上徘徊，落叶纷飞。’
至深的孤独感莫过于此，用美好的词汇，组合出深重孤独的意境。让我有点联想到中国的词，比如‘我是人间惆怅客’，还有‘昨夜西风凋碧树’.......”
路明非号自动吐槽机目前已经停机了。他已经放弃了吐槽事业，只希望老天能让那个风骚意大利人早点回来。
楚子航呆在门口，忘记了迈动步子。
恺撒靠在白色病床的窗边，脸色带着重伤初愈后的苍白，身形都消瘦了一些。
阳光打在他散乱的金发上，微微照亮恺撒忧郁如海的蓝色眼瞳，以及他手上纯白的诗集。
这副场景让楚子航产生了无端的联想，但他说不清楚那感觉。
“陈雯雯，是陈雯雯啊！”
路明非捂着脸吐槽道。此刻的恺撒，正如他在仕兰中学初见陈雯雯的时刻。只不过陈雯雯捧着的是一本《情人》，而不是《现代诗精选》。
“恺撒，你平时还读中国古诗词吗？”
喂，面瘫师兄你完全关注错重点了，偏了1080度啊混蛋！
“你......哦，楚子航，我还记得。”
恺撒稍稍皱眉，朝自己的狮心会宿敌露出春风般的微笑。
“我正好想到呢，校内学生组织像之前那样彼此关系紧张，实在不应该。等和平后，我们组织一场大型联谊吧，联络感情。
其实合并起来也可以，叫学心会，狮生会，听起来也过得去。”
“求你了，恺撒，别说了。你像个假人。”
诺诺感觉自己的三观也随着恺撒一起在崩碎。
“什么是假呢？跟随自己的心，所行即是所想，不再逃避自己真实的内心，正视自己怯弱的一面......”
楚子航的面瘫症状，眼看就有治愈的迹象。
“这，这什么情况？！”
“你知道生命胶囊的，我给你也寄了一份。”
楚子航点点头。
“这东西的效果，我是经过多次临床实验的。但脑部没有经过人体实验，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生效。
现在看来，还是生效了的。恺撒撞击地面的那一下，脊椎有两节断裂，脑损伤极其严重，本来会成为植物人。
但他20小时不到就醒来了，基本脱离了生命危险。但出现了一些小......不太小的问题。”
楚子航：？
“有一些不轻不重的失忆症状，以及感知的钝化，这个都在说明书上写了，没办法的事。
但恺撒好像，貌似，大概被摔出了隐藏的人格。”
“隐藏人格？”
恺撒的心里，住着一个陈雯雯？？？
“其实，恺撒·加图索，是个兼职小说家。《DragonRaja》你可以读读看，文字相当细腻，情感充沛，尤其擅长感情和细节描写。
那本小说的主角好像是以你为原型来着。
总之，如果恺撒没有加图索家族的影响，在某个平行世界里，他很可能不是个领袖，而是个感情细腻的文青小说家。”
楚子航靠在墙边，觉得自己需要缓缓。
相比之下，罗隐接受起来就要快得多。熟悉楚子航后，就会发现冷面刀男是个暖心死八婆。
那么，隐藏面的恺撒是个文青，也没什么好奇怪......个锤子！
罗隐短短两天，已经接到七八十个来自庞贝的威胁电话。
内容大概是不治好我儿子，就准备好接受天谴的制裁。庞贝希望儿子自由，但他妈的绝不是现在这种跑错道的自由。
极短时间里，加图索家权力者们的心路历程就像坐过山车。
1月20日凌晨，看到可以直接进火葬场的恺撒，整个家族开始打乱。
当天深夜，恺撒在医学奇迹作用下苏醒，加图索家陷入沸腾。一批老人将恺撒神话，差不多能与被钉十字架的那位比肩，是天降救世主，一点不清楚是谁引发的医学奇迹。
而现在，加图索家内部又是另一番有趣的景象了。将家族交给现在的恺撒，基本等同于让加图索转行干慈善，还不如交给考不上美术学院的学生。
但不管庞贝怎么胡搅蛮缠威逼利诱，罗隐反复就一句话，“他至少还活着。”
走廊上，楚子航又看到了一个“死人”。他的导师，执行部部长冯·施耐德。
他坐在崭新的钛合金轮椅上，但衣服的右侧袖管，只有空荡荡的一片。
“教授，您？”
他的名字出现在阵亡名单上，后天就是合办的葬礼。
“我已经是个死人了。”
施耐德露出吓人的笑容，甩甩空空的袖管。
“本来就很难看，再难看一点也无所谓了。”
他的血统被海洋与水之王的龙血污染过。这和爆血不同，一旦公之于众，施耐德会在严密监视下度过余下的人生。
施耐德可以接受死亡，但他绝不会接受那样的结局。所以，他成了阵亡者。
撒玛利亚在这个过程中，提供了小小的帮助。
“我们商讨后，决定集中资源推动你上位。”
罗隐认真地说道。
“楚子航，尽全力成为执行部副部长吧。”
第三十六章 死战
“执行部目前没有人足以替代教授的位置，我们推测，接下来一段时间，部长的位置会被空置。
元老会将派遣一些武力派统管执行部，比如贝奥武夫那个又老又硬的。副部长的位置，则是你可以争取的。当前局面之下，我们很需要在执行部的影响力。”
“那我怎样配合？”
楚子航心里觉得这事不怎么靠谱，不过没多问。他有丰富的学生干部工作经验，估计副部长也差不了太多，大概。
“保持原来的风格就行，不必张扬。
在前天参与战斗的人们心中，化身为龙的你们都是英雄。我们要重点公关的，是不在场者。正常人对高度龙化现象心里一定是十分抵触的。”
因为与亚伯拉罕血统契相悖，长期以来，爆血这类技术一直处于灰色地带。是时候发生一些改变了，李雾月的突袭是个合适的契机。
爆血抵抗龙王的人如果能因为见鬼的血统契进号子，那罗隐这种龙骨美食家岂不是无期起步上不封顶。这不好，很不好。
十个世纪前，统万城。
新建的白色城墙下，一身黑衣的少年站在将军服饰的兄长面前，身后恭立着灰衣蒙面的家仆。
弟弟看起来大约只有十二三岁，身材消瘦，像是缺水的树苗。兄长则十分魁梧强壮，勃发着英武之气，脸上遍是连年征伐刻下的沧桑。
但兄弟面对面时，衣着朴素的弟弟却隐隐更加高贵，带着与生俱来的威严。
“兄长，我非人。此战我的相助，就当做这十几年的纪念吧。我是幼子，对外便称我病死罢。”
李元昊满脸惊悚地看着自己的弟弟李成嵬。他还有个秀气的名字，雾月。
他们兄弟间感情并不算特别深厚。不过在李雾月及冠前，李元昊常带着这个幼弟出猎，在落日平原上一同策马狂奔。
因为李元昊觉得幼弟毫无威胁。李雾月的母亲讹藏屈怀氏只是平民，而且他自幼病弱，常常数天卧床休养。
但在昨天和宋军的交锋中，这个“毫无威胁”的幼弟，弹指间屠灭了上百人。死者像割麦子一样成片倒下，无声无息中鲜血四溅。
在李雾月协助下，他轻松守下了统万城，并在敌军溃败途中杀敌无数。
白城墙的统万城，无论是军事意义或是象征意义，都十分突出，上百年来一直是必争之地。这座城在连年战争中多次易手，反复毁灭、重建。
关于李雾月实为妖魔的风言风语，早已有之。毕竟没人能十年毫无变化，始终一副没长大的少年样子。
“你真的是妖魔？”
那阵“妖风”不仅是敌人的梦魇，也成了李元昊的梦魇。神秘的幼弟若要杀他，可能只在抬手之间。
“这世上是有真龙的。而人与龙之间的仇恨，绵延数百上千代。”
李雾月的家仆解释道。
“无名，不必多说。”
李元昊揉了揉眼睛，顿时大骇。那灰衣的家仆揭开蒙面的黑布，露出一张覆盖青黑鳞片的狰狞面容。
那时的他，刚刚弃用了“赫尔墨斯”的名号，还不是弗里德里希或是林凤隆。他只是风王的仆从，“无名”。
李雾月不再多言，准备按计划前往中原地带。那里聚集着不少混血世家，还曾有过他兄弟姐妹们现身的记录。
至于流落西夏，被那个妇人收养，假称为生子，对他来说不过是又一个轮回的泡影。
李雾月已经习惯了每次从茧中苏醒时最初的茫然。每一世的开端，被他统一归入了记忆中的垃圾信息。
李元昊在警告性的龙威中冒着冷汗，眼睁睁地看着两条真龙离去，胯下的黑色骏马战栗着不敢动弹。
他脑中闪烁着各种景象。幼年时病弱的李雾月，少年时跟随他出猎的弟弟，战场上杀人如割草的妖风，与宋辽交战时的修罗战场......
“成嵬，停下！不管你是龙或是妖魔，你都是我的弟弟。”
李雾月惊诧地回首。李元昊并无龙血，却能克服龙威的冲击，这样的人很少见。
“是人还是其他，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天下，与谁共治这天下！成嵬，留下帮助我，让大夏的铁骑踏及天下！”
李雾月没有回答，直盯“兄长”的双眼，极盛的龙威掐紧了李元昊的心脏。
此时，这个野心勃勃的统治者，才有些意识到何为龙。大脑一片空白，两眼充血。而他来见李雾月前驱散了近卫，实在是愚蠢之极。
龙王打量着这个有趣的人类，脸上似乎有些笑意。
李雾月读着“兄长”的眼神。畏惧，后悔，庞大的野心。如果他看到任何令他不快的东西，就会让龙威压碎李元昊的心脏。
“说说你的诚意。”
“我以长子性命发誓，永不对幼弟成嵬刀戈相向，永不行暗中加害之事，苍天与历代先祖为证。
大夏从此尊真龙为图腾。成嵬你可以自由组织军队，我不过问，族内也绝不会有任何反对声。
只要你帮助我，用那些妖术征服这天下。”
“并未妖术，那名为言灵。”
李雾月朝林凤隆点头示意。计划可能要更改一下了。
“主君，他不可信。”
“杀他不过一弹指。”
李雾月并不否认。人类往往不可信，何况是这样野心勃勃的人。
“他对权与力的敬畏和渴望，恰如真正的龙族。这样的人，有合作的价值。”
......
“我们在边境的探子，全没了。一点讯息都没传回来。”
“近几年，夏人军队连战连胜。李元昊称帝后，锋芒更盛，连下瓜州、沙州，宋军无力支撑。”
1039年秋，苏杭。
两个儒生打扮的中年人外表平静，内心却已满是忧虑。
他们并不担心改朝换代。王朝换了名字，天下还是那个天下。他们忧虑的是更可怕的存在。
“伯衡，边境屡屡传来反常的消息。将士在夜里被妖术割破喉咙，雨时有雷暴伤人，时有带翼长蛇腾云。”
微胖的柳伯衡揪了揪胡子，感觉心里瘆得慌。
“混血种参战？还是说......”
“夏人那边，我可没听说过这么强势的混血种家族，能雷霆般杀掉我们所有的探子。”
“如果是通过天罗（血系结罗）搜寻，那这个人的血统相当之高。或者，夏国出现了一条古龙。”
素色长衣的女子突然出现在两人约谈的湖心亭，差点将柳伯衡吓得心脏停跳。
“老楚，我觉得更可能是龙。夏国没道理突然有能力组建出一支混血种军队，但如果是龙的话，就很好解释了。”
“修篁，你？”
“我去统万城一趟，确认那边的情况。这种工作，我去最适合。”
路竹，字修篁，在江湖上小有名字的仙人。其实来自屠龙世家。
“但那些探子都被发现......”
一脸沧桑的老楚颇为担心。他觉着还是一群人提着刀砍过去比较安全。
“我是专业的。就算是龙王，想找到我也不容易。”
路修篁话说到一半，在他人感知中就像消失在了原地。但她一直站在那里，没有丝毫动作。
她挺喜欢自己的言灵能力，能轻松塑造她来无影去无踪的高端形象，方便她扮成仙人骗钱。
老楚是个刀口饮血的狂人，平时却总像对亲闺女一样关照她。老柳胆小怕事，杀个麻雀都是难为他。
但老柳非常非常有钱。这趟去西北，路竹又能从他的金库里敲亿笔小小的差旅费。
......
大雪初晴。
洁白的雪地反射着晃眼的白光，寒风凛冽。
稚气未脱的少年一身毛皮华服，脸冻得通红，但他笑容灿烂。
因为李宁明在飞。柔和的旋风托着他的身体，在十数米高的空中飞翔。
风王之瞳这个狂暴的言灵由次代种施展出来，操作之简单像是小孩子的玩具。
李宁明是“兄长”的长子。和他的父亲不同，李雾月在这个大男孩的眼中看不到一丝权力燃烧的炽热。
他在战场上目睹了言灵的威力，从此赖在李雾月身边，天天让他教自己“仙术”。
可即使是龙王，也没有让无血统者安全成为混血种的办法，更别说是变龙。
最终妥协的结果，是让林凤隆陪他玩一会。
“叔，求你了，教教我这个吧！我就学一下试试，说不准能学会呢！”
李宁明很聪明，也称得上勤奋，热衷于阅读汉人们的书籍。但这个你真的学不会。
“你学不了。”
李雾月面无表情地摇摇头。数年过去，他依然是那副没长大的模样，未来还会如此。
光从外表看，李宁明倒像是他的哥哥。
少年又一次失望地离开，李雾月走向旁观的李元昊。这个父亲满眼失望，他的失望来自多方面。
“他不像我。他的眼里，没有整个天下。”
“国事近来如何？”
李雾月避开了这个话题。而李元昊的眼睛亮了起来。
“我们要改姓。抛弃被赏赐的姓氏，重立嵬名之姓。嵬名雾月，听起来还不错吧？
我不会称‘帝’。以后夏国的统治者，为‘兀祖’，意为青天之子......”
李元昊滔滔不绝地讲着，而李雾月没什么反应，一如往常。
这些都是毫无意义的东西。但人类总是会被这种无聊的东西束缚，连帝王也不意外。
“如果宁明不像你的话，在你死后，我会离开夏国。”
雪地中，兄弟俩停下了脚步。李元昊的手在颤抖。
良久。
“人真的不可能成为龙吗？”
“不能。也许曾经能。人终究会死。”
李雾月回答了兄长没说出口的疑问。
“那便离开吧，在我死后。带走你寻找和培养的人。”
龙王独自站在雪地中，略有些寂寥。
初代种之中，李雾月是最特殊的一个。他很强大，但也最孤独。
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的双生子去哪儿了。从很久前开始，对于自己的兄弟姐妹，李雾月就只剩下模模糊糊的印象。
他有时会怀疑，也许风王只有一个。他是黑王之外，世界上最孤独的生物。
所以，即便是对李元昊这样，彼此利用的“兄弟”，心里也不免产生了淡淡的情感。
“这个人类如今愈加愚蠢。贪慕虚荣，沉迷女色，渴求长生，猜疑易怒。这些皇帝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林凤隆低声评价道。
“不好用，就丢掉他吧。天空的族裔，从来不会被束缚在一地。”
李雾月在一瞬的茫然后，重新变得坚硬如铁。
深夜。
李宁明缩在被子里，兴奋得睡不着。他满脑子都是白天“御风飞行”的画面，这事他能记一辈子。
他竭力回忆着那些古奥难言的文字，却没有复原的办法。
兴奋过度的少年穿上暖和的皮毛大氅，溜出了屋子，来到白天时的雪地。
就在此时，李宁明看到了仙人。
那是个白衣女子，静静站在积雪的屋顶上。黑色长发扎着发髻，她的面容朦朦胧胧，白衣四周也像是笼罩着一层若有若无的雾气。
言灵·幽魂（鬼魂）。通过降低存在感、制造轻微幻觉、感知错位等方式，隐藏自身的存在。
对血统较低者来说，这个鸡肋言灵只能让他变成人群中的小透明。但在路修篁的血统加持下，连李雾月都没能发现她在统万城蹭吃蹭住，鬼魂引发的外在效果也要丰富得多。
她其实能将之进阶为更高阶的冥照，但隐身哪有现在这样逼格高。
路修篁如一片羽毛飘下屋顶，来到少年面前，示意他噤声。李宁明能看见她绝非意外，而是蓄谋已久。
“你，你也是......”
“定仙山路竹，字修篁。你可以叫我路大仙，呸，竹仙。”
定仙山什么的当然是随口胡诌的，她总不能说自己来自某某屠龙世家。
少年兴奋得不能自已，并未意识到，自己是路修篁选中的，接近李元昊的工具。
如今态势下，李元昊对龙王的态度不明，贸然接触风险太大。而这个没什么坏心眼的太子，则是很好的跳板。
“你可以教我飞天的那种仙术吗？”
“那个我不会，我师父没教过。”
她也希望自己能有两个言灵啊。
“但我会这个。”
路修篁将鬼魂全开，身体变得半透明，像是溶解在空气中，化为了真正的白色鬼魂。她在雪地上疾行，因为血统极高加上敏捷的步伐，如同平地飞掠。
“这个叫阳神，需要相当高的道行，能魂魄出窍日游。”
路修篁信口胡诌。她看着少年兴奋的神情，心里生出一分愧疚。被牵扯入屠龙战争，意味着性命之忧。
但她没有办法，屠龙者面对龙王永远是弱势方，无法顾及所有生命。
“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如果你告诉其他人，我就会离开。相对的，我会教你修仙。”
“我真的能学会吗？叔叔他说......”
路竹内心挣扎了片刻，吐出一个字：“能。”
......
“太子对龙族的兴趣，远超出预计。他的痴迷，甚至超过他的父亲。”
统万城外的据点中，柳伯衡日常愁眉苦脸。
他在据点设置了法阵，躲避言灵的探测，但面对龙王好不好使真不一定。
“我当初也想不到会这样。即使我后来逐步告诉了他真相，李宁明依然狂热痴迷于龙族血统。”
路修篁苦恼十分。
第三十七章 永恒
嵬名曩（nang，三声）霄，或者说李元昊，掀开遮盖尸身的白布，脸色阴沉得像暴雨前的天空。
医官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不敢言语。
白布下的尸身，皮肤龟裂，体表长着瘆人的鳞片，粘稠的黑色血液此时已经干涸。
这个暴起杀死三人的怪物，是当今大夏的太子，李宁明。
“太子在修仙时走火入魔，行气错乱而亡。如此记录罢。”
医官尚未反应过来，皇帝已经离开了。
李元昊看到那般恐怖的尸身，心里断了最后一分念想。他早知太子痴迷于龙，放任其变得愈加疯狂，最终吞服龙血暴死。
除了太子，因吞服龙血而死的还有上百人，他们都是失败的试验品。最好的结果，也只是变成凶暴的野兽。所谓跃龙门、化龙，不过是毫无根据的幻想。
那个曾经喜爱读书、天真善良的太子，何以变得如此疯魔，除了他自己外大概没人能说得清。
也许是因为和路修篁的接触，或许是因为被残暴的父皇强夺配妻时内心的怨毒，或许是因为本能中对权与力的渴求。
而在龙王李雾月的眼中，不论太子做了什么，都只是个笑话。
面色铁青的李元昊回到临时建造的行宫，驱散旁人。宫灯摇曳，人影在墙面上婆娑。
“出来吧。”
白衣带剑的路修篁从宫殿立柱后走了出来，心里是些说不清的情绪。
太子在疯狂中死去，部分是因为她的影响。但此刻，正是他们一直等待的时机。
“人与龙永不可能共享一个天下。人畏惧龙，又觊觎龙的力量，财富，长寿。
而在古龙眼中，人皆如草芥泥沙。如此以往，夏国必亡于龙。”
路竹毫不掩饰，开门见山。
在长久的历史中，像李元昊这样的统治者不计其数。他们最初只是利用龙类的力量，逐渐沉迷于对龙类力量的渴望，最终葬身于追求无尽权力和生命的美梦。
太子之死是个契机，也许能让这个统治者头脑清醒一瞬间，配合他们除掉李雾月。
“宋人，并不比龙族可信。”
“我们不代表任何王朝，我们中也不乏从夏国招募的人才。
陛下，您依靠龙族一统天下的那天，就是龙王反目杀死您的时候。到那时，举世再无人能抵御龙族的归来。”
路修篁语气低沉。他们最畏惧的，就是李雾月这般融入人世的龙类。
那些刚刚苏醒，便疯狂杀戮、向人类复仇的龙类，靠资源和人力总能填死。
但人心的欲望却是无穷的。渴望长生，渴望财富，梦想着天下地下唯我独尊。
李雾月绑在夏国的战车上，其力量逐年滚雪球式地增长。数百名混血种向他臣服，六条古龙齐聚一地，血徒（死侍）更是不计其数。
“杀了他，不计一切。这世上，不该有龙。”
这世上不该有比皇帝生来更高贵的存在。不该有生命享有他求而不得的长生伟力。
他曾以长子性命起誓，永不加害李雾月。但如今，李元昊的长子已然暴死。
李元昊靠在王座上，眼瞳中燃烧着某种可怕的东西。
路修篁说不清，是那个长不大的龙王可怕，还是此刻的皇帝更让她畏惧。
......
“河曲，河曲大胜！”
斥候跑进营帐，上气不接下气。
夏国军队败退，辽国大军正欲追击，战场上却突兴风沙。
那狂风将战马都吹得站不稳。黄沙掠过，铁甲锈蚀，人仰马翻。
辽军大乱阵脚，李元昊率兵追击，杀敌无数。
“有主上坐镇，自然不会败。”
林凤隆微笑回应，毫不意外。龙王独自屠杀一整支军队也不算难事。
他伸手接过斥候手上的信报。一柄刃面泛红的短剑刺破锦帛，深深扎入了林凤隆的胸膛。
与此同时，锋利的龙爪捏碎了斥候的心脏。
“开旗！开旗！”
斥候口中涌着鲜血，大吼着通知营帐外的战友们。
“开旗，镇邪！”
林凤隆飞出营帐，但庞大的炼金领域已经覆盖里，镇压着他的力量。
而诅咒的媒介，正是斥候以生命为代价刺入他心口的短剑。
微胖的柳伯衡左手持一块炼银令牌，右手高举刻录赤龙图腾的令旗，黄金瞳毫不避让地直视林凤隆。
绵延上百米的行军帐逐个掀开，露出其中事先埋藏好的炼金回路，彼此贯通形成水银之河。
“五雷猛将，火车将军，翻天倒地，驱雷奔云。对仗万千，统领神兵，开旗急召，不得稽停，急急如律令！”
楚琅拖着五十斤重的厚刃斩马刀，面如金铁。二十名刀客，五十名弓箭手，团团包围了林凤隆。
今日，不知会有多少人与龙埋骨此地。
......
1044年河曲大胜后，李元昊联合中原屠龙世家，埋伏龙侍无名。
一日后，伏击取胜归来的李雾月，惨胜。以法器镇压龙王，封于黑棺。对如何取胜的过程，则记录寥寥。
李元昊下令焚毁一切关于李雾月和其仆从的记录，配合世家屠灭军中龙类，将混血种收为己用。
1048年，昏庸无度的李元昊被次子李宁令哥所弑。太子依照夏国军中的习惯，割去了皇帝的鼻子。
李雾月缓缓合上书本。重读完几乎没有龙王痕迹的历史，他并无明显的情绪。
2010年11月底（入侵卡塞尔两个月前），被天基动能武器重创后，他来到了一个遥远而略显无序的国度，墨西哥。
伤势基本恢复后，李雾月一直在墨西哥国家图书馆中读书。
诺玛的能力再强，也不可能找到一只遵纪守法，易容后认真读书的龙王。
林凤隆被杀，猎人网半废，加图索家失控。一切又回到了起点，不，比那还差。
谋定而后动，这是李雾月的习惯。读书是了解敌人最快的手段，而他读书非常快。
中年地中海的图书管理员很多天前就注意到了这个奇怪的亚洲人。
他从不将书借走，每天都泡在图书馆里。
早晨，李雾月会挑选数本厚得像砖头的书籍，在无人的走廊里独自翻阅。第二天，他又会挑选完全不同的几本大部头。
他如同图书馆中的幽灵。从不与人谈话，行踪成谜，又经常冷不丁地在图书馆某处看见他。
无人知道他的来历，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装作在这里看书。
至于为什么是装作看书......他挑选的书涵盖各个领域，历史，物理，化学，社会学，表演艺术，生物学，心理学......
管理员弗朗哥寻思，这年轻人挑选的任何一本书，常人至少得花几年才能读透。遑论是横跨如此多领域，并且以不同语言书写的砖头书。
弗朗哥曾怀疑李雾月是偷书贼，但所有书都好好的，原封不动。
随着时间临近圣诞节，图书馆里读着逐渐稀稀拉拉，只剩下李雾月每天雷打不动地宅在图书馆里用时间零读书。
弗朗哥是个老光棍，平日里只有那么一两个狐朋狗友。日子久了，他莫名将李雾月当成了半个朋友。
李雾月像是在图书馆里陪伴他的幽灵。虽然从未和他交流过，但弗朗哥觉得这个人一定过得很苦。
沉浸在书中无法自拔的人，不是智者就是孤独者，或二者皆是。
平安夜，图书馆三楼冷冷清清。弗朗哥即将下班回家，陪着自己那只萨摩耶过圣诞节。
弗朗哥又看到了那个怪异的年轻人，他正有些出神地盯着世界地图。
管理员突然脑子一热，下楼买了了牛肉馅的Taco。鲜辣的红色酱料盖在熏牛肉粒和玉米脆片上，让人咽口水。
“MerryChristmas.”
弗朗哥送了李雾月圣诞礼物，一个正宗的墨西哥卷饼。
年轻人并未如他意料中那样，流下感动的泪水，只是用看弱智的眼神打量着弗朗哥。
李雾月：“那边有个读者在找你帮忙。”
弗朗哥回头，并没看到其他读者。再看时，李雾月已经像幽灵般消失了。
平安夜，弗朗哥在家中外貌欠佳的圣诞树树枝上，找到了一块手指大小的纯金。
圣诞节后，他再也没看到过那个亚洲年轻人，也再没有读者取下那些吓人的大部头书。
李雾月已经找到了他心仪的应许之地，在心中一一记下他要杀的人。
他是弃族的王。即使他孑然一身，同样所向无敌。在他死之前，他要这个世界天翻地覆。
罗隐破门走进ICU，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伊丽莎白·洛朗。
往日骚得无人能敌的老年靓仔，此时一脸安详地躺在维生舱中，处于入土的边缘。
这维生舱看起来很高级的样子，昂热全身贴着几十个电极，插着呼吸机和不少管子，在里面睡得很香。
如果依照陈墨瞳的灵视，昂热可能是帮绘梨衣挡下了龙王的致命一击。也不清楚他是怎么做到的。
从昂热独自无伤格杀林凤隆开始，罗隐就确信了这老头藏着大秘密。就算失去奥丁之力加持，林凤隆也绝不是什么好对付的龙类。
罗隐望向病床边面容哀伤的年轻校董，颇有些惊异于对方的美色。
伊丽莎白的穿着风格偏向复古，但雍容的黑纱长裙在她身上相当合适。淡紫色的礼帽边沿垂下轻薄的黑纱，少女精致又庄严的面部线条若隐若现。
不行，不可以色色。罗隐打消了脑中闪现的念头她是第二大校董洛朗家族的掌舵者，也是昂热最重要的后盾支持。
“节哀，节哀哈。”
罗隐和少女校董打了个热情的招呼，从风衣口袋里突然取出两支针剂。
懵逼的伊丽莎白根本来不及反应，罗隐一拳打碎维生舱强韧的外壳，两针扎在昏迷校长的心口。
先斩后奏才能提高效率。昨天罗隐带着八岐炼金阵来扫描昂热，差点被横着抬出去，那些老家伙还以为他想刺杀校长。
注射八岐药剂前，肯定又会要他提供成分说明和许多实验数据，接着就是一连串扯皮和各种破事。
罗老板作为一分钟几百万的男人，哪能把时间耗在这上面。破门而入，两针偷袭，一气呵成，完事收工。
ICU病房尖锐的警报声中，罗隐一个灵敏地小跳，躲过声音震耳欲聋的枪击。
静美的洛朗家主不知从哪掏出一把手掌大小的袖珍左轮枪，枪击了企图暗杀校长的歹徒。
“停停！你看看扫描图像，校长的心脏是不是在愈合！”
卡塞尔果然是个武德充沛的地方，罗隐面部肌肉抽了一下。
安保和医务人员跟随警报声闯入病房。伊丽莎白踩着鞋跟尖锐的银色高跟鞋，枪口对准歹徒，余光看向维生舱上的实时扫描图像。
确实在愈合，那速度快到肉眼可见。半分钟不到，昂热被毁损切开的心脏中，就生长出了细小的肌纤维，像是杂乱的缝线。
罗隐观察着伊丽莎白，女校董眼中的惊恐、担忧和悲伤不似作假。
昂热这老光棍倒下后，居然还有个漂亮女孩真心为他伤感，罗隐真没想到。换作是副校长，大概是没有这种待遇的。
“我来自撒玛利亚人，伊丽莎白小姐应该有印象。我们前几天还在商讨，关于支持己方入驻校董会的事宜，可惜还没机会线下见面细谈。”
两人互相上下打量着，都有些意外于对方的年轻。
“离开吧，是误会。”
洛朗驱散了赶来的安保人员，在手机上联络了她的精锐保镖们。姑且试着交流一下吧。
伊丽莎白手枪，朝罗隐伸出右手，洁白无暇的手套包裹着纤细修长的手指。
罗隐立刻与洛朗家主亲切握手以示友好。随即反应过来，他应该行吻手礼。
“诺玛，能给我们一点私人空间吗？”
“不能。”
你是谁啊你，就对本诺玛呼来喝去。
这个仇，罗某默默记下了。等我当上校董入手黑卡，没你的好果子吃。
伊丽莎白指令诺玛离开病房，等待着罗隐的下文。
“我为校长注射的药剂，你可以理解为具有微观修复能力的纳米机器，是一种特殊的炼金造物。它应该十分钟左右就能治愈校长，但对精神创伤没用就是了。”
“这算是争取洛朗家族支持的筹码吗？”
“这么说多见外。治好校长人人有责，是一个卡塞尔准毕业生该做的。昂热要是倒了，谁给我发毕业证啊。”
洛朗小姐严肃的脸色终于缓和。
扫描图像上，昂热的心脏终于完全愈合了。但老人没有丝毫苏醒的迹象。
罗隐伸手就开始晃动校长。装睡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