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亡龙
木制长枪吸噬着李雾月的血液，自带的领域完全活化。
银槲之枪，米斯特汀。
枪身上几片初生的嫩叶，**生长成玉石质感的藤蔓、荆棘，长枪被一团奇异的碧色光芒所笼罩。
那光芒充满着希望与新生，散发着与生俱来的高贵气场。
米斯特汀的枪尖直指奥丁的独目，但祂仍没有任何回应。
数千年以来，奥丁的行迹一直无法捉摸。
以林凤隆为媒介，李雾月与奥丁曾有过一些合作，比如猎人网。但二者的合作缺乏最基础的信任。
所谓的合作一直是奥丁在主导，李雾月甚至不清楚奥丁是何时接触林凤隆，又如何成功取得龙侍的效忠。
林凤隆死亡后，这种怪异的合作模式宣告破碎。现在的风王，只想得知他一直困惑、而奥丁一直回避的问题：奥丁到底是谁。
龙族的历史中根本不存在奥丁的位置。祂在最混乱的时代突然现身，从此战无不胜，无人知晓祂从皇帝手中继承了多少权力。
李雾月的威压不断上涨，权能仿佛无穷无尽。
罗隐难以判断，是风王之前仍然隐藏了实力，抑或是那把木枪在强化他的力量。
风王鼓动着狭长而有力的双翼，翼膜像风帆一样饱满。以他为中心，一场巨大的风暴正在成型。
狂暴的战场中心，此刻陷入了短暂的，诡异的宁静。
所有人都能清晰感受到上空那股汹涌的杀意，浓烈如老酒混着血水。
李雾月想杀了奥丁，全心全意，没有任何保留。他以米斯特汀为中枢，集中着自身全部的力量。
如若奥丁承认是祂杀了李雾月的双生子，并消除了那个龙王的存在痕迹，他将报以极盛的怒火。
"世界，真奇妙啊。"
这感觉太奇怪了。关键时刻，一个敌人暂时帮他们解了围。
与罗隐不同，康斯坦丁的注意力完全被那柄活化的木枪所吸引了。米斯特汀的灵，带有一股让他无比熟悉，又有些久远的气息。
康斯坦丁一开始并未反应过来，但随着米斯特汀的灵变得愈加强盛，他终于想起了关于那股气息的记忆。
在茧中沉眠时的记忆。
茧化是混血种绝对无法理解的体验。茧化是一场漫长的漂流，灵魂孤独地跋涉过黑暗的河水，没有尽头的荒原。
那感觉像是长眠，又像一场过程艰辛，内容冗杂的梦。灵魂一点一点，不可阻挡地被洗成一张白纸。
在茧中孤独，漫长的旅程中，一直有种若有若无的气息陪伴着他。那种感觉温柔而亲切，又让他敬畏。
米斯特汀，是用一截世界树树枝所打造的武器。而且，它发芽了，它在复活。
这不可能，绝不可能。世界树是唯一的。
庞大的赤龙眼神发怔，康斯坦丁想到了某种令他恐怖的可能性。
"赞美我王，毁灭即是新生，毁灭......"
苍白的风暴席卷着天空，风暴眼中透着一丝碧色光芒，那光芒无坚不摧。
独目的神灵仍然沉默。
奥丁举起昆古尼尔。肌肉隆起如山丘，张开的臂膀若一张大弓，狂暴的风鼓起身后的蓝色大氅。
"我想，这就是答案了。"
李雾月的低声满是肃杀，带着一股绝望的杀意。
米斯特汀的力量与巨量风元素混合，领域十数倍膨胀。他手中握着天灾，但那锋芒绝世的武器，又带有浓郁如早春的生命感。
奥丁魁梧的身躯向后弯曲蓄力，甲胄发出不堪重负的怪声。昆古尼尔表面的金色光芒慢慢褪去，露出不起眼的本体，一截缠绕着浓重死亡气息的枯枝。
"全体人员，就地避难！快躲！"
两把长枪外观近乎一致，形态一生一死，但都蕴含着难以估算的威能。
罗隐上一次感受到这种级别的威能，是诺顿释放的莱茵。
米斯特汀与昆古尼尔同时脱手而出，碧绿、漆黑的两条细线在天穹正中央轰然相撞。
武器脱手后，李雾月与奥丁都有些脱力，陷入了虚弱状态。
昆古尼尔携着至高的死亡指令，沿着早已注定的命运之线刺向李雾月的眉心，但米斯特汀的枪尖没有丝毫偏差地顶住了圣枪的尖端。
这一刹那，如同宿命的相逢。
两把长枪的碰撞点如同黑洞，吞噬着周围一切物质，声与光不复存在。元素被反复压缩、转化、爆发、排斥，最后形成一个元素的真空领域。
"真是核平的一天呢。"
罗隐将原界的领域撑大到极致，尽可能庇护更多的己方人员。
他无法判断，昆古尼尔无解的死亡宿命，能否被它的"克隆体"所破解。但罗隐非常清楚，大爆炸要来了。
碰撞还在继续，两把长枪都未产生丝毫位移，用自身狂暴的威能毁灭周围的一切。
米斯特汀突然开始剧烈的震颤，如同接近崩溃。但紧接着，昆古尼尔也开始同步高度震颤，发出极度压抑、肃杀的轰鸣声。
共鸣？它们产生了共鸣？
七宗罪的不同刀剑，炼金领域被激活后将彼此产生强烈的共鸣。昆古尼尔、米斯特汀产生了相同，但猛烈数十倍的相同现象。
不对劲，奥丁和李雾月有奸情？
罗隐只来得及在脑中吐槽一下，恍如灭世的炽白色烈光就吞没了一切。
通过那震耳欲聋的金属轰鸣，他知道两把作弊级武器还在对撞。
估计那些灭世级言灵也就这种程度了。原界的边缘在冲击中无比耀眼，而每次领域崩溃、再生的瞬间他都差点心脏停跳。
无尽的威能不分敌我地**杀戮。过度生长的海蛇在强热中表皮开裂，骨骼扭曲，直至化为灰烬。
彼此撕咬、吞噬的尸守和死侍在直觉作用下昂首看了一眼天空的方向，身躯缠绕在一起走向死亡。
强悍的英灵军团都在失控的碰撞余波中四处奔逃，寻找掩护。
性质不明的冲击持续了1.9秒，但给人的感觉，漫长得像从日出到日落。
余光依旧炽烈，闪得罗隐有点流泪的冲动。
模糊的视线中，两柄长枪已经失去了所有"特效"，朴素得像两根烧火棍。
两截树枝飞回各自的主人手中，四处生着裂纹，而米斯特汀表面的嫩芽和叶片此时都已化为灰烬。
米斯特汀的灵崩溃后，李雾月似乎无比虚弱，他体表的大面积灼伤愈合速度相当缓慢。
这把休眠的武器，吞噬了数千上万条灵魂才苏醒到之前的状态，此时再次死亡。洪都拉斯八成恶性黑帮分子的生命，都在一击中燃尽了。
风王与奥丁同时看向冰面上那条畸形的水龙，它已经不再活动了，身体的再生过程也近乎停止。
但其中既没有凝聚龙骨十字即精神实体的现象，也没有感知到茧的生命迹象。
李雾月的双眼中闪过一丝波动。他盯着奥丁的面具，那只诡异又满是威严的竖瞳，没有任何办法看清其中的灵魂，好像其中只是一具空壳。
劫后余生的人们有些缓过劲来，紧张地观察着李雾月的动向。
这场战争的天平正在左右摆动，而风王的行动可能一锤定音。
极度紧张的氛围中，李雾月发动时间零，自天空中消失不见。他离开了战场。
李雾月不会与混血种合作对抗奥丁，这些人类随时可能转而偷袭虚弱状态的他。
康斯坦丁满怀深意地瞅了罗隐一眼。您和风王的战斗方式，在某些方面有些相似啊。
奥丁将四处开裂的圣枪插到背后，从身侧拔出一柄极重的直剑，材质看上去像是钢铁。
四散的英灵们扇动双翼，飞至奥丁身后，重新组成军阵。
刚刚的对撞差不多将整个战场"剐掉"了一层，熔化的地面上到处是变形产生的凹陷。
近海的海水还在沸腾，泛着瘆人的暗红色，水面上漂浮着不明来源的尸体残骸，各种不明作用的器官。
余下的尸守军团正扭动着庞大的蛇身，游向1号平台。尸守之王与火龙英灵飞出海面，继续尚未结束的厮杀。
战争继续。但现在，奥丁暂时失去了祂无敌的圣枪。
青色极光在天际聚合变形，仿若一扇由光组成的壮观门扉。用英灵围杀康斯坦丁可能得不偿失，无龙骨可图的奥丁决定撤退。
冲天的赤龙拦在奥丁与英灵之间，而融合神圣、狰狞于一体的白色龙形，堵在了极光门扉之前。
罗隐一口吞下十倍剂量的龙王血清，心中充满着燃烧如火的勇气，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
奥丁不能动用昆古尼尔，此刻正是他罗老板重拳出击的大好时机。某龙王此时没心思评价此人突然膨胀的勇气，龙吼咆哮的暴怒横斩向英灵们。
此时的执行部指挥大厅中，替身罗影正一脸严肃地听着诸位大佬们分析战况，虽然此刻本部获取的情报几乎是零。
只有诺玛断断续续地能传回一些高糊照片和满是杂音的音频，而救援队伍距离战场还有十几海里。
"罗先生，诺玛报告，你刚刚动用了黑卡的最高权限。请问，您下了什么指令？"
黑卡权限拥有者彼此之间不能获取对方的信息，却能看到访问时间和记录。
听到范德比尔特长老的问题，罗影额头顿时冷汗直冒。他可没黑卡，他怎么知道自己下了什么令。
罗隐临时征用了诺玛进行指挥，一下坑炸了千里之外的替身。
"哈哈哈哈，我一直坐在这呢，哪有什么时间下令。说不定是数据出错，要不就是我的黑卡被偷了。"
......
仅仅10秒不到，罗隐就被砍得像即将下锅油炸的开花刀鲤鱼。
康斯坦丁独自抵抗着一群英灵的围攻，而罗隐独自与老仇人对砍。
很久没这么痛过了，身躯从上至下被剑锋犁了一遍，血液像不要钱一样往外飚。
但奥丁的状态绝不比他好。在龙王级别的战场上，天丛云绝对属于第一级别的武器。
它的性质很简单粗暴，但就是非常好用，每击中一次都是贯穿伤。
龙王的战斗方式与人类完全不同。他们的再生能力太强，除了昆古尼尔这种bug，"一击致命"纯粹是妄想。
罗隐的伪白王龙躯，奥丁巨大的人形身躯，都近乎完美，只有相对脆弱的区域，不存在致命伤的概念。
他们只是不停地以伤换伤，成百上千道伤痕深可见骨，崩碎的鳞片、炽热的龙血四向迸射，甚至包含着白色的骨髓。
罗隐是龙王级战斗中的新手。他的战斗技艺在人类中称得上高超，面对奥丁却显得十分幼稚。
厮杀的第14秒，罗隐在疯魔般的对砍中明悟了什么，彻底放弃了一切复杂的战术。
他一向喜欢多想，多计算几步，就能取得先机。但这种思路此时没用，只会将他推向死亡。
罗隐单臂护住头部，抛弃一切多余动作，天丛云不断刺击。
更快，更凶狠！每一击都要带着极限的杀意，撕碎对手的欲望！
黄金瞳中血丝密布，泛着血红色的光。
两个怪物从天坠海，又自海升天。
罗隐每刺出一剑，奥丁就能回以两剑，乃至三剑。但他的那一击，比连续十剑都更加凶狠。
对砍到最后，人与神好像拥抱在了一起，黑与白的剑不停穿透彼此的身躯。
第29秒，罗隐服下最后的一剂龙王血清，但对龙血之毒的压制作用已经降低到微乎其微。
手臂已经快没了知觉，只是机械性地继续出剑。他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时间，也许3秒，或是4秒。
见鬼，这可是最好的时机了。再想遇到这么好的战机，可能得100年后。
"系统，开挂啊！此时不开更待何时！"
罗隐在脑中大喊着。
【不会开】
不知是龙血的侵蚀，还是被屑系统气的，罗隐的动作变形了一下。
灼热的铁剑破开防御，削断了他左边的龙翼，罗隐顿时丧失平衡。
两剑再次穿透彼此的身躯，一同坠向地面。
康斯坦丁尚未脱身，行动组还在与英灵们苦战。三口黑剑飞刺向奥丁的后背，却在中途被言灵的光焰吞没。
重伤的奥丁，独目中终于出现了一丝人性化的表情。
你又输了。
你大爷的。再给他十秒，他就能捅死奥丁这混蛋。
意识模糊的罗隐突然感觉到胸口的一丝冰凉。刺身啊！他还剩一片刺身！
罗隐一口咽下冰蓝色的薄片，一股勃发的生命力涌入身体。
暴雨狂风般的连续刺击。
罗影一拳打碎了奥丁的破面具。
第五十四章 我不信
"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
罗隐与奥丁撞击在须弥座的甲板，钢铁地面深深凹陷。
全身飙血的罗隐左手死死按着天丛云末端，压着奥丁小山般的身躯持续后退，染血的白鳞右爪对着奥丁的脸重拳出击。
就在这里，击败祂！
连续重拳快得像钢铁打桩机，不停重击奥丁那张闪耀神圣光芒的面具，直到面具碎裂开来。
战斗形势逆转得太快，奥丁在罗隐回光返照般的狂暴攻击中被彻底湮没。
裂开的面具，露出一张满是白鳞和血污的威严面容，开合的鳞片中释放着极寒的气息。
神话中的霜巨人？
他们可能是最早的一批混血种，身高在龙血影响下数倍于正常人类。
奥丁面具在暴力殴打中破碎了近三分之一，神灵的伟力正被迫脱离着这具身躯。开裂的金色甲胄化为颜色晦暗的粗糙石块，染血的大氅变为枯黄的树叶碎落在地。
罗隐拔出天丛云，准备给奥丁最后一击，从燃烧的龙血中压榨出最后的力量。
不对，冷静。他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爆血状态解除，血统下降到次代种级别，猛烈透支后的虚弱感涌入每一个细胞。但血统的可控程度上升，罗隐恢复了言灵能力。
泡影的世界聚集着巨量水元素，在不停的破灭、再生中，化为无垠的海洋。
神光闪耀的昆古尼尔，停顿在罗隐背后，陷在原界缓慢前进。
如果慢了一步，此时的罗隐已经被捅了个透心凉。
人总是要经历伤痛（物理），才会真正获得成长。
第二个奥丁，第二把昆古尼尔。
奥丁不止一个，这罗隐早已知晓，他自己就曾是其中一员。
但昆古尼尔这种东西不止一把，这就有点不讲道理了。
罗隐，康斯坦丁，所有人，这一刻都陷入了疑惑，以及绝望。
难道奥丁真的不可战胜吗？
【昆古尼尔】
【昆古尼尔】
罗隐看向霜巨人背后的枯枝，又看看第二个奥丁手中的长枪，系统给出了相同的判定。
他心中冒出一股浓浓的惆怅与无力感。今日大概，命丧于此。
【昆昆......】
"喂喂，这咋还叫上昵称了？"
【识别结果更正。
不明级别炼金物品
幻想武器·圣枪形态
效果：未知
激发方式：未知
备注：赝品】
假的！奥丁居然会用心理战术！
罗隐眼皮狂跳，血压直线上升。幻想武器是什么鬼东西啊！
"撒玛利亚，启动3号应急预案！圣枪是假的。"
1号平台，关闭爆血状态的楚子航，正与自己的同行苦战。
君焰对君焰，爆炸对爆炸。
魁梧的英灵手持重锤和圆盾，在对轰的间隙中怒吼着锤击楚子航，黝黑粗糙的重锤重逾半吨。
楚子航眼前突然蹦出一则弹窗广告......全息投影形式的对话消息。
诺玛？不对，是撒玛利亚的消息。
"停止划水，用你的全力对抗第二个奥丁！不动手，我就强拆了你的老巢！你的傻弟弟也要完蛋！
圣枪是假的。"
这是，发错消息了？
累得快吐血的楚子航觉得自己老早就出全力了，而且他也没有什么傻弟弟啊。
耶梦加得大人此时正在计算逃跑路线，关于如何撬开一座尼伯龙根的大门，她是专业的。
收到消息的耶梦加得瞳孔收缩。
傻弟弟？完蛋，他真的不是虚张声势，他找到芬里厄了。
至于赝品圣枪，他会不会是在骗自己上去送？想用她耶梦加得大人来祭枪？
被昆古尼尔扎一下，那她可就凉透了，根本没有假死的余地。
"楚子航，你女朋友是......"
耶梦加得，裂开了。事到如今，只有上了。
正在奋战的楚子航突然大脑一阵眩晕，英灵的重锤敲击在格拉墨的剑身上，楚子航如一颗燃烧的陨石被打进了大海中，意识变得昏昏沉沉。
一望无际的大海，落日的光辉浸染着平静的海面。
他似乎站在很高很高的地方，比云层更高。他脚下的地面散发着金属质感的淡淡光辉，带有奇异的花纹。
云层中有什么极其庞大的东西在向他高速靠近，在海面上投射出一层阴影。
除非亲眼目睹，无人能描绘出那条大蛇的尊贵，祂那以身躯比肩山海的伟岸。
大蛇张开巨口，一片黑暗。楚子航全身血液沸腾，与火焰迥异的权能涌入他的身体，龙和人的血液灵魂，混合交融。
"师兄！"
看到楚子航坠海的路明非紧跟着跳进海水。
楚子航是个纯粹的烂好人，无限量地向四周发光发热。平时不知听过路明非多少深夜烂话，给他当过多少次知心姐姐。
路明非拨开身边的不明尸体奋力下潜，看到深水中正亮起一丝红光。
小路刚刚心中一喜，红光就变得越加灼目，范围越来越大。
我靠，水怎么有点烫啊。
路明非看清了光芒的真面目，那是海水中的一大团岩浆，咕嘟咕嘟地翻滚，蒸腾着海水。
高温岩浆包裹着模糊不清的人形，在热流的推动下冲向海面，扩散的余温将路明非煮到通红。
四大元素中，最稳定的地元素与最活跃的火元素绝对无法相容或转化，两者相遇必然发生剧烈的力量碰撞。这是炼金术中的常识。
但才智过人的耶梦加得大人打破了这一铁律，大地与烈火在楚子航身上以怪异的方式达成了共存。
体力即将告罄的罗隐艰难维持着原界的防御。这赝品，也没见它力量小一点啊！
2号奥丁以极致的速度向一旁闪开，一大团暗红色岩浆在祂刚才的站位爆破，熔化出一滩铁水。
须弥座上，站着一个活火山般的人，流动的岩浆层中隐约显现着一个扭曲的暗影。
极致高温的破坏力，无匹的威能，还有对力量的精准操纵。耶梦加得终于用出了一个压箱底的大招。
"又一个龙王？一定是幻觉吧？"
此刻，龙渊计划的幸存专员们已经麻木了。炸弹没剩下两三颗，弹药只剩常规子弹，勉强能做到掩护几个前锋。
如果这次能活着回去，这一趟足够他们吹一辈子。
2号奥丁用时间零闪躲着喷发的岩浆，寻找着对手的弱点。
三道岩浆柱交错着攻向奥丁，连奥丁的边都没擦到。但其中两道岩浆碰撞变向，又在半空中与第三道岩浆碰撞发生二次变向，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再次打向奥丁。
沉闷恐怖的岩浆喷发声连续不断，如同大炮齐鸣，四处流淌的暗**浆将世界渲染得仿若炼狱。
这个怪异的言灵半径之大超过50米，破坏力更是大得不可思议。
楚子航的身体远远达不到龙王级，耶梦加得想要速战速决。
蓝金色的幻影在岩浆中穿梭，奥丁决定进攻。
时间零加持下，数十倍密集的金色流星雨正面冲击着喷发的岩浆，神灵高举赝品圣枪向着楚子航冲锋。
而在楚子航的视角中，他一直意识昏沉，那只恐怖大蛇的幻影在他脑中萦绕。
对身体的控制若有若无，他好像在控制战斗，又貌似是身体自己在行动。在卡塞尔读了四年书，楚子航从未像此时这样困惑过。
耶梦加得从背后拔出面目全非的神怒之剑，格拉墨。
漆黑大剑吸噬了大量血液和灼热的岩浆，化为一柄造型狞恶的暗红色巨镰，表面还有尚未冷凝的地方，冒着岩浆泡。
岩浆怪人狂舞着灼热巨镰，与金色圣枪正面对攻。
真是赝品！
连番对撞后，岩浆巨镰严重损毁，但圣枪的炼金领域居然发生了波动。如果是昆古尼尔正体，连一丝变化都不会有，它是宿命与永恒的象征。
她居然能和奥丁五五开，这绝对是历史性的突破。
巨镰断裂的刀头重新凝聚成型，燃起来的耶梦加得开动楚子航，用漫天的岩浆雨湮灭圣枪的锋芒。
另一边，罗隐大受震撼。不愧是耶梦加得，根本没一句话能信。
罗隐用力掰动大腿和腕骨，强行将骨骼复位。低头看了眼腹部，惨不忍睹，他有点晕内脏。
希望修修以后还能用。
"嘿嘿嘿......"
他摆出街头斗殴般的架势，凶猛的右勾拳一击打歪了霜巨人的脸。
虽然累得快要晕厥，但此时停战的话就太可惜了。
"欧拉欧拉！"
小山般的霜巨人轰然倒地，罗隐的身躯有些晃动，但还是用天丛云钉穿了他的肩胛。
膝盖重重下压，听说这招能让人呼吸困难。
"虽然不知道你能不能听见，但是......我期待这一刻很久了。
我知道这样杀不死你，但至少让我解气一下吧。"
左勾拳，右勾拳，摆拳，刺拳......
奥丁面具失去了所有光满，变成树皮一般的材质，碎成一地。
庞大的霜巨人倒在地面没有声息，不知道是挂了还是休克。
罗隐瘫坐在甲板上，有种强烈的，想要睡觉的欲望。人类依然是有极限的啊，他也只能到这一步。
如果现在罗隐身旁蹦出一只高阶死侍，他就嗝屁了。
霜巨人英灵，成功回收概率为0。
2号奥丁望向天空。混血种英灵减员两人，死于那个过度危险的言灵。珍惜的微型三代种英灵已经死亡，火龙英灵还未战胜尸守之王。
没想到，这次陷入泥潭的会是自己。
时间零状态中，2号奥丁极速脱离了楚子航的领域范围，朝着远海极速飞行。
青色极光在海上凝聚出雄伟的门扉。迷幻的光芒中，隐约透着阿瓦隆岛摇曳的影子。
"王与王的战争，唯有死亡可以终止"，这种诡异习俗的根本成因，在于初代种都拥有结茧的能力......
奥丁不会让军队无意义地葬送在这里，这次已经无法杀掉可能阻碍祂踏上王座的角色了。
悲怆的轻歌声在天海之间响起，那是召集军队，回归英灵殿的号角。
巨大的火龙痛苦地嘶吼，挣脱了尸守之王小黑的纠缠。以被撕扯掉四分之一翅膀为代价。
英灵们在一瞬的茫然后，同时开始咏唱高阶言灵，在言灵光焰的掩护中飞向英灵殿大门。
全身湿漉漉的路明非扒着甲板。路鸣泽靠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
得，这就收工了。啥也没捞着，还把宠物弄丢了，亏麻了。
痛，心里痛。
"你能不能打赢他？"
"如果圣枪还未投掷出手，奥丁算是个强大的对手。现在嘛......也就是比一般龙王强点的程度，哥哥你随手就能摁死啦。"
"1/4，清理掉奥丁，还有其他怪东西，救下所有人。"
"哈？"
路鸣泽差点从沙发上摔下来，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我能看出奥丁是个极强的对手。师兄师姐他们，老韩，绘梨衣和她的老爹，这里的所有人，努力到这一刻很艰难。
现在是重创奥丁的最佳机会，这次交易，是值得的。"
小魔鬼沉默了，小问号在两眼中直冒。
生意开张确实很值得庆祝，但这种开张方式透着极强的诡异感，很不对劲。
哥哥，居然主动出击了。小魔鬼使劲揉了揉脸。
"你确定？"
"确定。但有个要求，别让其他人认出我。这对无所不能的魔鬼来说应该不难。"
"顾客的需求嘛，使命必达！"
路鸣泽乐呵起来了。管他呢，开张了就是好事。
"Somethingf，100%融合，8倍增益。"
路鸣泽从柔软的沙发上站起，像小天使一样拥抱向哥哥。
"哥哥，你真的变了。你以前没这么糊涂的。"
"你再骂一句......"
路明非深深呼吸，将狂风吞入双肺。
睁眼，黄金瞳无声点燃，如不灭的烛火。强壮魁梧的身躯进一步膨胀，一片片黑鳞和骨刺破出皮肤，表面泛着华美而尊贵的流光。
人和龙，天使和恶魔，少年和恶鬼，扭曲又完美地融合于一体。
当他张开漆黑如冬夜的龙翼，王座的威严像熔铁一般浇筑在这狂龙的躯体上。
路明非，或者路鸣泽，舒展着身体，用甲板上碎裂的弹片熔炼为天羽羽斩和布都御魂。
这个生物身上的一切元素，都是如此威严具足，蕴含着神性与魔性，除了他的头部。
那是个坚硬的加菲猫头套。看起来毛茸茸的很可爱，但其实比钢铁还坚硬。
"为什么会是这种东西啊！"
"哥哥你不是很喜欢那部无厘头电影吗，《破坏之王》。说着烂话的男主角戴着喜感的加菲猫头套英雄救美，事后没能让女孩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真有你的。
加菲猫头的黑龙踏碎地面，在空爆中飞向海上的奥丁。
"芝麻关门！"
极光门扉剧烈波动，极力支撑着自身的存在。
"芝麻关门！"
青色极光破碎，阿瓦隆和英灵殿的幻影随之消失。
甲板上躺尸的罗隐，正在飞行追击的康斯坦丁，看着天空中奇怪的喜剧角色，不知该说些什么。
第五十五章 两军
路明非的超能力，难道是变成加菲猫头黑龙？
那个怪东西的身份并不难猜，不是路明非就是芬格尔，这两人铁定有问题。
而芬格尔正在划水，不知道是不愿还是不能暴露底细。所以天上的那个只能是路仔了。
在高天原（神葬所）看到冰海铜柱表碎片上的留言后，罗隐对路明非的身份有不少猜测。
归来的黑王，猎人网的"太子"，假死的白王，甚至是奥丁、世界树......但现在他这种形象，多少有点猎奇了。
"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
路明非在心中不停大喊，将专属于他的怪言灵四处狂丢。
无论轻伤重伤，昏迷休克，还是伤残大失血，只要是还剩一口气的伤员，都被强行奶了回来。
这样的奇景不能称为医学奇迹，简直是时光倒流。
罗隐看到一条胳膊自个从海水中飞起来，朝伤主身上接了回去，接着修复到完好如初，差点把眼珠子都瞪出来。
再联想到路明非体内那种奇怪的生命力，实锤了，就是你没跑了。
融合状态的路明非飞过罗隐头顶，加菲猫头套的眼珠中反射出小魔鬼的光芒，飕得一下就飞了过去，见死不救。
"加菲猫给我也来一下啊！你这是赤裸裸的歧视！"
罗老板再起不能，继续在甲板上躺尸，龟速修复着花洒一样的身体。
一把黑剑穿过破烂的衣服将他捞了起来，像是捏着猫猫狗狗的后颈皮，快速飞向后勤小组的驻点。
......
不妙啊，这太不妙了！
耶梦加得感知到身后那种让她熟悉又畏惧的恐怖气场，仿佛被一桶冰水从头浇到了脚。
这种级别的存在为什么会现在出现，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绝对是比奥丁还恐怖得多的生物。这种精神领域，虽然在强度上有差距，但在性质上与黑色的至尊太像了。
现在认错还有机会吗？
"是风王先动的手，我和傻哥哥只是路过补刀"，这种理由能起到一丁点作用吗？
即使进化为海拉，也不一定能在至尊面前自保，现在这种状态对上祂绝对是死路一条。
耶梦加得大人想到那段不怎么光彩的历史，瑟瑟发抖。但加菲猫只是朝楚子航挥了挥剑，招呼了一下：师兄我们一起去揍奥丁啊。
路鸣泽倒是挺想在这里顺手结果了耶梦加得，但哥哥不可能接受这种屠龙方式。
路明非飞在前方，身后是沉默且疑惑的康斯坦丁和耶梦加得。
康斯坦丁很想询问加菲猫的身份，但终究维持着诡异的沉默。
"强者与弱者的身份，在权与力的游戏中总是突然互换。很有趣，不是吗？"
低沉的男声透过加菲猫头套，变得更加低沉且模糊。
尼伯龙根·阿瓦隆的通道被强制关闭，奥丁与英灵军团失去了退路，同时也没有了获得增援的可能性。
两方在寂静中对峙，没有一方率先打破紧绷的氛围。
奥丁的独目隐约倒映着那个充满喜感的加菲猫头套，金色面具上竟然表露出一股嘲讽的意味。
藏头露尾，没有凭依的幽灵。这种东西也想登上唯一的王座吗。
伪圣枪发出神圣的金色光芒，奥丁化为蓝金色的幻影，怒吼着刺向路明非的心脏。
......
青色极光大片地崩溃消散，须弥座平台上的霜雪正在消融，海水也慢慢变回正常的色泽。
康斯坦丁和楚子航还在与英灵们缠斗，但"主将"的战场即将分出胜负。
加菲猫果然是元素的绝对掌控者，2号奥丁超高倍速的时间零被禁用，双方必须以龙躯和武器的强度决出生死。
胜利的天平不断在朝加菲猫倾斜，他的再生能力强得发指。
天羽羽斩、布都御魂都已在碰撞中断裂，仅剩下半截剑身，但伪圣枪的炼金领域也无以为继。两方都是"假货"，无法完美应对龙王级的战斗。
让罗隐没想到的是，2号奥丁的身体能力正在随时间下滑，奥丁那种独特的精神力量也变得虚弱。
这种现象给他的感觉，怎么有点像是"电量不足"？奥丁2号机没充满电就到处乱跑？
路明非扔掉报废的双剑，龙爪、骨刺、牙齿同样是致命的武器。
大脑中不知从哪涌出极端的暴虐、愤怒，驱动着他毫无顾忌地使用着各类野兽般的凶狠攻击，每一击都饱含着碾碎对手的残暴欲望。
他似乎很熟悉这种战斗方式，说是经验丰富也不为过。
龙翼发力，钢铁般的肌肉纤维释放出狂暴的力量，凶悍的下劈正中伪圣枪的中段，奥丁像一颗炮弹飞向下方的楚子航。
加菲猫毫不停顿地向下俯冲追击，楚子航在右臂凝聚出固体般的岩浆团。上下夹击，彻底终结这个对手。
伪圣枪的炼金领域在重击下崩溃，金色流光随之消退，变成一团没有固定形体的熔融金属。
那团不明成分的金属重新冷凝成型，变成一把样式简单、气质清冽的长刀，表面沁出春雨般的水滴。
御神刀·村雨。
意识浑浑噩噩的楚子航此刻突然清醒了，各种记忆的碎片涌入他的大脑。
被卤大肠辣出的眼泪，雨水狂流的气味，那段循环播放的爱尔兰曲调，反复消耗又刻录的记忆磁带......
某根断了很久很久的风筝线，两端的线头再次冒了出来，重新打上了死结。
"爸爸？"
但耶梦加得大人已经杀疯了，岩浆重拳毫无保留地糊在2号奥丁的正脸。
面具裂开的一角，露出一只中年男人的眼睛。痛苦，迷茫，挣扎，以及浓烈的思念与哀愁。
耶梦加得紧跟着一记左勾拳，正中楚天骄的股部。此时的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揍谁。
楚子航终于挣脱了特殊形态的精神束缚，奋力冲向奥丁，挡在突进的路明非之前。
三个人毫无防备地撞在一起，在甲板上滚动起来。
"等等！"
御神刀穿过楚子航的腹部，而男孩龙化的利爪死死扣住奥丁面具的边缘，以这一生最大的力气拼命掰动那副见鬼的面具。
"停停停停停......"
路明非尚未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奥丁面具下是个有点帅帅的中年大叔，而楚师兄好像管他叫了一声爹。
如果刚刚他手快了那么一点，可能就重大事故了。
岩浆层正在消退，慢慢露出楚子航的身形，要命要命。
"快给他也套一个！"
"好的，这边收您1/4。"
"你大爷的！"
路鸣泽随口调戏了一下哥哥。嘭得一声，第二只加菲猫诞生。
两只加菲猫一左一右压制住奥丁的身躯，爪子扣上奥丁面具的边缘，手指关节在极限发力的状态下发出瘆人的声响。
"啊啊啊！！！"
那一声细微的声响，仿若天籁。奥丁面具，咔哒一声掉落在地面。
真的是他。
这一刻对楚子航来说太过漫长，这个男人的再现让他有些难以置信。
路明非捡起地上的奥丁面具，拉着楚子航就跑，而楚子航单手抱着自己的亲爹。
这里不是演大团圆的合适场所，万一身份暴露可就完蛋了，开除人籍。
躺尸的罗隐一脸懵逼地接收了奥丁面具和面色惊恐的中年大叔。加菲猫版楚子航只给了他一个口型，让他照看一下自己的老爹。
天空中，英灵们好像通过不明方式接收到了什么指令，突然向四面八方逃窜。
现在是追击的好时机，但路明非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正在像烈日下的海绵一样飞快缩水。
"喂，这怎么回事？"
"不是你让我停的吗？"
"天上还有那么多呢，继续啊！"
"1/4，请。"
"淦，退钱！"
"交易是顾客您自行决定终止的哦，造成的损失与本魔鬼无关。这边不支持退款的呢，亲。"
两只加菲猫头的小龙人在甲板上狂奔，以最快速度消失在其他人面前。
两人对视了一眼，很有默契地分道扬镳，各自跳进了海水。
七八分钟后，面瘫挣扎着爬上了甲板，而路明非抱着一块船体碎片，划着水游向驻点。
罗隐面部肌肉剧烈抽搐着，很难绷得住。您哥俩的不在场证明不能说是勉强敷衍，只能说是和完全没有差不多。
现在只剩下康斯坦丁还有远程追击的能力，但愿他能多猎杀几个英灵吧。
三天后，满身绷带的罗隐抚摸着手中的村雨。他从楚子航那把这东西借来了，一旁还有接近损毁的另一把村雨。
这东西，着实有点意思。
根据考证的结果，无法找到村雨的铸造者，也查不到它真实存在的痕迹，仅在一本小说中有过记载。
它居然是一把"幻想"的武器，存在各种不同的形态。而御神刀是它最基础的样式，类似于未激活的七宗罪。
楚子航的村雨似乎是无法激活的，经过试验，没人能激活它。不清楚是绝对无法激活，还是有其他原因。
但楚父的村雨不同，罗隐和康斯坦丁是可以激活它的，而且形态各自不同。
罗隐试着喂了村雨一口血，刀身吸收血液后，进入熔融金属的状态，延伸变形。
村雨先是变成了天丛云的外形，看起来锋芒毕露，但并不具有绝对的"剑"之概念。
当他持续灌入血液，投入自身的精神，村雨又发生了新的变化。它转化成了一面宝石色泽的圆盾。
"啧啧，其乐无穷啊。"
罗隐琢磨着，这把刀或者说幻想武器，简直是重度中二病患者的终极福音，中二快乐刀。
它虽然不是特别强大，但却能根据使用者权能的性质，以及内心的幻想，幻化成各种外形、各种性质的武器。
只要肯用心开发，这一把刀就能cos出几乎所有酷炫中二的刀剑武器。
嗯，首先要捏出一把造型酷炫的狰狞大刀，再给它加上流淌的诅咒黑炎......不行，打住，炎魔刀什么的只是初中生级别的爱好。
说起来，有个忍者也能将背后的两把刀激活成传说中的武器。罗隐摸着下巴，脑中浮现着不少有意思的猜测。
"别玩了。都这样了还敢放血，好好躺着休息。"
苏茜的声音不大，但罗隐还是老老实实地放下了村雨。
可恶，等他恢复好了，一定要大玩特玩。这东西就是快乐源泉，奥丁居然只想着拿来玩黑心战术。
"楚子航他老爹怎么样了？"
"老样子，没恢复记忆，心理年龄像个纯情少年一样。不过对楚子航很亲切依赖。"
一番斟酌后，他们共同隐瞒了楚天骄的存在。
潜伏的S级专员，言灵时间零，内容不明的秘密任务，交给奥丁的神秘手提箱。
而且经过反复确认，楚子航确信那个手提箱的表面，是一棵全盛的世界树。而非卡塞尔的校徽，半朽世界树。
这其中存在的疑点太多，里面大有猫腻。楚天骄的归来如果让太多人知道，大概率不是什么好事。
反正那天乱成了一窝粥，电子通讯全断，没有任何影音记录。绝大多数专员甚至无法还原战争的完整过程，在报告里稍微做些文章再简单不过。
"对了，楚子航说他有很重要的事要商讨，忧心忡忡的。"
罗隐基本猜到了楚子航忧心的事。九成九是关于耶梦加得。
如果换成是路明非，这次之后或许还能忽悠忽悠，日子继续过。但严肃认真的面瘫就不怎么好忽悠了。
罗隐坐上电动小轮椅，开着轮椅在基地中漂移过弯，跑去和面瘫谈心。
就是不清楚，楚子航现在推测出多少事实了。难搞啊，他身边怎么都是这种大龄问题儿童。
楚子航看到罗隐到来，面色严肃地关上房门，房间里的气氛有些沉凝。
"老楚他今天怎么样？"
"父亲他在休息，他的精神状态一直不好。我根据医生的建议在和他试着多交流，但愿能有效果。
其实能再见到父亲，我已经很满足了。"
楚子航的面瘫脸十分憔悴，不清楚是因为照顾楚父，还是担心其他东西。
"罗隐，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拜托你。接下来的话我应该只会对你一个人说，或许会告诉师妹她，我不太确定。"
罗隐深深叹了口气。
"你说吧。"
"罗隐，我可能是个龙王。我是未觉醒的大地与山之王，耶梦加得。"
罗隐一口气没喘上来。
第五十六章 问
"嗯嗯，你继续，我在听。你是怎么得出这种结论的？"
罗隐按着下巴，努力憋住笑。他不能笑，笑起来全身都会痛。
面瘫并不在意罗某的怪异表情。不能第一时间接受这种猜测很正常。
"事实上，我记不太清那天具体发生了什么，记忆中只剩下一些模糊的画面。
但能确定的是，我用出了不同于君焰的未知言灵，大脑中像是同时存在两个意识，并且在战斗中出现了关于一条大蛇的幻觉。
那条大蛇的身躯庞大得像通天的铜柱，北欧神话中最符合这一描述的是尘世巨蟒耶梦加得。
在秘党的记载中，历史上未觉醒的龙王常被误认为混血种或一般人类，他们在觉醒前可能表现出完全不同的权能形态，作为自身的伪装。
我几乎完全符合这种特征。"
罗隐摸着下巴，觉得他说的好像有点在理。
"那你的父母呢，怎么解释？"
"龙王拥有催眠类的言灵能力，小范围地篡改记忆并不困难。而当记忆的真实性受到质疑后，一个人很难确信自身的根源和过往。
除开记忆，想证明'我是我';，其实是件极其困难的事。"
沿着这个问题继续想下去，将会陷入无止境的哲学迷思。不仅仅是身份，甚至会开始质疑自身是否真实存在过。
卡塞尔三好学生，屠龙先锋队队员楚子航，发现自己可能是条龙，的确会饱受自我折磨。
"你提到，龙王拥有通过修改记忆忽悠人的能力。那么有没有可能，你才是被忽悠的一方呢？"
"不太可能。那需要长期影响我的记忆，并且不被我察觉。一个龙王一直游荡在我身边，我想不到做出这种行为的动机。"
确实，耶梦加得大人轻易就做到了其他龙王做不到的事。
罗隐拍拍楚子航，给他看撒玛利亚终端上的消息记录。
"停止划水......"
"楚子航，你女朋友是......"
这两条信息，他好像看到过。发送时间应该是在战斗白热化的阶段。
楚子航打开手机，却没看到这两条信息，它们被删除了。而且他的相关记忆也受到了影响。楚子航的表情发生了一些奇妙的变化。
"老楚，我以前和你讨论过关于龙族内部立场的问题，不同龙王对人类和同族的立场可能完全相悖。
处理有的问题，适宜将龙族作为一个整体去分析，有的问题则不适合。"
罗隐抛出的话头，让楚子航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康斯坦丁，呃，他是名副其实的光杆司令。我不确定全世界剩下的火龙还有没有两位数，想要统治世界的话，着实有那么些难度。我们之间存在合作的根基。
相比之下，奥丁绝对是战争中强势的一方。圣枪、英灵殿、可能无所不在的尼伯龙根，几乎让他立于不败之地。祂似乎与人类、龙族之间都存在矛盾。
风王对于秘党毫无疑问是持彻底的敌视态度，双方结怨已久。李雾月这次对奥丁的攻击，隐含的信息挺有趣的。
水王我不太确定，似乎是特殊的存在......而山王，嗯，老楚你应该知道骑墙派。"
"嗯？"
"自身实力不足，没有特别宏伟的计划，只想在席卷世界的潮流中幸存下来，条件允许的话也想捞点好处。
这种势力的第一要务是找到合适的藏身地点，同时抬高自己的身价，努力获取能要挟他方的筹码。
在两边摇摆不定，等到胜负即将揭晓时才最终下注强者。等战争结束后继续混日子。"
罗隐说的每一句话，都好像一把插进耶大人心口的冷刀子。
回顾这次苏醒以来的种种宏伟计划，称不上天衣无缝，至少也算是千疮百孔。
龙骨龙骨捞不着，自个被家臣偷袭丢了躯壳，现在傻哥哥那边好像也出了问题。
耶梦加得往洒下的大网中瞅了瞅，发现只剩下楚子航这最后一条鱼。虽然这独苗品质挺不错。
罗隐手机上收到多条来自夏弥的消息，让他不要激动，再瞒一段时间。
但问题在于这是只面瘫，又不是那台憨憨吐槽机，能在明知自己有大问题的情况下继续欢脱的大学生活。
"喏，就这次附身一下，都让老楚产生杀身成仁的觉悟了，您这样早晚得出大事。
况且经常催眠也对脑子不好，别哪天整成老年痴呆。"
罗隐耸耸肩，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他决定把这只屑龙王给卖了。
"老楚，你不是龙王。你是龙王蛋的容器，人形海马爸爸。你是龙王耶梦加得的孵蛋器啊。
'一个龙王每天游荡在你身边';，也不是不可能。嗯，你自己体会一下。"
有些心虚的罗老板重重地拍拍满脸写着困惑的楚子航，将借走的村雨塞进他手里。
全息投影装置启动，蓝色光点凝结成女孩美好的外形。她头顶上的一簇呆毛一抖一抖的，好像感应到了什么危险的讯号。
"罗隐，你知道这件事多久了？"
楚子航冷硬的面部浮现出大团黑线，黑得和锅底差不多。
"没多久，就比你早一点，一小会。哈哈哈，我伤挺重的，先回去养伤了。你们俩慢慢聊啊。"
罗隐全速发动轮椅，一溜烟地离开了事故现场。施耐德教授同款轮椅，质量就是好。
如果换作是昂热，此时很可能会切腹。但楚子航应该做不出这种事，应该做不出吧......特别是他才刚找回弄丢的老爹。
希望他能丝滑地接受事实。其实很多人会觉得，只要长得好看就能接受，也就是颜性恋。
不过往前追溯一下，文艺作品中也有许仙这样的反面教材。
罗某跑路后，房间里的尴尬和疑惑指数一路上升。此刻毫无疑问是楚子航一生中最魔幻的时刻。
如果坚持他最初的猜测，夏弥其实是龙，很多让他迷惑的问题全都说的通了。
"是妖怪，不是软妹子。"
夏弥轻声说道，眼神有些飘忽不定。
逸散的蓝色光点附着在女孩白皙光滑的小臂上，化为一面面雨滴形的小盾。
"算啦，都还给你好了。"
夏弥突然一巴掌拍在面瘫的额头，大记忆恢复术！
记忆的长河飞快向前追溯，回到仕兰的校园，光影摇曳的电影院，蓝色的水族馆，那间散发着木头气味的老房子。
最终的画面，是一对年轻夫妻牵着小男孩的手，在黄昏余晖中走向游乐园的大门。
幼年楚子航板着脸在舔冰淇淋，无人照看的小女孩坐在游乐园长椅上晃着小腿，淡金色的瞳孔中倒映着那根看起来很好吃的芒果味冰淇淋。
真是有够漫长啊。
"刚刚说到哪了？哦，那个红发日本女孩重创了怪物海龙，奥丁突然袭击，可能是想夺走那条古龙的尸体。
接着水下就飞出一条纯金属大红龙，他和奥丁开始对砍。由于二者都是危险目标，我们没有第一时间采取行动。"
"布鲁斯特专员，你的意识是否清醒？"
"完全清醒，先生。"
老贝奥武夫揉了揉自己硬得像石头的脸，觉得脑仁子生疼。这次他应该亲身参与龙渊计划的，那样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两眼一抹黑。
执行部笔录室中，这一代的年轻维格拉夫正兢兢业业地做着记录。这个一丝不苟的男人不同于薇拉，是个一心奉献于屠龙事业的苦修人士。
两人背后，已经堆了一大箱任务笔录了。
"布鲁斯特专员，继续你的陈述。"
维格拉夫将冒着一杯热气的浓缩拿铁推向对面戴着银色十字架的布鲁斯特。他是龙渊计划生还的本部37名成员之一，最近突然对信仰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红龙与奥丁实力相近，但奥丁将那片海域与不明的空间相互联通。"
"尼伯龙根。"
"是的，一座仿佛从神话中搬出的岛屿，美好得像一副油画。接着就出现了大约二十个血统极其高贵的龙类，还有巨型海蛇和数不清的死侍。"
通讯到此就中断了，每个人的描述都差不多。
"另一支军团出现，诺玛称它们为尸守......"
......
"我被一只死侍的爪子穿过身体，左小腿也在战斗中骨折。但当那只加菲猫飞出来的时候，我的伤全好了，但变得非常困。"
"是我理解的那种加菲猫吗？橘黄色，喜欢吃千层面的那只？"
"对，没错。就是一只有龙翼的加菲猫救活了我，同事说他击败了第二个奥丁。"
布鲁斯特专员将一张素描交给维格拉夫，画上的诡异生物栩栩如生。
老贝翻动着一叠素描，形象都差不多。得，又疯了一个。
"通过诺玛发出命令的那个声音，你能回忆对比一下吗？"
维格拉夫播放着罗隐的声音样本，让布鲁斯特对比辨认。
"我不确定，有点相像。现场当时一片混乱，不太能听得清楚。"
"OK。谢谢你的配合。"
维格拉夫与专员握手告别，脸上满是熬夜工作的憔悴。
"哦对了，两位有兴趣了解一下我们的信仰吗？"
走到门口的布鲁斯特转过身来，从口袋中掏出造型极具艺术性的微缩神像。
漆黑如夜的双翼低垂收拢，仿佛受难的圣子。加菲猫的大眼睛中透着悲悯的神情，长长的胡须如同苍老的智者。
"飞天猫龙教，目前只有不到200名同好。愿飞天猫龙大人将生命赐予我们所有人。"
老贝奥武夫差点心肌梗塞，鳞片在应激反应下一抖一抖的。
"我们是屠龙者！什么猫龙神，机甲赤龙神，你们信这些的混蛋都该受到长老团的审判！"
冷静，冷静。维格拉夫稳定住怒吼的贝奥武夫，让他收着点龙威。
"有没有可能是集体幻觉？阿瓦隆出现后，他们都经历了相同的幻觉。"
贝奥武夫缓缓摇头。
"根据对须弥座平台的勘验调查，不可能。那里像是被核子武器洗过一遍，残留着数十种不明生物的骨骼残骸。这不是幻觉能做到的。"
两人转动白板，上面是9个重点目标。
克系水龙，奥丁，赤龙，阿瓦隆，尸守军团，风王，白龙，岩浆人，加菲猫龙。
维格拉夫的第一猜测是人之常情，这种数量的龙类多得像世界末日一样，很可能是幻觉。
"我能确信，罗隐就在那里。而且他有可能就是其中一员。"
"但我们没有证据。"
罗隐知道会有很多人怀疑他，罗影的替身障眼法没什么大用，况且他在紧急之中犯了使用黑卡权限的低级错误。
但没关系，他想要的只是个挡箭牌罢了。只要没有确凿证据能证明他在须弥座，罗隐就将一直装傻下去。
贝奥武夫越发头痛。他周围全是装傻的货色，罗隐，昂热，庞贝。这些人都知道些什么，都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这样下去，秘党绝对要完！
"还有日本分部的问题。分部长源稚生，上杉越，上杉绘梨衣都是高危言灵持有者，其中那个女孩的言灵可能已经超出'高度危险';这个范畴了。
整个分部的血统传承，可能都存在问题。"
老贝看着维格拉夫，两眼中转动着大大的问号。你告诉这个，有什么用吗？
"你觉得，我们现在有硬实力以及时间，对分部进行大调查吗？"
"没有，家主。我们目前内忧外患，不能把资源浪费在这里。"
"所以，对分部那边，该表扬的表扬，该感谢的感谢。面对这样恶劣的环境，我们不能冒险失去盟友。"
贝奥武夫深呼吸。日本这块地，好像和他们家族天生犯冲。
"那条古龙的尸体，分部要多少？"
"30%。"
"给35%，另外派遣人员协助他们做好善后工作。"
老贝并不是像刻板印象中那样，是个只认死理的莽夫。他毕竟和昂热是同龄人。
打发维格拉夫去工作后，老贝久违地从办工桌抽屉里取出一盒古巴雪茄，稍有犹豫，又放了回去。愁啊。
贝奥武夫靠上椅背，从白板上取下目标"白龙"的素描，放在满是皱纹的手上仔细打量着。
会是你吗？
等等，就算是罗隐，他现在又能做什么？
秘党到底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种鬼样子，真他妈见鬼。
或许早在末日派诞生时，秘党已经走向衰败，这几十年来不过是虚假的繁荣。
这领导他是一天也不想干了。老贝从椅子上一骨碌爬起来，他要去找昂热。
第五十七章 树
“咔！咔！咔咔咔！”
斩击碰撞的巨响让人牙齿打颤，听起来有些像用厚实斩刀剁切兽骨。
罗隐找少年宫剑圣特别请教了神奇的砍树机剑法，只为对付眼前这一小截开裂的枯枝。
他之前已经动用了切割机、激光、高温、强酸强碱等破坏性手段，但都没能从昆古尼尔的枪身上取下任何样本。
即使用上无往而不利的天丛云，依然没能给这截破树枝造成任何损伤，当然天丛云自身也没被磨损。
上次见到这么反常理的造物，还是面对圣骸的时候。罗隐本以为圣枪的材质和奥丁面具差不多，看来是他幼稚了。
没人会不好奇昆古尼尔的秘密，掌控这种武器等若于手握几乎所有生命的生杀大权。
但用血液，炼金阵，炼金药剂还有其他奇葩东西轮番上阵，枯枝仍然毫无反应，搞得罗隐都想泼它黑狗血试试。
康斯坦丁尝试用绝对的燃烧概念把它扬了，失败。罗老板则突然奇想，准备试试把昆古尼尔埋土里浇浇水，看看能不能像李雾月那把一样冒点芽。
这样反复折腾了几十个小时，他们终于心有不甘地将昆古尼尔封存收藏。
虚假的炼金大师才会给炼金物品添加复杂的设备锁，真正的炼金大师比如诺顿，向来是不上锁的。
至于新缴获的奥丁面具，霜巨人脸上那张差不多全毁。楚天骄那张由于是被硬掰下来的，保存得相当完好。最妙的是，这张面具中似乎还残留着一小部分奥丁之力。
罗隐准备找个良辰吉日，将之大卸八块，琢磨清楚面具的结构。
龙渊计划收获颇丰。除开昆古尼尔和奥丁面具的残骸，还有四个英灵的高阶炼金武器。
不知名的英灵们已经全部入土为安，秘密在公共墓园立了假名的墓碑。这些高阶混血种的身体对龙族基因研究来说价值颇高，不藏好点很可能被挖坟鞭尸。
罗老板虽然热衷于压榨价值，但尚未没品到从死人身上继续压榨。众所周知，死侍都是活的。
尸守之王小黑在东京基地中沉眠“待机”，身躯需要进行大修补。其他九百多条幸存尸守被罗隐埋进了芬里厄的窝，霸占了镰鼬族群的两个窝，但愿短时间内不要出现意外。
临时安置计划翻车的概率，取决于大笨龙对游戏的沉迷程度。
水王的血肉样本也是重要收获。虽然外观相当抱歉，总归是初代种级别的血肉样本。海洋型人造龙躯的性能可以由此获得显著提升。
但最为重要、昂贵的收获，无疑是水王的茧。
康斯坦丁拿着一颗深灰色的石球，放在眼睛前仔细观察，分析茧表面的色泽和每一道纹路。
龙王一脸问号地看向罗隐，这就是你说的，水王之茧？
康斯坦丁越看越不对劲，这东西算不算是活物都很难说。等等......
“这个球，它为什么底下缺了一块？”
龙王指着茧下方平滑的切面，更加困惑了。
“一不小心摔地上了，没想到磕得挺整齐的。老康，茧之前不是现在这种外形，具有极强的生命力和进攻性。现在变成这样了。”
如果茧没问题，罗隐肯定会藏得好好的，不能让康斯坦丁看见。
“我看不出生命迹象，可能孵化失败了？没看到龙骨凝结，而且给我的感觉也不太对劲。”
“感觉？”
“你不是纯血龙类，所以没有这种体验。高阶龙类彼此之间，光是近距离共存，就会产生极其强烈的吞噬欲望。
即使是同族和血亲也不例外，那是根植于血脉的，对力量的渴望。”
罗隐的三观大受震撼。
“那你们以前开会的时候，岂不是感觉像个大饭局？”
康斯坦丁无所谓地耸耸肩。
“不同物种很难理解彼此的思维习惯。饕餮，也是龙族的原罪啊。
这个球没让我产生任何吞噬的欲望，感觉吞了也没好处。就一个大石疙瘩。”
他已经不属于四大君主了。
黑袍人的话，罗隐记得很清楚。现在这种变化，很可能也是他的手段。
现在他有两种选择。
第一，直接摧毁茧。降临者似乎很重视茧，茧大概是祂计划的重要一环。这无疑会招致对方的报复，而他捞不着什么。
第二，继续将这枚茧作为筹码。就算不能交换回初代种的龙骨，茧也是牵制对方的重要筹码。
看来，这个石疙瘩得在他这里长期收藏了。
“对了老康，我想问问关于冰海铜柱的事，你肯定亲眼见过的。”
龙王有些诧异地放下了灰色石疙瘩。
“你突然对这个有兴趣了？想去做考古？”
“因为看到一些奇怪的东西，很在意。”
康斯坦丁搓搓手指，朝罗隐比了个数。
人类社会，可真是个罪恶的大染缸啊。真怀念以前的阿康。
罗隐摆着一张痛苦面具脸，点点头。
“混血种所说的冰海铜柱，可能特指至尊树立的那些铜柱，位于北极圈附近。
这类东西其实挺普遍的，每座龙族城市里都有，形式大同小异。高塔，巨碑，圆柱方柱，除了用于记录也是权力和荣耀的象征。
柱和门是龙族城市的地标。根据血脉尊卑的不同，柱和门的规格、材质都有严格的规定。严重违背规定的，遭到处刑也不是不可能。”
“你们这也忒封建了。”
“那不然呢？以血脉联结的龙族不搞封建，只有采用奴隶制了。”
罗隐心中开始长草。
“那黑王的铜柱记录了什么？就书写历史吗？”
“记录，不是书写。”
康斯坦丁露出神秘的笑容。
“至尊的铜柱记录着一切。那些铜柱高耸过云，注视着世界的每个角落。它们自动观察，自动记录，将海量信息通过炼金回路的方式储存在铜柱内。
那是神迹般的技术。至于铜柱表面刻录的龙文，一部分是由铜柱自动生成的大事记，其余则是由神官书写。”
罗隐听完康斯坦丁的解说，有些发怔，思维飘到了不知哪里。
注意到老康奇怪的眼神，罗隐才回过神来。
“您继续。神官书写的是什么呢？”
“神官整理和修饰铜柱记录的海量信息。铜柱的记录是机械的、固定的，神官刻录的龙文则形式丰富。
他们使用诗歌，史诗等各种体裁，而且包含评价性质的内容。
最关键的是，神官其实是可以刻录虚假内容的。铜柱只记录客观观察到的信息，神官修饰改编后的版本可能失真，甚至正好相反。
当然，一般敢这么做的神官下场都不好，喂鬼齿龙蝰算是善终。”谷
“我记得，龙族的大神官，是白王？”
“没错。白王被处决后，就由一批神官团负责了。虽然他们没惹出过什么乱子，但铜柱的象征意义，在白王死后下降了一大半。”
显然，冰海铜柱对白王叛乱的记录语焉不详，而且大量记录与目前发现的事实是相悖的。
神官团在白王被处刑后，对铜柱的“历史”进行了大范围的修饰。
罗隐又沉默了一阵。他很少像现在这样思维混乱过。
“康斯坦丁，白王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才叛乱的？”
“自不量力地想推翻黑王吧，也有可能是因为对混血种的态度分歧。具体大概只有白王自己才清楚了。”
“这说不通。白王应该最为了解黑王的强大，王座和命哪个重要，祂不会弄不清。至于对混血种的态度，白王怎么会因为这种次要问题赌上性命呢？
因为嫉妒？我也无法理解，都当了那么多年二把手了，突然就想不开了？
白王到底为什么叛乱，祂需要一个极强的动机，去推动祂打破数千上万年的平衡，将龙族文明推入全面战争的火堆。
还有，你知道白王的真名吗？”
康斯坦丁狠狠地抹了把脸，麻了。见鬼，他为什么从未想过这种重要问题？
这不正常。难道他受到某种言灵影响了吗。
罗隐打开全息投影，放出深海高天原的视频和图片记录。
“血雨从天而降，悲哀的钟声响彻世界......新世界的至尊，路明非？”
康斯坦丁的声音变得十分犹疑。
“我没读过这段。我通读过冰海铜柱上关于叛乱的记录，里面绝对没有这些。
记录只有描述白之王的暴虐和贪欲，在权力的诱惑下，化身为蛇诱惑信仰不坚定的族裔，欺诈最早一批的混血种。
这不是冰海铜柱的碎片。”
“高天原，是白王建立的城市之一。而这两块碎片，收藏在高天原的黑塔中。
而白王，曾是负责监督铜柱刻录的大神官。你没联想到什么吗？”
康斯坦丁立刻意识到了罗隐的意思。冰海铜柱的内容是可修改的，而这两快是白王记录的版本。
它们被刻录于白王战败前，没有经历过后续的修改。
这些信息要么是白王的谎言，要么，这才是原始、真实的版本。
“白王叛乱的动机，有可能是这个吗？”
罗隐点在那个男孩的名字上。
“你让我缓缓。”
康斯坦丁抓着头发，感觉自己的龙族历史认知算是完蛋了。
“第二个问题......”
“别问了。”
“你们怎么杀死黑王的？”
“不知道。”
“你们自个杀的，你们不知道？”
“我们应该杀不掉至尊，但他确实死在了那一天，并且预言了自己的归来。”
黑王是如此强大，连被秘党戏称为零代种的白王，都没能对他本身造成致命的威胁。那场叛乱中，真正严重受创的是整个龙族文明。
“他是至尊、至力、至德的存在，以命运统治整个世界。能杀死黑王的，只有新的黑王，或者黑王自己。
战争中，你们中有新的黑王吗？奥丁虽然强悍，但也没有像记载中的黑王那样神乎其神。”
“没有，就是靠群殴。”
眼尖的罗隐注意到，康斯坦丁的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你有什么东西在瞒着我。
“那为什么不考虑另一种可能性呢？福尔摩斯说，当排除了所有其它的可能性......”
“只剩下一个时，不管有多么的不可能，那都是真相。我听过这句话。”
“你是在柯南里听滚筒洗衣机说的吧？”
“绝对不是。”
罗隐无视了康斯坦丁的辩解。
“所以，黑王之死的根源，就是剩下的那种可能性。杀死黑王的，是黑王自己。”
“扯淡！”
康斯坦丁下意识拍了下桌子，但罗隐的扯淡猜测却像电光击穿了他的思维。
“龙族文明最核心的哲学，毁灭即是新生。死亡和茧化，战争后的和平，灰烬中生出的植物新芽。
说到底，谁能完全弄清尼德霍格那种生物的思想呢？祂是那样古老且孤独。
自杀，陷入沉眠，也不是那么让人难以接受，不是吗？”
康斯坦丁彻底麻了。他现在感觉天空中徘徊着名为尼德霍格的幽灵，那双湖泊般的黄金瞳正注视着自己的不肖子孙们。
这，非常不妙。
“北欧神话中，巨人尤弥尔被奥丁杀死，尸身化为新的世界。中国神话中也有盘古为开天而身死。
我觉得挺有趣的，似曾相识的感觉。或许尼德霍格毁灭了自身，想要创造出什么。但计划出了点小意外。”
康斯坦丁脸色发暗，带着十分诡异的心情与罗隐匆匆告别。
他决定放弃思考，继续埋头铸造更优秀的龙躯。卡塞尔装备部有个有意思的项目他挺感兴趣，混合动力，比如新阿尔文号使用的核动力舱嵌合爆发性的炼金阵。
罗隐独自静坐在办公室中，在电子屏上勾勾画画。
白王叛乱，路明非，奥丁，黑王之死，被篡改的龙族历史。这一切好像正串成一条暗线，帮他勾勒出完一幅完整的龙族往事画面。
主线任务，收集所有冰海铜柱的碎片。这可不是一步明智的棋。
“老实交代吧，你和那根柱子是什么关系？”
【我是龙语解析系统】
“你送我的第一件礼物，是永久的回忆。它也可以拥有另一个名字，不变的历史。
对于能够篡改记忆和过往的敌人来说，它是克敌制胜的利器。
记录能力，解析能力，齐全的龙文。我给你一分钟的时间，给我老实交代。”
【......】
第五十八章 变！
“你究竟是什么，其实不重要，而且谜底的选项并不多。首先你是个精神体，其次你相当了解龙文，且想要寻找破碎的冰海铜柱。
有意思的是，直到这么久之后，你才终于暴露出这个目标。
真正重要的，是你的目的。为什么选择我，你的目标又是什么？”
【巧合】
罗隐摇摇头，他不相信这种理由。换种问法吧。
“你什么时候寄生在我身上的，在我血统觉醒的时候吗？”
【出生之前】
罗隐：？
出生之前，你丫难道是寄生在我的老父亲身上？
好像也不是说不通。由于他爹血统稀烂到了一定程度，于是系统决定重开。
连续一个多小时，罗隐用了各种方法套话。他能肯定这位大爷就是在装傻。
“你给了我很多很多帮助。没有你的话，我现在可能还在给装备部投简历，攒钱开自己的工作室。
但你不交代清楚自己的目的，我是不会去收集铜柱碎片的。”
【做下主线任务，没坏处的】
“不做。”
今儿个咱就这么耗下去吧。否则放任下去，系统就是颗定时炸弹。
【那我关机了】
罗隐抱着双手，态度高冷。
他已经是个独立、成熟、强大的老板了。系统那点功能，不要也罢。
【我真关了】
“我做，但只能做一点点。我可以把余钱投入搜集铜柱碎片的任务。”
罗老板依然维持着高冷的态度。挂，还是不能丢的。
新装修的豪华办公室里，罗隐喝着草莓牛奶，揣度着系统的规划。
冰海铜柱的本质，与秘党的理解存在巨大的偏差。他当初上课的时候，单纯将之理解为具有象征意义的装饰物。
但它实质上却是最顶级的炼金造物。诺顿也就图一乐，炼金术巅峰还得是黑王。
观测记录一切，并自行归纳化简，相当于一台外接巨量监控装置的超级计算机。
罗隐有理由怀疑它的功能不止于此。一台坐拥无限信息和极强处理能力的机械，预测未来并非难事。
他想到了诺玛，撒玛利亚，辉夜姬。殊途同归的发展思路。
大神官白王是这套记录系统的管理员，但拥有最终编辑权的是黑王。白王去世后，神官团继承了管理员权限，并进行了大规模的删帖。
等等，白王真的死了吗......
罗隐的表情变得有点古怪。这帮子龙王之间的破事，好像和网络口水大战异曲同工。
黑王大概率拥有奥丁那样修改“世界线”的能力，再加上对历史的最终编辑权......这可不就是万恶的管理员吗。
嗯，先摸鱼一段时间，再动用大敷衍术。拖到下个月，随便找点方法糊弄一下系统。
就这样愉快地决定了。
“打！”
竹剑当中劈下，毫无拖泥带水的动作赏心悦目，杀气氤氲在剑风中。
如果蒙上眼睛，她大概会以为对面是个虎背熊腰的沙场将军。
双手两把竹剑交错回旋，弧度干净漂亮，如同旋风掠过秋日的梧桐。
苏茜处于攻势，而酒德麻衣则防御、闪躲，以柔韧性极强的身躯施展出熟练的卸力招式。
苏茜的喊声带着狮子般的侵略性，像把沉重的铁锤。
平时没什么人能陪她练剑。罗隐在这方面长期偷懒，他热衷于用更好的装备碾压对手。
大总管奥莉薇娅，她相当怕疼。其他人的身体素质不达标，容易在常规练习中重伤。
楚子航倒是个很好的陪练，可惜她不在狮心会很久了。
“打！打！”
吐气发声，能调整出剑的节奏，也是集中精神、强化气势的好方法。
酒德麻衣挡住苏茜的直刺，但却没办法在暴雨般的剑势中发出反击。她得承认，这个女孩是这方面的强手。
很难相信，这种简洁、果断的招式是通过卡塞尔体育课和自身练习，在两三年里形成的。
空气扭曲了一瞬，长腿忍者“融化”在了空气中。
道场四面飞起柳叶形的黑面小刀，高速围绕着中央的空间旋转，如同角斗场的铁笼。
习惯于战斗的人，不会因视觉的影响而慌乱。
竹剑碰撞的声响，地面的凹陷方向，气味和受力的角度，足以支撑出剑的决心。
苏茜一剑横斩。范围大，却会影响重心，暴露弱点。
紧跟着斜上撩，角度和力量完全自直觉而出，毫无偏差地挡住了忍者的突袭。
......
“就到这里吧。”
苏茜收剑，擦去汗水。持续发力的肌肉有些泛酸。
“放弃你的打算。你赢不了我，更不可能生擒。当成剑道同好之间的友谊赛就好。”
苏茜启动戒律炼金阵，压制了冥照的大部分效果。酒德麻衣没好气地露出身形，略有些手抖地放回竹剑。
“血统上我略微占一点便宜。关键在于，我们没收了你的手机。
冰水，冰啤，可乐？”
“Beer.”
苏茜小冰箱中拿出一罐冰镇黑啤，扔给她的“囚犯”。
“你们想关我关到什么时候？”
“没多久。某人说关太久会很麻烦，但立刻放走你，你肯定会回去参与一些黑暗的计划。
紧闭你一小段时间，可以帮助我们建立一点优势。”
“斤斤计较的混蛋。”
两个打手靠在木制的摇椅上休息，喝着冰啤，几束阳光透过高处的通风窗，光影在竹地板上婆娑。丝毫看不出她们彼此的身份差异和怪怪的气氛。
酒德麻衣用余光打量着苏茜，试图寻找偷袭的机会，一转攻势。但这女孩真的有点强。
而苏茜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忍者的大长腿上。真的有这么长吗，坐下来后好像更明显了。您倒是注意下自己的国籍......
“杂鱼为什么自己不过来？”
“他觉得从你这不太可能获得什么有用信息。原话是，‘她们就像落入传销魔爪的小白痴，无法维持独立思考的能力’。所以我就过来陪同行玩一玩。”谷
酒德麻衣默默攥紧了拳头。偶尔靠运气赢了一局，竟然这么嚣张。
“那你们呢？我做过你们的背景调查。
罗隐只是个血统返祖的幸运儿。奥莉薇娅出身于一个普通混血种家庭，父母分别从事工程和考古。
而你，被卡塞尔学院捡漏后才觉醒血统，之前十八年估计连刀剑都没握过几次。你觉得这份工作有前途吗？”
苏茜耸耸肩。他们确实没啥名门出身，也并非苦大仇深或者怀揣改变世界的理想。
但仅仅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们还挺强的。
“我念书的时候一直是三好学生。哦，你应该不知道那个......”
“我见过的。思想品德好，学习好，身体好。学校会发那种蠢蠢的劣质红色奖状。”
“你还挺了解的嘛。高中时的我有点近视，不喜欢与人说话，爱好是戴着厚片眼镜在最后一排偷偷看书，把小说夹在课本里。
但大学后，我想试着换一种生活方式。趁着脑袋发热的时候，撕裂以前的生活。这份工作，目前来说挺让我开心的。”
酒德麻衣看过苏茜以前的照片，情报是忍者工作的基础。真是判若两人。
“你想过老板的最终目标吗？你们向往着什么样的未来。”
苏茜沉吟了一会。
“不知道，可能是成为混血种的老大，然后收割很多很多的钱吧。这没什么好担心的。
‘我是人类的儿子，血统不过是用于追求目标的工具。谁因为血统而自命神明，谁才是无可救药的蠢货。’
这是我们闲聊时说的，我们没什么分歧。”
龙血只是工具吗。酒德麻衣倒是希望事情能有这么简单。
“我的过去没什么秘密可言，但我挺好奇你的过去。我们查不到你的底细，按说你这样的美人应该留下过很多记录。
你是个忍者，然而在风魔家和所有知名的忍者派系中，都没有酒德麻衣这个人的记录。”
“相较于令人厌恶和无趣，我倒是宁可选择无趣的过去。”
酒德麻衣的眼神有些晦暗，沉默了一会。
“你想过，混血种真的是这世界上一支强势的种族吗？各支混血家族喜爱宣扬混血种的荣耀和强大，但我们是否真的有那样强大。
血统，是礼物，还是一项无法逃避的诅咒。”
“或许不是。混血种的数量很少。”
“龙血是好用的工具，而在很多人眼中，混血种也是好用的工具，甚至是稀世的财富。像是色彩浓郁的名画，或者漂亮的瓷器。
拥有强计算力的混血种是天生的摇钱树，能隐身的混血种可以被训练为不留痕迹的刺客。
容貌靓丽的个体可以做豢养的宠物，生命力强大的个体是可以任意折磨的试验体。
龙血藏着长生和力量的钥匙，有些人会毫不犹豫地犯下世上最残酷的罪行，只要能戴上尼伯龙根的黄金指环。”
酒德麻衣喝了一大口微苦的黑啤。她很少会对人说出刚才的话。
苏茜整理了一下沾着汗水的发丝。她很少去思考这样的问题，因为她不会有那般的经历。
她，罗隐，还有卡塞尔的所有学生，他们都是幸运儿。他们被秘党吸纳，又凝聚成强大的团体。
剑御则是个强大的攻击性言灵，世界上没多少人会蠢到打她的主意。但在秘党还有其他混血种组织看不到的地方，散落着大量孤单的族裔，发生着很多事。
“你不想让我们查到你的过去。它并不美好，是吗？”
苏茜意识到，酒德麻衣可能是不太幸运的那一批。
“和美好完全不沾边。康德说，道德要求人类，可将同胞作为目的，而不能仅仅作为达成目的的手段工具。
但可能，混血种并不完全在人的范畴中。我们在灰色地带。
那段记忆，对我来说最美好的事，是一段旋律。
用两根手指吊在悬崖边，极力蜷缩着身体，每根骨骼慢慢酸痛到麻木。附近传来断断续续的乐声，很拙劣，可能是某个躲在荒郊偷偷练习的初学者。
每天训练的时候，都有那段旋律。我用它催眠自己，音乐停下前，我绝不会落下悬崖。
后来我知道那是三味线的声音，那首音乐是《伴随着你》。”
“所以你去了东大的音乐系？”
“在大学浪费了四年。那里到处都是旋律和特立独行的创作者，我顺便抓紧时间谈了一打或者更多的男友。
在有限的时间里就要尽情享受，享受结束就是工作时间了。”
酒德麻衣的表情带着满满的怀念。东大的校园生活练就了她成熟的海王技能，从此在交新男友的路上无往而不利。
“那你的老板还算不错。”
“他很麻烦的，随心所欲地将各种匪夷所思的任务甩给你，整天神神秘秘地谋划着自己的神秘计划。”
酒德麻衣小小吐槽了一句。
“但能有那段大学生活，还是很感谢他。”
“那么，你们的老板，祂又向往着怎样的未来呢？”
苏茜的两眼中满是认真，让酒德麻衣无法搪塞欺骗这个女孩。
“整个世界。一个新的世界，对我们来说更好的世界。”
苏茜摇头。
“这不是什么好词。世界只有一个，新的意味着要毁掉旧的。”
“有些目标，可以为之付出任何代价。”
剑客感受到了一种深深的隔阂。她们之间存在着某些不可调和的分歧。
苏茜走到房门前，按下大门的机关。钢铁墙壁向两边移动，露出一扇大落地窗，材质是单向玻璃。
“你们把我关在一所学校里？”
“罗塞尔学院。相比于学校，我更想称它为一个临时庇护所。客观来说，它的教学质量确实不太行。”
酒德麻衣观察着来往的学生教师，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对头。比如几个学生过度发达的二头肌，还有化学老师大臂上的龙纹身。
“你们的学生，感觉挺能打的。”
“我只能说，他们拥有特殊的文化底蕴。”
教学楼中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是黑烟和混乱的叫喊声。
“你这兔崽子！居然敢偷玩学校的龙息瓶！
我这个体育老师来代炼金物品常识课已经很生气了，你还想拖延我的下班时间吗！
给我记住这一拳的痛，好好反省错误啊你个混蛋！”
一声巨响后，墙面好像开裂了。大概是她的错觉。
“你可以继续被关在这里，或者去代学校的音乐课。之前的老师受了一些意外伤。”
“刚才那是？”
“那是我们优秀的体育老师，你们也许会合得来吧。
你懂的，这是君子协定。放你出去后，我拦不住你提前逃跑。
你可以认真当两周音乐老师，或者立刻逃走。但那样我会看不起你。”
第五十九章 故人
“人质已经开始备课了。第一周串讲古典乐史，第二周介绍日本民族音乐。
她给我的感觉还挺专业的，希望教学效果不错吧。”
还真答应了啊，出乎罗隐的意料。
他这破学校最好的教育资源，居然集中在体育课和音乐课上。是衡水看见了会震怒的配置。
“效果那肯定好啊，教室必然节节爆满。但学生是不是冲着知识来的，我就不太确定了。
套出什么情报没？”
苏茜思索了一下。
“她曾经可能是被什么组织培养出的侦查或者暗杀工具，而被她称为‘老板’的人给了她自由。并且向她许诺了什么，她们那几个人似乎抱有什么共同的信念。”
罗隐：“言灵·冥照，在某些人眼中的确是很好用的工具。”
“其实，剑御也很适合用于暗杀。”
罗老板的神情变得有些古怪。您的战斗方式有多莽，自己应该多少有点数。
苏茜就算去当刺客，也是刺客信条系列里的Assassin。“杀光所有人就是成功的潜行”那种。
“那我感觉，零和那个没露过面的苏恩曦，可能是类似的情况。零可能还要特殊一些。
她们曾经的生活并不愉快，例如，自由受到限制或者生命处于威胁。而这时，嘭得一声，天降神灵，给予了她们帮助。
如果是在生命中最困难的时刻被拯救，一个人很容易将拯救者的形象神化。拯救的一方如果提出一些独特的理念，不论其实际操作性如何，被拯救的一方都容易因此生出强烈的使命感。”
“似乎权力者都偏爱这样的路数，为自己招揽忠诚的下属。”
苏茜吐槽道。这种套路百试百灵，永不淘汰。
罗隐点点头。锦上添花和雪中送炭具有本质的不同。
“仔细想想，卡塞尔是个不可思议的存在。虽然上层有些变味，但学生们拥有很强的凝聚力。不同的肤色语言，不同的国家民族，但却能凝聚为强大的整体。”
“血之哀。”
“没错，血之哀。血之哀让大部分人对‘混血种’身份的认同，超越了对其本身肤色、民族等其他特质的认同。
我们完全可以将混血种理解为一个超越一般分类标准的民族，还有些人将混血种理解为独立的种族。”
“这种共同信念是一把明亮的火炬，但也可能被利用成极其危险的武器。可能将混血种拖入深渊。”
苏茜皱眉，这种感觉让她有些不舒服。罗隐则面露微笑，苏茜的思维很快。
“所以我不喜欢这种东西，赚钱难道还不够快乐吗？
要爱具体的人，爱具体的事物。有时追求的东西越是宏大，撕开后，里面就越是空洞黑暗。
另外，我有些不太舒服的感觉。高筑黄金台者，想招揽的是人才。而救人于危难就不同了。”
这样想招揽的是信徒。或者死士。
“麻烦再加两份烤卤大肠，特辣的。”
楚子航在学院那边请了半个月的长假，将大战后的种种麻烦事抛在一边。诺玛发送的信息早已99+，但他无暇处理。
因为有些事情对他来说，还要重要得多。
距离那个雨夜已经过去将近七年，但楚天骄依然是三十出头的模样，说是二十多都有人信。
罗隐说这可能是尼伯龙根力量的影响，让他的身体状态停滞在了当时的状态。当初罗隐被做成奥丁的手办时，也有类似的感受。
“父亲，还记得这个人吗？”
桌上摆放着一沓苏小妍的照片，从大学时期一直到现在。
最后的几张照片被楚子航剪掉了半边。虽然那是个很好的人，但对他来说终究是错的。
“哟，舞蹈团的美女啊。女朋友吗？”
楚子航眼皮一跳，有点想使用物理记忆恢复术。
他咨询过某“记忆大师”，但夏弥说这种情况是用言灵彻底洗掉了记忆，而不是封存起来。
楚天骄穿着一件花衬衫配蓝色牛仔裤，显得有些不搭调。
他左手拿着特辣卤大肠，右手拿着爱人的照片，不停换着角度查看。
有机会的话，他一定要把照片上的人追到手。虽然楚天骄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虽说是父子，但两人看上去好像只差着七八岁。面部线条上能看到不少相似的地方，但楚子航抛弃了老父亲的渣男式笑容，在面瘫的道路上一骑绝尘。
两人吃着大肠碰着杯，楚子航用平静如水的语气讲述着一家人以前的事。
卤大肠还是一样的辣，让他有点流泪的冲动，英俊的老男人还是一副嘻嘻哈哈的样子。但有些东西已经永久地缺失了。
楚天骄刚苏醒时极其惊恐，攻击性极强。平静下来后他一直是这种很想得开的状态，什么也想不起，但也没什么担心的事。
父亲记忆恢复前，楚子航不敢公然暴露他的存在，连让他去见母亲一面都不敢。
天空渐渐泛起一丝夜色，街上亮起朦胧的彩光。楚天骄打着酒嗝，突然一把搂住了儿子的肩膀。
面瘫肌肉紧绷，感觉十分不自然。老爹搂着他的肩膀，摇来摇去，唱着不着调的猫王老歌，一点没觉得尴尬。
Wisemensay，
onlyfoolsrushin
ButI'thelp
fallihyou
《'tHelpFallinginLove》（情不自禁坠入爱河），放在他身上莫名合适。
醇厚的男中音戛然而止，烤串上尖锐的钢签抵在楚子航的咽喉处。
楚天骄的脸上依然带着饮酒的晕红，但他的眼睛中满是凶光。冰冷而危险。
“五秒内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
你们对我使用了催眠类的言灵，但没撬出真正想要的秘密，现在居然使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
SSS级黑标绝密任务唯一执行者，S级专员，楚天骄。
“我是你的儿子，楚子航。我们遭遇了奥丁，你为了掩护我逃走挑战奥丁，之后下落不明。”
“停止这种无聊的说辞。年轻人你或许血统优异，但这种距离下你没有反击的机会。”
他不可能有儿子，这是接受任务之前就发下的誓言。SSS级任务的执行者，不能有任何牵挂。在关键时刻，任何牵挂都可能是致命的。
“言灵时间零，速度增幅30倍以上。如果给你更多的时间锻炼言灵，父亲你可能超越昂热校长的速度。”
“你们的调查很彻底啊。看来秘党高层出现了叛徒。”
楚天骄这样的专员只有纸质档案，诺玛都查不到他具体的底细。如果那一沓纸被烧掉了，他对于秘党来说等同于不存在。
“已经十秒了。”
楚天骄手腕紧绷，发力方式巧妙而充满爆发力，一击就能破开动脉和颈椎骨。
钢签刺破楚子航的皮肤，却没有深入肌肉。他有些莫名的犹豫。
“最后的机会。我知道这附近有很多埋伏，但相信我，你们抓不住一个时间零的使用者。
我的心脏侧方估计植入了一枚可爱的小炸弹，但没关系。引爆的话，秘密也会跟随着我一起粉身碎骨。”
全身肌肉协调，利用桌椅隐藏着重心的位置。双眼四处观察，但没有暴露真正的观察点，也就无从估计他的逃跑路线。
楚天骄是个强大、优秀的专员。相比于他的父亲，楚子航还只是个雏儿。
眼神警惕的男人扫视着四周的环境。卫生条件一般的卤肉烧烤店，略显混乱的街道方便设置人员。
首先是店老板，还有这个冷静强悍的年轻人，顾客中有四个人相当可疑。
“那就逃吧。这里没有埋伏，没有炸弹，也没有什么SSS任务。”
楚天骄面色一狠，钳住楚子航的双手，发动了时间零。但预想中的高速并未出现，四周的客人也没有突然掏出冲锋枪。
“父亲，你苏醒不久后平静了下来，一开始我没想到那只是你的伪装。这是无奈之举。”
楚子航手中出现了实时的监控显示。那是他和楚天骄，戴着头盔，楚天骄的身上接着不少监控身体状况的仪器。
“这里不是真实的世界。我们其实在东京而不是X市，像这种有大肠卖的卤物烧烤店在东京很难找到。
这里没有开通言灵时间零的功能，没办法使用的。”
面瘫手中电光闪烁，言灵·雷池。而楚天骄的极速咏唱没有任何反应。
“见鬼，大型幻境言灵，是梦貘吗？我低估你了，居然能想到在梦境中从我这里套出情报。
你就是祂的代言人，巨型尼伯龙根的主人。别再用这种恶心人的招数了！”
楚天骄暴跳着和儿子拉开距离，眼神凶悍，和刚刚那个唱情歌、吃烧烤的帅大叔判若两人。
找不到破绽，楚天骄破除不了这个言灵，它的效果太过强大。所以这就是他的归宿了。
钢签变向，毫不留情地扎向他自己的劲动脉。但尖锐的钢签在触到皮肤的一刹那变成了一根无害的狗尾巴草。
“想想你的绝密任务。回忆一下它的内容，不用告诉我。”
听到楚子航的话，楚天骄的神情突然变得相当难看。
一切只剩下漆黑一片。他记得自己超级专员的身份，为绝密任务建立的强大信念像铁一样铸进了他的骨头和血液里。
但一旦回忆具体的任务内容，楚天骄就什么也想不起来了。他守护的东西，他保存的秘密，他守望的存在，都记不得了。
任务进行到哪一年了。他是否还真的活着。
“任务已经结束了。无论那是什么任务，都已经结束。父亲，你失败了，早在七年前的雨夜。”
楚子航的声音像雷击一般击穿了楚天骄的大脑。
光影组成一个虚幻的黑色手提箱，特制的皮面粗糙而坚韧。上面是一块银色的铭牌，刻着一株茂盛生长的世界树。
楚子航根据自己的回忆，让撒玛利亚对其进行了3D建模。
“我不知道那里面是什么，但你已经把它弄丢了。你试图用它与奥丁交易，保全我的命，但失败了。
父亲，你违反了绝密任务的准则。你在任务中爱上了一个人，有了一个儿子。
如果那天是你单独开场，或许有逃离的机会。我不确定。”
楚天骄的大脑变得空白一片。见鬼的，他早已经任务失败了。
男人一屁股坐在地上，仿佛被抽干了力气。他想起来，这样的对话不是第一次发生，他的记忆经常出现问题。
那个SSS级任务，好像成了他脑袋里一个危险的关键词。他无法遗忘，又不能从中挖掘中具体有用的东西。
“奥丁七年前在X市现身。现在是2011年，奥丁已被击退两次。
那个绝密的任务失败了，但并没让一切变得无法挽回。一切正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楚子航在一旁坐下。他不擅长安慰别人，就算是最真挚的话，都像铁一样坚硬，带着刀剑的冷冽。
“所以我在最错误的时间，爱上了正确的人。”
“没什么对与错。”
楚子航下意识答道。
“有些人在春天看到花开，一切都很美好，良辰美景。有些人在冬天遇到浮上冰面换气的鱼，鱼很快就会潜下去。
但在冬天遇到鱼也不算错。可以凿开冰面，再不行就跳下冰冷的河水。我们可以竭尽全力不让那尾鱼消失不见，只是会更加寒冷。”
如果父亲的邂逅是一场错误，那他就是错误的产物。并非如此。
“你这套理论拿去当追女孩，估计还满好用的。真看不出来。”
楚天骄撇撇嘴，悄悄瞅了楚子航两眼。确实帅得如出一辙，很可能是他的崽。
“我有点明白你说的。其实没有什么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只要人是对的，一切都是对的。
其中的区别，只是有多苦涩。但即使再苦，也是自己选择吞下去的。”
楚子航突然一怔。他有种奇怪的感觉，他不清楚那一段突如其来的抒情，是对父亲说的，还是对他自己说的。
“怎么突然像只呆头鹅一样？失恋了？”
“只是想到最近一些离奇的事，让我逃到这里的事。”
他已经三天没和夏弥联系了，脑中潜藏的龙王也处于沉默状态。他们都觉得彼此需要一段独处的时间，进行一些必要的思考。
“如果说到错误的话，那我这里的‘错误’要严重得多得多。相信我，想不到的那种严重。”
“C'estLaVie！”
楚天骄踏着大步取来两听虚幻的啤酒。
“什么意思？”
“这就是生活。C'estLaVie，一切是无常变化的，接受它，继续向前。”
第六十章 还原
“本人郑重说明，该账号近三周发表的一切言论与本人恺撒·加图索无关，请求大家不要继续传播相关内容。
学生会自始至终致力于成为最优秀、最能代表卡塞尔学生的组织，这是我们立足的原点。”
恺撒本来敲了一大段，写了又删删了又写，最后只发出这两句。
他一向是个自信心超强的男人，即使面对上万人恺撒也能镇静自若地演讲。但今天早些，恺撒差点没坚持完一场普通的学生会例行会议。
恺撒能看出，台下的听众都努力绷着面部肌肉，处于笑与不笑的边缘。
而当助理递上一本署名恺撒·加图索的个人诗集时，相当一部分人没能绷住笑，其中诺诺是笑得最为嚣张的。严肃的例会在其乐融融的氛围中圆满结束了。
早在东京飞芝加哥的回程航班上，恺撒就开始高强度删消息记录，他和诺诺之间的消息记录。
其中不乏一些二流言情文学风格的短句，带着浓郁的文青气质，饱含爱意、感伤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忧郁，恺撒看了都想开着飞机撞到日本海里。
恺撒想删除这段黑历史，然而诺诺并不配合，小魔女只是将聊天记录逐条截图，做成乐子十足的表情包。
完了，人设全崩了。现在全世界都觉得他心里藏着一个多愁善感的诗人恺撒，而之前饱受折磨的诺诺开始了反向双倍折磨。
“哟，这不恺撒吗。几天不见被盗号了啊。”
守夜人论坛上出现了一条回复。
“穿一身白衣，靠着一排紫罗兰”
“我看见你半倚半躺，那时的白月光”
“落在那些仰着脸庞的玫瑰上”
求求了，别念了。
“也落在你仰起的脸庞——啊，那忧伤的脸庞......”
这卡塞尔真是一分钟也待不下去了。
恺撒简简单单的声名帖，很快就变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内容包括但不限于会长作品集，恺撒怀旧风文艺照，狮心会联谊活动珍贵纪念照。
诺诺你倒是说句话啊诺诺。哦，就属诺诺玩的最欢乐，那没事了。
“感谢会长在最艰难的时期，奉献自身为我们带来的快乐。”
“谢谢你，恺撒。”
呼。恺撒深呼吸，大脑中出现了风王的面容。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天杀的李雾月。
“达丽娅，给我一下今天的日程表。”
“达丽娅？”
诺诺微笑着走到办公桌前。
“她已经不是你的秘书了啊。”
恺撒：？
“你亲手解散了蕾丝白裙少女团，并且决定在工作上事必躬亲。”
咚！
恺撒的额头撞在实木的办公桌上。我都做了些什么啊！
“不行，我要重建学生会，变回原来那样。”
“不不不，解散后就没必要重建了，诗社比蕾丝白裙少女团有品味多了。”
诺诺露出魔鬼般的笑容，而恺撒的心在滴血。开什么玩笑，诗社那种东西凭什么和芭蕾舞少女比！
小魔女欢乐地离开学生会办公室，像往常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留下恺撒一个人怀疑人生。
恺撒揉着自己灿烂的金发，为自己戴上一副痛苦面具。
他犹豫着要不要拨打那个电话。除非万不得已，他一点也不想主动去找那个混蛋男人。
......
“爸爸，爸爸，爸爸......”
一段奇怪的手机铃声，似乎是用陈旧的录音剪辑出来的。
听到这奇特的专属铃声，庞贝掀开猛烈抖动的天鹅羽绒被，一骨碌翻下了床。
“亲爱的，儿子找我。等会继续，我会带瓶好酒回来的。你喜欢威士忌还是冰酒？”
意大利种马熟练地切换状态，披上睡袍走到客厅。
“现在是下午三点。正常人在工作或者喝下午茶。”
“嗯嗯，没错。I'mwonit.”
恺撒产生了挂电话的冲动，不讲荤段子会死吗。
“把你的全息影像关了或者穿好衣服，我快吐了。”
“怎么，不想看见你亲爱的padre吗？”
呕。
恺撒觉得自己的血压可能撑不了三分钟。他得单刀直入。
“这是为什么？”
恺撒低声咏唱着龙文，发音有些生涩。他对于这个言灵并不熟练。
他伸出右手，掌心散发着淡白色的冰冷气息。
一寸接着一寸，恺撒的右手表面变成了半透明状态，泛着浅海那样的淡蓝色。甚至让人觉得能看见内部的骨骼，但并不让人觉得恐怖，反而释放着独特的美感。
“言灵·霜降，有记录的使用者很少，言灵学学者推定它的序列号是78。一个称得上高阶的水系言灵。
这个言灵能改变使用者皮肤和皮下组织的性质，将之转化为外观类似于冰晶的高强度低温组织。
抗打击能力尚可，对强热和超低温有很好的隔绝作用，在近身战中能制造低温冻伤。
战场上霜降的高阶使用者，如同身着冬神的盔甲，所过之处冰霜遍地。很有开发潜力的言灵，也很适合你，我的儿子。”
“谢谢你的言灵课。但我的问题是为什么，不是是什么。”
混血种只能拥有一个言灵，这是铁律。爆血带动的言灵进阶是后天作用，霜降却是恺撒觉醒的第二言灵。他在黑蛇的精神领域中受到刺激，随之获得了第二言灵。
“古代炼金术理论认为，混血种因为人类精神的存在，灵魂是不洁的。
不洁的精神是固化、僵硬的，不像纯血龙类的精神那样具有强大的活性，二者的差异就像泥巴和清水。”
“听起来让人很不爽。所以我是条龙？”
“不。还有一个理论是，血脉越是混杂的混血种，出现低阶言灵、无言灵现象的概率就越高。
例如祖上同时继承地水风火四大脉系的混血种，能觉醒一个血系结罗都算运气爆棚。而白王血脉是特殊的，后裔的精神相对最为‘纯洁’。”
“这就是加图索家一直强调的血脉纯洁性？”
恺撒有些不屑。这种做法，仿佛是在把人当作农作物来培植。
“没错。你应该有注意到，加图索家的后裔觉醒言灵的几率高达98%，而且很少出现没用的言灵。”
“那我这是什么情况？串了？”
这就好比两只纤细高雅的暹罗猫，生出一只橘色暹罗。
“你听说过杂种优势吗？”
“生物学的概念。两个不同品系的个体，杂交出的第一代可能同时结合父本、母本的优势，表现出比二者更优越的性状。”
庞贝大力拍着恺撒的肩膀，表情欣慰，尽管他知道自己只是个全息影像。
“儿子，你就是那个杂种......啊不，你就是那个优势啊！
你是不可思议的存在，用独一无二的方式突破了‘不洁性’理论的限制。”
恺撒一脸嫌弃地躲开，却只觉得疑问更多了。
“镰鼬，是母亲遗传给我的言灵。那你的言灵难道是霜降那样的水系言灵？”
恺撒又联想到他在黑蛇身上感知到的熟悉气息。一定有些地方不太对。
“嗯，差不多吧。就是有点说反了。”
恺撒一愣。他立刻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母亲在生育他时失去了听力，之后又慢慢失去了视力，导致她与整个世界隔绝。
他其实根本没见过古尔薇格使用言灵，“母亲的言灵是镰鼬”，这是庞贝告诉他的。
“你，你骗了我？骗了我二十年？”
“哈哈哈哈哈，怎么会是骗你呢。你知道我没什么文化，随口就说错了。”
几道青筋从恺撒额头上爆了出来。他想暴打这只无耻的种马，但恺撒连庞贝现在是在哪鬼混都不清楚。
他明白了，庞贝骗了家族。加图索家会对族裔的新娘新郎，进行“血统纯洁性”审查，一直刨根问底查到祖上十八代。
比如诺诺这样的无言灵者，就很难通过审查。庞贝为了通过审查，谎报了古尔薇格的言灵，并且不知用什么方法瞒住了所有人。
这个家伙，从头到脚都是个骗子。恺撒都有些怀疑这人到底是不是他爹，庞贝到底叫不叫庞贝。
“古尔薇格到底是什么家族？来自哪里？”
“没什么古尔薇格家族，都是我胡扯的。我们在苏联旅游时偶然邂逅，坠入爱河。”
“不要再说这些谜语了！古尔薇格家族和海洋与水之王，是什么关系？”
庞贝摇摇头。啧啧，果然还是不该让恺撒去日本的。不过他也这么大了，知道得不算太早。
“告诉你个好消息吧。她失去听力和视力，不是因为生育你，也没有人加害于她。
古尔薇格之名，从诞生开始就是注定的悲剧。”
恺撒猛得抬头，心脏在剧烈地跳动。一团乱麻。
他刚想继续询问，庞贝已经飞吻着挂了电话。他解开了一些谜团，但只是留下了更多的谜团。
大四之后，恺撒开始大规模接手加图索家在动乱后剩余的产业。
这是个庞然的帝国。但他越是深挖，越觉得自己只接触到了其中光鲜亮丽的部分。
在加图索家出席的各种社交活动上，人们总对弗罗斯特报以假惺惺的灿烂笑容，对恺撒则不以为意。
而那些老狐狸一旦看到庞贝，表情都会变得奇怪起来。恺撒现在明白，那是强烈的警惕。
他的种马老爹是个超级骗子和天才演员。如果他去混好莱坞，整个比弗利山都会变成庞贝陛下的永久领地。
“很难相信，你还是个有爱的父亲。这种感觉就像看到魔鬼给淋雨的小狗撑伞。”
“我就喜欢你这样辛辣直率的风格。”
庞贝笑眯眯地回到卧室，手里提着一瓶格兰菲迪威士忌。
淡金色长发的女士倚靠在窗边，浅灰色的眼瞳在昏暗的房间中仍然散发着冷淡又迷人的魅力。她就像从画中走出的《无名女郎》，美好得有些疏离。
庞贝为她点燃纤细的女士香烟，倒上一杯陈年威士忌。
“女士，容我再问一遍你的名字？”
“3K。”
“啊？我不太喜欢......我是意大利人，不吃那一套的。”
“别误会，和那没有任何关系。只是编号顺序，到我这里恰好轮到了K而已。”
外貌有些俄国风格的女人知道庞贝想到了什么。但她对自己的奇怪名字并不在意。
电视上低音量放着新闻节目，渔民们用激烈的日本方言抱怨着最近频繁的诡异情况。每隔几天就能捞上来一些怪东西，都快变成什么奇怪的海洋特产了。
“那边对罗的意见是什么？”
“依然在争执中。一些老人想要立刻除掉他，动用一切可动用的资源。大多还在观望，因为罗不是什么弱小的对手。
短时间内我觉得不会有结果。但不排除有些激进派会单独出手。”
庞贝嗤笑了一声。
“总有些人，会在整体战争远远没结束的时候，就自大到挑起内部战争，尝试清除胜利后潜在的敌人。
但终末之日到来前，混血种社会这块蛋糕很大，足够我们同时发展。”
3K默默听着庞贝的想法。
“那您的看法呢？”
“我觉得那家伙还挺有趣的，我甚至有点想将给他寄请帖。光是想到这种奇葩成为‘君主’的一员，我都有些想笑。”
3K听到庞贝的评价，颇为惊讶。
“但其他人想动手的话，我不会干涉，和平最重要。不说这些了，安心享受美好的假期吧。明天我们就飞去波涛菲诺，那里有全世界最棒的海岸。”
“遵命，邦达列夫少校！我还在培训的时候，你可是教材上的范例。”
“那是我的荣幸。”
种马先生按照临时起意的计划，即将度过无所事事的快乐一天。
“等我一下。K，差点忘了，我给你准备了惊喜。”
庞贝哼着小曲儿走向走向客厅，储物柜中存放着他为情人们准备好的惊喜。
看起来都是精心准备的礼物。手工打磨的小动物木雕，自制的艺术巧克力，技巧生涩的油画，独自录制的老情歌唱片。
听起来款款深情，其实依然是量贩式批发的。相比于常规的“缺乏诚意的礼物”，它们只不过要价更加高昂。
职业老渣男在一大排署名庞贝的油画中翻找，很快就找到了最像K的那副。只要他准备得够多，就不会翻车。
最后在画的背面用漂亮的花体署上“forK”，一件满是诚意的惊喜小礼物就完成了。
满脸笑嘻嘻的庞贝走向卧室，却突然顿住了脚步。窗帘边，一个身材偏瘦的男人靠在白墙上，苍白的脸上看不清表情。
“亲爱的，你得多等我一会了。我比你先一步收到了一份大惊喜。”
男人的步伐并不重，却散发着恐怖的压力。
他能站在这里，就能说明很多事。监控系统全部被摧毁了，管理监控系统的人也全死了，外部安置的反击装置也全没了。
他的精神领域就像暴怒的天空，广袤无限，但下一秒就将降下雷霆暴雨。
庞贝无力地半跪在地，血统让他毫无反抗能力。
第六十一章 历史的阴影
如果仅看外部，这只是一幢普通而方正的二层小楼，白墙上是浅蓝色的斜顶。
但其内里的装修却相当考究，在安保措施方面更是花销无数，是庞贝昂贵收藏中的一件。
广袤的钏路湿地一侧是浅水滩涂，白翼的飞鸟振去翅膀上的水滴，悠悠地飞向渐显青葱的高大森林。
像这样的度假小屋，庞贝在日本还有十几个。他从未想过死在这样的度假屋里。
半跪在地面的庞贝几乎无法做出任何动作。天空与风的后裔在祖先面前，光是睁开双眼就困难无比。
何况他注射过李雾月动过手脚的胎血，“提纯”的血统成了他的催命符。
“看样子，你是来杀我的。谢谢你给我说话的机会。”
“没错。”
李雾月完全可以偷袭，也能让庞贝失去语言能力。但他不愿那么做。
而庞贝明白，活命的关键是拖。在附近潜伏的帕西在小屋被入侵的那一刻就会收到消息，而K是个聪明的女人，她知道现在该怎么做。
只要能拖延十秒钟，他就有活命的机会。问题是，凭借话术和他随身的炼金物品，能干扰到风王吗？
小屋300米外，一辆火红的阿斯顿咆哮着冲向森林，沿着游览火车的铁轨掀起赤色的旋风。
帕西面色冷峻，即使跑车在失控的边缘，他依旧将油门踩到了底。速度表盘持续狂飙，装备部宣城它在路况不良地带仍然能突破时速300公里。
庞贝预想过今天这样的情况，但他依然低估了李雾月的实力，他连和帕西通讯的时间都没有。
帕西不能守卫在他身边，否则不受风王精神控制的帕西就会成为首要的剪除目标。这是应对策略的关键。
“忠诚的加图索家欢迎您的归来。我们会为您捏造完美的身份，将家族的全部积累一一交给......”
“你只是在拖延。像你这样的人，不可能忠诚于任何君主。你信任的人只有你自己。”
还有恺撒。庞贝在心里补充道。
李雾月打断了庞贝的效忠誓言。他吐字很快，但并不显得急促，也未夹杂什么情感。
“我给你你想要的时间。在最后的沉默中，奋力挣扎吧。”
李雾月伸出苍白的双手，张开手掌。精准的一秒后，他收拢了一根手指。
庞贝心中不免有些苦涩。他在计算活命的可能性，而龙王只想用绝对的暴力碾过去。
轰响的引擎声正从窗外逼近。小屋中，庞贝半跪在地面、双手低垂，仿佛接受审判的罪犯；李雾月收拢左手的五指，凝为拳头；3K吐出渺渺的烟气，出神地望着杯中的酒液。
5，4，3......
K像猎豹般暴起，强劲的爆发力让柔软的床榻深深凹陷。K线条优美的纤长右腿在半空中就龙化为关节反曲的青色后肢，脚爪一击破碎了厚实的防弹玻璃，跃出窗外。
2。
李雾月的表情有些微妙。庞贝或许还期望着那个女人来救他。
1。
小屋中一声炸雷，李雾月的拳头在扭曲压缩的空气中直击庞贝的额头。人类坚硬的头骨在这种暴力面前，和一块果冻没什么区别。
千分之一秒内，庞贝爆炸了。
庞贝胸口佩戴的镶银怀表崩裂开来，化为粉末的同时引爆了绚烂的元素乱流。
只有这种级别的炼金造物才能干扰到龙王，用一枚少一枚。爆炸的余波轰开了地板，胸骨开裂的庞贝在意识空白的状态中坠向一楼。
虽然它的作用目标是李雾月，但仅仅是类似于“后坐力”的东西，就对庞贝造成了严重的烧伤和物理损伤。
种马咳出一大口淤血，挣扎着从地板上爬起身。元素乱流削弱了王域的效果，他也获得了一点行动能力。
他应该有两秒的时间，足够他与帕西回合。
庞贝踉踉跄跄地撞在房门上，左手按上冰冷的门把手。
一道模糊的影子闪过。鲜血飞溅，一块不规则的木片深深刺入铁门，末端在撞击中粉碎。
木片表面相当粗糙，但它造成的切口却像裁纸刀一样整齐。
断臂的剧痛和强烈的压抑感让庞贝两眼通红，紧咬着牙撞开了铁门。
但这仅仅是个开始。他终于离开了小屋，但死神距离他不过十几米的距离。
无尘之地！
三块菱形木片和玻璃碎片将真空领域撞得向内大幅凹陷，堪堪防住了攻击。
在风王面前使用这个言灵并不明智，它很快就会被强迫解除。但作战的关键是时机，只要能支撑一瞬间就足够。
剧烈的风压让地板开裂，李雾月重重落在一楼地面，右臂青色的细密龙鳞中渗着血珠，外部有不少烧伤和开裂。
有节奏的梆子声，带着一些印第安人的风格。
李雾月被一片漆黑的海洋吞没了。漆黑的“海水”撑开地板，嘶吼着涌向中央的龙王。
如果打开明亮的顶灯，就能看清这片海水的真面目。漆黑的布袍像是黏在它们的身体上，青黑色的鳞片中滴落着漆黑粘稠的血，漆黑的面具遮盖着它们狰狞如恶鬼的面容。
K手持木制梆子，熟练地敲打出固定的节奏和音调。
庞贝对付不了的敌人，她同样无法应对。K选择了理性的路径，激活小屋下这炼狱般的陷阱。
所谓不朽者，是将长期使用爆血、即将堕落的强大混血种，以炼金术改造而成的生物武器。
但炼金术绝不是万能。制作不朽者的技术不能逆转爆血的过程，只是将之减缓。即便不朽者们长期处于封冻的状态，但使用次数多了终究会“过期”。
这些就是过期变质的不朽者。他们生前经历过各种炼金术改造，身躯经过爆血和龙王血清的反复洗礼。虽然没什么脑子，但凶悍程度绝对够李雾月喝一壶。
“Ioweyou.”
庞贝朝K勉强行了个礼，在帕西的搀扶下开始逃离。而K一边敲着梆子一边后退，这些魔鬼般的生物能摧毁一支军队，但不可能填死李雾月。
此起彼伏的怪异吼声中，一群凶暴、嗜血的小动物在K身边集群待命。
它们的叫声带着龙类的残忍凶暴，又像猎犬一样忠诚、群狼一样狡诈。
顶级混血种中也很少存在敢于攻击龙王的狂徒，但经过手术处理的龙血猎犬无视了血统带来的压制。就算面前是尼德霍格，它们也敢冲上去咬两口。
“三支猎犬小队，算在你头上。尽情撕咬吧。”
K猛得敲响梆子，几乎要将木梆子敲得炸开，随即将之丢开。
......
成堆的不朽者死侍缠绕在一起，如同炼狱中被灼烧的冤魂，根本数不清有多少。只有真正的疯子，才会在自己的度假小屋下方埋满这种东西。
它们死死包裹着真空球，金色瞳孔中的进食欲望快要化为实质。
那个人类早就为这一天做好准备了啊。可惜不会有太多作用。
李雾月随手将一只死侍拽进无尘之地，它钢铁般的骨骼在无尘之地的律令排斥中节节爆裂。
龙尾的锐利骨刺扎穿第二只死侍的胸口，拽着它在无尘之地表面扭曲变形。
一拳一脚都像是成吨的重锤，准确、高效、致命。死侍爆开的黑色血液在无尘之地外裹成厚厚的一层，如同粘稠的沥青。
致命的黑色海洋在十秒不到的时间里就被毁掉了三分之一，但这些介于生死之间的怪物根本不懂恐惧为何物。
跑车引擎的轰鸣声。看来他得加快速度了。
李雾月刚准备切换时间零，二十多只龙血猎犬从死侍海洋的缝隙中钻了进来，开始狂乱地撕咬。它们根本不分辨攻击目标，只是用进化出的尖牙利齿撕咬眼前的一切。
除了那种消化能力，它们的能力丝毫不逊于龙族行刑者，鬼齿龙蝰。
第二个引擎声。紧接着是第三个。
李雾月皱起了眉头，这不在他的意料之中。
风王之瞳聚集起毁灭的风暴，风力不停加强，加强，直到将周围数吨重的怪物全数吹得脱离地面。
整座小屋，连带着庞贝的诚意小礼物们，在风暴中毁灭殆尽。
这种级别的狂风就像将刀剑刮向生物的身体，是风形成的巨型绞肉机。但不朽者死侍仍奋力将爪子伸出风的墙壁，渴望着龙王的鲜血。
即使扭曲到了这种地步，死侍们依然竭尽全力试图将生者带入它们所处的地狱。
算了，没时间了。
风暴骤然坍塌，将其中的一切狂暴地甩向四周。
李雾月振翼升空，望着四周逃命的三辆跑车。
一辆白色的保时捷mini，开车的是那个操纵死侍的俄国女人，开向钏路公园的出口。两辆相同的红色阿斯顿马丁则一左一右驶向森林。
第一辆的司机是他无法控制的族裔之一（帕西），右座是全身被黑袍笼罩的人形。
第二辆阿斯顿的司机是个套着黑西装的陌生人，右座是一样的人形。
又是狡诈的把戏。李雾月看了眼小屋下方的隐藏的车库，原来那里还藏着其他待命者。
言灵·镰鼬。
跑车在十几秒里已经跑出近两百米，但依然在他的领域范围内。仔细倾听。
引擎轰鸣，轴承颤动，水洼爆炸溅开。重点是心跳。
第一辆车，两个心跳。都相当急促。
第二辆车，两个心跳。司机心跳平稳，另一个则十分急促。
所以是第一辆车。
而且第二辆车右座的心跳声有些说不出来的不自然，一定有些异常的地方。这就让第一辆车变得更加可疑。
不对。庞贝对镰鼬的效果再了解不过，他不应该犯这种低级错误。他在诱导自己。
李雾月极速飞向右侧的第二辆跑车。其实猜错了也没关系，他的速度足够同时摧毁两辆车。
红色的幻影在林间小路穿行，像一道火焰。坑坑洼洼的路面让庞贝心急如焚。
右手紧紧按着方向盘，用生命胶囊临时再生的左手则根本使不上力，黑西装的袖管里全是倒灌的鲜血。罗隐以高价将这种保命炼金物品出售给了他几份。
希望他的策略能生效吧。
阿斯顿马丁被压榨出了机体的每一分动力，特制轮胎即使在湿滑的苔藓路面也能抓紧地面，强化的地盘虽然严重磨损仍能坚持工作。
这辆装备部改造的超跑，是世界上最快、最嚣张的钢铁玩具之一，但相比于身后的东西，它比蜗牛还慢。
庞贝看到远处的山涧，猛打方向盘右转。车好像突然重了那么一点。
没有呼吸，没有声音。但他知道，车后盖上多了什么东西。
李雾月伸手，缓缓掀开右座的黑布。是个硅胶制作的假人，装了结构精巧的小机械，模拟心跳声。
好像被骗了。但他并不愤怒或急躁，而是站在车盖上，静静看着司机继续逃窜。
跑车停下了。
“我怎么露馅的？”
李雾月没有回答。
黑西装的司机拖着沉重的身体，缓缓开门下车，倚靠在一棵高大的黄杨树上，血从袖管中滴落。
他潇洒地脱下黑西装，用力撕掉用于易容的纳米材料面具。这东西裹得他脸疼，而且面对面的话，根本骗不过龙王。
“我一直很好奇死亡是什么样的感觉。我喜欢体验各式各样的生活，去遍世界每一个角落。但死亡，只有一次。”
“所以，是什么感觉呢？”
李雾月没有阻止庞贝留下遗言。他站在树边，双翼低垂，如同宣告死亡的天使。
“空洞啊。空洞洞一片，心被什么东西揪在一起，但却感受不到任何具体的东西。
大脑中回忆着生命中的一切，一些我都不相信自己还记得的东西，比如五岁时吃的一块饼干的淡淡咸味。”
“死亡是空洞又悲伤的事。不同的是，你不会再醒来了。”
龙王一步步走向庞贝。这个强悍、狡诈、由无数谎言组成的男人似乎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无力地坐在树下。
“我死之后，能不要伤害我的儿子吗？他没有参与那些。”
李雾月沉吟了片刻。
“只要他不主动阻碍我的行动。”
利爪刺入男人的心脏，庞贝口中涌出鲜血。
“最后的请求。能将我海葬吗？咳咳......我在海边出生，那是我的开始，也是我梦想的归宿。”
这家伙怎么事情这么多。李雾月皱着眉头，抽出右爪。
他细嗅着血的味道，有些不对。这个人注射过他处理过的胎血，留下过印记。
龙王扯开庞贝胸口的深色长衣。没有伤口，没有使用那件炼金爆炸物留下的伤。
“为了君王！Laostra！”
暴怒的李雾月一爪将他割喉。直到死亡的那一刻，他的双眼中才暴露出绝不属于庞贝的特质。对君主的忠诚。
他的思维卡了一下，但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
李雾月疯狂地扇动龙翼，冲向另一辆车的方向。但当他抵达时，车上已经没有人了，右座上是正在干涸的血迹。
......
“我靠，这什么怪味？”
“麻烦家主忍耐一下，这种怪味的植物汁液合成物能完美掩盖龙血的味道。”
帕西和庞贝一前一后，在树林中狂奔。随即开始匍匐前进，强行压制着自己的心跳声。
李雾月现在还没有发现。他的成功逃脱已成定局，但他现在是真的疼。
“培养克隆人作为替身，风险是否有些太高了？”
“不不不，没那种风险。我是独一无二的，世界上只有一个庞贝。”
第六十二章 歧
“源部长下午好啊！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
罗隐接通电话，示意奥莉薇娅暂时接手他的手头工作。
临时兼职助理研究员的大总管瞄着台上被大卸八块的奥丁面具，脸色相当不妙。
“钏路湿地国立公园出现两位数的高阶死侍，和人工培养的高阶龙裔，你有什么头绪吗？”
“等下，让我看看......位置在北海道啊。”
罗老板的心脏下意识抽搐。毕竟他养的怪东西确实有那么亿点多。
尸守，死侍，镰鼬，龙蝰。貌似还养了一只龙王。
“龙血猎犬，看起来很凶悍的样子。我不养这种，提供不了什么情报。抱歉啦，源部长。”
电话另一头，源稚生线条刚硬的面庞逐渐发黑。
“所以，你养的是什么品种？又养在哪里的？”
“源部长你也想养宠物吗？我以前养了一只叫小白的猫，小白挂了以后我又养了一只小黑，都挺可爱的。”
“死侍！我问的是死侍！”
“正经人谁养死侍啊。要是有人胆敢在这片纯洁的土地上养殖死侍，在下一定第一时间向部长举报！”
“你......”
罗隐挂了电话。
这块地好像中了什么奇怪的诅咒，不管是龙还是人，都喜欢在这儿养点小可爱。
高天原是白王的封地之一，但肯定不是祂的主要封地。山王的封地都覆盖了神圣罗马帝国，白王如果只有这么一小块旮旯实在说不过去。
罗隐有些怀疑这块封地最初的性质，会不会是动物园、养殖场什么的。
“庞贝真的没死吗？”
“伤情不轻，我发过慰问了。目前庞贝和恺撒都处于紧急避难状态，具体位置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奥莉薇娅摇摇头。实际上，撒玛利亚发现钏路湿地的状况，只比分部的辉夜姬慢了一两分钟。
他们早已和当事人取得了联络，并借助内鬼的力量收集了事故现场的情报。
“啧，恺撒可比他爹可爱多了。庞贝挺能藏啊，全世界也没多少人能从李雾月手下逃命。
虽然这样说可能不太道德，但加图索家可算是做了件大好事，他们已经把风王的仇恨度拉满了。感谢加图索。”
一个机动力超强的龙王级刺客，是悬在所有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秘党传统的屠龙策略，在李雾月面前大量失效。
目标小，机动力强，这种敌人在战争中就是噩梦。光罗隐知道的，伊丽莎白·洛朗身边的保卫力量在近一个月内增加了300%。
大家对老骗子庞贝的慰问难得的出自真心，感谢您用自己的生命当成风王的靶子。
“如果你是李雾月，你会怎么做？”
奥莉薇娅停下思考了几秒。
“保持孤身一人的状态，尽量减少与人类、混血种的接触，不结茧、保持人类外形。
高频率随机刺杀秘党高层成员，并承诺对秘党以外的混血种不动武，直到将高层杀到不敢冒头。用长期的心理战让秘党一方的凝聚力瓦解，再开始招揽混血种作为代行者。”
“不错的想法。”
罗隐点头赞许大总管的黑心战术。虽然对手只有一员，这也是一场战争，战争的核心要素无疑是胜利。
“那有什么方法，破解这种战术呢？”
奥莉薇娅陷入了沉默。想制造一个能坑杀风王的陷阱，难度不是一般的高。
天基动能武器，命运之枪，都没能杀掉他。
“虽然听起来很无奈，但我们只能等待他犯错。孤独的权力者容易变得冒进，在大胆的计划中暴露自己的弱点，而这种失误就是我们一击致命的机会。”
赫尔佐格博士，就是前车之鉴。
罗隐心态相当平和。只要他一直不犯错，稳定提升己方的综合实力，迟早能揪住风王的小尾巴。
他接过奥莉薇娅递过来的奥丁面具碎片，进一步将之拆卸，分析其使用的材料。
游戏头盔具有类似的意识传输功能，但仅是商用的级别。要想逼近奥丁面具的效果，内部的炼金回路和使用的材料都要优化。
精神力量的传输量至少得达到50%，“罗隐面具”才能有实际的运用价值。
构成框架的灰白色动物骨骼，有点像是蜥骨或蛇骨，中部的骨片希望不是来自于混血种。
漆黑、粗糙的花纹应该是某种植物化石，相当坚硬。
面具内侧却有些柔韧，比一般的动物皮革更加均匀光滑，内部有极细的金属丝。
......
经过四个半小时的连续工作，“霜巨人”英灵佩戴的奥丁面具，变成了二十九个不同样态的小堆。
动植物化石，骨头粉末，金属丝线，金属膜，小粒的多色宝石，流动性极差的灰黑色溶液......
很怪异的搭配。曾经活着的东西，用炼金术处理后，散发着死寂的气息，让人难以联想到其曾经的形态。
而金属，宝石，炼金试剂这些死物，却经过精心处理加上概念的赋予，让其“再生。”
生者踏入冥土，死物获得异样的生命，再互相结合。给罗隐的感觉是，相当邪性。
一想到他曾经戴着这东西给奥丁打工，罗隐就觉得相当晦气。
“如果没弄清楚的话，再拆一个？”
奥莉薇娅提议道。
楚爹戴的那个还剩一点“电量”，是万万不能拆的。不仅有风险，而且这东西将来可能指引他们找到奥丁的老巢。
被阿康砍成两半的那副倒是能拆。
“我自己拆着玩吧，你赚钱要紧。”
大总管闻声打了个哈欠，摸一小会又要上工了。
奥莉薇娅早已脱离了一线的生产工作。如果不是奥丁面具太过敏感，罗隐也不会让她来当助手。天演的持有者还是用来赚钱更适合。
“这两天你抽时间整个方案，再做点花里胡哨的宣传册。卡塞尔也快到毕业季了。”
不狠狠挖一下母校的墙角，实在对不起他临时校董的身份。
“可卡塞尔内部的招聘，要四月份才开始。这，不太好吧？”
毕业生有相当一部分会流向卡塞尔装备部和执行部，而这部分学生也是他罗老板瞄准的目标。谷
奥莉薇娅觉得，这事如果干得太明显，怕不是要和昂热校长过过招。
“偷偷摸摸地招呗。我们在学生内部可是相当有名的，3A工坊掏空了很多学生的口袋呢。”
那根本不是什么好名声吧！
“我们的主要竞争对手，其实是其他校董，以及不属于秘党体系的混血家族。
像楚子航这种杀胚，他注定进执行部，有的地底怪人注定进装备部，有的混血二代要回去继承家产。我们要争抢的，是剩下的那些人。”
同样是给老板打工，为什么不给他罗老板打工呢？
那些混血老头子动不动就让人做好献出生命的觉悟，他罗老板要的只是剩余价值啊！劳动力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奥莉薇娅眼皮止不住地跳动。她感觉自己正在诱惑无知的年轻人进入打工的苦海，有种微妙的罪恶感。
虽然她现在小日子混得不错，但也经历过极其苦逼的加班创业期，连夜爆肝时掉落的大把头发还历历在目。
“但我们的财力，相比于那些老牌家族不占任何优势。而且我们的底子，不是那么嗯......”
不是那么干净。他们靠着灰色生意起家，如今的洗白工作也不太成功，甚至在某些方面很可能洗得更黑了。
她总不能在招聘手册上写，“入职毕业生可优先获得机甲驾驶员名额，限量20个”。
“这简单啊，入职送折扣券、抵扣券。”
“哈？”
“本公司员工内部购买炼金物品打七折，优秀员工六折，部门经理五折。
节假日奖金发《龙族·起源》的氪金抵扣券，年终奖发自选皮肤。《起源》在混血种内部的普及率现在超过35%，肯定有人想要的。”
奥莉薇娅倒吸一口凉气，随即开始担心自己的奖金。
老板道德底线的灵活程度又上了一个台阶，脸皮厚度极有可能达到了初代种级别。
“我们现在算是混血种社会的知名组织了，是不是......注意一下影响？”
“那员工奖金从你工资里扣？造刀剑、炼金阵、大炸弹、龙躯可是很贵的，我们少发的每一块钱工资都将投入屠龙战争的前线。这正是本公司的特色所在啊。”
彳亍。
财务大总管刚刚下任炼金助理，又上任了人力资源部主任，撒玛利亚人资深HR。
“老板，龙血猎犬的分析结果出来了。全部是人工培养的龙血生物，身体结构相当稳定，而且做过局部的神经切除手术。”
奥莉薇娅出门前，有些担忧地说了一句。
这样啊。
罗隐继续鼓捣着奥丁面具，脑袋里回想着关于庞贝的细节。
是他告诉自己，世界上存在着“另一支秘党”，以及潜藏在暗处的庞大混血种势力。
卡塞尔的龙族基因学相对弱势，一切活体研究都要经过复杂的程序审查。这是血统契的要求，避免秘党这支屠龙的力量成为新的龙族。
而这种忠诚、凶悍的龙血猎犬是相当成熟的龙血族裔，凭借他目前的技术条件难以复制。显然，这些东西是“暗面”组织制造的产物。
他们在龙族基因学方面的研究相当出众，强到能自发培养新品种龙裔。
而罗隐认识的上一个卓越的龙族基因学家，是荣格·冯·赫尔佐格博士。
赫博士先后呆过Nazi德国和晚期苏联的大型基因研究项目，而这两个项目罗隐都没能查到其成果和后续发展。
这让他感到有些不舒服。秘党的行动构成了屠龙战场的“明线”，但一个世纪以来，还有另一支势力构成了“暗线”。
但愿他们善良一点。
罗隐在显示屏上随手写下几个字词。基因进化，克隆，水王，分裂的秘党，夏之哀悼。
“寻人任务。
该目标特征如下：黄种人，身高179cm左右，中等偏瘦身材。具有改变一定容貌的能力。
容貌示意图如下......
提供任何有效信息，赏金不低于10，000美元。
更多详细信息请接取任务后进行验证。”
猎人网经过市场竞争失败的重创，从此一蹶不振，生意流失了75%以上。大部分都去了新猎人网。
留在这里的猎人，干的都是真正见不得光的活，根本没办法通过撒玛利亚的审查。只有在猎人网这片浑水中才能生存。
十分吊诡的是，林凤隆成了昂热办公室的标本，“Nido”长期神隐，奥丁支援的英灵也相继扑街。但猎人网依旧维持着正常运转，尽管业绩惨淡。
罗隐将这种现象的原因归结为，买方市场需要的结果。他的新猎人网还是不够“脏”，容不下所有类型的生意。
这条“寻人”赏金帖发布后，半死不活的猎人网突然沸腾了起来，短时间内浏览量暴增了几十倍。
只是寻人，不要求进行任何附带行动，10万起步。而且这条悬赏没有金额上限。
到底是什么人重要到了这种地步，可以让人不顾一切代价去寻找。
更诡异的是，接取任务后会获得悬赏的详细信息。其中特别标注了，寻找的目标生死勿论（虽然秘党根本没指望猎人能干掉李雾月）。
“罗，我希望新猎人网能发布完全相同的悬赏。”
罗隐收到贝奥武夫的消息，相当意外。
“那条悬赏是执行部发布的？”
“没错。”
贝奥武夫沉默了一会，如实回答道。
“执行部同样派出了大量专员，但我们人手不足。要排查的地区太多，而且寻找风王的任务风险相当高。”
罗隐明白了贝奥武夫的潜在意思。但猎人不同，他们本来就是为钱奔波的亡命徒，就算被风王杀掉也没那么可惜。
“诺玛筛出的区域有多少？”
“极地、雨林等人类监测力度小的区域。还有十几个治理相当失败的混乱国家、地区。”
假设李雾月确实有在行动，而他们一直没发现他的踪迹，他最可能在这些地区。
罗隐靠在椅子上，有些犹疑。动员猎人，从成本上来说确实比拿自己的人去填好得多。
但新猎人网的猎人有些不同，他们只是不愿加入秘党罢了，并不是罪犯。
“我拒绝。”
第六十三章 父与子
“我知道了。但你方要以其他方式支持风王的搜索计划。”
“我们会为专员们做好后勤。”
贝奥武夫明白罗隐的顾虑。以带有“诱骗”性质的方式驱使自由猎人的力量，很容易使得刚有起色的市场秩序再次陷入混乱。
再者，秘党专员们的生命，也并不因他们所投身的事业，而比其他人更昂贵。
这可能是秘党规模最大的一次搜索行动。他们处于主动搜索的一方，但并不能自称为“猎人”。
相反，最先找到龙王的专员，处境无疑是最危险的。
墨西哥城，魔法市场。
这座现代化都市在自己的每个角落，时时刻刻都展现着迥异于同类的气质。
色彩斑斓的古代壁画与高大的白墙接驳，古城的遗址在城市外围星罗棋布，隐约可见。
所谓“魔法市场”，买卖的主要是巫术道具。
虽然是在大白天，那些造型和颜色奇怪的不明动物干尸还是相当让人觉得不妙。还有各种奇奇怪怪的瓶瓶罐罐和表情鬼魅的小人偶。
其实魔法市场还考虑了游客们的接受能力，在一些边陲城市能买到的怪东西比这里的还要怪得多。
在这些土特产的衬托下，本身还算正常的手串、宝石还有骷髅糖果也变得不妙起来。
唯物主义战士叶胜本来想给亚纪挑点墨西哥风格首饰，但被老婆友善地拒绝了。
说起来，日本的神道文化很是昌盛。这算不算某种意义上的文化相克呢......
“穿过魔法市场，左转650米，第二个街区的红色小楼。墨西哥城的办事处不远了。”
叶胜翻看着路线图。他和酒德亚纪都申请参与了本部的“逐风者”计划，该计划的最终目标只有一个，为猎杀天空与风之王提供情报。
他们分属的是中美洲组，第一站是墨西哥首都，墨西哥城。
“如果没有任务的话，这里有不少景点可以看看呢。”
“阿兹特克金字塔，奇琴伊察古城......我记得学院里就收藏了一座黑金字塔，不知道是藏在哪里。
先去和办事处的专员会和吧，看看任务安排再说。”
叶胜耸耸肩。他和亚纪曾经是优异的A级专员，专攻水下高难度作业。
但结婚之后嘛，因为执行部规定，水下双人任务什么的是彻底告别了。只能做些侦查和运送任务，努力养家糊口这样子。
“今年如果没有什么突出业绩的话，我们应该通过不了年底考核，要降到B级喽。奖金要少一大截。”
叶胜有些惆怅。虽然他和亚纪尚未安定下来，但生孩子、奶粉钱什么的已经开始担心了。
“降级也没关系啊，我们也差不多到退二线的时候了。不是谁都能像昂热校长那样的。”
白衬衫黑风衣的叶胜一副执行部专员的标准拉风装扮，淡蓝色连衣裙、橘色太阳帽的酒德亚纪则显得有些少女风。不过她是娃娃脸，看不出来是老阿姨。
两人走出魔法市场，那种隐约的不妙感终于消失了。
尽管是工作日，墨西哥城的街头依然十分热闹，释放着拉美地区的独特热情。
叶胜的目光有意识地避开一大溜路过的拉美辣妹。嗯，我已经是个有家室的老男人了，要稳重。
“咳咳......办事处接应专员是B007雷蒙德。我靠，是那个衰神？”
酒德亚纪也有些吃惊。雷蒙德绝对是本部最有名的B级专员，不因为别的，就因为他衰。
先是在运输SS级资料的途中被不明正体的大地与山之王打劫，自己毫发无伤。
半年多后与伪装的风王擦肩而过，就是雷蒙德为风王做的血检。
雷蒙德在事后经受了不少非议。但万幸，包括罹难者家属在内，大家都能保持基础的客观冷静，没有什么过激的行为。
当时换成其他任何人检查，也不太可能识破易容换血的风王。
但这货身上不明原理的招龙王体质，让执行部决定把他“发配”到不怎么重要的墨西哥分部。如果他能再招来一条的话，执行部只能送他去西伯利亚了。
小夫妻俩悠悠闲闲地来到办事处的红墙小楼，意外突生。
“啊！我眼睛！”
办事处二楼突然炸开一个太阳般的巨型白光球，紧接着是一连串不同语言的骂声。
“雷蒙德这家伙绝对是有什么大问题吧！”
叶胜和亚纪被闪得热泪盈眶，以手掩面。
言灵·蛇。
经过长期锻炼，叶胜对蛇的掌握度已不弱于曼施坦因教授，能精准控制方向和蛇的数量。
建筑物中的主要金属成分是钢筋和一些家具，蛇的成像不太清晰。
11，或是12个人，没有带大型枪械。等等，他们肩膀上那是什么，鸟类吗。
“有袭击者。他们在撤离。”
叶胜解除言灵，脸色一白。
“先救人！我们的车离这里有一公里多，没办法追击。”
两人顶着言灵·炽日的强光冲上二楼，办事处的人倒了一地，沙发上发光的是雷蒙德。
这破言灵的特效怎么这么强，十个君焰都没你这么亮啊！
“我们是执行部专员叶胜，酒德亚纪，报告情况！”
雷蒙德解除炽日，却没有回答。他口吐白沫，瞪着一双死鱼眼。
亚纪冲上前去，从雷蒙德的风衣夹层中抽出执行部装配的再生（八岐）药剂。
“别用......我们，中毒了。医院。”
两辆改装跑车呼啸着驶离办事处，跑到窗边的叶胜没能看到袭击者的面容。
......
叶胜告知雷蒙德妻子阿卡菲娜，遇袭专员们一切平安，挂了电话。
他的家人还在伊利诺伊州那边，女儿还要一年多才会上小学。
五个专员中的毒并不是常见的氰化物或植物碱，医院没能分析出具体成分，只能使用常规疗法。
但他们的中毒迹象不算特别严重，那种怪异的毒素短时间后好像自然分解了。
“还好没用掉药剂，这东西要重新申请很难的，自己买又舍不得。”
没心没肺的雷蒙德发现自己没有破财，长舒一口气。
叶胜眼神古怪，这衰神就这么自信于自己生命的硬度吗。
再生药剂在执行部内部非常有名，已经帮助数十人保住了性命。而它的提供发放者是罗隐。
得亏叶胜毕业得早，否则他室友就得给他发奖学金了。
叶胜被修改的记忆中，他在大学里一直是罩着罗隐的大哥，转眼间学弟就成了校董。虽然罗隐和他解释过大概是怎么回事，这事依然相当魔幻。
“我开始录像了，你组织一下语言。”
“Ready.”
“复述一下你们遇袭的经过。”
“我觉得，遇袭者应该不是我们。”
雷蒙德停顿了一下。
“我们今早邀请了白鸦帮的三个管理者打听情报。白鸦帮是墨西哥本土帮派华雷斯帮的分支，那三个人都是混血种，但血统很低。
我们人手有限，希望雇佣之类混血种参与的帮派协助工作，即使他们底细很不干净。
我们谈到一半时，四个蒙面人突然破门而入。为首的人很快就控制了白鸦帮的三人，他告诉这三人，他们身怀龙血却犯下罪恶，玷污了这高贵的血统。
但他给他们改过的机会。有两人拒绝，被触碰了一下，皮肤迅速变灰，接着死亡。最后一个人认错忏悔，被绑住带走了。”
叶胜和亚纪面面相觑。这经过和他们想象的差距太大，这伙袭击者的行为动机听起来也怪到了极点。
因为龙血，所以要建立更高的道德标准？因此要来捣毁帮派？
“那四个人注意到了我们胸口的半朽世界树徽章，很吃惊的样子。办事处不会挂牌，他们可能不知道这里是秘党的工作地点。
我们对峙了一会。我难以判断对方会不会发动袭击，于是释放了炽日驱散敌人。”
“之后？”
“他们立刻撤离了。强光中看不见东西，但我听到了尖厉的鸟鸣声。接着我们就出现了中毒症状。”
嘶。叶胜倒吸一口凉气，分析失败。
这些人来袭击时，身上还带着什么鸟类。难道是印第安猎人？
“会不会是镰鼬？生物课上介绍过，它们体型小听力强，喜暗。炽日的强光惊吓到它们了。”
“至于突然出现的中毒现象，听起来像是言灵。我们在二楼没检测到残留的毒性物质，袭击者投放的剧毒物降解了。”
这事显然和风王没什么关系。但既然遇到了，他们肯定要调查清楚。
就算对方是误伤到了秘党，暴力袭击的性质也很严重。
“基于龙族血统产生了使命感，并且要惩戒和改造作恶的混血种。虽然不清楚这种罕见的信念是怎么形成的，但这类人的一大特征是重复作案。
独特的信念驱动着他们进行集团行动，多次行动。”
叶胜读着诺玛发来的消息，遇袭的白鸦帮已经被捣毁，对方是双线作战。
两个被未知言灵杀死的帮派老大尸体被甩进了市政厅，尸体呈忏悔赎罪的姿势。
“诺玛，搜索一下类似的袭击案例......”
“权限不足。”
叶胜余下的话都憋在了肚子里。A级已经满足不了你了是吗。
“罗老板，在？借个S级权限用用。”
“去找路明非借啦，他成天把黑卡当饭卡用，也没人盯着他的浏览记录。你们做什么任务呢？”
“普通的黑帮袭击，估计是几个在野混血种吃饱了撑的。”
“已经结婚的老男人就给我早点回家造人，别天天在外面浪。现在时局很危险的，没有昂热的命就别做昂热的梦......”
叶胜关掉消息窗。这家伙一点也不知道尊敬他这个资深老师兄。
路师弟倒是借得很爽快，他好像真觉得黑卡和饭卡差不多。好就好在这饭卡它还不限额度，每天魔鬼式锻炼结束能随便刷。
“近60天中美洲相似案例如下，已搜索到19例。”
这么多？接近三天一例了。
如果是在美国，这种频率早该有执行部铁拳介入了。
墨西哥9次，伯利兹2次，萨尔瓦多5次，洪都拉斯至少3次。被袭击的帮派都有在野混血种参与。
墨西哥的9次针对黑帮的袭击应该是只有9起，其他的可能受到信息量的限制。
诺玛虽然强大，但也是要有数据基础的。秘党在中美洲一些地区的资源投入极少，不说分部，连办事处都没有。
除非心理状况不太正常，专员们也没兴趣去那些龙类和人类都不青睐的地区。
叶胜和亚纪一同阅读着诺玛筛出的信息，根据自己的认知继续缩小范围。
袭击人数少，且原因不是基于地盘争夺，不是仇杀......
还剩下9起类似案例。看来他们抓到大鱼了。
......
“听天”经过快速发展期后，仍然只有十几名混血种成员。人口所限，本土混血种数量实在太少。
在得到李雾月的认可后，阮听天带领核心成员，开始向四周扩散。吸纳散落的族裔，同时清除作恶的同族。
经过两个月的扩张，他们的触角伸到了北方的墨西哥，成员的数量是之前三倍。但高阶混血种依然只有最初的四个。
与此同时，李雾月在后方开始了规模庞大的行动，在外活动的他们无从得知。
“袭击者很可能不是墨西哥人。我翻到了几个袭击目击者的笔录，他们认为这些袭击者的西语有洪都拉斯或萨尔瓦多的口音。
而且墨西哥本土，找不到这样一群人早期活动的痕迹。他们有可能是外来者。”
事情似乎变得麻烦了一些。
“洪都拉斯的一部分区域，正好是诺玛判定的可疑地带。包括谋杀之都圣佩德罗苏拉。”
“原因呢？”
“官方报告的犯罪率过低。”
酒德亚纪神色奇怪地回答道。
“犯罪率低咋还可疑了呢？人家还不能变好了？”
病床上的雷蒙德忍不住插嘴。他没理解其中的逻辑。
“是短期内的犯罪率大幅降低，一个季度降到原来的十分之一，这种现象是反常的。
一座城市突然出现这种情况，有三种主要的可能性。
第一，是高强度的运动式执法，当地并没有这种能力。
第二，官方报告是虚报的，数据伪造。
第三，执法系统完全失灵，甚至无法对犯罪进行立案统计。导致纸面上的犯罪率明显降低。”
雷蒙德陷入了沉思。
“所以诺玛判断，二、三的可能性更大。这其中也许有龙类插手，需要专员去当地确认情况。
不是我说，这也忒看不起人了。”
叶胜无奈地笑笑。确实有点怪。
“我们联系一下前往洪都拉斯调查的专员吧，说不定会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第六十四章 不许谜语人！
“马诺罗专员的电话无法接通。执行部要求24小时开机，他要么是在飞机上，要么就要被扣工资了。”
叶胜借助黑卡权限，查询了马诺罗的航班，联合航空UA660。预计在当地时间18:45，降落于圣佩德罗苏拉国际机场。
“UA660，等到今晚再联络他吧。”
“叶，你再说一遍，航班号。”
雷蒙德一副见鬼的表情，像是看到了极端恐怖的场景。
“UA660。”
“你们看看电视。”
叶胜和亚纪扭过头，医院装配的小电视正在插播新闻，主持人带着很重的墨西哥口音。
“紧急新闻。编号UA7660，联合航空芝加哥飞生佩德罗苏拉的空客A320机型班机，在科尔特斯港近海坠毁。”
一股突如其来的寒意从脊椎直达大脑。坠落时间就在十分钟前。
“目前伤亡情况不明，事故原因正在紧急调查中。据机场方称，UA660在坠落前八分钟，突然与塔台失去了联络，但班机仍沿原定航线飞行。
目前机场已紧急关停进行自检，并且叫停一切正在运营的航班。让我们持续关注事故班机的救援行动......”
病房中陷入了沉默。天空与风之王，突然坠落的班机，很难不让人多想。
执行部迅速开始诱导猎人们前往洪都拉斯，同时调集距离较近的专员参与调查和救援行动。
“现在出发，明天凌晨我们就能到。如果过边境顺利，可能会更快。”
他们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但若选择就此止步，他们不如早点从执行部退休。
“我一起去。我的言灵很适合用来跑路。”
中毒症状消解的雷蒙德灵活地离开病床，自信满满。龙王什么的他也见过不少了，这趟问题不大。
“雷蒙德你再修养一段时间吧，办事处也需要人坐镇。”
叶胜虽然相信炽日的实用性，但他更担心雷蒙德的神奇体质。和他组队的话，总觉得遭遇风王的概率直线上升。
客观上似乎提高了任务的成功概率，但这种效果常人可能不大顶得住。
“我可以的，相信我。我可爱的老婆孩子时时刻刻在守护着我。”
雷蒙德捋起袖子，露出大臂上的肖像纹身。他把老婆和女儿都纹上去了。
酒德亚纪默默捂脸。这个人难道没听说过什么叫flag吗。
“马诺罗专员，已确认死亡。”
昂热皱着眉头，查看着飞机失事的调查情况。
事关他的仇敌，老昂热的伤病突然全好了，重新执掌卡塞尔大权，老贝奥武夫则统管执行部的事务。
这场事故太过惨烈，这架客机差不多是垂直撞向海面的。极度剧烈的碰撞让客机在短短几秒内解体爆燃，乘客完全没有逃生的时间。
航班突然地失去了联络，而机长在撞击前没有采取什么有效的降低损害的行动，亦或是他的行动失败了。
“黑匣子找到了吗？”
这场突然事故透着极强的诡异感，让人很难不去揣度事故的成因。
罗隐的全息投影出现在执行部大厅，左手攥着品种不明的灰白色动物骨骼，浓浓的黑眼圈让他显得精神抖擞。
“已经找到了，救援队伍安排了秘党的人员。”
对于任何可能暴露龙族存在的东西，秘党总会在第一时间控制回收，这个黑匣子也不例外。
事故发生时，科尔特斯港近海只是微风的阴天，导致班机坠落的因素，有可能是龙类。
罗隐正等着获取黑匣子的记录，执行部大厅突然响起警报声，中央的全息地图上亮起一个橙色的光点。
这代表诺玛监测到了龙族复苏事件。苏醒点是在东欧，和坠机地点八竿子打不着。
第二声警报。莹蓝色的地图上亮起第二个橙色光点。
所有人都停下了当前的工作，同时抬头望向中央的地图。
第三声警报，第四声，第五声......
刺耳的警报声重叠在一起，让人头皮发麻。
成批的橙色光点在地图上四处散落，从极地到赤道，从草原、雨林到现代都市，从广袤的大陆到荒僻的岛屿。
诺玛的功能出错了吗。这些光点，意味着同时出现了数十条龙，这在人类的时代是近乎不可能发生的事。
一个新的光点。坐标美国芝加哥市，卡塞尔学院。
“警告！S730421号活体藏品进入苏醒状态，比预估苏醒时间提早37年。”
罗隐面皮一抽。能“苏醒”的活体藏品，不用介绍他也能猜到是什么。
运行有条不紊的执行部此刻乱成一团，一大堆要老命的事件像缠成一团的毛线球朝他们猛砸了过来。
“冰窖！快疏散冰窖活体储藏室附近的人员，我们去控制目标！”
德国大光头原来能跑这么快啊，小看他了。
全世界范围内，四十多个龙族复苏事件，不少人都想到了那种假想中的极端恶劣现象。
群体复苏。
“我想，龙王刚刚向我们宣战了。以最狂暴的方式。”
只有世界范围的初代种级血统感召，才能制造出眼前这种堪称恐怖的景象。
在龙族大面积凋零的今天，这一数量可能是一个脉系余下的所有族裔。
“见鬼，他这样做，不怕暴露龙族的存在吗？将所有人类卷入这场战争，龙族只会输得很彻底。”
“不，古德里安教授。这位龙王，祂已经掌握了这场战争的一条基本规则。最害怕龙族暴露的，并不是纯血龙族。”
而是混血种啊。
贸然在世界范围内全力应战，将会耗费难以估计的战争资源。然而秘党别无选择。
谁也无法预料，当龙族的秘密公之于众，世界将会发生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果这是一场牌局，此时龙王已经梭哈。秘党唯有跟着下注。
“玩得这么刺激啊。我先去处理了，我的任务好像挺重的。”
东亚地区在历史上，龙族活动相当频繁，更不要提日本这块风水宝地。罗隐目光一扫，就看到了9个复苏点。
“你的家乡那边不用担心，对于这种恶劣情况，那里自然会有人处理。”
昂热低声说了一句，让罗隐有些意外。不过能少些工作总是好的。
......
“是李雾月没错。风元素的运动比常态下活跃了数倍，连火元素也连带着变得强盛。”
罗隐和康斯坦丁全速飙车，一个向南，一个向北。
“初代种的权柄能强大到这种地步吗，影响全世界的元素运动？”
“那并不完全是我们自己的力量，而是来自至尊的恩赐。用于某种特殊的用途。”
在玛雅人的记录中，世界曾四度毁灭于洪水、风蛇、火雨和地变。这听起来可不太吉利。
“至于血脉感召，那是根植于血缘的印记。这种感知是超越距离和时间的，只要尚未彻底死去，就会受到君王的感召。”
这其中相当一批龙类都在沉眠，突然被自家皇上叫醒了，不知道会不会有起床气。罗某想着能不能打点感情牌。
炼金引擎发动，狂暴的焰流将无牌照跑车极速至时速五百公里以上。如果能抓到罗隐贴罚单，那他果断认罪伏法。
“老康，方便透露一下吗。君主能感知到全世界的族裔，那您家里现在还有多少龙？”
康斯坦丁：“......”
青铜与火之王挂了电话。哪壶不开提哪壶。
罗隐将油门踩到底，苏茜在狂风中给炼金剑做着保养。
“这感觉，就像战争的序曲。”
“换作是我，绝不会采取这种激进的战术。”
“但他是龙王啊。李雾月想要一场全面战争，孤注一掷。要么翻盘人类，要么将风龙一族全部埋进坟墓。”
风王还真是善于给他们带来惊喜。
罗隐赶到关西支部负责的复苏点时，分部执行局的人正在和苏醒的尸守和死侍苦战。
“龙呢？”
“没有发现！从我们抵达山区到现在，只看到这些怪物！”
关西支部的人被临时征召而来，十几辆重卡和渣土车将诺玛指示的复苏点团团包围，用胶带和木架子做成了临时隔离带。
“罗先生，附近的居民已经疏散，目击者已经暂时控制起来了。”
群体复苏，关乎的远不只是一线的秘党，而是全世界的混血种。他们必须尽一切努力，继续掩盖住龙族的秘密。
情况不坏。但没有龙，就没有龙骨。没有龙骨，就没有好吃的。
四舍五入一下，他罗老板这趟是打白工了。所以早点打完，早点收工，去收拾正主。
罗隐和苏茜双人双剑，冲进了龙血怪物的海洋。这种事情一回生二回熟，如今半个月看不到野生死侍他都觉得生活缺了点调剂。
“老康，你那边怎么样？我这没看见龙呢。”
“一条不入流的货色，连充当研究参考材料的价值都没有。”
赶路一小时，战斗一分钟。
康斯坦丁干净利落地将一只鸟形四代种烧成骨灰，装盒，回车。
二连君焰将四代种培植的龙血鸟变成碳化烧烤，路过的龙王留给关东支部一个落寞的背影，将骨灰甩到车后座，踩下油门返程。
“有尸守，说明墓主至少是有封地的三代种。
要么这是一个空冢，主人已死，但尸守和死侍受到感召苏醒了过来。
要么墓主已经金蝉脱壳，将这些东西果断抛下，自己前往目的地了。”
“朝圣？”
“没错。君主的命令高于一切，他的族裔将在感召下不顾一切地觐见，即向着君主的所在地聚集。”
罗隐皱眉。直觉告诉他，这种概率很大。风龙这种东西飞得太快，墓主很可能在他们抵达前已经苏醒飞离。
黑与白的利剑在两人身边旋转斩切，怪物们像割麦子一样断裂倒地。
罗隐并不怎么重视眼前的这些小卒子，而是揣摩着他们背后的君主。
将所有族裔聚集一地，听起来有些背水一战的意味。这种方式听起来不怎么明智，聚在一起更可能被一锅端。
坠机事件......他的大本营在洪都拉斯吗？
“源部长，你们负责的复苏点状况如何？”
“是一个人形三代种，老爹已经重创了祂。有捕捉活体的机会。”
源部长似乎已经习惯了指挥老爹和他妹。有一说一，确实比他亲自上要强。
“人形，正好不容易暴露。考虑一下放走祂，在祂身上想办法植入追踪装置，确认风龙一族朝圣的地点。”
源稚生有些吃惊，但又觉得这方案很可能没错。
“这是一场全面战争，我们现在对付的只是他的兵卒。真正重要的是尽快确认他的所在，彻底解决这场战争。”
“我接受这个方案。”
源稚生立刻狂奔向拉面师傅，提醒老爹悠着点，别没收住手真打死了。
罗隐继续清理着死侍，动作轻松写意。但与此同时，在世界各地，并不是所有人都像这么轻松。
秘党承受着十几年来最恐怖的战争压力，大量文职人员，退役专员都被拖入了这场战斗。
当晚七点，撒玛利亚开始配合诺玛，对网络信息进行更细致地筛查和管理。
太多了，敌人太多了。这一天，混血种像是回到了龙族统治的时代，龙类在世界各地振翼嘶吼，宣告着他们的归来。
表面的世界依然和平，仿佛无事发生。然而吞噬生命的人龙战争，正在世界数十个角落里悄然进行。
人命变成了简单的数字，而执行部目前甚至没时间统计具体的死亡人数。
富山雅史教授带领的白衣人团队在全世界奔波，进行“心里辅导”。他们在和时间全力作战，不惜一切，否则明天全世界的报纸头条都会是龙族的复苏。
当晚八点，昂热代表秘党向汉高家族等其他混血组织正式求援。秘党求助的并非战斗人员，而是社会资源。
有的龙刚刚苏醒就被猎杀，有的龙类却撕裂了秘党的控制圈，开始了朝圣之路。
流血的龙类飞行在漆黑的夜空中，飞向那边名为“无底深渊”的国度，洪都拉斯。
全世界不知有多少摄像头，在今夜对准了漆黑的夜空，龙族目击事件一夜之间暴涨了数十倍、上百倍，还在攀升。
混血种的天空出现了一块庞然、压抑的阴影，将星与月都遮蔽了起来。
第六十五章 绝命
“快看窗外！那是极光吗？”
“别开玩笑......真的是极光！”
录音对应的时间，是坠落前9分30秒。
在中美洲的天空看到极光，需要的不止是超常的运气。
操作人员将声道从乘客录音切换到驾驶舱录音。没有视频记录，他们只能根据黑匣子中的记录尽量还原事故的原貌。
混乱的一天尚未结束，全球的龙族目击事件让秘党焦头烂额。战争人格苏醒的诺玛，勉强继续配合着善后行动，过热的机房不得不使用液氮进行冷却。
“罗珀，向塔台报告一下吧。我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那是霞光吗，还是其他什么东西。”
“UA660，我们遇到......怎么没声音，通讯突然断了。”
两人的声音略有些颤抖。
“罗珀，等会再试一遍。可能是偶见的带电粒子流干扰了通讯，不影响驾驶。”
“机长，那边的厚云层形状有点少见。从没见过这么厚的云层，而且中间空了一块，有点像是一扇大门？”
“还有些像。天穹中的大门，还满有童话气息的。我们也许要飞进童话仙境，或者直接飞进天堂了。”
“我可没准备这么早上天堂啊机长！”
这段对话发生的同时，航班在塔台的观测中彻底消失了。无法通讯联络，也没办法定位，它消失了。
罗隐摸着下巴。这里的人不是什么小白，心里已经猜出这架飞机遭遇了什么。
飞进天堂......实在不是什么合时宜的笑话。
“真的是极光，你看那些丝带状的光......这场极光的范围太大了，见鬼的，我们怎么还没飞出去！”
“机长，你看见那棵树了吗？”
“树？”
“那株贯穿天空，光芒交织的青色巨树啊！它还在生长，青绿色的枝条从天垂地，那样壮丽！”
“我看到了。它太美了。”
罗隐还想听听后续，黑匣子的音频中却是一片静默。
操作人员赶紧调整了一下音量，但没问题。来回切换各个声道，驾驶舱，载客舱，乘务室，没有任何说话声。
塔台通讯频道传出沙沙的雪花声，除此之外是发动机涡轮的轰鸣。这奇特的伴奏，组成了通向死亡的安魂曲。
五分钟后，最后的声音也消失了。它已经变成一具寂静的铁棺，从天坠海。
“停下吧。”
昂热轻声说道，播放音频的人如梦初醒，后背冒着冷汗。
“秘党历史上从未找到过风王的墓葬，更别说是祂生时的行宫。”
“因为古代的屠龙者不会飞。而他的王国在天穹之上，以气流、风雨、雷电之类的介质，构建了独特的尼伯龙根。”
山王的老巢在地下，那风王的国在天上好像还挺合理的。
但诺顿却把行宫修在长江里，或许是因为特大号的活火山太难找。
“真的可能存在飘在天上的尼伯龙根吗？那风一吹它岂不会到处乱漂？”
罗隐瞟了一眼路明非。不愧是S级，思维总是比一般人离谱。
“在炼金术理论中，大气、火焰、雷电一般不被纳入炼金术载体的范畴，因为它们太过活跃。
相反，兼有金属和流动性质的水银，则最受青睐。诺顿炼制青铜城时，选用的载体也是金属而非火焰。”
守夜人扣了扣牙缝，随口普及了一点炼金常识。
“路明非他提到的问题相当实际，无定形的大气难以形成固定的回路。想要稳定大气炼金的成果，需要极其纤细的感知和特殊的构造。”
“树？”
正副机长对话中提到的光芒巨树太过可疑，罗隐觉得其中大有问题。
“飞机上最后一片静默。所有乘客那时可能已经死去，或是处于集体晕厥或幻觉中。他们先是穿过了不祥的‘门’，接着又看到了十分罕见的‘树’。”
罗隐看向弗拉梅尔，他分享过言灵审判的龙文构成，它的造形就像是一颗逆向的巨树。
“树的形象，代表生命，支柱，世界。最具代表性的莫过于世界树尤克特拉希尔AskrYggdrasills，以枝干和叶片承载九界。
李雾月显然找到了稳定大气尼伯龙根的方法。一种奇特的回路，或是一件特殊的东西。”
弗拉梅尔没有继续说下去，但罗隐立刻联想到了李雾月持有的另一把圣枪，银槲之枪米斯特汀。
那柄能阻拦昆古尼尔的木枪，藏着他无从了解的秘密。
“我们现在可以确定，洪都拉斯上空存在着一个大气构成的尼伯龙根。它的范围相当大，而且可能有扩大或移动的能力。
在对风王发起进攻前，我们得做好特殊的战备。这不是常规的敌人。”
如果龙王全是阿康、阿芬、阿耶这种类型就好了，这样罗隐觉得他能速通四大君主。
“我们有三名专员已经入境洪都拉斯，正前往科尔特斯省首府圣佩德罗苏拉。”
“撤回他们。”
贝奥武夫毫不犹豫。
“无法......无法联络。诺玛失去了对洪都拉斯的一切观测能力，那里像是一个黑洞。”
叶胜，亚纪，雷蒙德。罗隐看到这几个名字，眼皮直跳。
新婚小夫妻带个衰神，危。婚后老男人给我乖乖回家造人啊，有的是人为秘党打工。
“尽可能集结力量吧。”
洪都拉斯境内机场已经全数封锁，他们得从陆上过境。
群体复苏事件大幅牵制了秘党的力量，他们得用有限的资源在客场作战。
“未预测到的剧烈太阳黑子活动？”
雷蒙德读着当地报纸的头条，疑惑地挠着脑壳。
那这也太剧烈了，他们沿途经过的城市基本丧失了网络和电子通讯，一行人也被迫断开了和诺玛的联系。
目前指引他们行动的，是装载着诺玛简易版逻辑库的小型终端。小诺玛感觉差不多，但在个别细节上却能感觉到一丝人工智障的气质。
“最后一段我来开吧。雷蒙德你休息一下。”
天光蒙蒙亮，叶胜和电灯泡交换位置，坐上驾驶位。
三人交替赶路，连夜从墨西哥城赶到了洪都拉斯。稍加斟酌后决定先行前往诺玛判定的“可疑地带”，圣佩德罗市进行调查。
“出人意料的顺利。印象中这片地域的治安情况不是一般的差。”
他们连夜赶路，别说是继承传统艺能的公路响马，连飙车族都没见到几个。
在边境和收费站也没遇到什么麻烦，让人很难相信自己是在世界闻名的洪都拉斯。
这个莫名其妙的太阳黑子活动让叶胜心中有些不安，重新确认了一下车辆和装备的情况，一切完好。他们的任务只是侦查，情况不对就立刻撤退。
赤红的日轮在地平线升起，车辆穿过郊外楼栋低矮的居民区，抵达了目的地。
圣佩德罗苏拉市没有常驻的秘党办事处。想获取情报，最便捷的地点是报社，公共部门，还有人群聚集地。
要行动只能等天亮后，先安顿下来再说。
城市中弥散着淡淡的雾气，被晨曦染得朦朦胧胧。
叶胜在一家小旅馆前停车，三层的家庭式旅馆。将就一下吧。
“有喊叫声。就在那边的小巷！”
睡眠不足的亚纪感官仍旧敏锐，捕捉到了清晨中一丝突兀的声音。
三人只犹豫了半秒，就小跑着前往巷道那边。
一个年轻的女孩面色惊恐地被按在砖墙上，蒙面人捂住了她的嘴，在女孩的口袋中摸索。
叶胜顿时警惕起来，朝亚纪和雷蒙德使了个颜色。这太巧合了，很不正常。
“我去救她！”
雷蒙德朝叶胜点点头，狂奔过去。
你丫到底从我眼神里读出了什么啊。
抢劫犯发现有人过来，慌忙地掏出一个白色钱包，转身逃跑。
但已经来不及了。雷蒙德刚跑到巷口，小巷中乍然出现悚然的沙沙声。
诡异的鸟形生物从墙面上剥落下自己的身体，六条修长的脖颈牵引着不成比例的身体，扑向慌不择路的逃犯。
带有麻痹物质的骨刃像裁纸一般割破逃犯的皮肤，注入药物，打断了他惊恐的呼救声。
嶙峋的骨骼环绕成暗金色的牢笼，将逃犯禁锢在身体中。鬼车鸟贪婪地吸了一大口血，几秒后艰难地停下了吸吮，振翼飞向砖墙。
雷蒙德心跳骤停，差点摔成滚地葫芦。007深呼吸，抽出战术刀冲向镰鼬所在的墙壁，却硬生生地撞在了墙上。
鸟呢？那么大一只骨头鸟呢？
雷蒙德一脸茫然地坐在地上，回头和叶胜亚纪确认着眼神。
“你没出现幻觉。刚刚这里确实出现了一只六头镰鼬，用自己的独特方式......呃，捕获了一个抢劫犯，接着消失了。”
叶胜观察着四周的情况，而酒德亚纪仔细触摸着那面墙壁。这里又不是霍格沃茨，镰鼬还会这种高级技能？
被抢劫的女孩惊魂未定，棕色长发披在肩上有些散乱。三人透过女孩斜下的刘海，隐约注意到她戴着一个黑色的眼罩，不知道是失明还是生病了。
“没什么事吧？”
雷蒙德的西班牙语要熟练些，尝试着与女孩沟通。
“我们送她去警局报案，再回来这里调查。这里果然很不对劲，竟然有龙血生物猎食人类。”
“它们真的存在。”
女孩的回答让雷蒙德大感意外。
“什么存在？”
“猎杀恶人的骨鸟。有人说在深夜和凌晨，城市中会有骨头构成的大鸟默默飞行巡视。
它们长着多个头颅，能听见人们所有细碎的低语声。发现恶人后，它们会用身体禁锢住罪犯，将他们带回地狱。”
“姑娘，这东西可不兴养啊......”
“你们刚才亲眼看到了，不是吗？它从黑暗中现身，将恶人带往地狱。”
叶胜欲言又止。如果说这是巧合，那刚刚的事巧合到了怪异的地步。
“我叫涅瓦，本地人。这座城市在隐秘地发生一些奇妙的事，我在努力调查。”
惊魂未定的女孩努力露出一个笑容，对三个外乡人十分友好。
“涅瓦，你是在哪里听说镰......骨鸟的传说的？某些网络论坛吗？”
“不是哦。是在大教堂听说的，本地人经常聚集在那里，在做完弥撒后聊天。”
......
叶胜和亚纪在后座小声交流，雷蒙德正开车前往大教堂。
涅瓦说她的钱包里没什么东西，而且被那种骨鸟带走的话，估计警局也找不回来了。
“小心那个女孩。她的目的太明显了，一定有问题。我怀疑她和那个‘听天’组织有关系，是混血种我也不意外。”
“我在盯着她。”
亚纪下意识触碰了一下匕首。虽然目标看起来威胁性不大，但她不会放松警惕。
“叶胜，我有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并不难受，血液中有点微微的灼烧感。”
亚纪蹙眉，语气有些犹疑。
叶胜嚯得一下抬起头。
“我也有，我以为是紧张导致的错觉。准确地说，是龙血在灼烧，进入这个城市后我的精神有些过度兴奋。”
两人同时出现，就不是错觉了。他们被什么东西影响了。
“到了，大教堂。”
涅瓦动作自然地开门下车，似乎根本没注意到身后两人的交流。
巨石雕刻而成的神龛中，洁白的石头神像面容神圣、悲悯，几近垂泪。十字架高高矗立在教堂顶部，带着沧桑的刻痕。
“清晨弥撒快要开始了，我带你们去问问本地的老人。”
涅瓦神色自如地走在前面，而叶胜全身的肌肉绷紧如弓弦。
他朝亚纪递了个眼神。没时间犹豫了，现在必须出手，无论对错。
叶胜如猎豹般暴起前冲，肌肉绷紧的右臂像铁箍攻向涅瓦的颈椎，动作却无声无息。
亚纪从侧方同时进攻，势必要一个回合控制住涅瓦的行动。
“不愧是传说中的卡塞尔学院。即使不是那几个有名的怪物，也很果断啊。”
叶胜反扣住涅瓦的左手，右臂箍住了她的颈椎，亚纪的匕首抵在她的皮肤表面。但涅瓦并不像他们意料中那样紧张。
“大叔，帮个忙，打开教堂的大门吧。”
雷蒙德此刻大脑还在卡顿状态。他意识到，自己的任务又又又出问题了。
“开吧。”
叶胜亚纪控制着人质，朝雷蒙德点点头。这个女孩到底为什么要带他们来这里，即将揭晓。
雷蒙德用力推开教堂的木制大门，暴露出其中隐藏的秘密。
茧。
藤蔓包裹的高台下，成排的白色巨茧。
第六十六章 罗某的算盘
血红和青金色混合的粗壮藤蔓，从老化的拱顶顺着大教堂的立柱向下延伸。
青翠、茁壮的枝条和叶片撑裂了墙壁，数不清的须根刺穿了高台上的圣水池，地面上积着淡红色的水。
教堂左侧呈现出某种扭曲的繁荣，右侧却是一片衰败腐朽。藤蔓灰黄枯死，墙上的壁画失色剥落，不明成分的尘烬在地面堆积出厚厚一层。
而在那些须根的怀抱中，生长着十三个两米多高，椭圆形的白色巨茧。生与死的须根连接着那些茧，难以判断是输送养分的血管，或是吸吮生命的刺针。
叶胜，亚纪，雷蒙德面对这样的景象，全身肌肉都变得僵硬，思维像是被冻成了冰块。
亚纪的目光下意识地移动到匕首的刀柄上，那个烫银的徽记，半朽的世界树。
他们此刻的感觉，好比海绵宝宝陪派大星抓水母，却意外找到了拉莱耶，深海大章鱼正缓缓睁开双眼。
雷蒙德心里冒着一堆f，s，d开头的高级单词，但当他凝望着那株逐渐成型的巨树，失去了一切语言能力。
他们此时才注意到，教堂内部的塑像，并非圣母圣子，而是无面的人形龙类。祂垂拢的双翼交叉在胸前，形成变向的十字。
壁画描绘的并非经典的圣经故事，而是龙族染血的战场，刀剑与枯骨铸成的血腥王座。
“那是，什么？”
叶胜用力地咬着牙齿，驱散大脑中涌现的幻象，持续限制着涅瓦的行动。
“你们已经知晓答案了，不是吗？无需发问，用灵魂去聆听祖先的感召。”
龙血灼热沸腾，催促着他们投向那株巨树的怀抱，与祂融为一体，成为祂的养分或者获得祂的恩赐。
“这种东西不该存在的......你为什么要带我们来这里？”
涅瓦半跪在地面，并不在意亚纪抵在自己要害的匕首。她回头看向卡塞尔学院的三个毕业生，眼瞳中满是真挚。
“你们是同胞啊！尽管你们踏上了错误的道路，但血脉终将牵引着你们回归祖先的树荫之下。
而且，背叛自身血脉的秘党成员，正是这场仪式最完美的见证者！”
三人露出厌恶之色。卡塞尔的学生中不乏各种源流的信徒，但他们绝不会信仰龙类。
树下的巨茧中传出淅淅索索的声音，茧的外壁浮现出细小的裂痕，茧身开始轻微晃动。
沉闷的低吼声中，左侧的两只巨茧被暴力撕裂，青色龙爪撕裂茧壳。新生的龙类肆意舒展着身体，残缺的膜翼如同羽扇在他们身后撑开。
赤金色的烈光让三人心脏狂跳，熟练无比的言灵力量在压制中渐渐崩溃。
两头纯血龙类，麻烦大了。
“为你们的新生献上祝福。”
涅瓦微笑着向听天的两名成员祝贺。
他们身上已找不到多少人类的元素。青黑色的盾形龙鳞包裹着每一寸皮肤，四肢变为锋锐的龙爪，全身上下骨刺峥嵘。
曲线姣好，眼神澄澈动人的龙类，是他们的牧师，薇若妮卡。
老迈的“清洁工”奥博托也摆脱了日渐腐朽的身体，孵化获得了接近完美的龙躯。
薇若妮卡披上黑色牧师长袍，迈着轻盈的步伐走向涅瓦。三人组如临大敌，他们判断不出眼前的到底是什么生物。
她一步步向前，青黑色龙鳞逐渐消退缩小，变为米粒大小的细密鳞片，和人类皮肤的外观并无明显差异。
当龙类体征全部消退，薇若妮卡变回了安全无害的温柔牧师。但她的血统，已经发生了不可逆的巨变。
“进化的过程很顺利。跟随树的指引，就像做了一场漫长的梦。
以前受过的伤都伴随着人类躯壳消失了。你的眼睛也能被治好的，快了。”
牧师的指尖轻轻触碰涅瓦失明的右眼。这些伤害，将会随着人类的时代一起消失，他们将成为新神的第一代选民。
奥博托则尝试咏唱着言灵，瞬间抽干了附近的绝大部分水汽，数吨高压水流围绕着他压缩加速，它炸开时将化为无坚不摧的水流弹幕。
言灵·涡，效果随着血统进化，提升了数倍。如果是在暴雨天，涡能摧毁一整条街道。
“混血种？”
“没错。但我们更喜欢另一个名字，新的龙族。”
牧师薇若妮卡在教堂的长椅上坐下，友善地示意三人也放松些，好像没看到他们正挟持着自己的同伴。
“据我所知，秘党提出了一个概念，临界血限，并且以此撰写了愚蠢的亚伯拉罕血统契。”
“看来你们这里教育条件还挺好。”
雷蒙德小声吐槽了一句。
“混血种之所以无法突破临界血限，向着我们的祖先进化，是因为你们背叛了自己的血脉。
要跨过临界血限，我们只需要一把正确的钥匙。而我们的神，正在复原这把钥匙。”
叶胜瞳孔收缩。这简直是天方夜谭，临界血限之后只有无底深渊，这是秘党坚持了几千年的信念。
而这些龙的信徒，竟然说自己轻松跨越了临界血限。是那颗半朽的树吗，它到底是什么东西。
“封神之路？”
爆血的话题在学院里一度吵得沸沸扬扬，叶胜听罗隐提过这个名词。爆血技术最初的名字，封神之路。
“没错，被断绝的封神之路。混血种是在天堂和地狱间游离的种族，而通向天堂的路已然断绝。
但封神之路的断绝不是无法挽回，我们的神，就掌握着修复它的方法。”
薇若妮卡的目光移向半朽的巨树。那是他们无法理解的奇迹，真正的神迹。
“那代价呢？我不信世界上有这样的好事，龙类会帮助混血种完成进化。”
叶胜摇摇头。教堂中的景象到处透露着诡异，这“美好”的进化中藏着什么肮脏的东西。
“代价？那些或许算是代价吧。”
牧师指了指余下尚未孵化的茧。
第一个巨茧破裂开来，其中却未走出第三个进化者。茧中流淌出一滩无色透明的溶液。
第二个，溶液。第三个，溶液......
直到第七个茧，狰狞利爪探出茧的外壁，但钻出的生物却丝毫没有龙类的美感。它继承的只有狰狞和残暴。
它没有龙类的带鳞膜翼，取而代之的是巨鸟那样的扇骨，骨骼之间以裸露的筋膜联结，不存在羽毛。
修长的爪刃为杀戮服务，血红的双眼中弥漫着淡淡的金色。粗壮的关节使它像是鸟类和爬行类的结合体，但最为反常的地方是它的脸，一张人脸。
这东西进化到一半就被随手丢出的产物，糅合着鸟类、龙类、人类的特征，茫然的瞳孔中只有狂暴的杀戮欲。
“人面鸟身，传说中的鴸鸟吗......”
茧中孵化的怪物散发着极其不祥的气息，让他们想去洗洗眼睛。
“在成千上万年的繁衍中，几乎所有生物体内都含有龙类的基因，只是量的差异极大。而且大部分个体的龙族基因都是隐性，没有表达出来。
树，祂能判断出个体的潜力。无用的生命用根系直接吸收，有潜力的生命则被赋予进化的机会。
成功进化的少量个体将成为祂真正的子民，其余的变为养料，或者这样有点用处的听话士兵。”
薇若妮卡轻轻拍拍手，新生的鴸鸟振动黑色骨翅，爪子扣住教堂的长椅。
“养料？你们把人类作为那棵树的养料？！”
“不要这么激动。在祂的判断中，人类只是一种错误，现在这个世界，这个时代，都是意外的错误产物。
人类是祂要清除的对象，树建构的未来世界中只有新龙族的位置。
我们大概清理掉了四千多个罪人吧，全都作为树的养料了。
神告知我们，树处于残缺的状态，祂的补完还需要巨量的养分。但执行计划总要循序渐进，不是吗？”
雷蒙德听着牧师平静的叙述，喉咙中产生了强烈的呕吐感。
这些人已经完全摒弃了自己人类的身份，将最基本的道德感放在脚下反复践踏。
那棵半朽的巨树，可能藏着最邪异的炼金仪式。它以人类为养料，通过不明原理的方式贯通了封神之路。
叶胜心中涌出强烈的恐惧感。他不敢想象，如果这株树的存在为全世界所知，它将会结出多么罪恶的果实。
为什么涅瓦要带他们来这里？因为她相信，即便是秘党，最终也会倒向树的怀抱。
他相信自己，相信亚纪，相信神经大条的雷蒙德，但叶胜不确定人性是否能经受住这样的考验。
现在站在他们位置的，应该是个绝世的屠龙者，不惜一切地将那棵不该存在的树彻底斩断。可他们却只是侦查人员，武器和言灵连应对三四代种都很艰难。
“我爱这片土地，它美得如此浑然天成。澄澈的天与海，温柔的风，森林和山涧，山巅升起的朝阳。
那是什么让这里变成无底深渊？战争，殖民，药品，人类的贪婪，无尽循环的民族仇恨......
光靠人力，已经无法拯救它了。我们的祖先和神灵，神迹之树，将以这座城市为基点，重构世界！”
叶胜丝毫未被牧师狂热、扭曲的叙述所影响，必须时刻警惕，防备一切可能的危险。
“雷蒙德！”
叶胜和亚纪扭住涅瓦的手腕，闭上眼睛身体下压。
4000流明的炽光爆发，让袭击者无法瞄准。
薇若妮卡宣扬进化之路的同时，老杀手奥博托却在他们四周游走，寻找合适的角度。
淡红色的水体涡流分裂爆炸，刺针形的高压水流如同子弹齐射，在长椅上打出密密麻麻的眼洞。一部分在墙壁上反射，角度更加难以判断。
“匍匐后撤！炽日的范围很大，我们先退到大门。”
叶胜通过小组内的群蛇装置发出指令，让雷蒙德将炽日领域保持不动，他们则向着领域边缘撤退。
雷蒙德闷哼一声，腰侧被涡打出一个血洞。这个言灵爆发时，水流变得比枪林弹雨更加危险。
叶胜单手取出护目镜，观察着大门的状况。但在本来大门的方向，却只有一面看不到顶的白色高墙。
他懵了一瞬间，立即释放蛇群进行探测成像。大脑剧痛，蛇的领域被更强大的同类领域干扰了。
但叶胜还是勉强看到，前方确实是大门没错。
“幻觉类言灵，我们受到了幻觉影响！用痛觉刺激。”
巨大的光球外，奥博托悬浮在炽日的领域之上，眯着眼睛。他根本还未释放言灵。
牧师生涩地默诵着龙文，她在突破临界血限后幸运地获得了第二言灵。
刚刚交谈时，她持续释放着言灵·催眠。并未施加强烈的心理暗示，只是让三人的感知逐渐钝化，让他们毫无察觉地陷入第二个言灵。
言灵·森罗，能制造极其逼真的幻觉，但不像进阶的梦貘那样拥有强大的杀伤力。
三人组用力咬破舌尖，在痛觉刺激下略微清醒。雷蒙德这才发现自己没受伤，而他们的人质正在大声说着什么，他们刚才却都听不见。
“小心！她在报坐标！”
但已经晚了，成阵列的高压水流垂直爆射，刺穿了三人手脚。那水流很细，穿刺力却极强，足以让他们失去反击能力。
涅瓦收回镰鼬，对叶胜反身肘击，紧接着锁住了他的关节。
“从一开始，你们就不可能有机会。
欢迎各位大人的到来。”
一个又一个高大的阴影，将落败的三人笼罩。天空与风最后的族裔，陆续抵达了他们君王的城市。
重叠在一起的龙威，让三人的心脏承受着极大的压力。
“人类，绝不需要龙来拯救！你们想重构的世界，只会比曾经的龙族时代更糟糕百倍。
龙类只会将人看成努力，‘进化’后依然不会变......”
“停下吧。你以为自己已经了解了我们的全貌吗？刚才那些只是我告诉你的一小部分。
现在，回归树的怀抱，在祂的树荫下慢慢反省。祈祷自己拥有进化的潜质吧，否则就化为祂补全的养分。”
通讯依然中断，他们极力挣扎着，却想不到办法传出情报。
须根触碰到三人的身体，生长出真菌那样的丝状物，将他们包裹起来。
叶胜和亚纪在最后一刻紧扣住彼此的双手，密闭在巨茧中，陷入漫长的梦......
第六十七章 龙王的踪迹
窒息感。
身体慢慢变得冰冷，肺部在极高的水压中竭力扩张，带着金属气味的江水从裂缝中灌进潜水服。
濒死的恐惧席卷如潮，其中却夹杂着难以言喻的温暖。
一尺之外，是那张再熟悉不过的，爱人的脸庞。
叶胜在极度缺氧下慢慢失去意识，坠入深水。亚纪背着古老的金属罐，奋力游向江面。
眼帘中最后的画面，是涌动的江水中弥散的暗红血雾。
奇怪啊，我怎么会做这样奇怪的梦。
叶胜/酒德亚纪从发呆中惊醒，大脑中残留着刚刚那个水中噩梦的痕迹。
他们有些困惑，那个梦发生在何处，水中的陌生人又是谁。
宿舍中的叶胜/酒德亚纪注意到桌子上摆好的泳衣。哦，下节是卡塞尔的游泳课。
叶胜拍了拍脑袋。我已经毕业了才对，潜水任务也很久没参加过了。
他快步走向游泳馆，大脑中冒出各种奇怪的念头。
泳池边，一个浅蓝色泳衣的女孩正紧张地做着热身动作，她似乎不太想下水。腿有点短啊，这样可游不快。
各种纷乱的幻象重叠在一起。分不清究竟是梦境，现实，或是回忆。
叶胜和亚纪的眼神乍然间对上，泳池中正溅起一片片洁白的水花。她/他是谁，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梦境继续。
......
“老婆，我到火车站啦。这次任务超级简单，就送个机密文件，但奖金还挺多的。有什么要让我带的吗？”
留言结束。爱妻狂魔雷蒙德关上手机，百无聊赖地在候车大厅里抖腿。
炽日这言灵他已经玩明白了，开启关闭就像开关台灯那么熟练，啪嗒一下就完事了。
管他什么来路，都要在他的不节能电灯泡中被亮瞎眼，龙王也不例外......
天塌了。
火车站穹顶扭曲变形，三千二百块锋利的玻璃降下毁灭之雨，宣告不可撤销的死亡。
“F**k！”
雷蒙德拍拍脸，身体僵硬。
无敌的B007专员从无解的噩梦中惊醒。卧槽，梦里那得多少级地震啊。
雷蒙德仰起头打量着火车站穹顶，心里有些发憷。他拨通老婆的电话，开始留言。
“老婆，我......”
“F**k！”
雷蒙德再次惊醒。
“老婆......”
“F**k！”
“老......”
“F**k！”
“F**k！”
“F**k！”
......
圣佩德罗苏拉大教堂地底，青与红混合的粗壮根系从四面向外延伸，向更深处延伸，交织形成宏伟的网络。
无论树在地上的枝干有多壮观，其在地下的根系还要更胜于此。
成百上千的白色巨茧被束缚在纵横的根系网络中，沉浸于梦的轮回，由生至死。一切生命的信息都蕴藏在巨树的年轮中，祂仿如世界的根基和起源。
有人沉眠，有人消逝，有人获得新生。
巨树腐朽的半边躯体，正在一点一点焕发生命，兼具动植物和金属质感的叶芽刺破腐朽风干的树皮。但是那速度太过缓慢，如同在用砂砾填充海洋。
“你们在树中看到了什么？”
“另一种人生，无可挽回的悲剧。”
教堂中，牧师回答着同伴的问题。
“漫长得像过去了数百年，由生到死，反复体验生命的悲剧。过去，现在，未来，好像都蕴藏在祂的躯体中。”
薇若妮卡的眼神露出一丝茫然。
“在那段生命中，我没有遇到神，直到死都没觉醒血统。父母病重，我为之背上了沉重的债务，之后丢了工作，但也没救回他们。
被催收的黑帮分子找上门殴打，到处搬迁，最后独自死在逼仄晦暗的小屋中。
就这样，一遍又一遍，无法挽回或改变任何东西。”
牧师的语气很平静，一如无法改变的宿命。
“我的感觉不一样。我觉得那更像另一个真实度的世界。”
恢复青年样貌的奥博托摇摇头。
“我一直帮助大佬们做清理工作，屡次运气好保住了性命。终于有一天，老板让我来领退休金，我就去找他，然后彻底退休了。
很真实也很合理，真实到我觉得那就是真实发生过的事。不过不管事实如何，都没什么差别，现在的我们已经成功进化了。”
“等阮回来，我和他一起进入树中。”
涅瓦点点头，接话道。等他们全员成功进化，必定能在重构的世界中获得更好的人生。
“不，我有点担心阮。我觉得他还没弄清楚现在的情况。”
牧师摇摇头。阮听天是个坚韧而自律的人，是他们最初的成员和领袖，但如今却可能成为他们中的不稳定因素。
“他还抱着一些天真的念头，想靠着常规的路径逐步改造我们的家园。依靠教育、工业的引导和发展，逐步建设人龙共存的国度。
他不明白的，从神降临的那一刻起，从树在这片土地生根发芽的那一刻起，就不存在这种可能了。”
“我去找他。我会说服他的。”
女孩的眼神有些黯淡，沉默地离开了教堂。
“薇若妮卡，我们什么时候动手？诸位大人有些等急了。”
“还不到时候。这里的人类，现在依然是有用的筹码。到神归来之日，他们就没有价值了。”
李雾月召集族裔后，自己却一直没有现身。但他们不会因此担忧，祂站在此间龙族的巅峰。
高速路收费站前，一长排的私家车堵得水泄不通。
报纸上报道的所谓“剧烈太阳黑子活动”已经持续了一天有余，所有电子通讯方式都处于完全瘫痪状态。
圣佩德罗苏拉的街头，不少骗子神棍套上怪异的穿着，开始宣扬种种奇葩言论诈骗钱财。不过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此刻都已成了树的养分。
晦暗的云层好像在逐渐下沉，变得愈发压抑。如果它酝酿着一场雨，那将是一场违背常理的特大暴雨。
一辆二手的红色福特车上，安娜紧张地踩着刹车。她想抽根烟，但安娜的女儿正坐在副驾驶位。
四周全是嘈杂的车辆鸣笛声，粗鲁的谩骂声，有人激动地跑下车和收费站的工作人员理论。
这里的人和她一样，都发觉了城市中的种种异常。人们在街头巷角的低声议论，频发的失踪事件，深夜里怪异的鸟鸣。
城市的治安水平确实比从前好了十倍、二十倍，街区中几乎看不到从前那些成群结队的凶恶帮派分子，角落里也看不到遮掩面容兜售药品的贩子。
但慢慢的，再也没有人敢在深夜出行了。这座城市好像变得比以前更加危险了，一个看不见的恐怖幽灵笼罩了这座城市。
安娜也忍不住拍着车喇叭，朝收费站的人比着中指，额头沁出一层汗水，让淡妆变得有些模糊。
出口处依旧显示着大大的红叉，通知前方路段正在修缮，禁止通行。
但问题是，安娜是从另一个高速出口折返过来的，那边同样禁止通行。
所有人，禁止离开这座令他们恐惧的城市。
“劳拉，系好安全带。”
“妈妈，我系好了。”
“现在，紧紧抱住头，蜷缩身体。我们要开始冒险了。”
安娜下意识吞着口水，莫名的恐惧感让肾上腺素加速分泌。直觉警示着她，必须快点离开这里。
松开刹车，猛打右方向，油门到底！这辆年龄和总里程不明的二手车爆发出全部动力，轮胎和地面摩擦出骇人的啸声，撞断路杆，撞飞路障。
安娜没时间搭理身后传来的惊呼声，继续猛踩着油门逃离收费站。
收费的人再无办法阻拦逃亡的人们，车流碾碎屏障，沿着高速公路逃窜。
后视镜中的影像让安娜心中一紧。那些收费员的表情，分明是极端的恐惧，还有对他们的......怜悯？
“不要怕。我们去你的祖父家，很快的。记得吗，那里的大花园，草地上摆着烧烤架。”
为什么，怎么这段公路这么长。而且十几分钟，她都没看到第二块路牌。
公路上弥散着清晨时那般的薄雾，很淡，很轻盈，她却无法看清远处的景象。
车队沿着公路逃离，保持着诡异的安静。没有鸣笛声和车载音响的轰响，只有引擎的轰鸣和锐利的风声。
“禁止出入”
安娜突然看到一个大红色的警示牌。
“禁止出入”
“禁止出入”
......
令人耳膜生痛的剧烈碰撞声，接着是让人牙酸的强行积压金属的响声。
她左后方的一辆灰色小面包车，被什么东西正面拦住了。
“禁止出入！”
那声音像是对着铜管大吼，声音在金属腔壁中回荡，低沉压抑。
青色龙鳞片片竖起张开，修长有力的龙尾缠绕着那辆可怜的车，任凭它激发出自身的所有动力，没有任何办法逃脱牢笼。
吼！
震荡的声波中，逃亡者们耳膜出血，大脑昏沉，失控的车辆接连撞上围栏，高速路上燃起一个个火球。
那是什么？那是什么？那是......
安娜用袖口擦着额头留下的鲜血，右手紧紧抓住女儿的手臂。
龙。
暗金色骨骼的多首怪鸟，人面鸟身的不祥生物，成群地在阴暗的天空中盘旋。
两条十数米长的青色巨龙据守在路口，缓缓振动着狭长的龙翼。祂们似乎是双胞胎，外貌酷似，狰狞威严的面容上写满不耐。
大战在即，被安排来守门，着实不算什么好差事。
两条龙类打量着公路上停止逃窜的人们，像是人类观察飞轮里跑不动的小仓鼠。
祂们口中蓄积压缩着空气，琢磨着要不要先多玩一会。
元素的流动方式，突然被固化，一切灵都变得寂静。言灵·戒律。
被禁魔的两头龙大张着嘴，像是睡眠不足在打哈欠，看起来相当憨批。
炽热的火焰从道路中央向两侧扩散，光辉的日轮驱散浓雾，在道路的尽头散发晨曦。
康斯坦丁无趣地撇撇嘴。能被罗隐复制的戒律禁魔，看来是两只废物。
“二位，有兴趣帮忙指个路吗？我们正急着想砍了你家主子，但洪都拉斯的地图上找不到他的住址呢。”
罗隐，苏茜，楚子航。康斯坦丁，夏弥。
人龙混合的先遣队顺利抵达洪都拉斯。这场战争必将艰苦，那么便由他们充当开路前锋。
老年靓仔带着大部队快急死了，李雾月可是他的老仇人。但谁让他是校长呢，不能任性地单枪匹马杀过来。
两头巨龙的金色瞳孔中，此刻透着满满的警惕。
那个戒律的释放者，血统阶级必然比他们高。而那条火龙的威压感，该不会是次代种吧？
他甚至有可能是亲王。艾俄洛斯那个老家伙，之前可没和他们提过，可能会遇到这种要命的存在。
“吾乃东南风的化身，阿珀利俄忒斯！”
“吾乃西北风的化身，史凯隆！”
“受至高的君主感召，奉命镇守与此！来者皆不得通过！”
罗隐挠头。好像在哪听说过，大概是在希腊神话里提过一嘴，并非奥丁神话体系中的存在。
罗某扭头看向康斯坦丁，用眼神询问龙王的意见。您听说过吗，什么西北风的化身，难道特长是种土豆......
“大概是最次的三代种。在龙族时代没有封号，在至尊陨落后的时代自己封的。”
风龙一脉，可能是希腊神话的重要原型，罗隐产生了一些猜测。
“尔等不要妄想穿过我们的防线！东北风化身开甲斯，西南风化身利瓦斯，与我们同样强大。
东风欧洛斯，西风仄费洛斯，北风玻瑞阿斯，南风诺托斯，我们的兄长更是不可战胜！”
罗隐掰着手指头数数，好家伙，这么多，都够凑两桌麻将了。
罗老板眼含深意地瞥了一眼康斯坦丁，康某的神色果然相当不妙。
“除了你们这样量产......高贵的风神，还有更强的吗？”
“风暴的记述者艾俄洛斯，河流之风的化身......”
嚓！
康斯坦丁拔出斩马刀，刀刃在流淌的火炎中变形为狰狞的杀戮机器。
龙族的强大，从来不在于数量，而在于质量。就让这些乐色在极致的火焰中充分了解这一真理吧。
他康斯坦丁，最讨厌在他面前念家族谱系的龙类了。
“别生气别生气，这两条身上也许可以得到一些有用的情报。”
那你倒是控制一下自己的诡异笑容。
血压爆表的康斯坦丁高举十三米的巨刃，暴跳着斩向两条风龙的龙翼。
“耶梦加得大人，帮个小忙。。”
剩下几人紧急救助着公路上的伤员，将他们集结在一起。
夏弥小手一挥，公路上扭曲的空间感顿时消失不见，三观爆碎、惊魂未定的人们从龙王撕开的大门中向外狂奔着逃窜。
“记得你的承诺。”
“芬里厄多可爱啊，就算您不说，我也不可能伤害他的。
师妹，你有办法解决天上那个么？”
公路只是尼伯龙根的边缘，它的基座在天穹之上。
“现在这个状态，做不到。”
夏弥摇摇头。人类之躯，终究有限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