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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焦糖色小黑脸     青萝拂衣行txt下载     青萝拂衣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六章 离开

    朴萝看着这三段话,心中的感激之情难以言表。

    这个不受宠的公主,是怎么样在短短的一天之内,找到了这些,又付出了什么?她是那样明哲保身的一个公主啊。

    朴萝如获至宝。

    她仔细研读再三,尤其是关于蛊术的部分。

    大体意思是,蛊族女子擅养蛊,可是养蛊耗时极长,每个女子终其一生只有一到两蛊可用,都是叫人病痛致死的,相较于那什么巫族要好对付一些。

    斥候的手札记载,一般来说饲蛊者会有一母虫,一子虫。

    母虫携带在身边,或者藏在一处地方。子虫拿去害人。

    解除的方法的话却没那么简单,需得施蛊者亲自解蛊才行。

    不然,就算你将施蛊者杀掉,她却将母虫藏了起来,中蛊者也是死路一条。毕竟,在深山里寻找一只虫子的可能性极小。

    可是,却有一处破绽,就是如果子母虫相隔过远,被寄生的宿主也就没什么大碍了。这也是当初把伤病的将领迅速调离的缘由。

    如果施蛊者携母虫尾随的话,那人绝无幸免了。

    这蛊术阴险,更适合害人用,而不是战争。

    却没想到……众里寻他千百度,阴错阳差之下,父亲才是歪打正着救了母亲的那个?

    朴萝心里五味杂陈。

    父亲……他莫非是已经知晓,故意为之的?

    朴萝心跳的有些快。

    仔细一想,却否决了这个想法。

    三百年前,文皇帝下令焚毁所有相关的书稿和记载,父亲又不爱读书,从哪里会得知这种秘闻呢?

    况且,父亲惜命,如果得知吴慕凝的蛊术,怕是要吓得跑的远远的吧?

    ……

    朴萝想到了刚刚,她还想要拿着匕首去威胁那女人。现在想来,真是幼稚。

    以那女人的狠毒性子,只怕宁可和母亲同归于尽,也不可能告知解蛊之法的吧。

    所以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远离,离得远远的。

    不药自医……

    除非寻找到传说中的圣花,就连傲之将军都没找到过的花。

    根本没可能短时间内找到。

    朴萝坐在房间里。

    心底稍稍松了一口气,至少,母亲不会死于蛊术了。

    却又觉得空落落的,像是被人剜去了一块。

    所以……被流放,是母亲唯一的生路?

    而让继母老老实实的呆在皇都安享荣华富贵,却是不解之局的唯一解法?

    这算是什么办法!

    凭什么坏人过的好好的,好人却要受苦又受罚?

    还有外祖父一家……原本要安享晚年的。

    路途奔波遥远,又是以囚犯的身份。

    朴萝握紧了拳头。

    这算是什么办法!

    “你,冷静下来了?”玉乌龟的声音传来,听上去比刚刚弱小了很多。

    朴萝把玉佩摘了下来,小心的放在面前。

    “嗯,”朴萝说:“刚刚,对不起。”

    她很是羞愧,不知不觉中又做了任性、冲动的事情。

    “你要时刻记得,你不配去死。”玉乌龟的声音很虚弱,还是继续的教训道。

    “你的命早就逝去了。现在,你的命是我的。我不允许你这样草率的结束它。”

    “你要努力活着,好好活着,还有很多事情要你去做。”

    “如果你不成长,一直是这样冲动、不顾后果的样子。一次两次可以,被你混过去了。十次八次呢?万一有一次失败,你想过结果吗?

    “你是不是以为,你死了却回到了三年前。就以为自己一直被命运眷顾了?”

    朴萝羞愧不已,她很小声的辩解道:“不……我只是,我只是不想自己看上去很没用。”

    “我只是想很努力,变得有用……”

    结果,做了很多事,绕了一大圈,却似乎什么都没做。

    父亲、母亲、所有人、所有事,都不由她掌控。

    就好像,一匹骡子被蒙住眼,以为自己跑了很远,其实却在原地拉磨。

    “你真是一个懦弱的人!”玉乌龟说道。

    朴萝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懦弱”这个词,从前也有人讲过她,是白乞儿。他指责她不敢直面那女人。而现在,拿着匕首去拼命却也是懦弱吗?

    “因为害怕自己变得无用,就要做出这样鲁莽、冲动的事情吗?”

    “非要做点什么,才能证明自己吗?”

    “因为不敢直视失败,所以宁愿选择死亡来逃避吗?”

    “你就简单的拿着匕首冲出去了,然后告诉自己,‘我尽力了,时运不济’,这就是你的想法吗?”

    玉乌龟接连发问。

    朴萝心颤了颤。

    “有的时候,活着,比死去更需要勇气。我希望,你能做一个勇敢的人。”

    夕阳西沉。

    在西城门的门口,有一批即将上路的囚车。

    朴萝装点好行囊,带着斗笠,赫然已经逃出府来。她躲在角落里满眼都是泪水,这是最后一次相见了。希望外祖父一家和母亲都能有一个好运气,都好好的活着,等着她。

    等着她风风光光的接他们回来。

    囚车没什么好看的。

    可是这次围观的人却不少。

    毕竟,一个是曾经的御史大夫,一个是曾经的皇都第一美人,很多百姓都好奇前来。

    清汮穿着一身蓝色囚衣,正如之前南武侯看到的那样,已经瘦得脱形了。

    只是倚靠在了清老爷子的肩膀上,一动不动。

    清老爷子闭着眼睛,像是一尊石像,没人知道他心里头的想法。

    舅舅垂头丧气,坐在囚车里,把头深深的埋在了双腿间。

    舅妈瘫坐在里头,双目有些呆滞。双臂紧紧的环绕着一个男孩儿。

    那是朴萝的小外甥,只有七岁。

    朴萝狠狠的掐着自己的手臂,才不至于哭出声音来。

    小外甥又何其无辜!竟也被牵连……原本那样聪慧懂事的小孩,每次见着她都会把他爱吃的糖果拿来给朴萝。

    他学东西极快,是外祖父、舅舅、舅妈的全部希望!

    竟也……

    忽然,有几个痞子流氓大声的吹着口哨,朝里面指指点点,“就这骷髅模样还是第一美人呢,白给我我都不要。”

    “就是就是,不仅生不出男娃娃,还要跟男人义绝,这一家子都要笑掉人大牙了,怪不得遭报应!”

第四十七章 再见

    “嘿嘿,也让我们瞧瞧,这美人的成色如何?”

    “说不准,这瞅着不美,摸着美呢?”

    几人不怀好意的哈哈大笑,凑上前去,想要把手往笼子里头摸去。

    这些人经常做这些事情。

    囚犯嘛,一没背景,二犯了事儿,惹人厌烦。

    若有那种犯了民愤的,还有百姓带着头往里头扔鸡蛋石头的。

    今日也没什么不同,只是围观的人多了些。

    王三带着手底下的混混们,满怀期待的前来,想要看看这高高在上的美人长什么模样。

    也没什么不同嘛,病恹恹的,快死了的模样。

    另外一个妇人倒是富态很多,摸上去应该很好吧。

    囚车里头有个矮胖的男人听到这些污言秽语,怒目圆睁,像是要吃人一样。

    另外的几人都没有反应。

    除了那个小儿,眨巴着眼睛,好奇的望着他们。

    朴萝暗中着急,她捏紧了拳头,快步往前走了两步,却又强迫自己止停住。

    不能去!

    不能去!

    她不断的跟自己重复。

    不能被发现,答应了玉乌龟的话,她要记住!

    她狠狠的睁大了眼睛,目眦欲裂。

    即使这些人再怎么样,她也不能上前阻止。

    “喂喂,你们几个,干嘛呢?该上哪哪去,别在这里妨碍公务。”

    旁边押送牢车的军士们上前,不客气的驱逐这些混混。

    “今日怎么不同了?”混混几个还想争辩。

    “哎呦,王家小子,你就消停下吧。”旁边一个婶子听到军爷的训斥,连忙把领头的混混拉到了一旁。

    这婶子跟她娘关系很好,王三还会给她几分薄面。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可不是什么恶人,你去欺辱人家不合适的。”

    王三这才环顾四周,周围的人确实没有什么厌恶的眼神。

    有的女人眼中带着些悲悯和同情,也有的男人面色感慨。

    “婶子,不是通敌卖国吗?”

    “不是不是,是被人陷害的,哎呀,你快回家去,你娘找你呢。”

    王婶子看着这些女人,心里也感慨,原本她也是有些幸灾乐祸的,谁叫那个什么美人儿就可以过得那么好。

    不用侍候公婆,丈夫又靠自己努力。对她虽说不专一,可是她也没儿子。

    这女人还闹和离。

    可是,怎么说呢?

    和离就算了,女的不占理。

    可是一日夫妻百日恩,何至于把人家搞得这么惨。

    她不同意你纳妾,你就跟人家和离嘛。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前一秒还当成宝儿一样捧在手心,后一秒就恨不得杀人全家。

    这种男人太可怕。

    总之,一开始愤恨清汮命好却不珍惜,现在又觉着人家太可怜。人嘛,同情弱者,尤其女人之间,最容易妒忌,可也最容易共情。

    “嘁”王三不屑的哼了一声。“走了走了,有什么好的?”骂骂咧咧的带着手下离去。

    倒不是为着婶子的规劝。

    而是那一家人明显有军爷罩着。

    摸不着就算了,也没什么好的。

    看来那些高高在上的夫人们也就长这幅鸟样子,还没有窑子里的姐儿鲜艳好看呢。

    之前帮北蛮人办事的那帮人死了,他们的地盘又扩大了不少。刚好要去喝酒庆祝一下。

    朴萝见军爷出手阻止,心下松了一口气。

    最后看一眼,该是要走的时候了。

    刚要转身退回角落。

    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朴萝惊了一跳,转身看去。

    似乎是押送囚犯的军士,跟前头那些人一个样式的衣服。

    来找她做什么?难道是认出她来了?

    “你是何人?”朴萝心中不安,警惕的问道。

    兵士把手放在嘴边“嘘”了一声。示意朴萝跟他走。

    朴萝在原地不动,她在想,现在是不是转头跑来不来得及。

    那兵士见朴萝害怕,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小屋,“是铁将军叫我来的。”

    朴萝惊讶,这才跟上。

    没走几步就到了屋子,只是一个临街的民房而已。

    屋子很小,也有些暗,可是从窗子里可以清晰的瞧见街上的情形。外头却难瞧清楚里面。

    朴萝见到了铁将军。

    和那晚见面似乎没有过去多久。

    两个人却都有恍如隔世的感觉。

    当初那个高大威猛、身着铁甲的将军,现在穿着一身压囚的布衣,神色憔悴。

    当初那个脸蛋团团圆圆的小姑娘,变得很瘦。更加像她母亲了,可是却叫人心疼。

    “铁将军?你这是?”朴萝指了指他的衣着。

    “我已经辞去了西城将军的职位,负责押送囚犯了。流放的路上我会好好照料他们的,你不要担心。”

    朴萝闻言,两行眼泪落了下来。

    她没有说什么,只是对着铁将军直直的跪了下去。

    “哎哎,你这是做什么?”铁将军连忙跳起来,一把把朴萝从地上捞了起来。

    朴萝泪流满面,她不能对着母亲哭、不能对着外祖父哭……更不能对着父亲哭。短短的数月不到,她竟然没有亲人可以依靠了。

    对着眼前这个散发着善意的大叔,朴萝就不去控制自己的眼泪了。

    铁将军似乎想要上前拍一拍朴萝的后背,安慰朴萝,却又缩手缩脚的不敢上前。只能笨嘴拙舌的安慰道:“哎你别哭了,你是偷偷从家里溜出来送你母亲的吧?我看着了你,就怕你担心,才叫你来的。”

    “对了,前些日子想要寻你,你却一直在宫中。”

    “那个事情之后,我去了南边的药谷,寻找那女孩儿口中的圣花。”

    “结果如何?”朴萝急急问道。

    铁将军神色哀戚“他们说从未听过。”铁将军打心里不想相信朴萝说的蛊术一类的东西,可是清汮确实病的厉害。

    他只想着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从前两人没缘分,现在终于可以每日远远的瞧见,甚至可以上前照顾,心上人却命不久矣。

    “铁叔,你别担心。”朴萝闻言,把在公主那里得到的消息说了一遍。

    铁将军苦笑摇头,“希望如此吧。”如果清汮远离了皇都真的好了起来,要了他的命他也甘愿了。

    “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尽力照顾好她的。”他神色坚定,对着朴萝承诺道。

第四十八章 背叛

    “铁叔,我……多谢你了。”

    “你谢我做什么?我也是为了我自己……”铁塔连忙摆手,“不说这个了,前面因为我连夜赶路去了药谷,回来后才得知,我派去南武侯府给你通风报信的人被抓了起来。”

    “你给我送信?是朴婉的事?”朴萝问。

    “是,我按照你的说法,派人去那个小院等你说的少年,却没有等到。后来我按照你们之前的计划,用人去换解蛊之法。”

    “结果怎样?”朴萝问道。

    铁塔苦笑摇头,“那女人死不承认罢了,丝毫不管那女孩儿的安危,不顾我们警告,直接便告知了你父亲,我的人差点被抓了。”

    “我也没想到这女人会这样做,要么是她真的不会这蛊术什么的,只是那女孩儿胡说。要么,就是她不看重这个女儿。”铁塔如是推测道。

    不应该如此啊……

    朴萝皱眉沉思。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正在这时,小小房间的门被一股很大的力道“砰”的一声踹开了。

    木质的门板晃悠了几下,砰然落地。

    铁塔挡在了朴萝前面,像一座真正的铁塔一样。

    朴萝的心莫名的跟着一颤……

    逆着光望出去,是气势汹汹而来的一众人马。

    铁塔不多的手下几乎瞬间都被控制起来了。

    闹得阵仗很大,原来围观囚车的人也都好奇的往这边望了过来。

    “好你个铁将军,你竟敢私自拐带我的女儿?”

    是父亲……跟着一起来的,就是他那一众亲兵,里头还裹挟着一个女子,那女子见朴萝看过去,眼神躲闪,往亲兵后面躲了躲,想掩藏起自己的身形。

    是秋雨?!

    朴萝震惊心痛。

    这段时日一直是露珠贴身服侍的,溜出去一晚上都没有人发现。

    朴萝是从床底靠墙的位置打了洞离开的。洞是不是一两天凿好的,而是准备了好久,毕竟早就知道有一天要离开,这样倘若她真的一去不回,露珠也可以推说不知。

    只要给她一个晚上,保准出了皇都,跑的远远的了。

    只是,没想到秋雨早就留意起两人的动静了。

    都是贴身侍女,有时候比父母更了解朴萝多一些。

    却没想到,秋雨会在这种关键的时刻察觉到朴萝的行踪,并告发她。

    秋雨这段日子一天比一天着急,眼看朴萝只对露珠一人好,平日都见不到小姐几回面,这样下去,从一等丫鬟变成二等丫鬟也不是不可能。

    几次想同小姐和露珠聊聊知心话。两个人却都避而不谈。

    莫名其妙的,就把她排挤在外了。

    这样下去别说南山书院的那位张生了,日后被分派到什么地方去都是个问题。

    天可怜见,她对小姐是真心的!可是也要立个功才行!

    小姐肯定是被露珠拐带的坏了,一个人偷偷跑出府,多危险!

    要及时纠正,才不至于越错越远。

    她也是为了小姐考虑。

    这不叫背叛。

    这样想着,秋雨稍稍从亲兵后头露出了一个脑袋。

    想让自己表现出“焦急、忧虑、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却发现,朴萝根本就不看她一眼了。

    朴萝的全部注意力都在父亲的身上。

    父亲阴沉着脸色,竟似从未见过。

    像是下暴风雨之前,黑压压的乌云。

    这狂怒,又是否是朴萝可以承受的?

    这狂怒,是为了不听话的女儿,还是被他亲手流放的前妻?还是对着这个辞去职务也要照看他前妻的“情敌”?

    这个在世人面前给他“戴绿帽”,彰显他的薄凉的“情敌”?

    只是这时,朴萝必须要站出来。

    如果让铁将军坐实了“拐带”的名声,那这流放的路上,又有谁来照看母亲一家呢?

    “父亲,是我自己逃出来的,是我想见母亲最后一面!”朴萝从铁将军的身后走了出来,清脆而响亮的说道。

    “铁将军刚好看到了我,要送我回府的!”无视父亲更加阴沉的脸色,朴萝继续说。而且要大声说。

    让围观的人都听到。合情合理嘛,毕竟是生母,哪有不来相送的道理?

    “你这个逆女,还不给我过来!”朴志刚爆喝一声。这逆女!原本他是想顺便把“拐带”的屎盆子扣在铁塔身上,顺便再解决一个仇人的,谁想到这逆女竟然胳膊肘往外拐!

    朴萝暗自给自己打气。向前迈出了脚步。

    “等一下,”铁塔想要阻拦朴萝,却又顿住。

    他有些担忧朴萝的安危,可是,却没有立场留下朴萝。对面才是这女孩儿的父亲啊。

    而且,如今自己只是一个解差头子,即将远行千里,又怎能庇护朴萝呢?

    朴萝听到铁塔的话,脚步顿了顿。

    “我不要跟你回去,我宁愿跟母亲一起走!你陷害我的母亲,你不配做我的父亲!”……朴萝很想这样说,可是她不能。

    她低下头,一步一步的走回了父亲身边。

    如果这边闹起来,引起母亲外祖父的注意,只会徒劳的让他们担心。

    而且铁将军已经做得够多了,不能再让他因为自己为难。

    况且,她除了大吼大叫,又能改变什么呢?她姓氏为朴,即使是官府也没有把她判给母亲的道理。

    即使人人觉得外祖父母亲是被冤枉的,可是谁又有能力改变朝廷的判决呢?

    朴萝走到了南武侯的队伍里,南武侯冷冷的撇了她一眼,却并没有要离开这里的意思。

    秋雨关切的上前来,说:“小姐,你没事吧?我见你独自跑出来,忧心你才……”

    朴萝看着秋雨熟悉却又陌生的关切,只撇过头去,一语不发。

    南武侯还不想走呢,他看着这个昔日的“战友”和“情敌”,面露嘲讽:“你心底有什么想法我都清楚。”

    铁塔的双目像是要喷火,怒视回去,“呵,我有什么想法?”就在几天前,铁塔对朴志刚还心存一点情谊,可是就在他陷害岳父全家的时候化为了泡影,留下的全是不屑和恨意,原来竟完全看错了这个卑鄙小人。

    朴志刚的面部也扭曲了,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况且他如今无论是身份、地位、权势,都可以把这个解差头子踩在脚底下,狠狠的羞辱!

第四十九章 带回

    朴志刚开口,把他能想到的恶毒的揣测全都说出来,

    “你心里什么龌龊心思我一清二楚,怎么,捡别人不要的破鞋就这么香?”

    “呵呵,我就实话告诉你,我轻易能得到的东西,你放弃了身份地位,也一辈子都得不到!”

    “你还不知道吧?虽然她要同我和离,可也根本没想活着,你瞧见她脖子上的勒痕了吗?只要她能动了,也会自己去死的。”

    “离开了我,她可活不成呢!”

    朴志刚凑近了铁塔,嘴里臭气熏人,“不过,我倒是小瞧了你,你这不还给自己留了一手么?”

    “得不到我妻子,就想来接近我的女儿?老牛吃嫩草?”

    “放心,我这女儿就是嫁给猪狗也不会让你再瞧见一眼的。”

    铁塔的拳头越握越紧、越握越紧……

    看着近在咫尺的可恶的恶心面孔,恨不得一拳上去给他砸个稀巴烂!怎么会有这样龌龊恶毒的人?

    原来竟没有发现,此人的心思这样深沉?心里的想法这样的肮脏、小人!

    也怨不得从前救过他一命,反而恩将仇报了!

    铁塔的脸涨的通红,只要一拳上去!保证他半月下不来床。眼前的小白脸从来就打不赢他。

    他带的人手虽多,可是他可以在他手底下亲兵救他之前狠狠地揍他一顿!

    铁塔却不能。

    “兄弟”可以打,“敌人”却不能。

    “敌人”之间,一出手就该致对方于死地。

    铁塔的拳头松了,良久,他抬头,刚刚眼中的怒火全然不见。

    “你说完了么?”

    “说完你可以走了,毕竟我这个解差头子还有事情要做呢。”

    “如今,你女儿也寻到了,就不要打扰公务了吧?”铁塔用平静的语气说道。

    “哼!”朴志刚没料到铁塔听了这话却没反应,他已经做好同他打一架的准备了,好顺便把这人用以下犯上的罪名抓起来。

    只能作罢,大笑道:“官职都没了的人,果然骨头都软了。”

    还朝铁塔的脚边吐了口口水,“希望下次见你时,你不是在地上爬。”

    说罢,带着手下众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了这个破屋子脏地方。

    “朴志刚,”就在他要出门时,铁塔喊住了他。

    “奉劝你一句,人在做,天在看。”

    不痛不痒的话只换来一声不屑到极点的冷哼。

    回到府中。

    “先打二十大板,关到祠堂里去吧。我没有这等吃里扒外的女儿。”朴志刚疲惫的挥挥手,“她院子里头的,除了这个丫头,都发卖了吧。你叫什么?秋雨是吗?好,赏银十两。”

    忽的想到了六皇子的事,“算了,板子先记着,找些宫里的嬷嬷去教规矩,传我原话,给我好好整治整治。”

    “以后学堂不必去了,往后只学女戒、女则。学不好,不准吃饭。”

    “吴氏,家里暂时无主,一应事宜全权由你暂代,不要让我失望。”

    “对了,她那个院子就拆给朴寅吧,原来就是对她太好了,一个人住那么大的院子还不知足。刚好有快空地,可以给寅儿练武用。”

    根本不等朴萝分辨什么,就像是一个碍眼的虫子一样被赶走了。

    家里的祠堂十分冷寂。

    往日时常无人,有些瓦片漏水了。

    门外头的树木遮蔽了整个院子,更显得阴冷。苔藓密密麻麻的爬满了台阶。

    为了防止朴萝逃跑,在她的脚上栓了一条细细长长的铁链子,像是栓狗一样拴在了柱子上。

    门外也严防死守。

    朴萝往日常常怕黑。

    可是现在在黑暗里,却只觉得宁静。

    往日的生活,花团锦簇、却虚幻,被人当了傻子蒙在鼓里。

    现在生活,真实的有些冰冷。却让朴萝多了几分清醒,和真实。

    她要逃走。

    父亲从不来。

    吴氏也不来。

    父亲说学不好就饿着,可是吴氏却从关她到现在,从没有一口吃的,如果不是喝点漏进屋里的水,都要渴死。

    却有一人除外。

    她的妹妹,朴婉。

    似乎得了什么默许一样。

    她日日会带着些好吃的来。

    这次倒是没把饭菜自导自演的摔掉。而是笑嘻嘻的摆在前头,说:“姐姐,你吃呀。”

    朴萝不敢吃。

    可是第二天的晚上,实在饿得头晕眼花了。就挑了最不起眼的米饭尝了尝。结果上吐下泻的厉害,还好恭桶日日有人收走。

    第三日,朴萝已经虚弱的说不出来话来了。

    朴婉却来得越来越勤了。

    不仅如此,她还话越来越多。

    “姐姐,是你找人绑架了我对不对?”

    听到这话,朴萝心里一颤,可是实在没力气做出什么反应了。

    朴婉也不是试探朴萝的反应,而是颇为肯定的说道“你身上的味道我记得。”

    说罢,凑上前来,狠狠的吸了一口,“唔,姐姐现在好臭。可是你身上的味道不会错的。”

    “姐姐,你知道蛊术的事情了,对不对?嘻嘻,那你是不是觉得很委屈呀。你娘要死了呢!你也要死了,放心,我和我娘会代替你们好好活下去的。”

    朴萝心里颤了颤,这妹妹并不是不知情,那晚她撒了谎,她是知道蛊术的事情的。

    朴婉接着自言自语道:“其实我心里头认定是你了,可是我娘她总也不信。”

    “姐姐,我真好奇,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真是奇怪,你母亲都不知道,你外祖父也不知道。”

    “你是不是同我一样,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你看,我的鼻子就特别的灵敏。”

    说罢,凑到了朴萝近前,上下的打量。

    朴萝下意识的想到了自己的玉佩,却不敢妄动。

    “你母亲,为什么不来?”朴萝开口。

    “唔,她很忙呢,又要接管侯府,又要帮哥哥改造庭院之类的,就是你之前住的大院子哦。不过你放心,她很快就会来啦!”

    说罢,凑到朴萝面前,小声的说:“怎么,这么着急想要死啦?你是不是想死在你母亲前头?这样就不用哭了?”

    “你放心,你不会这么容易死的!”朴婉恶狠狠的说道,“你们打我、骂我、恐吓我,还有另外两个可恶的臭人!”

    “你不交代清楚,别想轻易的死了。”

    “我娘有都是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手段呢!”

    “你让我经历的,你都给我十倍百倍的偿还清楚喽。”

    “我的好姐姐!”

第五十章 转机

    这样下去不行。

    朴萝看着自己脚踝上的铁链子。除非,用斧子砍断。可是又哪里来的斧子呢?

    链子细长,可以在全屋的范围内活动,可是却也极牢固。

    每日只有像是哑巴一样的侍女前来,简单收拾下恭桶。

    朴萝后来从朴婉口中得知,其实每日是有饭的,只是每次送饭的人都“恰巧”被前来关照朴萝的朴婉撞见,理所当然的,这个贴心的好妹妹,带走了“简陋的”食物,留下“精致的”食物。

    让朴萝只能看不能吃。

    简直不给她活路……

    有时候饿的极了,半梦半醒间,朴萝甚至可以看到淡淡的黑云从窗子外面涌入,缭绕在自己的周围,就像是在别人身上看到的那样。

    只是睡醒了,却又看不见,仿佛是她的幻觉。

    夜晚很静,院外看守的侍卫似乎也陷入了沉睡。

    不远处却传来叮咚的响声。

    还有毛驴的鼻响声。

    好熟悉……

    朴萝突然惊醒。

    是老李头?是那个夜晚有出入侯府特权的那个倒夜香的老头?

    朴萝突然想到了什么,心底燃起了一丝希望。

    她把铁链子敲得叮当作响。

    用尽了她为数不多的力气闹腾起来。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来人啊,谁能放我出去!我有钱,我有很多很多的钱!谁放我出去,我就都给他!”朴萝对着窗外头,努力的大声吼着。

    只是并无人搭理。

    祠堂位置极偏,也不知几人能听到了。

    祠堂离西角门很近。

    倒夜香的老李头收完这最后一班便可以出门去了。

    运气好的话,路过了春满楼,还可以见一面杏儿姑娘。

    只是这些日子手里头越发紧巴了。

    换了个代当家主母,比前头的南武侯夫人苛刻多了。什么都要把持在手里头。

    连他这点儿夜香钱也惦记上了。

    他倒是听到那个从未谋面的侯府嫡小姐在大吼大叫了。

    如果不是这个小姐突然被关在这儿了,他也不必多跑这一趟了!麻烦!

    放她出去,她有很多钱?

    孩子话……

    她一个女孩子就算有很多钱又什么用,又能在外头生活了?

    还不如给他。

    他想起杏儿姑娘曾说,“李爷,我同她们不一样,我只想着从良……”

    他也无数次幻想着有飞来横财,他会怎么用,头一样就是把温柔体贴的杏儿姑娘赎身。

    如果有了一笔钱,他还可以置办一个小院子,同杏儿姑娘生一个儿子。

    他从前的儿子替南武侯战死了,却只换来一个倒夜香的事情做。

    大小姐要一笔钱没用,他老李头和杏儿姑娘有用啊!

    一个可以买终身幸福,一个可以让一个可怜女子不必倚门卖笑。

    老李头一瘸一拐的走了。

    小驴子拉着脏兮兮的小板车,从西角门驶了出去。

    “小玉,小玉,你在听吧?”朴萝自顾自的给玉乌龟起了个名字。“我知道你能听到,只是不大能说……”

    “上次跟着老李头的夜香车逃出去的时候,曾听他说想要赎一个青楼的姑娘……你觉得他会来救我吗?”

    “对不住,是不是我没有在囚车那里停留,就能出城了?”

    有个可以说话的人,才不至于太害怕。

    朴萝抱紧了胳膊。

    除了瓦片漏下的水,她抓起了地上的草垫子,努力的嚼着,有时候运气好了,还能抓到几个虫子吃。

    “你放心,我会努力活下去的。我一定会。”

    “我都这么努力的活着了,如果不再努力一点儿,之前的努力不都白费了?”

    “你都帮我这么多次了,若我还是一点用都没有。死了都无颜见你了。”

    朴婉刚被放回来的时候就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都告诉了吴氏。

    而在她第一眼见着朴萝的时候,就觉得这个姐姐身上的味道和那晚的人差不多!

    只是在她告诉了母亲之后,吴氏其实不大相信朴婉的话。

    吴氏觉得大概率是南边儿家乡那边过来的人,无意间打听到了她在皇都,才来惹事的。

    毕竟,除了她们寨子那一块儿,谁都把这种事情当做故事传说来听的。

    这个深闺的少女又怎么会得知呢?做梦梦到的?

    可女儿的鼻子一向灵敏,这里头说不定还真有些猫腻。

    虽然吴氏不大相信,但刚好这个贱人的女儿落到了她手里,也好试试她的底。

    如果确实是这个女孩子,那就必须尽快神不知鬼不觉的处理掉,这是个绝好的机会。

    如果不是也不重要,凭什么自己的女儿受了那么多苦,她还好好的享福,要加倍的偿还才行。

    次日,朴婉又孜孜不倦的来了。

    “我母亲要来看你了哦。”她带来了一个对朴萝来说,很糟糕的消息。

    朴萝徒劳的摆弄着缠着自己的铁链。

    其实这几日,南武侯对朴萝的态度如何,朴萝心里已经清楚了。

    不顾死活。

    连亲生父亲都这样对她。

    这个对她憎恨的姨娘会有多肆无忌惮呢。

    朴萝心里不由得发颤。

    上一世,这个女人和她的女儿都还带着伪善的面具。

    现在,朴萝却像是她们手中的蚂蚁一样,她们也都不必装了,獠牙毕露。

    “可不可以给我些吃的东西?”朴萝有气无力的哀求,“我要饿死了。”

    “可以啊,毕竟你饿死了,我也不好交代嘛。”朴婉从身后变出了一个被咬掉一半的白面馒头,“你看,这是什么?”

    “我特地从阿花嘴里抢过来的,没有加料的哦。”朴婉拿起馒头在朴萝眼前晃了晃,可以清楚的看到馒头上面沾了很多灰,还可以看到粘粘的液体。

    阿花是吴氏养的一条狗。

    “你若是肯承认,你绑架了我。我就给你吃,怎么样?”

    朴萝死死的盯着馒头,她知道朴婉是想要羞辱她,可是那又怎么样?她连虫子都吃了,更何况被狗咬过的馒头?

    朴萝突然扑过去,想要抢过来。

    脚底下一个踉跄,却摔到在地上。

    “喂,你干什么?”朴婉用脚用力的踢了朴萝的肚子。

    她脚上的力气一向很足,踢得朴萝一阵痉挛。

    “狗还知道乖乖等着呢!你真是连狗都不如。”

    因为刚刚朴萝扑上去的时候,扯坏了她的衣裙。这衣裙的料子轻薄舒服,是朴婉从来没有穿过的呢!就这样被撕坏了。

    朴婉骂骂咧咧的走了。还当着朴萝的面,把那半个白面馒头抛出了窗子外头。

第五十一章 仇人

    朴萝蜷缩着身子。

    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刚刚朴婉似乎踢到了她的胃。

    虽然里头空空,可是连酸水都要吐出来了。

    她连忙跑到了恭桶处。

    用手支撑着木头边缘。

    突然,手心似乎被扎了一下。

    朴萝颤抖的收回了手,流血了。

    上头被扎了一个小洞。

    她惊讶疑惑。

    看向了恭桶。

    有一处不显眼的地方,似乎冒了一个尖尖头出来。

    上头残留着红色的血迹。

    朴萝用手摸了上去。

    是一根小小的铁钉。

    朴萝怀着激动的心情,把板子拆了下来,看到下面竟然钉着一个小小的纸团!

    打开一看,写着:“若救,得几钱?”

    看着这无利不起早的话,朴萝却激动的抱着纸团差点哭了起来。

    终于,有救了……

    其实,今天早上,朴萝就仔细的翻找过恭桶,期待着老头会不会听到了,给她些回应。

    连恭桶里头的香木屑都倒了出来。

    她一边嘲笑自己的愚蠢念想,不断的否定自己,一个倒夜香的老头,怎么敢做这种胆大妄为的事情呢?

    一边又期待着发生什么奇迹,可是结果却一无所获。

    她没想到,原来把戏藏在了这里!

    朴萝连忙摸了摸怀中。

    前些日子从父亲那里顺过来的银票子被挥霍掉了不少。

    只剩下3张了,也不知道够不够让老头满意。

    朴萝回想起那日听到老鸨说,见杏儿姑娘一面要四百钱,那这一张票子就可以见杏儿姑娘几十次了。

    三张加一起,就是百十来次。

    朴萝就是想起了那晚上老李头低声下气要见杏儿的态度,才冒着风险想要试一试,去没想到,老头真的上钩了。

    朴萝又想到,老李头若是救了自己,势必不能在皇都了,也要逃跑,那百十来次见杏儿姑娘的钱,够把杏儿姑娘赎出来吗?

    朴萝不清楚行情,不由得有些忐忑。

    她把老李头写的纸团儿取下来,撕成了碎屑,撒在了恭桶的香木屑里头。

    又把三张票子里取了一张出来,依葫芦画瓢的放在了原处。想了想,又找了黑色的石子在上面划出“定金”二字。

    既显示出自己是真的有钱,又暗示老李头自己这里还有跟多的钱,不要拿了定金就跑路了。

    晌午,朴婉破天荒的没来。

    却有另外一个人推开了祠堂的门。

    “你是谁?”朴萝吓了一跳,问道。

    是一个从未见过的丫鬟,手里还端着一个食盒。

    丫鬟没有说话,和之前收拾屋子的丫鬟一个德行。

    食盒?难道是平日里送饭的丫鬟?

    朴萝抽动着鼻子,似乎闻到了久违的食物香气,她连忙凑上前去。一边抢过食盒,一边还不忘问道:“请问你,我的丫鬟们都怎么样了?就是露珠她们?”

    丫鬟不说话,朴萝不依不饶,扯住她的衣摆。“我父亲呢,可不可以叫他见我一面!”

    可是这丫鬟只是做事情,似乎听不见,同之前的丫鬟一个样儿。

    朴萝叹气,也不知道父亲从哪里寻到的这些哑巴丫鬟。

    待丫鬟走后,也顾不得用筷子了,直接用手抓着饭菜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其实送来的只有白饭,不放油的青菜,还有一碗淡的如清水一样的汤。比云珠公主在皇宫中吃的还不如。

    可是吃在朴萝嘴里却觉得无比的香甜。

    饿极了的时候,米饭一粒一粒的都散发着无与伦比的香气,嚼在嘴里爆开的米香味简直叫人回味无穷。甚至比往年在皇宫宴席上吃过的贡米还香!

    青菜也是十分的美味,清爽可口,满口清香。

    汤水朴萝三两口的喝完了,直喝的胃有些涨。

    朴萝从小就贪吃,皇都的小糕点、各色美食她都如数家珍,也时常差遣丫鬟们四处去奔波,可是她觉得却没有今日这简单的饭好吃。

    好吃到她有种想流泪的冲动。

    放下汤碗的时候,却惊讶的发现,汤碗下头藏着一柄小小的匕首!

    这是……怎么回事?

    朴萝小心翼翼的捏了起来。

    老李头不是才写了字条。还问她价钱呢!

    那这匕首又是谁给的呢?

    难道是府里的哪个丫鬟,对她忠心耿耿的,想要来帮她?

    只是还没有想清楚。

    “嘶,嘶”的细小声音从祠堂供桌的角落传来。

    是那种蛇!

    它高昂着三角头,吐着蛇芯,头稍稍后仰,似乎下一秒钟就要“嗖”的一声扑上来。

    朴萝神经一紧,来不及多想,一回生二回熟,手中的匕首朝着蛇头甩了上去。

    “叮”的一声,正中了蛇头,把这小蛇钉在了地上。

    只是她来来不及松口气。

    就听到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传来,“果然是你。”

    朴萝心惊肉跳的抬头。

    是吴氏!

    她身后还跟着两个老婆子。

    她们绕过了朴萝,一个伸手捡起了匕首,另外一个低头查看地上的刃痕,冲着吴氏点了点头。

    朴萝心下一凉。

    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

    是陷阱!

    若她惊叫逃跑,会不会逃过一劫……

    只是没有如果了。

    她徒劳的往后退去。

    却被两个婆子捉到了吴氏面前。

    吴氏也不含糊。

    “啪啪”两个清脆的巴掌扇了上去。

    “小贱人,跟你母亲一样的贱,竟然敢绑架我的女儿!我看你是嫌命长了!”

    她扇的极重,朴萝感到嘴里一阵腥甜。

    头晕眼花。

    不知道现在否认还来不来的及。

    吴氏用手帕擦了擦手,丢给了其中的一个婆子。

    自己找了祠堂的破椅子坐了下来,一副审问的姿态。

    “说吧。”

    “把你做的事都交代清楚。”

    “你若是让我满意了,我就留你个全尸!”

    两个婆子狠狠的踢了朴萝的膝盖,强迫朴萝跪在了吴氏的面前。

    这两人力气极大,朴萝毫无反抗之力。

    朴萝只能眼睁睁的跪在这个仇人面前。

    抬起头,怒视着她,说道:“你不能杀我,父亲会追究的。”

    吴氏不屑的吹了吹指甲,似乎在吹走什么脏东西。

    “你既然绑了我女儿,就该知道我是怎么教你母亲不着痕迹的死了。”吴氏死死地盯着朴萝。

    “你不能。”朴萝说道,既然躲不过,不如就多刺探一点消息,她试探的说,“每个人只有一蛊,你用在我母亲身上,就没有了。”

    吴氏的神色变化,两个婆子压着朴萝的手似乎也更重了一些。

    说对了?公主的消息是真的?

    “说,是谁告诉你的!”

第五十二章 对峙

    “我凭什么要告诉你。”朴萝扭过头去。

    “给我打!狠狠地打。”吴氏对着两个婆子发号施令。

    两个婆子像是两个狗熊一样,又肥力气又打,朴萝根本敌不过,只能像是皮球一样满地的滚。可是有铁链子拴着,也逃不到哪里去,徒劳的护住自己的头脸,“别打了,别打了,我说可以,只是我也有事情想要问你!”

    吴氏冷笑,示意两个婆子暂时住手,“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

    “就凭我这里也有你想知道的事。”朴萝又加上了一句,“对了,还有我父亲在府里头的相好是哪个,我也可以告诉你。”

    吴氏冷冷的盯着她,“好,那你问,我倒要看看你要跟我耍什么花样!”

    “你要告诉我解蛊的方法,我才说。”朴萝说。

    吴氏嗤笑,眼里闪动着大仇得报的光芒,“你不是早就知道答案了?就是无解,除了我以外,谁也别想解,任何人来了也别想叫我解,你母亲就等着早死早超生吧。”

    朴萝怒视着吴氏,这就是铁将军最终把朴婉还回去的原因吗?“即使拿你女儿的命换也不行,是吗?”

    “哼,可我婉儿有真凤之命,是不会有事的!”吴氏微微抬起下巴,有些骄傲的说道。

    “你骗人。”朴萝无情拆穿,“如果你真的这么想,为什么还叫我父亲去找寻朴婉?为什么要千里迢迢的带朴婉来到皇都,在山沟里头等着不就好了?”

    吴氏不想跟朴萝多费口舌,“这只是原因之一。朴婉当然重要,可是我有更重要的事。”

    “是你自己,对不对?如果不害了我母亲,你一辈子都只能活在阴暗里,被父亲藏着。你宁愿舍弃女儿,自己也要进侯府,我说的对吗?”

    此话一出,吴氏没有反驳,压着朴萝的两个婆子用听不懂的方言说了几句话,似乎是在质问吴氏。

    吴氏似乎也不耐烦的回了两句,又对着朴萝说:“你想知道的都知道了,现在轮到你了。”

    “哦,其实很简单,我知道这些,当然是有人来告诉我的。”朴萝验证了从公主那里得到的消息。便开始信口胡诌起来,左右说了实话吴氏也不会信。

    “是谁?”

    “一个男人,他在我上学堂的路上告诉我的,我每日会经过的三洞桥的切糕铺子,他就是在那里找到我的。”朴萝深谙撒谎之道,要七分真三分假,还要加入点细节,她按照白乞儿的样子描绘道。

    吴氏皱眉沉思。

    朴萝想趁机扭动了下身子,可是两个婆子按的极用力,根本动弹不得。

    “他长什么样子?”吴氏问。

    “不知道,遮住了。”朴萝答,见吴氏似乎要发怒,连忙说,“可是他身量有些高,有几分力气的样子,对了,似乎还会些武艺。”

    吴氏在脑海中拼命的搜索着关于这样形容的男人的蛛丝马迹,只是却没什么人能对的上号的。

    知道这些隐秘消息的人,肯定来自族里。可是,平白无故的,为什么要来皇都和她作对呢?

    也许,是花婆子那边的人,吴氏这样猜测着。

    自从几百年前族人被屠戮了,花了好多的时间,流落在各地的幸存的男女才隐姓埋名的再次回到了一起。

    慢慢的休养生息,再次发展壮大了起来。也在南洲逐渐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

    只是族中却分为了两派。

    一派是以花婆子为首的隐居派,主张埋葬巫蛊之术,像一个正常的大夏朝子民一样生活。还有一派是以吴婆子为首的复仇派,当年被端了老家,就连族中的典藏都丢失了大半,这等血海深仇不得不报。

    一直以来,花婆子都是主事人,每次竞选族长的时候都稳稳的压了吴婆子一头。可是事情却在十年前神算子来的时候出现了转机。

    未来要出一个皇后?这可是上天送给寨子的好机会,天予而不取,必遭天谴。吴婆子头一次赢得了族里大部分的支持。

    或许是花婆子那边的人贼心不死,便派人来了皇都破坏计划。

    吴氏这样想着。

    又追问道,“你说的男人,现在何处?”

    朴萝想了想,说道:“不知道,后来就再没见过了。”

    “你撒谎!”吴氏突然说。

    朴萝心里咯噔了一下,不知道哪里出了破绽。

    “如果是那边的人,杀了朴婉就可以了,哪会这么好心的送了回来?”吴氏说。

    “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这边那边的人,他原本也许要杀的,可是那晚城里很乱,他出去了就再没回来过。我带着朴婉误闯到了铁塔将军府中,后来的事情,都是铁将军做的。”

    吴氏若有所思,朴婉回来后,是形容道有三个人,两男一女,一个是开始绑走她的男人,一个和姐姐身上味道一样的女子,还有一个极为高大的男人。倒也吻合。

    “好,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你说的那人还有什么特征?”吴氏问道。

    “哦,特征我倒是没留意,我们见面的次数不多。”朴萝哪敢形容的仔细,生怕露了馅儿了。“不过他倒还告诉我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

    “就是真凤之命,说的是我,而不是朴婉。”

    “什么?!”吴氏忍不住把供奉台上的烛台掀翻在地,不仅更肯定了是花婆子那边出了叛徒,而且还是族里头高层的人物。

    可是瞧她说的什么?“怎么可能是你这个贱种?”吴氏尖声叫道。

    “毕竟,现在我也算你的半个女儿嘛。”这句话朴萝说来恶心,却更叫吴氏暴跳如雷。

    “他说了,那什么神算快要到皇都了,到时候你亲自去问就好了。”朴萝接着道。

    却见吴氏手持着匕首,面露癫狂,一步步的走来,“你是真凤?我今日就叫你变成死狗。”

    “等一下!等一下,你不能杀我。你可以冷静下来想一想。”朴萝连忙叫道,“如果那个算子什么的真的说是我,那你也可以瞧出我未来的夫婿是谁,然后叫朴婉嫁过去不就得了?”朴萝不得已,把自己上一世的悲惨经历拿出来提议。

第五十三章 入夜

    旁边的两个婆子也跟着叽里咕噜的不知道说了什么。

    吴氏稍稍镇定了些,她深吸了一口气,“好,此事容后再议。若要叫我知道你撒了半句谎,你就别想死的那么容易了。”

    “还有一桩事你没交代。”

    “什么?”朴萝愣了一下。

    “你父亲的相好。”吴氏咬牙道。

    “哦,那个呀,我父亲这人表里不如一,你最清楚了。府里的丫鬟但凡好看些的,我父亲都动过手了。我知道的就有翠茹,银儿,不过她们已经跟我母亲一起被赶出府了。”

    朴萝信口胡诌:“不过留在府里的,我想想,我的大丫鬟秋雨,你知道吧?为何她会去给父亲透露我的行踪,为何父亲把我的丫鬟都卖了,就留了她一人?也许也上手了吧?”

    吴氏来了这一趟,虽然验证了朴婉的猜疑,也获得了族里有人叛变的情报。可是却着实气得不轻,一是为了南武侯,二是为了神算子的事。

    她阴森的笑道,“无妨,我们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她朝旁边的婆子示意。

    那两个婆子点头,松开对朴萝的钳制,又狠狠的踹了朴萝几脚。

    三人一起出了祠堂。

    朴萝敢怒不敢言。

    半晌后,她踉跄的起身扶着窗棂,三人的背影已经不见。

    却见不远处的树后有人影闪动。

    仔细看去,却只能看到一个裙边,料子似乎是极为珍贵的薄纱。

    是朴婉?

    她刚刚在窗子底下偷听?

    也不知道她听到了母亲不肯救她之后,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入夜。

    两个哑巴丫鬟同时进来了,一个收拾房间,另一个端来餐食。

    朴萝怀着激动又忐忑的心情,等待着晚间的动静。

    夜半,又听到了小毛驴的鼻响声。

    朴萝趴在窗口往外头望去。

    老李头应该看到了自己的票子了吧?

    不知道数额他满意么?

    又打算如何救自己出去?

    朴萝几乎一夜没睡,这种又有希望又叫人等待的滋味,最是抓心。

    破晓时分,小毛驴哒哒的蹄声响起。

    天蒙蒙亮了。

    府里做杂活的丫鬟开始动了。

    远远的,大厨房那边似有香气飘来。

    清晨,园子里头守门的侍卫换班,似乎低语了几句。

    太阳略升起,整个府里开始忙碌起来,两个哑巴丫头又一起进来。

    朴萝焦急的等着她们出去。

    然后连饭都没吃,迫不及待的上前仔细的翻看起来。

    这次,香木屑里头藏着一把老虎钳。

    钉子上还挂了一字条。

    摊开来,上头写着“亥时三刻,西角门。”

    成了!

    朴萝心里暗自激动不已。

    只要等到今晚,只要等到亥时三刻!

    今日,格外的风平浪静。

    朴萝竟度过了被关以来难得的平静安稳的一日。

    吴氏没来叫她松了一口气。

    朴婉也破天荒的没来。

    没有朴婉的阻拦,送餐的丫鬟按时前来。

    叫朴萝吃了个饱。

    只是太过安静了,叫朴萝不由得心里发慌。

    她把恭桶上头的钉子敲了进去,把字条和老虎钳都揣进了怀里。

    身上的衣服有些破烂和脏污了,可是朴萝把裙摆处仔细的扎起来,防止行动不便。

    只要出了府,就立刻出城!一刻也不能耽搁。

    父亲在皇都还有些关系的,别再来个瓮中捉鳖。

    朴萝又想到了出城后的事。

    之前,原本玉乌龟给她指明了方向的。

    七皇子在何处毫无头绪,若是可以凭自己的力量找到自然好,可是若是没有头绪,可以先去接手张真人留下的东西。

    据说是皇城外一座寂寂无名的道山,青樟山。

    “万一传承者是一位一无是处的笨蛋,也可以凭借此物,成功的概率凭空多了七八成。”玉乌龟说这是张真人的原话。

    朴萝苦笑,“一无是处的笨蛋”,这绝对是小玉自己后加上去的吧?

    青嶂山在皇都的西南,不是什么名山大川,也没什么名气的样子,皇都里的人若拜佛就去太平寺,拜老君就去老君庙。

    不过对朴萝来说却是刚好,越是偏僻才越好。

    朴萝之前出城前有仔细的查看了地图,骑马要三五日才能到。

    之前朴萝去了西城门处,虽然是想见母亲最后一面,可确实从那边走最近。

    按说总共停留的也不过几句话的功夫,从秋雨告密、跟踪,到父亲快马追来,即使不在那停留,也很快会被捉到吧?

    可她总忍不住自责后悔,如果她直接的走了,会不会事情就会变得不一样了?

    希望这次一定不要出什么意外才好。

    夜渐渐的深了,今夜有乌云,遮住了月亮。

    天比往日更黑了几分,只隐约的看得清外头建筑轮廓。

    朴萝小心翼翼的,尽量靠着脚踝处,夹断了最近的一处链扣。

    “哗啦”一声,铁链掉落在地,至于脚上的铁环,却只能挂着了。

    朴萝轻声推开门,按照指示,猫着腰贴着墙根,往西角门的地方摸过去。

    府里万籁俱静,连虫鸣也少有。

    守门的侍卫肯定不在巡逻就是了。

    半点脚步声也无。

    到了西角门,却不得前进了。

    那是一处上了锁的小门。轻轻拨弄了几下,根本就不可能打开。

    两侧的墙也修得极高,周围连可以攀爬的树也没有。

    再往下看去,杂草丛生,可是墙根处也都修缮良好,没有什么破损的洞。

    朴萝焦急的原地打转。

    已经亥时三刻了!

    老李头怎么还不出现?

    回是回不去了,断了的铰链怎么可能接回去?

    可是出也出不去,难道要走有侍卫把守的门?

    正当朴萝一筹莫展的时候。

    有人从外头把门打开了。

    朴萝屏住呼吸看过去,是老李头!

    朴萝激动的上前。

    老李头却只瞅了朴萝一眼,并不说话。

    一马当先的走在前头。

    看上去陂了脚,一高一低的,可是速度并不慢。

    手上还拎了了两个桶子。

    朴萝要小跑着才能跟上。

    到了小毛驴拉的板车前,地上已经有了好多的空桶。

    他不疾不徐的把手上的两个也倒了进去。

    用手在衣服上随意的擦了两下。

    朝着朴萝摊开了手掌。

    朴萝愣了一下,连忙从怀里把另外两张票子掏了出来,恭谨的递了过去。

    老李头皱眉,说了见面以来的第一句话:“就这些?”

第五十四章 偷衣

    朴萝心焦,连忙把手上的镯子,头上的发钗,还有身上一点碎银子都交了出去。“老伯,我就这些钱了。”她十分忐忑的哀求道。

    “上去吧。”老李头毫不客气的把东西一股脑都收了,指了指板车。

    朴萝松了一口气,也不嫌脏,直接跳了上去,如同上次一样,把自己藏好。

    老李头扫了一眼,就“驾”的一声,驱车往侯府外头驶去。

    不同于朴萝的忐忑。

    老李头心定的很。

    亥时一过,整个侯府都似乎是他的地盘。

    小毛驴拉着沉重的板车,有些缓慢的行进着。

    眼看着南武侯府的院子,在视野里越来越小,直到转几个弯后,消失不见。

    朴萝吊着的心才放下了大半。

    她长出一口气。

    ……

    终于,出来了。

    她小心的从板车后面露头,问道:“老伯,我们是去哪里?”

    “我要去城西卖夜香,至于你,爱在哪儿下车直接走就完了。”老李头也不回头,稳稳的架着驴车。

    “你不跟我一起逃出城吗?”朴萝问道。

    “我为什么要逃?”老李头反问。

    朴萝愣了一下。

    “谁又知道我救你出去了?”老李头龇牙咧嘴的回头,一口老黄牙。

    老李头的路线也同上次一样,虽然说着去城西,中途却绕去了南城区的春满楼。

    还是停在了那处后门,叫来了老鸨。

    这次他的中气十足的样子。

    朴萝想了想,便在这里溜下了车,入夜之后,西门是行不通了。

    自打上次的北蛮使者死后,皇都夜晚的东西两门实施了半宵禁,毕竟乱民罪犯最容易趁黑摸出城。与其蹲在西城门等天亮,她想尽早混出城去,越早越好。

    南北两门晚上倒是开着。

    北门给达官显贵走的,若走北门,要路引。

    南门是给富户老爷走的,若走南门,要钱财。

    老头把朴萝身上值钱的东西都要走了。

    现在,朴萝一身的破衣烂衫,又散发着臭味,就像是从主人家逃出来的丫鬟。

    这样到了城门一定会被盘问的!

    至少要换一身衣裳才行,最好再能混到一辆出城的车马。

    朴萝抬头看看眼前这满是衣香鬓影的繁华楼群,想必应该不缺衣服吧。

    她猫腰从小后门偷偷钻了进去。

    这是朴萝第一次进这种楼子,外头看起来规整,里头却像是迷宫一般。

    到处挂满了红色的纱帐,一点儿也不敞亮。红色的纱帐随着人和风舞动着,像是走进了一处红色的烟雾,到处能看到一点儿,却又看不真切。

    前边儿听到了嬉笑打闹的声音,却不见人,而是隔着一层布帘擦身而过。

    隐约看去,都是娇俏的美人儿、醉醺醺宾客,和忙碌的小厮等。

    朴萝只低头匆匆走着,竟被她混了进去。

    只是原本就不知道路,这下子更是没头苍蝇一般。

    听着声音,外头的厢房似乎人声鼎沸,越往里越是清净。

    既然找不到路,朴萝就躲着人声往里走去。

    不知转了几个弯,爬了几处楼,只见正前方有一处厢房,前后左右都无人。

    耳朵趴在上头听了听,悄无声息。厢房的正门不知是用香木做的,还是后熏了香,香味缭绕在鼻尖,用力去吸,却若有似无。

    轻轻的扒开门缝看去。

    里头打扫的干净规整,一人也无。

    朴萝松了一口气,赶紧进去,再回身把门关好。

    这房间很大,有前头看到的厢房的四五个大小。

    里面装饰的极有韵味,同刚刚匆匆瞥见的其他厢房不大一样,既不鲜妍也不奢华。

    而是温馨淡雅的,如同官家小姐的闺房一样。

    有琴,有棋,墙上有画。

    桌上还焚了香,白色的烟,袅袅升起。

    让整个环境更显得宁静起来,和外头的漫天红幔比起来像是两个世界。

    只是若说是像闺房,格局却也不大一样。

    这里头还有两个隔间,一个是沐浴的地方,另一个是衣橱。

    没有哪个官家小姐把这些和卧房、书房摆在一处。

    却叫朴萝大呼幸运,赶忙跑到了衣橱那儿。

    里头尽是些素色的衣裙,白色居多。也不是纯白,搭配了很多淡蓝、浅绿、绯色、青碧等配色,极有巧思,并不喧宾夺主,而是显得白色更纯净。

    叫朴萝大松了一口气,真要是外头那些露骨的衣服,还不知要怎么穿出去呢。

    挑了一件最不起眼的握在手里。

    心里头却有很多的不自在……这辈子还没行过偷窃之事呢。

    一边是浓浓的愧疚,另一边是告诫自己危急时刻不得已而为之,两相抵消掉了。

    竟还剩下一丝觉着刺激而有些隐秘的快感?意识到这点,却更叫朴萝更加无地自容了。

    她暗中给自己说,如果有来日,一定要好好回报这个被她偷了衣裳的姑娘。

    朴萝在衣橱的隔间,三下五除二的把泛着臭味的衣服脱下来。

    捏着着干净馨香的衣裙时候却又犯了难。

    却忍不住闻了闻身上的味道,同上次一样,不止是衣服上臭,身上也臭不可闻。路上总有些沟壑和石子,那些个臭桶子又被老李头装的极满,稍有不慎就晃荡出些东西来。

    当时危急,无暇在意。现在却觉得浑身不得劲儿。

    再看一眼那边放好的浴桶。

    里面热气腾腾的,还细心的洒满了花瓣。

    朴萝的内心斗争没有持续太久。

    “很快,就一下!”

    “不会有人发现的!”

    “是要简单的洗一下,不然太臭了也会惹人注意的!”

    这样想着,朴萝跳进了浴桶里头,用最快的速度冲洗了一遍。

    然后起身,用旁边挂着的布简单的擦了下,就穿起了衣裳。

    只不过这衣裳看起来简单,穿起来却繁复,里头的带子一大堆,扎得朴萝满头大汗。这云纹绫衫又有些长了,一不留神踩了上去,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

    好在扶住了旁边挂满绸布的架子。

    架子摇晃了几下,眼看就要“哗啦”一声倒下。

    却突然不合常理的稳住了,像是被人从后头扶了一把一样。

    朴萝浑身僵硬,往上头看去。

    正是有一个手,在扶着架子的边缘。

第五十五章 出城

    这手,纤细修长,骨节精致好看。

    抬头,里头是个男人,不,准确来说应该只是个男孩,正饶有兴趣的打量着朴萝,也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

    他的个子跟朴萝差不多高,那年龄的话……应该比朴萝还小上几岁?

    只是一个小屁孩罢了!

    这样想着,心里头也不觉得有多么难受了。

    朴萝的把尖叫声卡在喉咙里,憋的脸通红。

    瞧在男孩眼里却另是一番模样,刚刚泡过热水的脸有些红扑扑的,穿着着有些乱系起来的的白裙,都叫眼前这个少女像是树上新结的果子一般青涩诱人。

    可是脸上有划痕,有被扇巴掌痕迹,熬夜眼圈的青黑,都破坏了原本的美感。

    是这春满楼里头从人牙子手里新买来的姑娘吧?

    脚上的铁环印证了这点。

    胆子倒是不小,不乖乖的逃跑,还跑上来偷衣服、洗澡。

    “嘘,别说话。”男孩把朴萝拉到了他躲了帘子后头。

    朴萝想要反抗,却突然感觉到腰间被什么尖锐的物体给抵住了。

    似乎刺破了衣料,让皮肉一阵发寒。

    是匕首?

    朴萝僵住,不敢乱动了。

    只听“吱嘎”一声,厢房的门开了。

    走进来了一男一女。

    这布帘子中间有些缝隙,稍微调整下角度,就可以清楚的看到外头。

    想到这里,朴萝只觉得耳根子都烧的通红。

    那女子应该就是这件屋子的主人了。

    同朴萝想像的一样。

    清秀袅娜,弱柳扶风。

    像是落入泥潭的白莲花,瞧着干净,可是却生在脏污里头。

    也像是这房间,瞧着是少女的闺房,可是却地处在这种谁都可以进来的楼子。

    她神情脆弱又坚强,很是矛盾,可是也很吸引人。

    跟进来的男子身材微胖,略微弓着腰背,有一种奴颜婢膝的形态,也不知是个什么来头。

    他痴迷的望着眼前的女子,一副色急的模样。

    不弹琴,也不下棋。

    直接就拉着女子往床上钻去。

    其间众多污言秽语,听得朴萝一阵牙齿发酸,恨不得再洗洗耳朵。

    这不算什么,朴萝自我安慰道,皇宫里头不是都见识过了。

    至少现在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可是朴萝身后的男孩似乎不错眼珠的看着,过了一会儿,还松开了对朴萝的钳制,一步步的走了出去。

    他的脚步轻的像是猫一样,如果不是朴萝可以看见,甚至都不知道有人在屋里行走。

    只见他走到了两人面前。

    显然,那女子也瞧见了这男孩,似乎受到了惊吓,深吸了一口气,却突然没声音了。

    朴萝探出去半个头,想要看的清楚。

    有血,从洁白的床单上滴落了下来。那男子的头一歪,滚落在地。

    杀人了……

    朴萝惊惧,瞅了一眼房门的方向。

    现在逃走来得及吗?

    那男孩似乎在两人身上和地上的衣物里头翻找着什么,然后拿了揣在了怀里。

    随后手指随意往地上一弹,小小的火苗落在了男子身下的布幔上。

    转过头,朝朴萝笑了笑,“你是不是刚被卖进来的姑娘?你运气不错,遇到了我。只要你听话,我就带你逃出去。”

    看着他毁尸灭迹的利落手段。

    朴萝哪里敢说一个不字。

    “对了,你这身衣服可不行。”说罢,拉着朴萝来到了衣柜前头,在那女子众多衣服里头,挑了一件轻薄的,一看就不是正经女子穿的衣裳。

    命令道:“你穿这件。”

    “在火烧过来之前换好。”

    朴萝忙不迭的跑到了屏风后头,那男孩忙着自己的事情,并不往里看。朴萝哀叹,只觉得刚出狼窝又入虎口。

    这衣衫倒是方便了,从头到脚就只有一条带子系着。

    朴萝全身上下就只有一块玉乌龟是自己的了。

    很快便出来了。

    却被吓了一条。

    刚刚死在地上的男人又活过来了,正站在她面前?

    不对!这戏谑的神情,怎么同那男孩这样像?

    再朝地上看去,那男子还是那丑陋的姿态趴着,火舌已经吞没了他的下半身了。

    再瞧瞧站着的人……这是,易容?

    男孩见朴萝反应过来,笑道:“跟我来。”

    声音倒是没变,朴萝松了一口气。

    男孩拉着朴萝跳窗逃走。

    临走前,朴萝回望了一眼房间。

    火逐渐开始起势了,冒出了黑烟。

    原以为也被杀掉的女子,却不知何时被男孩挪到了浴桶里头,还细心的罩上了一层衣衫。

    如果火救得及时,这女子兴许还能保下一条性命。

    男孩搂着朴萝,大摇大摆的从街上走过。这种组合在这条街上太常见了,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男孩熟门熟路的走到了一个马车旁边,似乎是刚刚死掉的男人的马车。

    车夫也恭敬的行礼,对男孩变作的男人丝毫没有怀疑。

    “出城?”男孩问。

    朴萝忙不迭的点头。

    “好,出城!”男孩朝着车夫指挥道,声音也变了样子。

    朴萝很难控制自己的眼神不往男孩身上打量。她曾听闻,江湖上有些个易容的手段,可以完全变成另一个人的长相。

    声音也是,模仿别人的声音,似乎也可以做到。

    可是,人的身高身高体型怎么也能改变的?

    刚刚的男子肥胖,难道是在衣服里塞了东西?朴萝眼睛瞟向了他肚子。

    可是刚刚那男孩的身高明明和她一样,这个头怎么一下子可以蹿的这样高?再看了看他的鞋子。

    所以……这人的本来面目到底是什么?是个男孩,还是个男人?又或者,是个女人也说不定?朴萝不确定的猜测到。

    “你别再看我了。”男孩原本就是搂着朴萝的,现在顺势趴在朴萝耳边小声说,又变回了原来的声音。

    马蹄声哒哒。

    “人生,难得糊涂。聪明的人,都活不长。”

    朴萝点头,表示赞同,眼观鼻鼻观心,再也不乱看了。

    马是好马,车也是好车。

    比老李头的驴车快了不知道多少,很快就来到了城门处,有卫兵拦下了车。

    朴萝呼吸紧张急促,她闭眼依靠在男孩身上,生怕被看出来什么破绽。

    卫兵似乎认识这车马,查看了令牌,又简单的往里瞅了一样,就放行了。

    出城了?

    朴萝一下子从男孩怀里弹了起来,掀开了车帘回望。

    像是山洪猛兽一样的巨大的皇城,正逐渐的远去。

    出城了!

第五十六章 唇亡

    这几日,朴萝除了挨饿就是挨打,一直担惊受怕,情绪大起大落。

    几天几夜都没有睡好。

    随着马车有规律的哒哒晃动。

    朴萝逐渐把头靠在了车壁上。

    陷入了沉沉的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前头传来了马鸣声。

    车停了。

    朴萝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眼角有些潮潮的,似乎在梦里哭过了。

    “老爷,前头没有路了,不能走了。”外头的车夫提着一个灯笼,下来敲车厢的门。

    “我知道了。”男孩蹦下车笑嘻嘻的走到车夫面前,叫车夫摸不着头脑。

    男孩干脆利落的把车夫敲晕。

    又朝车里头喊道:“喂,下车啦。”

    朴萝茫然下车,不知到了哪里,这里风有些大,绕过了茂密的树林,发出一声声尖啸,路有些崎岖向上,似乎到了山里。

    男人把晕倒的车夫塞进了车里头,又抽出了一张帕子,蒙在了马眼上。

    狠狠的拍打了马的屁股,颇为神气的说声了“驾!”

    被蒙了眼睛的马儿便笔直的朝前开去。

    朴萝还没睡醒,随后便听到噼里啪啦的响声,似乎是车架撞击着岩石。伴随着马的哀鸣声。这两种声音朝下坠落,忽的小了下去。

    半晌,山脚下传来一声轰的巨响。

    让朴萝彻底的醒了。

    前头,是悬崖。

    薄纱裙有些太薄了,随着风的吹动,只觉得浑身凉飕飕的。

    短短的时间,这男孩竟又杀了一人。

    男孩出现在朴萝的身后,“你把今日发生的事情烂在肚子里,不然,谁也救不了你,知道了吗?”

    言犹在耳。

    只是再回过头去。

    男孩却已经消失不见了。

    独留朴萝一人,和脚下的一盏红灯笼。

    前头是悬崖,后头是深山老林。

    朴萝在原地瑟瑟发抖。

    皇都,南山女子书院,清晨,武思烟收到了一封由切糕铺子老板送来的朴萝的信,信上写着:

    “思烟谨启:

    之前打了你,对不起。

    我不喜欢学堂,除了你,竟也没什么说得上话的人。”

    咱俩那叫说的上话嘛?武思烟心里嘀咕。

    “如今,我母亲被流放,我也离家了。

    我去云游名山大川了,请不要担心我。”

    并不会担心!

    “因为我犯了错,我父亲把我的丫鬟都发卖了。

    其中有一个,格外被父亲‘照顾’,叫露珠。

    可否劳烦你照拂下?

    对了,如果你父亲给你议亲光禄勋幼子,千万不要答应。

    他好男风,不近女色,嫁过去会守活寡。

    另,求你别再被蔺忆雪当枪使了,太蠢了,实在看不过眼。

    ——朴萝顿首”

    武思烟拿着朴萝的信哭笑不得。哪有这样求人的,末了还要骂她蠢?

    而且她为什么觉得她会帮她照顾丫鬟?她们也算是半个敌人吧。

    这害人精。

    又有些喟叹。

    前阵子还一起嬉笑怒骂的同窗,没想到几日不到,竟落得这样的结局。

    不由得有些沉闷。

    只是……这妮子!走了还不忘说蔺忆雪的坏话!

    光禄勋的幼子正是蔺忆雪的表哥啊,忆雪同自己说过,是难得一见的好男儿呀!如果真是断袖,忆雪岂会不知?

    “思烟,走啦!”前头,蔺忆雪招呼武思烟。

    “哎,来了。”武思烟手忙脚乱的把信放在了书箱里头,却并没有给旁人看。

    皇都从来不缺少八卦秘闻,一个事情讨论的持续时间,取决于下一个事情发生的速度。

    人们对于南武侯的鄙薄,对于清氏一族的同情,近些时日一直被当做茶余饭后的消遣。

    寻常巷陌,大树底下,一帮子下棋老头又凑在了一起。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折扇大爷坐在一旁,一边看前头的棋局,一边感慨起来。

    “赵爷,又有什么新鲜事儿啦?”胖大爷给他沏好了一壶新茶。

    “南武侯养外室,迫害妻子,叫老丈人打官司义绝,后又陷害老丈人全家流放。最后据说竟连嫡女都羁押在家,不知死活。宠妾灭妻到如此丧心病狂的地步,实乃古往今来第一人。”折扇大爷抿了一口茶,说道。

    “赵爷,这事儿不新鲜啦,我家夫人这些日子都在我耳边磨出茧子来了。”斯文大爷掏掏耳朵。

    “这事儿我也熟,南武侯想要找个续弦来着,可是正经人家的女儿都不肯嫁!”

    “别说正经人家了,就连正经的寡妇都不嫁。”

    “寡妇说,我守活寡还能多活几日,嫁过去怕就死了。”

    说罢,几个老头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怎么会?”那个嘴歪眼斜的大爷疑问道:“只要不善妒,南武侯也不会下死手的。”

    “南武侯是不会下死手了,可是他那个新进门儿的姨娘可是个厉害人物。据说,府里的丫鬟都死了一茬儿又一茬儿了!”胖大爷说道。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斯文大爷连声道。

    “这事南武侯也不管管?”

    “嗨,毕竟是他俩孩子的亲娘。管什么管?况且,还有其他的事儿要烦心呢!”折扇大爷说。

    “什么事儿?”众人问。

    “京城要变天喽!”折扇大爷又摇了几把扇子,才开口:“大将军听闻两个侄儿的事儿。连边境都不管了。直接带着十万大军杀回来了。”

    斯文大爷手一抖,一个棋子掉落在棋盘上,把原本的棋局都打乱了。

    “什么?那,那北边的战事怎么办?可是打赢了?”

    “打赢个屁!蛮子凶的咧。”折扇大爷道:“大将军也不打了,只求保全自己的兵马!杀回皇都,管他的皇后妹妹!百姓都扔在了原处了。”

    折扇大爷面色有些沉重,折扇也不摇了,“整片北州,有一半都丢了!”

    大家纷纷惊呼起来。

    “一半都丢了?这么严重?”

    “一半儿北州那不相当于整个中州?”

    “咱们这儿不会有危险吧?”

    折扇大爷摇头:“那倒不会,被拦在了莫水河那边儿了!”

    几人稍稍放心了些。

    又担心起那边儿的百姓来了。

    一想到那些原本同她们一样的人,转眼,国土变成他乡,一瞬间就成了奴隶了,说不准,连奴隶都做不成,蛮子嗜杀不是什么秘密。

    况且,这一年年也不上朝的病皇帝。

    整日阴谋算计斗来斗去的两个娘娘。

    不以国事为重的大将军和老丞相。

    真的能打回去吗?

    同命相怜,唇亡齿寒。

第五十七章 青嶂

    道山和佛山很不一样。

    像是皇都不远处的佛门圣地太平寺。

    那是修得极为气派宽敞,登山的主楼梯甚至可以让八匹骏马并排通过。

    往日里香火从不断绝,整个山上烟雾缭绕,只让人觉得是在云端一般。

    来求香拜佛的人群也络绎不绝,若是赶上什么特殊的日子,更是摩肩接踵。

    但是道山似乎就没考虑过朝拜者的感受,山路修得又窄又崎岖。

    青嶂山则更过分,仿佛舍不得石料一般,又或者道人太懒,大部分的路都年久失修,石板陷在泥土和青草里若隐若现。

    青嶂山上供奉的只有一位神仙,是北斗星君,主掌解厄延生。

    可是却因为青嶂山太过险峻。

    有的人爬着爬着就没了。

    反而传出了解厄不灵,延生不利的名声。

    往日里也就些山脚下的村镇的人偶尔会来此处,远些的人,若信道,都去往临山的老君庙了。

    此时,穿着一身粗布老汉衣衫的朴萝,正在山脚下的茶肆里歇脚。

    连日的风吹日晒,叫她的皮肤不那么白皙了,经常吃不饱饭,让她更精瘦了些,可是每日的跋涉也让她有了一把力气,而不是那种病弱的瘦。

    自打她被那男孩丢在了深山里,到现在已经有半月有余。

    终于到达了青嶂山脚下。

    这一路上颇多坎坷,不忍回顾。

    首先一桩,就是叫她一个妙龄少女,穿着春满楼里头的白纱裙,独自一人在深山。别说遇到哪个歹人了!就是遇到个正常点儿的血气方刚的男子也不敢上前问路。

    另一桩,山里老树横生,野兽遍地,她行动也颇为不便,身上既没有分文又没有武器,想要活着下山,全凭运气。

    都说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也不知该说这男孩残忍呢,还是慈悲?他留了春满楼女子一条性命,却又把人丢在火场的水桶里;他帮助自己逃出皇城,却又叫她穿的露骨在深山老林。

    好在运气不错,半山腰上遇到了一户猎户人家,那对夫妇刚好进山了,只留下了一个瞎眼的老婆婆,还有一个牙牙学语的小孩。

    那日阳光正好,院子里头晾着好些男子的衣物,还有被单等物。

    朴萝红着脸,偷了人家男主人的粗布衣衫,并一条扎头发的汗巾。

    也不能算偷吧,她把身上那件明显更值钱的白色薄纱裙留下了。

    屋里的小孩直指着她说,衣、衣,老婆婆却以为小孩冷了,在屋里找衣服。朴萝落荒而逃。

    也不知到时候那家的女主人回到家,看到家中多了一件青楼样式的薄纱裙会有什么反应……

    还有就是吃饭的问题。

    山里的果子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河里的鱼怎么抓,抓了怎么烤,如何生火;如何辨别东南西北,如何找路,原本只要快马几日的路程,硬生生的走了半月之久。

    朴萝也从一个娇嫩的少女,变成了一个干巴瘦的少年模样,声音也模仿的蛮像了。

    路上也有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那就是玉乌龟可以说话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它把自身的来龙去脉都给朴萝讲了清楚。

    原来它的材质叫“阴玉”,是一种极为罕见的材料,张真人当初千辛万苦的炼制出来,也是有很多运气的成分。

    总的来说,就是吸纳的无辜冤魂越多,它清醒的时日就更多更长。

    “北边儿应该是枉死了很多人了吧。”这句话,却叫朴萝和小玉之间多了几分沉重。

    也叫朴萝不忍想到,上一世这片大地上该有多生灵涂炭,才能叫小玉拥有了携她重生的能力。

    小玉对于上一世的亡国之祸只是寥寥提了几句,“你死后数年,六皇子登基,皇后是你继妹。大将军不服,于北州另立五皇子为太子,国家一分为二。六皇子暗中联络蛮族联手灭之,没想到却引狼入室。北、中两州尽失。”

    它讲的最多的就是张真人的事迹,张真人多惊才绝艳,张真人多意志坚定,张真人多为国为民等等……

    只可惜,后世却没有留下关于张真人的只言片语。

    “那是因为皇帝小气!”小玉忿忿不平。

    “张真人因为算出了灭国之祸,就着手为后世做准备。首先是炼制出了有通天彻地之能的我!然后又留下了在暗中的几股势力。”

    “什么势力?”朴萝好奇。

    “很强大的势力,强大到连始皇帝都想牢牢地握在手里。可是张真人拒不肯交出,他对皇帝说:‘乱子就出在了皇家,医者不能自医’,为了这个,开国的始皇帝把张真人国师的名号取消,说他是妖道,蛊惑人心。然后又把他从前的功劳一笔勾销,都算在了自己头上。”

    “那这几股叫皇帝都忌惮的势力,就是张真人要留给我的东西?”朴萝吃惊的问道。

    “正是!青嶂山上供奉的北斗星君雕塑,手中有一块七星牌,张真人说过相关的东西应该就藏在这星牌里头。”小玉说。

    叫朴萝忍不住又多了几分激动与向往,瞅着眼前高耸入云的青嶂山也没那么可怕了。

    自重生以来,她屡屡碰壁,做啥啥不成,两眼一抹黑。

    有时候真希望自己是那晚身怀异术的男孩,或者大权在握的皇贵妃,再不济,成为白乞儿那样拥有武力,或者像蔺忆雪那样拥有众多追随者的人也好啊。

    也不至于落得现在的境地!

    “好!我们这就出发!去山上找那星牌。”朴萝忍不住激动的说道。心里暗想,日后定叫我父亲刮目相看,也报了我母亲和外祖父的仇!

    “喂喂喂!那边那个要饭的!”茶馆的小二愤怒的指着朴萝,“说的就是你!好心留你坐着。不买茶也就算了,请你安安静静的老实点儿,不要影响到别人!”

    原来是朴萝手舞足蹈、自言自语的样子引得其他客人侧目,叫小二不满了。

    “算了算了。”好心直爽的老板娘出来打圆场,“人家若不是脑子不好,也不至于要饭了。”

    “对不住,对不住。”朴萝连忙起身道歉,“请问老板娘,青嶂山是从哪里上的?”

    “就在前头不远,有一块石碑写着‘古庙依青嶂’那处就是。”老板娘疑惑,这说话还挺利落,到底脑子是正常还是不正常?

第五十八章 上山

    朴萝没有歇息太长时间,只略微擦了把汗就急匆匆的赶路了。

    她连茶水的钱都没有,要想不饿肚子,还要早点进山才行。

    走了不远,就见着了那块石碑。

    石碑很破,边角都缺了几个口子,上头的字都模糊了,就第一个“古”字,勉强能读的出来,其余几个只能模糊看出来是四个个独立的字罢了。

    沿着小路一路向上,七拐八弯的爬了一上午,等到中午太阳高高升起了,也不见半个人影,不知道古庙还有多远。

    还好整片山林里面古树长得茂密,即使太阳高升也不显闷热,反而有一丝丝的雾气缭绕,吹走了汗,让长久的登山没有那么难受了。

    待到了山腰某处,前头一条路竟出现了岔路口,分了左右两边,朴萝犯难,左右张望,万一走错了,回头不知道要耽搁多久呢。

    指路的标识没有找到,却瞧见了林子里传来潺潺的流水声,走了几步过去,竟有一处小小的湖泊。

    这处地势平缓,在此形成了一处天然的凹陷,湖水清澈见底,有小小的瀑布从山顶流下,在湖中走了一遭,又沿着小溪往山下流去。

    看的朴萝忍不住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拨开了灌木,想去歇歇脚。

    走到近前,正瞧到了前头有一个人,在湖边忙活着什么。

    朴萝心道运气不错,刚好问路,快步走到近前,却见是一个老太婆。

    她正沿着湖边的石头往湖中更里边儿的石头走过去,似乎想要够什么东西。那巨石虽大,却眼瞅着长满了青苔,湖边的青苔最是光滑,别说老太婆了,就连朴萝都容易摔倒。

    “啊,不要!”朴萝惊呼了一声,连忙冲了出去,不管三七二十一,揪住老太婆的后衣领,一同往后头的岸边仰去。

    “咕咚”一声,朴萝垫在下头,老太婆摔倒在了朴萝身上,“哎呦哎呦”的叫个不停。

    “婆婆,你没事吧?”朴萝有些心悸的问道,还好赶上了!她的水性不算好,能保证自己不淹死就不错了,万万没可能下水救人的。

    “我说你这女娃娃怎么这么冒失!”老太婆捂着屁股抱怨道。

    “对不住,对不住,我看你要掉进水里了。”朴萝不好意思的说,确实把这老太婆拉的摔到,也容易闪到腰,老太婆埋怨两句也正常。

    朴萝小声解释道:“情况紧急。”

    老太婆叹气,“罢了罢了。”说罢,还要到那石头上去。

    看过去,原来是扯了一张大网,在那里捕鱼呢。

    “我来吧,我来。”朴萝心惊肉跳的,自告奋勇,这老太婆也不知是附近哪家猎户的老母亲,也太危险了些。

    可是她却不能不管,有可能人家家里的儿子只是到附近打猎去了,这老太婆自己爱逞强。万一人家刚好回来,老太婆有个三长两短的,旁边可就只有朴萝一个人,那可是说不清楚了。

    老太婆也乐得偷懒,就坐在树荫底下乘凉。

    朴萝奋力拉上来,被扑腾了一身的水。

    鱼不多也不少,六七尾,个头却不小。

    “老婆婆,你家的儿子什么时候过来呀,怎么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了。”朴萝问。

    “这都是我自己打的,”老太婆瞪着眼睛,似乎不满朴萝小瞧了她。

    “那,要我帮你提回去吗?”朴萝瞧着老太婆的身板,

    老太婆狐疑的看着朴萝,“小伙子,你是谁呀?没事跑来帮我这个老婆子做什么?”

    “哦,我想要到山上的道庙里头去,来问问路的。”

    “那行,你帮我提回去,我就给你指路。”

    “好。”朴萝爽快的答应。

    老太婆拨开了树丛,往山的深处走去,朴萝提着一兜子鱼,吭哧吭哧的跟在了后头。

    老太婆家离得不远。

    只是这里头没有路,位置很隐蔽,如果不是老太婆在前头带路,朴萝也找不过来。

    那是一处小木屋,就搭在树丛里,用木头架着悬在半空中,可防止地上潮湿蚊虫等,竟是个吊脚楼的设计,大约是南州比较多见。

    像之前偷衣服那家猎户住的就不是这种,而是砍伐了树木,建在了平地上。

    看上去,老太婆是个挺会生活的人。

    矮篱笆围起来的院子里头,可以瞧见,有一个姑娘在外头洗着衣服。

    她年龄和朴萝差不多大,长相有些清秀,扔到皇都里头可能不稀奇,可是山里田里的姑娘们都要做活,风吹日晒的皮肤大多黝黑暗黄了些。

    这姑娘看上去却比朴萝现在的样子还要白皙娇嫩一些,约莫是这片儿的村花了吧?是为了怕这美丽的姑娘被歹人瞧见,才藏了起来吗?

    那姑娘似乎胆子很小。

    远远的看见老太婆似乎想要来迎接。

    可是又看到了朴萝,是个陌生的男子。

    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如同蹦跳的小鹿,一下子就躲回屋子里去了。

    老太婆摇头叹气。

    指挥着朴萝把鱼倒在了前头挖的小水塘里,又说:“你随我进屋来。”

    朴萝心道,难道要给自己一口水喝?

    却见老太婆把她领到了卧房里,打开了衣橱,里头有很多叠的整齐的衣裳。

    她拿出了两件鸦青色的单衣还有鞋履,上头有很多补丁,却被浆洗的干净。

    说道:“这都是我家小子小时候穿的,我看你这一身也不合身,这两件你就拿去穿吧。”

    朴萝捧着衣服,心里有些酸胀胀的。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现在她才有个数,自己从父亲那里顺来的票子价值几何?

    身无分文才知道一件衣服、一口馒头都买不起是个什么样的滋味。

    穿着大自己两圈的汗衫,不是叫人当成乞丐,就是叫人当成偷儿,都不大敢朝人多的地方走,害怕别人异样的目光。

    老太婆这两件小男孩儿的衣裳真是雪中送炭了。

    “谢谢”朴萝小声说道。

    “谢什么?这是你应得的。”老太婆见不得她这可怜巴巴的样子,不耐烦的摆摆手,“我出去了,你在这屋换完就赶紧走吧,岔路往左是北斗庙,往右是尼姑庵。”

    真是个嘴硬心软的婆子……拎一兜子鱼而已,哪里就应得两身衣服了?朴萝心里头暖融融的。

第五十九章 算卦

    换好衣服,老婆子和少女都不见身影。

    朴萝也不多留,接着赶路了。

    可一直到太阳落山,也还是在山里头,这一路的景色很壮丽,和前头走的那些矮山都不一样。

    有的一整面的山岩朝行者倾斜着,看着像是要压到头上;还有的地方,巨大山体只有一条窄缝,只容人侧身通过。鬼斧神工,瑰丽奇诡。

    可是再往上,很多路段崖壁陡峭,攀援没有扶手,一不个小心踩空就要直接摔下悬崖;又有的地方,上头石块瞧着松散,仿佛随时会落下来几块。

    朴萝也就不继续走了,在山腰上露宿了一晚,第二日又爬了一个上午,终于瞧见了尽头。

    青嶂山北斗星君庙!

    朴萝长出了一口气。

    太平寺里香火如云。

    星君庙上云如香火。

    庙就建在山顶,真的是处在云里了,似有水汽落在皮肤上,朴萝第一次爬到这么高的山上,眼前有些白茫茫的,景物时隐时现。

    冷清也是真的,没有瞧着半个人影儿。

    朴萝激动的踏入了殿中,瞧见了小玉口中的北斗星君神像。神像很老,是石头做的,五官有些模糊了,却比有的寺里头,一直要上彩色漆的象显得有神性的多。

    看到了!是七星盒,正被北斗星君端在了手上,朴萝暗自激动不已,这就是此行的目标。

    朴萝假装很虔诚的把前殿、后殿,大堂,连茅厕都逛了一圈,像是踩点的偷儿。

    大部分道士不知道去了哪里,远远的只有一个小道士在正门那里扫地。

    她装模作样的参观了下,就准备下山了,到天黑时再来。

    出山门的时候,那小道士却扫地到了近前。

    他见到朴萝吓了一跳,朴萝见了他也吓了一跳。

    他吓到是因为,“施主何时上山来的?”

    朴萝吓到是因为,这小道士年纪不大,可是头上正有久未见过的黑气,也不知道即将有什么厄运降临到这个小道士头上。

    “我刚来的,进来拜一拜,有什么事吗?”朴萝有点忐忑的问。

    “哦,没什么,只是很少来人罢了。”小道士似乎有些开心的样子,主动上来搭话:“北斗星君主管解厄延生,请问施主有什么欲求?”

    我是来偷东西的,朴萝很想说。

    “咳,只是来看看风景。”

    小道士瞪着大大的眼睛,问道:“施主要卜一卦吗?”

    朴萝也想趁机告知这小道士要注意有危险的情况,便同意了。

    小道士蹦蹦跳跳的引她去了占卜的桌台,上头有龟甲等物,他拿着几枚铜钱放在里头,叮当的摇晃着,“施主要问什么?”

    朴萝左右看看,都没有看到其他道人,惊讶问道:“是你来算?”

    “嗯!”小道士瞪着眼睛,他眼睛少有的大,很有灵气的样子,他憋着气,似乎只要朴萝一说,我不相信你,就要生气了。

    “那,那帮我算算我能不能找到想要的东西吧?”朴萝说。

    “算失物是吧?”小道士有些开心,“这个好算,施主请拿着这个龟甲摇上六次。”

    朴萝依言而行,龟甲里头有三枚铜钱,每次落下都有正反两面,小道士用笔细心的记录下来。

    然后,打开了一本写满稚嫩字体的小本子,开始翻找起来。

    朴萝哭笑不得,原来是照本宣科。

    “施主得了个中孚卦,是下下卦哦!卦相是‘鹤鸣子和之象,以诚待人之意’。”

    “何解?”朴萝问。

    “就是说要诚待人,不然就有凶险!”小道士指了指一个本子,上头歪歪扭扭的做了笔记,应该是他师傅给他讲解时候,他写下来的。

    怨不得没人来这道庙,难爬不说,解签都这么敷衍。

    “唔,不过,施主的诉求还是有望的,‘可失而得’。”小道士又点着下头划横线的一句话。

    “知道了,谢谢你啊。”朴萝说。

    小道士开心的说:“不谢不谢。”

    然后把手摊开来在朴萝眼前。

    朴萝疑惑,“什么?”

    “钱呀!你不是打算不给钱吧。”小道士眨巴着眼睛。

    这还真没有,朴萝很窘迫的道:“不好意思啊,我没有钱。”

    小道士急了,“师傅说了!‘卦不空断,命不空算’,多少都要给一些的!”

    “这个,我用别的抵给你可以吗?”朴萝忙道。

    “什么?”小道士哭丧着脸,本来以为自己能赚到第一桶金了,谁想到竟然白费口舌,都怪他没提前说,没想到有人来求神拜佛一文钱都不带的。

    “这样吧,我也给你算一卦,我们就扯平了。”朴萝借机说道。

    “哦……”小道士拖长了语调,一脸不感兴趣的丧气的说道。他有那么多师傅,每日占来卜去的,哪里需要一个外行人来算了?

    “我真的会,而且不像你这个用工具的,我只看面相就可以了。”朴萝说。

    “真的?你会相面之术,那可是很难学的。”小道士有些兴趣的问:“你可断我过去几年事,未来几年事?”

    “这……我不说那个,今日只说运势。”朴萝说。

    “那我的运势怎么样?”小道士好奇。

    “我算出来你近日有血光之灾,一定要小心谨慎。”朴萝提醒道。

    两人大眼瞪小眼。

    然后小道士忽然就哭了,“呜呜呜,你骗我的卦钱……还诅咒我倒霉……”

    “哎,你别哭啊,我是说真的,你可以好好回想一下,最近山里头有什么危险。或者,那种高高的地方你不要过去……”朴萝解释道。

    “你走你走,呜呜,师傅说的没错,山下有好多的坏人。”小道士抽抽搭搭的,拿着扫帚把朴萝赶出了大门。

    ……

    天黑了。

    原本就没什么人的北斗庙里更是静谧无声,道士们都在屋子里头歇下了。

    也是,这破庙里头半点儿值钱的东西也没有,也不必守着山门什么的。

    朴萝摸了回来,熟门熟路的钻进了正殿里头,虽然天黑,可是一点儿也不觉着心里害怕,可能是因为在庙里吧。

    朴萝对北斗星君拜了几拜,便踩着星君的脚爬了上去,用力的掰着星君手中的七星盒。

第六十章 星牌

    整个神像包括衣服是由一整块大石雕刻而成的,而七星牌却是一块单独的石牌,被北斗星君握在手里的,之前参观庙宇的时候就仔细的打量过。

    可是真的爬到了星君身上,却怎么搬也搬不动。

    七星牌比朴萝整条手臂还要长些,似乎随着岁月的变化,使得原本分离的两块石头黏在了一起。

    这样下去不行,朴萝满头大汗。

    她在外头找了一块大石回来,中间垫了些衣物,小心又用力的砸着星牌的一头。

    “当!当!”有戏,星牌松动了。

    “当当当……”随着一下下的敲动,星牌滑落了下来,朴萝连忙用手去接。

    却没抓住,“咣”的一声,星牌掉落在地上,摔了粉碎。

    完蛋了,这下没法装回去了。

    她跳到地上,在一堆石灰里摸索着,果然有!是一个羊皮纸一样的东西,朴萝激动的揣进了怀里。

    这时,殿宇了却接连的发出了声响。

    北斗星君殿除了正前方的星君,左侧和右侧分别供奉着左辅右弼二护法,一个手持石剑,另一个手持拂尘。

    在震动中,石剑和拂尘也都接连落地。

    发出了更响的“砰砰”两声,朴萝目瞪口呆。

    “是谁在里面?”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响起,朴萝汗涔涔的回头,只见一人端着蜡烛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门口了,刚刚砸的太投入了,门外的响动根本听不见。

    人影投射在黑暗的殿中,晃动不停。

    朴萝连忙就地一滚,滚到了角落里。

    来人推开了门,竟是个熟人!

    正是白日里的小道士,他睡眼惺忪的迈了进来,还有些迷迷糊糊的,脚上踩到了些碎石,惊讶的往地上看去。

    蜡烛的光虽然微弱,可是这一地的狼藉着实把小道士惊呆了。

    朴萝汗颜,她有些舍不得的望着石剑和拂尘掉落的地方,既然七星牌里有东西,这两处会不会也有东西?

    可是小玉只说过要七星牌里的东西的,没说过其他。

    况且,趁着小道士发蒙,正是溜出门的好时机!

    她不再犹豫,蹑手蹑脚的贴着墙壁往门那处摸去。

    就在这时,头上的横梁也发出了刺耳的吱嘎声,朴萝和小道士同时抬头。

    那横梁似乎不堪重负,直直的坠落下来,下头正是呆呆的小道士。

    “快走!”朴萝惊呼,想也不想,就朝小道士冲了过去。

    “哎呦!”“啊——”两声大叫。

    朴萝的手臂先是护住了小道士的头,最先被砸到,钻心的痛。

    然后没刹住脚,整个人也冲了过去。把小道士抱在怀里的同时,头也挨了一下子。

    这下倒好了,手臂也不痛了,因为她眼冒金星,然后不省人事了。

    再次醒来,似乎是深夜了。

    往窗外看,树木繁茂空气清新,应该还是在山里头。山上的星星似乎比皇都更亮一些。

    打量着四周,她现在在一间小小的木屋里,只有一张床和一个桌,因为屋子很小,紧挨着放的,稍稍走两步就出门了。

    看来她没有因为破坏神像被关起来,朴萝松了一口气。

    她左手手臂被扎了一块板子,上头厚厚的缠了好些圈儿的白布,像是僵尸一般,稍稍动一动,就钻心的痛。

    这是……被人救治了?道士们真是心慈,朴萝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些。

    “快快!打开来看看。”小玉在耳边叫嚷,它见朴萝醒了,异常的激动,想看看张真人留下了什么东西。

    朴萝连忙摸向怀里,羊皮纸还在。

    不知这羊皮纸是怎么保存的,这么久竟完好无损,上头的笔墨清晰可见。

    一人一龟激动的在月光下,把纸完全的摊开。

    都惊愕了一下。

    上头画着一直乌龟。

    画的还很丑。

    就像是小儿随手的涂鸦一样。

    “这……是不是拿错了?”朴萝怀疑,“是不是这其实是包在外头的纸,真正的东西在石头灰里,没摸出来啊?”

    “不会吧?”小玉也有些纳闷,“当时我也醒着,也没有看到其他的东西呀。”

    小玉同朴萝讲过,它本体就像是朴萝死后的幽灵一般,寄居在阴玉上,如果不在沉睡,是可以感知到周围的事物的,这种感知甚至比眼睛看的更加清楚些。

    朴萝拿着羊皮纸,在窗口透进来的月光里翻来倒去的,确实只是一张画了乌龟的纸而已。

    “张真人没同你说过什么吗?”朴萝问。

    “没有!他把我创造出来,就只带在身边了数年而已。而后他交代了我要做的事,就把我埋在了皇都底下,我就什么都不知了。”玉乌龟有些闷闷的说:“再次醒来,还是在你外祖母那儿,然后是你母亲,不过都只略醒了几日。”

    “也就是你死后那几年,我才有能力一直醒着,还能到处飘。只不过,沧海桑田,一切都没有了从前的痕迹,也不知,张真人后来怎么样了。”

    朴萝把略伤感的玉乌龟放在了桌上,轻轻的摸了摸它的头,“别伤心啦,张真人是有大功德之人,若转世也会生活的好好的。”

    “嗯。”玉乌龟有些闷闷的。

    一时间,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有外面几声孤寂的蝉鸣。

    “哎?不对,你看看,我身下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小玉忽然说道。

    “什么东西?”朴萝把玉乌龟拿起来,什么也没看到,就是那张什么都没有的羊皮纸而已。

    “不对,不对,你再把我放下来。”小玉说。

    “哦,可是放下来怎么看你身下的东西?”朴萝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笨蛋,透过我看。”小玉说。

    朴萝依言而行,把头凑到了小玉的正上方,果然有东西!

    她激动的眯着眼睛看去。

    月光透过了小玉,照射在羊皮纸上的时候,纸上竟然显露出了不一样的画面。

    原来以为是羊皮纹路的地方,透过小玉去看,竟被放大了数倍,那些密密麻麻的斑驳,竟然是一座座山岳和一条条河流。

    这个发现,让一人一龟都激动不已。

    她缓慢的挪动着玉乌龟,把整张羊皮上下左右都扫了一遍,上头画着山川、河流,竟是一张古大夏朝的地图。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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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萝拂衣行介绍:
男主,白乞儿,流落民间的第七皇子,从不欠人人情,却在还女主人情债的过程中越来越还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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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蛮铁蹄逼近,国破家亡近在眼前,千年前算出这一切的张真人,为大夏朝留下一线生机。
女主携玉器重生,能否改变所有人的命运?青萝拂衣行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青萝拂衣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青萝拂衣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