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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焦糖色小黑脸     青萝拂衣行txt下载     青萝拂衣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一章 再见

    地图是用黑色的墨水画成的,而上头一共有一黑圈和四个红色的点,极为醒目。

    那黑色的圈似乎就是青嶂山了,在皇都的边儿上。

    另外四个红点,分别在在东州、南州、西州和北州四处地方。

    “北州这个点,出了平关了,那里早就不是夏朝的领地了。”朴萝用手点着。

    “西边,在这里,月牙泉还要往西?那不是到了沙漠了?”朴萝对山川地质虽然研习的不多,月牙泉这个号称永不干涸的沙漠之眼还是知道的,在张真人的地图上头,那里有一座城。

    可是先生曾经说过,月牙泉之外,再没有可以休憩之地了。“还要找人仔细打听打听才好。”朴萝心道。

    又惊讶的指着东边,“这竟然在海上的小岛?”她还没见过海呢。

    南边儿倒是熟悉的很多,因为之前在皇宫里没日没夜的查找关于南边儿的事儿来着,正是因为熟悉,才发觉,有很多画着是山是河是城的地方,其实都有些变化了。

    “也难怪,过了千年,早就沧海桑田了啊。”朴萝叹气。

    “所以,这四红个点点就是张真人留给我的叫皇帝都忌惮的势力?只要过去就可以了?”

    “不清楚。”小玉有些闷闷的说:“若我再多跟真人一些时日说不定就知道了。我醒着时只是刚刚开始布局的时候。”

    朴萝安慰道:“没关系的,不管是什么,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可是,东南西北四个方位相隔这样的远,要先去哪里才好呢?”一人一龟又犯了难。

    这时候,小小的门扉被人扣响了,“笃笃笃”。

    朴萝吓了一跳,这又是谁?怎么一个两个走路都没声音的,还是她的警觉性太差了些?

    手忙脚乱的把地图和玉佩都揣进怀里,一边说:“请进。”

    来人却是朴萝没有预料到的。

    竟然是失踪了很久的白乞儿。

    他见了朴萝,露出了一个从微笑,“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他总冷着脸,难得笑一笑,如今这笑也多了几分温暖。

    朴萝感慨,上次见面,她还是高高在上的侯府小姐,现如今,她落魄到身无分文,好久没正经吃过一顿饭了。

    而他手里端着一碗米粥,朴萝赶紧抢上前去,用没有受伤的手臂去接过碗来,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粥里还拌了几块鲜美的鱼肉,吃起来满嘴生津。“真是太好吃了。”朴萝长舒了一口气,“谢谢你了。”

    白乞儿有些不习惯的说,“没关系。”因为旁人都以为朴萝是男孩儿,再加上他说是故知,就只好过来亲力亲为的照看,这屋子这样的窄小,白乞儿都要退到门口了,两人还是离得很近。

    “你怎么会在这儿?”两人几乎同时问道。

    “你先说”,朴萝抢着说道,她自觉经历可有些难以开口。

    “之前……对不住你了”他有些歉意的说:“那日我本来要去烟雨巷那里的,却,却在半路偶遇了故人。”

    “故人?”

    “是,她……有些特殊状况,我不得不离开皇都。”白乞儿含混的说道:“那你呢?”

    “我?我父母义绝,母亲一家被流放,然后我就逃出来了。”朴萝同样没说,自己为什么逃出来却出现在了这个道山上。

    两人心照不宣的都没有继续深问下去。

    “我记得我是晕在了大殿里,为何又会出现在这儿?”朴萝又环顾了下房间,不像是道人居住的。

    “你把大殿弄的塌了之后,道长以为有歹人入侵,就敲响了山上的钟。我和婆婆住在这里,平日很受道长们照顾,我便上山去了。没想到‘歹人’竟是你,道一说你是为了救他,不是坏人,哦,道一就是你救下的小道士。我也跟道长作保。这才背了你下山的。”

    “那小道士怎么样?”朴萝问道。

    白乞儿安抚的笑了下,“无事,多亏了你。”

    “你和婆婆住在这儿?”朴萝心里头想到了那个打鱼的婆婆,“是家中还有一个女孩儿是吗?”

    “是,我听婆婆说了,你帮他提了鱼。多谢你了。”

    朴萝连忙摆手,“是我该谢她才是,拎个鱼才多大点儿事。她却送了家里小儿子的衣服给我,值不少钱呢。”

    听到这里,白乞儿却突然噤声了,他看着眼前的女孩儿,比一个月前更瘦了些,显得眼睛更好看了,正水灵灵的看着他。身上的衣裳……正是他小时穿过的,服帖的穿在女孩儿身上。不知为何,浑身都有些不自在起来。

    朴萝却突然反应过来什么,“那小儿,不会就是你吧?”

    白乞儿把头转向了窗外,颇为尴尬的咳嗽了两声。

    朴萝也有些扭捏起来,手不由自主的重复的摩挲着空碗里的勺子。

    “我先出去了,你好好休息。我虽然保了你出来,可是道长们还是很生气的,你醒了,明日一早,最好随我上山去。”白乞儿如是说。

    朴萝低头,轻轻的应了一声。她也想上去,她记得,左右两位仙君神像也掉了东西下来的,张真人不会白白的做无用功,应该也有什么用途才对。

    第二日,朴萝早早就起来了,从婆婆住的山腰到山顶还有些距离,要早早出门才是。

    那个女孩儿还是躲在屋里,露了半个脑袋出来,似乎有些依依不舍的盯着白乞儿,可是碍着有外男在场,就没有出来。

    朴萝心道,这应该就是白乞儿口中的“故人”吧,看样子,两人是青梅竹马?却不好意思多问。

    原也想再谢谢婆婆,可是白乞儿说:“婆婆早早就进山了。”

    朴萝想到婆婆的危险行为,忍不住担心道:“昨日她在光滑的石头上行走,你要劝劝她才是……”

    婆婆危险?白乞儿苦笑的摇头,却不多做解释,“这边有一条近路,不到晌午就能到。”

    “真的?”

    “嗯,不过有些险峻,我来背你吧。”

    “不必不必,我可以的。”朴萝忙道。

    白乞儿狐疑的看着她。

    两人一同到了悬崖下头,朴萝目瞪口呆的看着垂下来的铁索。

第六十二章 攀爬

    “一定要从这里上去吗?”朴萝只是看着这峭壁,腿就有些发软了,长长的铁索从上头垂下来,却看不见尽头。

    风一刮,就在半空中荡的厉害。

    如果铁索断裂,摔落下去,岂不是尸骨无存?

    “不成,不成的。”朴萝连忙摆手,“我还是绕远路吧。”

    “说了我来背你。”白乞儿笑道,拿出了一根绳索,不容朴萝分辨,把她一把抱起,背在了后背上,用用绳子牢牢的缠在了两人的腰间。

    朴萝满脸羞愤,徒劳的挥舞着被白布缠成粽子的左手,却反抗不得。

    “哎?对了,你们贵族没有什么背了就要娶你的破规矩吧?”

    这人还这样说,朴萝暗自咬牙,倒没有那么严重,可是好歹男女授受不亲。

    可都已经被绑上了,还能说什么,“没有!”两个字似乎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

    白乞儿很是熟练,像一只健壮的野兽,双手双脚都充满了力量,稍稍一蹬地,就蹿了上去老高。

    悬崖虽然陡峭,可是岩壁上也凹凸不平,有可以落脚的地儿,理论上讲,只要不力竭、不踩空,攀爬上去是可行的。

    可是随着高度逐渐升高,风也逐渐的大了,白乞儿借着铁索飘荡的力道,之字形朝上,可是下头的铁索甩在了岩壁上,发出“当、当”的撞击声,十分骇人。

    朴萝想像着下头的场景,忍不住心里发慌。

    忽然有一声鹰鸣,极快的由远及近,略过了两人身旁,朴萝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就这一眼,却叫她不小心瞟到了悬崖下头的场景。

    只觉得头冒冷汗、浑身发抖,“我、我、我不成了,我觉得头好晕。”朴萝晕晕乎乎的说道,她呼吸忽然有些不畅,似乎随时都要背过气去。

    “你不要朝下看,你朝上头看就好了。”白乞儿说。

    “好,好。”朴萝应着,可是声音明显带了哭腔,浑身还是颤抖不止,若没看到就算了,可是看到了,那双脚踏空的感觉就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了。

    “你别抖了,”白乞儿苦笑,这女孩儿在他背上像是筛糠一样,搞得他心里也有些紧张起来,“我来同你说些话吧。”

    “什、什、什么话?”朴萝嘴唇发白,哆哆嗦嗦的说。

    “你之前说你是逃出来家来的?”白乞儿问。

    “是。”

    “那你还打算回去吗?”

    “不。”

    “你若是没处去,可以留在这个山上,同婆婆和铁兰做个伴儿,她们应该很喜欢你才是。”白乞儿说道。

    “不、不、不行,我要去找一个人。”朴萝说。

    “什么人?”白乞儿好奇。

    “可、可以为我外祖父一家平反的人。”朴萝坚定的说。

    “平反?”这句话不知触动了白乞儿心里深处的某些事情,“真的有这样的人吗,是谁?”

    “嗯!他一定可以的!”朴萝肯定的说,七皇子,未来的皇帝,怎么不可以了?只是一句话的事情。“我,我不能说,但是他是个大人物。”

    白乞儿的身形在崖壁上顿了顿,问道:“那,可以也叫他帮我平反吗?”

    “当然可以了!只要你有冤情的话,我相信他一定愿意帮忙的。”这是张真人算出来的皇子,定是一个正气凛然、仁厚礼贤之人吧。

    只要找到了这个人,小玉也安心了,国家也安定了,就等着过安稳的日子了,也没自己什么事儿了,日后,同母亲一起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一起生活,该有多好呢。

    “他是一个宅心仁厚又雄才大略之人,一定会让任何的冤屈都昭雪的。”朴萝心中充满了美好的幻想,她在心目中描绘了一个人,一个高高在上,如同神仙一般的无所不能,又犹如美玉一般无暇的男子。

    “他在哪里呢?”白乞儿问。

    “我不知道,不过我有办法找到他的。”朴萝说,她有张真人留给她的地图,如果这还找不到,那张真人怎么叫做算无遗策呢?

    白乞儿似乎沉默了下,“好,我相信你。”这个小丫头身上似乎有很多的秘密,可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就像婆婆一样。他同婆婆一起生活了一十七年,从未问过婆婆一句关于婆婆的秘密。

    他也无意探寻这小姑娘的秘密,只要判断能不能相信就好了。

    “这样吧,不如我同你一同去寻找?”白乞儿提议道,“我会做很多事情,保证是个好帮手。”

    一同?朴萝心里盘算着……有这样一个会武的人在身边,无疑方便了很多,可是,她身上有小玉、有地图,要找的人还是皇子,带一个外人会不会不大好。

    白乞儿见朴萝不说话,说起了自己的事情,“其实,卫兰的哥哥也是冤死的。”

    “卫兰?就是躲在屋里的小女孩儿?”朴萝问。

    “对,我原本是北州人,因为村寨被屠,就加入了军队。卫兰的哥哥卫狼就是我的队长。”白乞儿说:“军中有叛徒,他们把我们小队全部杀害,队长他也为了掩护我而死,而我却连为他们正名都做不到。”

    朴萝第一次了解到白乞儿的身世,不由得竖起耳朵仔细听。

    “卫狼死前,曾叫我照顾他的妹妹。当时我忙着逃命,就把卫兰托付给了另一个可靠的人,只是不知出了什么事,她竟来到了皇都。”白乞儿说。

    “后来,她……遭遇了些不测,前些日子一直高烧不断。除了我,谁也不让靠近。”白乞儿心怀歉意的说道,“不然原本应该早早回去找你的,对不起。”

    “没关系,”朴萝忙说,“原本我家的事也没有叫你卷进来的道理,你不欠我什么。”

    “不,我心里头觉得欠,而且,你救了我的命,在世人眼里我也是欠你一条命的。”白乞儿说,“我是一定要还上的,不然我心里不安。”

    “我帮卫兰,是因为我欠她哥哥的,可是我欠的又岂止这点儿,卫狼是怎么死的,凶手却还在逍遥,我一刻也忘不掉。”

    朴萝心下感慨,真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

    为什么父亲却是个相反的人?对着曾经救他一命的铁叔叔横眉冷目的,对曾经低嫁他的母亲恩将仇报!到底是谁欠谁?

第六十三章 打斗

    她对白乞儿的这种行为很是欣赏,“那……你若同我一起也可。只是,你要听我的,不要问的事情就不问,可以吗?”朴萝说:“若找到了那人,我也会帮你同他说的。”

    “好,这次我一定不抛下你了。”白乞儿承诺。

    朴萝环在白乞儿肩头的右臂也不由得放松了几分。

    不知何时,忘却了身下万丈悬崖,也不哆嗦了。

    白乞儿一边攀爬,一边说话,速度极快,气息也很稳定,连大喘气都没有。

    一路平稳的到达了顶峰。

    原本朴萝走了一日的路程,还未到晌午就到了。

    “你来啦!坏人施主。”迎面却碰到了在山门口的道一,他倒是一点儿事儿都没有,还出来扫地。

    “白施主,你也来啦,师兄他们很生气,若你们不来,他们也要下去找你们呢。”说完,蹦蹦跳跳的引着两人往山门处去。

    “施主,我算的没错吧?你果然是下下签!”道一指了指朴萝的额头和伤臂,开心的说道。

    朴萝哭笑不得。

    道一接着得意洋洋说:“施主倒是算错了,我并没有血光之灾哦,倒是施主有了。看来我很有卜卦的天赋嘛。”

    “我还不是为了救你。”朴萝抗议道,“不然你不就有血光之灾了?”

    “这是因,却不是果。”道一煞有介事的摇摇头,“结果就是,你有血光之灾,所以你算错了。”

    “臭小道士。”朴萝暗暗的嘀咕了一句。

    被旁边的白乞儿听到,扯了扯嘴角。

    “掌门师兄!他们来了!”远远的见着了三人,一个瘦高的道士跑了进去。

    不一会儿,又有两个道士出来了,一个胖道士,还有一个耸拉着眼角、面相颇为威严的道士。

    加上道一,一共四人。

    他们把朴萝和白乞儿领到了一处偏殿去,朴萝望向了正殿。

    门口立着那根掉下来的横木,还竖了一块“修整”的牌子,还拉了很多白色的布条在周围,防止有人来参拜。

    朴萝探头朝正殿里头扫了一眼,尘土都被扫净了。左右两侧的神像被门挡住了,只见到中间庄严的北斗神君,因为手中的七星牌没有了,双手空空的摆在身侧,不像作揖也不像结印。反而像是跳舞一般,有点好笑。

    中间那个威严的道士就是“掌门师兄”,一见面就说,“臭小子,就是你把我们道观给拆了是吧?”口气不像是修道之人,倒像是江湖悍匪。

    “对不起。”朴萝赶紧认错。

    “哼,你救了道一,又有白兄帮你求情。这事就算了,只是,北斗星君手里头的七星牌碎了,里面的东西应当被你拿走了吧?”

    朴萝心道,他们知道星牌里有东西,那定是事后打扫的时候见到了另外两样东西无疑了。

    可是她怎么能把地图这么重要的东西交出去呢?尤其这道士又这么凶,连忙矢口否认道:“没有没有,什么东西我不知道。”

    那掌门师兄狠狠的一拍桌子,“咔嚓”一声,桌面未动,四个桌角竟同时四分五裂,声势颇为骇人。

    吓了朴萝一大跳。白乞儿也皱了皱眉。

    “吓!师兄你又搞破坏!师傅会生气的。”道一朝后头蹦了一下,吐了吐舌头。

    “你别插嘴。”掌门师兄怒视了道一一眼,继续朝着朴萝施压,“放屁!你当我是傻子不成!你没事跑到我们道观,又打碎了三样石碑,不是为了里头的东西鬼才信!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得知的。可是我们北斗星君庙开派祖师,千年前就定居在此处!有什么东西,都是我们的!给我乖乖交出来!”

    “我,我……”朴萝很想说,就是你们开派祖师要给我的呀!

    那掌门看到朴萝吞吞吐吐的样子更是暴怒,“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说罢,竟直接动起手来。手握鹰爪状,直直的朝着朴萝的脖子抓来,就要给这个臭小子一个下马威。

    白乞儿却一步上前,挡在了朴萝前头,护住了朴萝。

    那掌门变爪为掌,朝着白乞儿胸口打去。白乞儿寸步不让,跟掌门过起招数来。

    两人你来我往,打的殿里尘土飞扬。胖瘦两道士、道一还有朴萝,连忙往后头躲去。

    渐渐的白乞儿似乎打不过,胸口挨了两下子,手臂也似乎受伤了,一步退,步步退。最后竟被高高的抛起来,甩到了柱子上。

    朴萝惊呼上前。

    活了这么久,从未见过这些江湖的打法路数,除了小公主给她的那本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什么《女子七节鞭》,没想到“武功”这两个字,还真是存在的,同话本子里头描写的竟也差不多!跟父亲军中操练的那些骑射枪法之类的很不一样。

    “臭小子,要找的人是你!”那掌门朝着朴萝的肩膀抓过来,“你若没鬼,身上叫我搜一遍可敢?”

    不敢!她可是女子!朴萝心里吼道!她若叫这道士给搜上一遍,脸要往哪里搁。

    “不行!”白乞儿听到这个,勉力爬起来,又挡在了朴萝面前。

    “师兄,师兄,你别打了,师傅说了不叫你随便打人。”道一帮忙说道,转头一看,却是躲在了殿里最远处的柱子后面,只出了个嘴。

    “道一,你别插嘴!别以为师傅宠爱你,你就可以目无尊长。记住,我是你的掌门师兄。师兄的前头,还有掌门二字!”

    说罢,就要下重手,把碍事的白乞儿打的动弹不得才好。

    “我说,老道士,你还不出来,非要等我这个婆子开口不成?”

    “呵呵,呵呵。”

    一个婆子一个须发皆白的老道,从门外走了进来。

    那老道士颇为尴尬的缕着胡须朝着婆子笑,小声道:“我也想知道星君手里拿了什么嘛。”

    “婆婆,你怎么来了?”白乞儿惊讶。

    “师傅。”四个道士也都跑过来,朝老道行礼。

    道一躲在了老道士身后,朝掌门师兄比着鬼脸。

    那掌门师兄想到自己刚刚发威的样子被师傅暗中瞧见了,有些挂不住面皮,低下头。

    “道四,说了多少次了,要改改你的脾气。”老道士批评到。

    这道观取名也颇为奇怪,年龄最大的大师兄叫道四,年龄最小的小道士反而叫道一,就像是这老道一开始就打定了只收四个徒弟一样。

第六十四章 交换

    “师傅。”刚刚还大发神威的道四现在像是一只病猫一样,声音小的,像是蚊子一样,“我错了,只是这小贼想要把东西据为己有。”

    “道四,你入我教十余年了,怎么还改不了土匪的样子。”老道士摇头叹气,似乎很失望的样子,捋了捋长胡须,“小贼不听话,报官就好了嘛。”

    “是,师傅,我这就下山。”

    “等一下!”朴萝喊道,她不能去官府,这里离皇都不远,万一叫父亲知道了如何是好?再回去她可没命逃了。

    可是她绝不能把到手的东西交出去的,这地图对她万分重要,虽然她大致记住了方位,可是千百年来山川河流都有变化,也要不断的比对行进,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可是看这个架势,如果不拿出来,这些道士不会善罢甘休的吧?

    说不定,他们看到是一只乌龟就会还给自己了呢?

    朴萝犹豫不决。

    那老道笑眯眯的说:“你也知道,我们要是强拿的话,你一点办法也没有。这小白兄弟打不过我徒弟。”

    婆婆忽然在旁边咳了两声。

    老道士话锋一转,“可是我们道家讲究一个和谐自然。可以来交换,怎么样?你要金银还是财帛?又或者要我们教的武功秘籍?都可以商量。”

    现在隐瞒已经没有意义,朴萝的表情早就暴露了她有猫腻,她忽然想到了小道士给她算的卦,“鹤鸣子和,以诚待人”。

    以诚待人?

    她环顾了下四周,满脸凶相的道四,看热闹的道一,一脸狡猾的老道士,还有两个事不关己打哈欠的胖瘦两道士。

    朴萝说道:“其实,这神像摆在这儿这么久了,你们都不知道,我不可能无缘无故的知道,对不对?”

    众道士点头,正是疑惑之处。

    “你们道观这么难爬,又穷的叮当响,我要是小偷,也不会挑这里偷东西,对不对?”

    道四想要说些什么,被老道士制止了。

    “就算是我要偷东西,不管小道士了,拿了东西跑不是更好?”朴萝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其实,这个是你们祖师爷留给我的东西,我不能交出来。可是你说的交换倒也可行。”

    祖师爷留给她的东西?怎么留的?托梦吗?说谎话也不怕闪了舌头,道四嗤笑。

    “交换别的东西倒也不必,我们可以交换着看两个时辰,你们觉得如何?”朴萝提议。

    老道士抚掌微笑,“可。”

    道四脸上的嘲弄更足了,师傅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这相当于白送。

    只是,当朴萝疑惑的看着手上的两本书,众道士疑惑的看着手上一个画着乌龟的羊皮纸时。都觉得上当了。

    一本是《清心诀》,一本是《五禽戏》。

    《清心诀》里讲的是叫人怎么凝神静气、休养身心的;《五禽戏》现在市面上也有不少版本,是一种很舒缓的强身健体的手段罢了。

    她又不是老头子,干嘛要修养身心、强身健体呢?朴萝憋闷的鉴别着这两本书到底是不是张真人留下的。

    “师傅,她不是糊弄我们吧?”道四憋了半天,把脸都憋红了,拿着乌龟翻来倒去,终于忍不住瓮声道。

    老道士摇了摇头,指着羊皮纸说,“这确实是古物,跟那两本书一样的久远。”

    长叹一口气,“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小姑娘,还给你吧。啊,不好意思,说漏嘴了。”老道士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道四瞪大了眼睛看着朴萝,小姑娘?怨不得长得这样娘里娘气的,自己刚刚要搜人家的身?怨不得白兄弟不同意的,看来有猫腻,眼睛在两人中间瞟来瞟去。

    “那两本书你也拿着吧,其实是昨晚连夜做的抄本,我们就此别过吧。”老道士双眼望天,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有些寂寥。

    就放了他们走了。

    “师傅,那是明明是我们的东西,为什么要给他们?”道四满脸的不甘愿。

    “道四,你太执着于外物了。”

    “不过,我又何尝不是呢,哎呀,真是好奇啊。”老道士抓耳挠腮,“那个乌龟里头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哪有什么秘密,师傅,兴许只是当时雕塑的匠人随手放的?我看那两本书也没什么特别的。还不如观里随便一本书来的珍贵有用。”道四说。

    “你不懂,那不是关于武艺的,你当然用不到。”

    “那难道于二师弟的占卜有用?”

    老道士摇头。

    “那对三师弟的医术有用?”

    “非也非也。”

    “难不成,是小师弟那些装神弄鬼的玩意?”

    道士抚了抚胡须,“倒叫你说着了,对你小师弟说不定有些用途。”

    道四满脸不屑,小师弟说他能看见鬼,也就叫师傅当个宝似的,打死他也不信。

    “道四,通知你师弟们收拾收拾,我们也要下山了。”

    “好嘞,这次是要采买什么大件儿的东西?”道四最喜欢下山了。

    老道士摇摇头,“不是采买,而是以后都不回来了。”

    道四瞪大眼睛,“师傅,以后都不回来了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们要入世了。”

    “入世?”道四摸不着头脑,虽然他有些不甘清贫,可自从跟着师傅走之后,他就把这青嶂山的道门做了他一生的归宿了。

    “道士‘乱世下山,盛世归隐’这句话你听过没有?”

    “听过,可是怎么突然就乱世了?大夏朝不是还好好的?”道四疑惑。

    “是啊,突然就乱世了啊。”老道士感慨道。

    老道士的师傅跟他说,师傅的师傅曾传下过两条祖训。

    第一条是:如果大殿塌了,要入世;第二条是:如果有缘人来了,要帮助。

    这两句话看似没有问题,实则处处模棱两可的。就像是占卜算命一样,“你日后会遇到坎坷”,人生在世,不如意者十之八九,谁又会不遇到坎坷呢?又比如,“你要谨慎小心,不然有大祸”,谁不谨慎小心不都有大祸吧?

    那这横梁掉了,殿算是塌了?还是不算?

    刚刚那小姑娘,算是有缘人,还是不算?

    总归是一笔糊涂账罢了。

    不过北斗神庙已经隐世太久了,是该入世了罢!

第六十五章 离开

    朴萝又伏在了白乞儿背上,沿着铁索原路下山,比上山时,手中多了两本老年人养生抄本。

    婆婆也一起从索道下来的,当朴萝看着婆婆比白乞儿还利落的时候,已经风中凌乱了。

    夜幕沉沉,朴萝回到了那个小小的木屋,点亮了一盏蜡烛,同小玉一起研究起来那两本书来。

    白乞儿在表达了要跟朴萝一起离开的意思之后,婆婆单独叫了他出来。

    一同走进了山林里,走向那个像是山的眼睛一样的湖畔。

    婆婆走在前头,白乞儿跟在后头。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而是很慢的,一步步的走着。

    白乞儿跟着婆婆的脚步,思绪飘了很远。

    婆婆是个有大本事的人,这点白乞儿早就知道。

    可是当婆婆把他从重重把守的北州军大牢里把自以为必死无疑的他劫出来的时候,还是令他不敢置信。

    “你呀,就是书读的太少,罢了,你就随我去中州,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你为什么栽跟头,什么时候再走。”婆婆这样自作主张的带他来了号称文气汇聚的皇都。

    原本他就叫乞儿,是因为登记的兵士记错,才变成了战神白七,也是通缉犯白七。

    到了皇都,他也恢复了本名,乞儿。

    婆婆一个人找了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住下来了,却把身无分文的白乞儿扔在了皇都里头,叫他自己找书读,那段时间他就住在慈幼局。

    虽然没钱,可是有把力气,还有做过斥候的本领在,很快就混进了小书馆里头,啃起了书本来。

    一开始他还满心的不情愿,满脑子都是求婆婆教他武艺,然后去复仇,“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就像是皇都很多话本子里头写的那样,他都很喜欢看。

    可是后来,他对兵法痴迷不已,再后来,读了关于知政制衡方面的书,觉得脑子里突然像是被人敲了一棍子……开窍了。

    然后,竟也能从枯燥乏味的四书五经里面品出来些不可言说的道道儿来。

    这些年,他每到过年过节的时候都会回来同婆婆分享自己的所感所得,可是婆婆总说“还不够。”

    慢慢的,心气儿也平了下来,像是看一个别人的事迹一样回味自己曾经经历过的事儿,越来越觉得,自己栽了简直是必然,甚至可以说,如果不是樊将军,他早就栽了。

    心气儿平了,懂得道理多了,才知道,“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是个什么样的道理,自己从前就是一个有“力”但是没有“心”的人,有再大的本事也只能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在皇都的日子,仇恨被深埋在心里,却不代表他忘记了。

    反而随着知道的事情越来越多,对整个大夏朝,整个皇权、贵族、平民都有了自己的思考。

    这个王朝病了。

    如果军队里的倾轧成了常态,成了所有人心照不宣的秘密,甚至于输掉战役也在所不惜。

    不是所有人都习惯了就是对的。

    这是错的。

    也许,这个王朝不是现在病了,而是从根儿上烂掉了。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是先祖说过的话。

    可是先祖的后人们却把权利当做了享受,把百姓当成了猪羊。

    百姓想要好好的过日子太难了。

    尤其是北州的百姓。

    北蛮大军眼看着像是春日疯长的野草。

    北州军却在内斗中,消耗掉了大批的人才。

    他给自己定下要还给卫狼债:让所有平民出身的将士,在军队中都能受到平等的待遇。

    或许,还有一条,如果这个王朝再这样腐烂下去,那它就不应该存在在世上了。

    虽然朴萝没有明说,可是白乞儿心里有数。

    可以同皇室抗衡的力量只有寥寥数个,均是称霸一方的王侯,既然这个这个女孩儿懂得那么神秘的蛊术,又在这道山上取得了连老道士都想要得到的东西。

    背后定当有高人指点。

    不管是哪个势力也好。

    他都可以利用。

    “你想好了?”

    “嗯,她认识某个大人物,这对我来说是个机会,好风也要凭借力才行,我要用最快的速度做到我想要做的事。”白乞儿语气平静。

    婆婆看着他穿尿布长大的,又怎能看不出,他平静的表面下,像是平静的火山,隐藏着太多的滚烫和疯狂。

    叹气,“都是些烦心的事情罢了,你们男人啊……”

    “婆婆,卫兰就劳您费心了,日后她若是想嫁,可以寻一个好人家。若是不想,你们就结伴在这山里过安稳日子,出家的话,前头的尼姑庵也很好,那边的住持是个正派的。”

    婆婆又无力的叹了一口气,“所以说,男人啊……真是……”

    临行。

    卫兰却死活不同意,也不顾朴萝这个“外男”在场了,跑出来祈求道:“白哥哥,叫我也跟着你好不好,我保证听话。”

    “不行,这一路奔波,太过危险了,而且你的画像正挂在了各大城门里头。”白乞儿皱眉道。因为几个混混的“交代”,卫兰被高额悬赏了。

    当初带着她来到山里也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虽然明面儿上已经有人为了蛮人的死背锅了,可眼下最好还是隐居的好。

    “可是,白哥哥,我千里迢迢就是来找你的啊,我想……”卫兰像是要被抛弃的小狗一样,眼泪汪汪的。

    “那你还想过些别的吗?比如,你哥哥的仇。”

    卫兰摇头,“多行不义必自毙,我相信那些人会遭报应的。况且,哥哥定然想我好好生活的,而不是去鸡蛋碰石头。白哥哥,要是连你也办不到,我想这么多又有什么意义呢?”

    白乞儿忍不住想到了朴萝,那却是一个不认命的女孩儿呢。

    “还有那些北蛮的坏人,也不管了吗?”他继续说。

    卫兰的眼泪像是珍珠一样,一串串的滚落下来,“不要,不要,不要同我说起他们。”一说起这些恶人,她整日整夜都做噩梦,白哥哥为什么要提起这个?

    白乞儿叹气,不容分说的道:“你就好好的待在山里,多给你哥烧几炷香。你等着,日后我定会让坏人都消失的,到时候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不好吗?”

    “可是……”

第六十六章 行路

    “没有可是,我答应你哥哥照顾你,你在这里才是最安全的。”白乞儿斩钉截铁的说道。

    最后,以卫兰哭着跑回了屋子里告终。

    朴萝略显尴尬的看着这一出离别,白乞儿应该是看重卫兰的安全的,甚至比看重卫兰的“心意”更重要。

    原来,“还人情”这件事,也可以显得这样无情啊。

    不要觉得别人欠了自己,这样也不会有过多的期望了吧?

    她看着在前头一马当先的少年,心底对自己说道。

    白乞儿的步子很大,朴萝咬紧牙关跟上,也不喊累,小半日的路程就到了山下的茶肆,可比她单独上山时候快多了。

    老板娘眼睛很尖,显然还记得她,招呼道:“嘿小哥,你找到道观啦!哟,还混到一身新衣裳嘛!这次要来壶茶吗?”

    白乞儿见朴萝累得满头大汗,就坐了下来。点了一壶最便宜的粗茶。

    老板娘借机批评小二,“看到没,这叫‘十年河东转河西,莫笑穷人穿破衣。’,以后再有买不起茶的人,你可不许赶人了。”

    小二一脸不服的样子。

    两人来到了距离最近的镇子上,青嶂镇白乞儿要在此处采买路上要用到的东西。

    两人相约好了以兄弟相称。

    朴萝取母亲的姓氏,叫清萝,而白乞儿就叫乞儿,若问姓氏,也以清姓称。

    两人站在一处,只觉得是哥哥带着幼弟出行。

    镇子上头的告示板上,可以清楚的看到铁兰的悬赏令,画的还很像,罪名是杀人,竟然赏十金。

    朴萝竟然惊讶的在下头发现了自己的画像,画的比铁兰更像一些,罪名是偷物,悬赏五金,特别注明了:带人回来领赏。父亲还是不放过她,也不知那收了她全部钱财的老李头怎么样了……

    悬赏令的告示一层一层的,从前的都被贴在了下头。

    白乞儿不知为何走上前去,努力的翻找着,翻到了很前头的地方,指着一个略显稚嫩的面庞说:“看,从前我也在上头呢,赏五十金,比你们二人加起来都多。”

    这有什么好比的……朴萝苦笑不得,拼命的朝着白乞儿使眼色,他身后头来人了,可不能再说自己是被悬赏的人了。

    那个拿着烟锅锅的老大爷凑上来搭话,“哎,你们也想来捡便宜呀?我跟你说,没用的。这些官府的人画的根本不像,我举报了好多人去官府了,都说不是,还不如赌一把来钱快。”

    气鼓鼓的,找人诉苦,“你看,上头这小姑娘,画的同这小兄弟倒有几分相像了,可见是随便画的。根本不负责。”

    两人有些落荒而逃的去了别处。

    青嶂镇,是行路的起点。

    “我们的银钱不太够,要省吃俭用。”

    “买马的话,就买那种长途但是不快的驽马。”

    “都听你安排。”朴萝从善如流,十分开心,人嘛就是由奢入简易。

    只觉得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之前她就是野人。现在有大饼子吃,还有马骑。

    脸上伤口留下了浅浅的白痕;脚上磨出了泡,结了茧子,又磨破,现在已经觉不出痛了,穿上婆婆给的鞋子,别提有多舒服了。

    好容易有了些安稳的感觉。

    朴萝从小到大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参乡的温泉。

    这里不知不觉已经比参乡还要远了。

    在青嶂镇买到了地图,朴萝仔细的对比了古地图和现今的,北州红色的小剑远在边塞之外,西洲画的红色的铜钱也深入沙漠。

    且不说东洲的红点什么都没画,往南是最合理也最可行的选择了。

    一则,南州画有红色信鸽的,是夏朝属地,安全,二则,信鸽所代表得到情报势力,就有足够的吸引力,这乱世里头,有了情报就有了先机。

    而且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寻找那个遗落民间的皇子了,越早越好,这样既能保护他的安全,也可以为他夺得皇位早做打算。

    白乞儿对朴萝指着的目的地,南炳山脉,略微考虑便点头应下了,那里是广坪王的属地,也是南边儿数一数二的霸主了。

    一路之上有着白乞儿的规划,不知不觉竟走到了中州的边境,只用了十余日。

    前头就是奔流不息的大河了,要没有雾的天气,才能看到河对岸的场景。

    “过了这条河,就到了南州了,往后就是走水路比较多了。”白乞儿对着朴萝笑道,两人都有些放松的神色。

    这一路上,白乞儿对朴萝照顾颇多,像是一个真正的兄长一样,朴萝从来没有兄长,现在却由衷的希望有,只是行路上偶尔也会思念母亲,也不知道母亲和铁叔叔一路上怎么样了,吃的苦应该比自己多得多了吧。

    按照这个速度,一月,顶多两月。就可以找到那个信鸽标记的地方。

    然后,打听到七皇子的消息。

    说不定,还有关于圣草的消息。

    到时候,把小玉交给七皇子,带着圣草去找母亲。

    时常这样想着,行路就格外有动力。

    这一路上,朴萝也没闲着,一空下来就在研习《清心诀》,上头写的些看不懂的话:“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万变犹定,神怡气静。尘垢不沾,俗相不染。虚空宁宓,混然无物。无有相生,难易相成……”

    虽然字字句句都有些道理,可是连在一起也不知道有什么用处,只能每日诵读罢了。

    逐渐的,也觉得耳清目明了些。

    有点像是道士在山上敲钟,“当,当,当……”,倒没有当头棒喝,让人突然明悟的作用,可是每日听着,也觉得宁静悠远,让心情好上几分。

    读这本小册子,大概也是相同的感觉吧。

    白乞儿却说,那本《五禽戏》是真正的好书,上头的动作虽然简单,可是做起来却大有深意,不仅自己每日练习,还会督促朴萝也跟着练。

    虽然没有一招一式,却可以让人扎实根基。

    就这样,小半个月过去,突然在到达河边小镇的前一日,朴萝醒来,经发觉可以见到,除了黑气之外的东西了。

    比如欣欣向荣的小草有一股生命的气息,而枯萎的树木有一种死气。

    白乞儿身上有很多的精气神儿。

    路上行人也各有各的气;让人眼花缭乱,很是惊奇。

第六十七章 带走

    朴萝偷偷的问小玉。

    小玉也吃了一惊,没想到你在观气术上天赋这样高?

    它说,在千年前,观气术并不稀奇,在从前,道医、算命的人多少都会一些,哦还有盗墓的。

    其实,这不是什么玄妙的东西,小玉说,“同张真人那样的神仙手段,差了十万八千里。”

    只不过是强化了人的六感,每个人都对周围的某些事物和人有某种感觉,或者说,直觉,这是看不见摸不着的。通常,女人的六感更强一些。

    观气术,就是叫六感以气的形式被人看到罢了。

    所以,到了这个河边的小镇时候。

    白乞儿不觉得有什么,可是朴萝心里却打起了鼓。

    不为别的,这里的人太死气沉沉了些。

    往日,街上的行人,悲喜参半。

    可是这里的百姓,除了那些无知的小儿,喜的却没有几个,全是阴沉沉的悲色。

    一整片街道,看过去,竟阴沉沉的。

    朴萝不知道要怎样表达,只暗示道:“哥,我们快些走吧,这个小镇有些不对。”

    白乞儿其实也是这样想的,他是通过观察,这里的百姓,有些愁眉苦脸,形容举止有些畏畏缩缩的,加上有些面黄肌瘦,感觉像是家家闹了饥荒,或者叫人征了重税的模样。只是感受没有朴萝那样的直观,只能胡乱猜测着原因。

    两人在一处干粮摊子买干粮。

    却忽然见到前方一阵人仰马嘶。

    众人皆露出惊恐的神色,连滚带爬的避让。

    是谁?竟在街上纵马驰骋?速度极快,几乎是冲过来的。

    竟像是在北州草原上赛马那样。

    可是这里是街道。

    街道上还有好些的行人。

    根本来不及避让。

    在皇都,再嚣张的王孙也不敢做这样的事情,朴萝瞪大了眼睛。

    刚刚那干粮摊子的摊主的小儿上来同他们两个玩耍,此时却在路中间。

    那小孩子玩的专注,丝毫没有注意到路上的变故。

    “啊……”那母亲尖叫出声。

    小儿抬头朝母亲看去。

    再回头的时候,那马已经冲到了近前,来人却根本没有稍稍勒马或者避让的意思。

    他周围缭绕着黑气,却不是厄运的颜色,而是恶臭的颜色。

    朴萝不知道这略微不同的颜色要怎样表达,可是她心底深处就是有直观的判断。这人,这个人,恶贯满盈。

    白乞儿却看得清楚,那人转眼到了近前,早就看到了小男孩儿,但是他的神色中却闪过了一丝丝的兴奋,看到小男孩被马蹄踩死的兴奋。

    岂能让他如愿?

    白乞儿就地打滚,抱着小男孩险之又险的滚到了街道的对面,撞翻了一筐米。

    只是那马也被惊到了,人立起来,竟把马背上的那个黑色的人甩了下来。

    街上一阵死寂般的沉默。

    然后突然像是炸开了锅的开水,周围人不是围上来看热闹,或者上前救治伤者,而是一拥而散,连滚带爬,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那小男孩的母亲竟直接晕倒在路边。

    小男孩的父亲冲上前来,一把从白乞儿手中把小男孩儿抢了过来,也不说声谢谢,手似乎还有些颤抖。

    跑了回去,另一个胳膊夹着晕倒的妻子,连外头的摊子都不要了,直接跑回屋子,关门上锁了。

    一时间,原本人来人往的街道,瞬间变得冷清。

    只剩下一脸懵懵的朴萝,和爬起来弹弹衣袖的白乞儿。

    还有那个哎呦哎呦抱着腿叫着的胖子。

    白乞儿皱着眉头,却还是上前,想要扶起来胖子。

    白乞儿见过太多的恶人了,他不怕,生吃人肉的蛮子,奸淫掳掠的盗匪,草菅人命的贵族,坑杀战友的垃圾。

    一个小镇子上的胖子而已。

    即使知道他可能有问题,可是还是不信邪。

    他伸出手来。

    却被胖子用马鞭一把挥开。

    鞭子当然打不到白乞儿了,可是却叫那胖子更气了,他整个脸涨的通红,像是一个被吹起来的球一样。

    听闻,很多穷人渡河的时候,就是把整只羊吹成一个球,来做木筏子,这胖子现在的样子就像是被吹气来的牲畜一样。

    白乞儿一边戒备,一边从容不迫的给胖子道歉。

    那胖子却目露凶光,一口气憋在了嗓子,看样子很想骂人,却被噎住了,像是疯癫了一样用力的咳。

    不到一眨眼的功夫,后头一下子跑来二十余人,他们骑马也极快,只是没有胖子这样的不顾一切,所以落后了一小会儿。

    这些人看样子都是这胖子的手下,他们都满脸死灰的看着这边儿的场景。

    又有三十余人陆续赶到,然后把这整条街团团围住。

    最后,县太爷也亲自来了,他有一只靴子都没穿,满脸的诚惶诚恐。

    “伍爷……”

    “抓起来。别弄死了。”胖子终于不咳了,却也没骂人,而是阴恻恻的盯着白乞儿,留下了两句话。

    白乞儿也没反抗,直接就被带走了。

    朴萝神色惊慌的正躲在了一架驴车的底下。

    早在白乞儿觉出有马匹奔驰而来的的时候,已经给朴萝使了眼色,叫她躲起来。

    虽然她不大懂为什么要躲,可是她很听话。

    此时,她无比的想出来,可是却只能躲着,眼睁睁的看着白乞儿被带走。

    出去?什么都做不了。

    不出去?太窝囊了,凭什么,凭什么被带走,他做错了什么?

    内心不断的斗争着。

    理智。

    小玉说的理智。

    她咬牙想着。

    街上的人散的快。

    可是那胖子的人走了很久了。

    良久,才有一个人探出头来,一个,两个,慢慢的,大家开始出来收拾摊位上的东西,稀稀拉拉的。

    那个小男孩一家自始至终都没有出来。

    按说发生了那么大的事,大家多少回讨论两句。

    可是大家却都像是被缝住了嘴一样,连吆喝声也不敢大声了。

    为什么会这样?

    朴萝记得那男孩一家跑掉的方位。

    连忙追上前去拍门。

    “开门开门!”

    那男主人,翻脸不认人,拿起了棍子,“你再过来,小心我不客气。”

    “我哥是救了你儿子,他被带走了。他被带去哪儿了。你不能忘恩负义……”

    只是话还没说完,就结结实实的挨了几棍子。

第六十八章 割刑

    她愣愣的跪在街口。

    过了一会,另一扇门打开了,是个老婆婆,她对朴萝招手,小声道:“小伙子,来我这里吧。”

    朴萝过去。

    老婆子端上了一杯热茶。

    朴萝手上被打出了乌青块,端起茶水的时候忍不住“嘶”了一声。

    “唉,你们这些外乡人啊。”婆婆唉声叹气的,“为了几个银钱,就赶走我们雾镇的码头。”

    “婆婆,这镇子上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的……”朴萝形容不上来,官不像官、民不像民,莫名其妙的当街抓人。

    “唉,这事说来话长了,七日之后是每旬的割刑,到时候你去瞧瞧你哥吧,他若还是个囫囵个儿的人,你们就赶紧走吧。”

    “什么叫囫囵个儿的人?他们会对他做什么?”朴萝紧张道。

    “割刑,是我们镇子上伍爷独创的一门刑罚,那太子上有一个大圆盘,上头写着人体上一百八十种器官。”

    “转到哪里就割去哪里,镇子上的人,大多是参加过割刑的人”,老婆婆把脸转了过来,露出了自己的左眼,“就像这样。”

    老婆婆左眼的眼珠被挖出来了,里面凹陷下去,是空空的一个洞。

    吓了朴萝一跳。

    婆婆朝她露出了一个没有牙齿的笑容,“我这是运气好,像我儿子转到了肠子,我丈夫转到了肋骨,活活被开肠破肚,他们都没能活下来。”

    朴萝震惊不已,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官员也都不管的吗?”

    婆婆冷笑,“管?怎么管?你可知那伍爷是谁?他是当今皇后的亲弟弟!”

    “当今皇后的亲弟弟?”朴萝疑惑,她怎么没有听说过?

    “是被开除了族谱的亲弟弟,因为他天生的畸形,所以一生下来就要被他父亲溺死,是他母亲偷偷救活了他。他那大将军哥哥以他为耻,他母亲死后,就只有他姐姐对他照拂了。”婆婆娓娓道来。

    “畸形?”

    “你大概没瞧见,是他的后脑,像是被人削掉了一半儿,活像一个瓢一样,可见上辈子也是个造孽的畜生。别说是那大将军那等大户人家了,就是普通的家里头也不大要的,竟叫这畜生活了下来。”

    “他活了不要紧,可就苦了我们一镇的百姓了!”婆婆眼神里透出了沉重的悲愤,“因为他本身是不完整的,就有个特殊的癖好,喜欢叫别人跟他一样。又不好明目张胆的说,美其名曰,‘改良刑罚’,原来,杀人的死刑,两人当街吵架顶多被羁押,因为这个‘改良’,叫本该死刑的人有了活命的机会,却白白害死了很多无辜的人!”

    “竟有这种事!”朴萝震惊的说不出话。

    “他那将军哥哥知道他是个惹事的性子,但是碍于皇后的面子,就只能把他拘在这个镇子上,可不敢叫他去皇都,或者哪个城市里头去,可我们一个镇子糟蹋。”婆婆的冷笑中带着悲凉。

    “派过来的县太爷、派过来的侍卫,都是他的走狗,都是帮着他隐瞒,还有拢罗罪名的。他来了一十八年,整个镇子都找不到半个囫囵的人了!”

    “走在街上,只要叫他瞧到了一眼,看到你是个健全的人,就说你对贵族不敬。总归县太爷都是他的人,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喽。”

    “刚生下的幼儿,母亲就砍去他一根小指,这样不会因为被伍爷瞧不顺眼,而被随意按上罪名拉去转盘子了。”

    “那你们为什么不走?”

    “能走的全走喽,留下来的都是不得已的。一开始的时候,大家叫他随意拉去做割刑的时候已经走了一批了。后来,大家主动切点儿东西下来,生活也不是照样过下去。”

    “祖祖辈辈都在这里啊,地在这里,祖坟也在这里,去了别的地方,有的连饭也吃不上一口。况且,人家走后,留下便宜的铺子,便宜的地。”

    “像我”,老婆婆指了指自己被剜去的眼睛,“在其他地方很奇怪,在这里却很正常。

    大概,这就是伍爷要的意思吧。”

    “镇上的一项不成文的规矩,就是转过轮盘的人,都是自己人了,只要不犯什么错处,是不会被随便再拉出去转盘子了。只要不得罪了伍爷,就能活得好好的。”

    朴萝沉默。

    “那你想过为儿子报仇吗?”

    老婆子惨笑,“报仇?怎么报?那百人的侍卫队,可是军队里的精兵!别说临镇了,就连小一些的城里都没他们能打。周围的马匪都不敢跟我们镇对着干。逐渐的,竟逐渐有些镇民习惯下来,邻镇的口碑也不错。人啊……”

    “我报不了仇,可我不信他没有报应!我瞎了一只眼睛,我不信老天爷也瞎了眼睛!”老婆婆悲声道。

    “老婆子我就是要活下去!要用我这一只眼睛,亲眼看见他死了!我才算瞑目了!”

    第二日,七日后要举行割刑的告示牌更新了。

    公示牌上列举了白乞儿的罪行:“冲撞他人,害人落马,砸了铺子,害人摔跤,街上打架,辱骂他人,害死小孩,害死其父,害死其母,畏罪潜逃。”

    等,竟然十项罪名!

    每一桩罪行,就要转动一次轮盘。

    镇子上的人议论纷纷,就知道伍爷不会叫那个少年好过的,却没想到恨成这样,转一次两次的能活,转三次以上的基本要去见阎王了。

    大部分人都是麻木的,还有少部分的镇民笑嘻嘻的,自己倒霉了瞧见别人更倒霉不是很有趣吗?

    大抵因为,好些年了割的都不是镇子上的人,而是路过的外乡人、外头抓回来的人,还有在别的镇子上犯了死罪前来脱罪的人。

    这些死刑犯活下来后也就在镇子上定居了下来,觉得幸运的大概只有他们了,笑嘻嘻的人也就是他们。

    朴萝没空理会,看着其中的三项罪名,心下一惊。

    害死小孩和其父其母?

    那家人,死了?

    昨日还打了她几棍子,生龙活虎的一家人?

    竟然死了?!

    这伍爷为了给白乞儿网罗罪名,竟然把那一家子杀了,把罪名按在了白乞儿头上?

    心里的凉气像是寒冬腊月的天气。

第六十九章 伍爷

    伍爷府里头。

    管家黄四正在汇报着:“伍爷,皇都里头来了消息,说您的侄子成了瘫子了。”

    “哪个侄子?”

    “是小的那个。”

    “呵,不错不错。”伍爷竟然笑的拍起手来,皇后姐姐是他唯一的依仗,也是除了他娘之外对他最好的人,他竟然为了侄子之苦而开心。

    “这下姐姐就更能理解我的苦了,我那个瞧不上我的侄儿,说不定以后同我还有话聊了呢。哈哈。”伍爷也去过皇都几次,他姐姐贵人多忘事,也要多露露脸,别忘了他这个被贬的弟弟才好。

    只可惜,每次去不过是叫他心情更加糟糕而已。

    那两个眼高于顶的侄儿。

    对这个被族中开除了的“舅舅”,连眼神也不屑于给。

    反而因为这个“小舅舅”,叫母亲和真正的大舅舅大将军之间有诸多的不愉快,而对他横眉冷对。

    “爷啊,您别这样说。”黄四愁眉苦脸的,“这可不是好事儿啊,您的侄子不做皇帝了,皇帝可就落到贵妃那边儿的人手里头了。”

    “哼,你也太小瞧我那哥哥和姐姐了。”伍爷冷哼,“没了侄儿她们就认输了吗?说白了,只要那女人还是皇后,那人还是大将军,把贵妃全家都给杀光。再从皇帝的族亲里头随便过继过来一个不就成了。反正,那皇帝就只剩下一口气了。”

    “爷,那不成的!”黄四连忙摆手,“你说的那是前朝的事儿了,大夏朝姓夏已经快千年了。如果大将军敢做出这种事情来,会被全天下的人戳着脊梁骨骂的!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就算是成功了也不长久的。”

    “黄老四,你到底想说什么?”伍爷不耐烦了。

    黄老四小心的赔笑道:“爷,我只是说,万一,我是说万一,咱们是不是可以提前做做准备,就比如,取消割礼,再和百姓搞搞关系,实在不行,咱们换一个地方住……左右你也被开除族谱了……”

    “哈哈哈哈”这胖子大笑不止,他把帽子脱下,才看到,他后脑的地方果然像是一个瓢,像是被人用锅铲子给敲进去了一样,不是那种普通的扁平,而是棱角分明,像是真的让人用刀子砍了的一样,每每见到都觉得很恶心很骇人。

    “放屁!黄老四,你倒是会打算,是不是觉得,丢了一个耳朵太少了?还想着丢点儿什么别的东西?”

    “爷,我哪里是为自己打算的?”黄四爷委屈的叫到:“朗朗乾坤,日月可鉴,爷,我是真真正正的忠心才会说这番话,我是跟你站在一边儿的,爷,旁的人有什么心眼子都自己咽了肚子里了,就我一个实诚人。”

    “好了好了,”伍爷打断他道,“净想些没用的,上头的事,什么时候轮到我们来想了?倒不如想想,前些日子买的几个姑娘,今晚要叫哪个过来?”他眼睛里放出淫邪的光。

    当然,这些买来的可怜姑娘也没什么好下场就是了,只不过她们被“割”都是精心挑选过的部位,不会致死,毕竟是自己花钱买来的,要物尽其用才是。

    “爷,你想叫哪个就叫哪个。”黄四并不关心,“不过,昨日冲撞了你的那个人,调查下来发现,他还有一个弟弟,要不要一起抓起来?”

    “不必了,前些日子不是端了一个马匪窝,有十几个马匪在大狱里头吗?我也不是什么残暴的人,每旬的割刑都有几个人就行了。”

    “好嘞,爷。”

    大狱里头。

    白乞儿也同狱里头的其他人说上了话,大致了解了这阵子上的情形。

    这里头除了他以外,还有十几个马匪,和两三个外乡人。

    “所以,咱们所有人都有活着的机会?只不过要留些代价?”白乞儿问,“那活下来的机会有几成?”

    “活下来的都说机会大,那是因为死了的人都不能说话啦!”一马匪道,“我一个兄弟就死了。”

    “放屁,老子我参加了三次了,你瞧瞧,”一个人指着自己的脸,“我的上嘴唇被割了,还有一个地方你们能猜到不?嘿!是眉毛!据说是头奖。”

    “行了,老羊,这点破事儿能让你说一辈子,你呀,这辈子的运气都耗完啦!”

    “那就没有什么办法了吗?”白乞儿问道。

    马匪们都摇头,“要是几个山头儿的兄弟们加起来差不多能把这地方端了,可是代价太大了。”

    旁边的人附和道:“是,这头瓢了的死胖子倒没什么可怕,可怕的是他那个母老虎一样的老姐给的那队人,那可是真正的正规军,武器也都是齐全的,咱们可打不过。”

    “况且,咱们何必跟这胖子别苗头呢?他那老姐可不是吃素的,如果叫人家知道是我们把这胖子给杀了,那不得开一个军队来把山头儿给削平喽?”

    大狱里头的气氛没那么绝望,大概大家都觉得自己有可能是幸运的那一个,还因为此事开始下了赌注起来。

    朴萝在婆婆家里住了一晚,然后用白乞儿留在她身上的钱财买了一套女衣,换了回去,再简单的打扮了下。

    顿时从一个有些秀气的少年变成了一个灵动的少女,再叫人瞧不出来,她就是那个惊了伍爷的马的弟弟了。

    “不成,不成,”婆婆连摇头,“太好看了些,你这样的,不会叫人收了做仆从,反而会叫人收了做姬妾的。”

    便把朴萝的两道秀气的眉毛刮掉了,再往脸上擦了几把煤灰,叹气,“好些个镇子里有些富裕的家庭,姑娘都是刮眉毛,反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想着以后能嫁到邻村子去,眉毛就能长出来了。”

    “只不过伍爷不大爱看着这种取巧的,若是那种没有犯人的时候,不小心叫他瞧见了,说不定就借个由子抓你进去了。”

    “你呀,进了府一定要小心些,老婆子我也就能帮你到这儿了。”

    因为朴萝的坚持,婆婆就跟管家说这是她一个远方的亲戚前来投奔的,想到府上找些活计。

第七十章 浣衣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是白乞儿说的话,朴萝记得很清楚。

    只是她还要确保自己不被发现,一是她自身的安全,二是以远方表亲身份介绍她来的婆婆,她如果出事了,婆婆一定还会被牵累。

    “大不了再转一次割刑的盘子,老婆子我命硬。”婆婆这样说。

    浣衣坊衣服很多,堆积成山,男人的占了一大半儿,女人的也不少。

    里头的女孩儿只有三人。

    她们终日就泡在这里,原本十几岁女孩儿的手,看上去跟几十岁的婆子一样。

    她们三人都对朴萝的出现表示开心,因为要洗的衣服每日就这些,多一个人就分摊了很多活计出去。

    难得的抽出了一点儿的时间自我介绍起来。

    “我叫小桃,是邻村的,”其中一个女孩儿说道,她的左半张脸都是被火灼烧过的痕迹,连眼睛都只剩下一条小缝儿了,她指着自己的脸,裂开右边的嘴笑道,“因为我小时候被火烧了,村里的人都当我是怪物,母亲就把我卖到这里来了。这里可没人笑话我了,每旬还能拿回去好些工钱呢!”

    另外一个女孩儿伸出手,她的小指被切掉了一块儿,正是婆婆说的,“后来生下小孩儿的人家会主动的切下小指,主动做个残缺的人,就不会被硬拉去割刑了。”

    她有些害羞,只简单的说:“我叫媚儿,家住六条巷。”

    还有一个女孩儿,神色满是不耐,她的鼻子被割掉了,看上去竟比那个半张脸烧掉的女孩儿更吓人些,因为火烧虽不常见,却也有。

    可是却没见过没有鼻子的人,简直像是一个怪物一样,像是一张蛇脸长在了人身上,阴冷可怖的很。

    她冷冷的说:“有什么好说的,我可没犯什么错出,只不过路过这里,就叫人把我和哥哥逮了起来,我哥叫人剖开肚子死了。我这鬼脸还能去哪儿,只能在这镇子谋个活计了。”

    她嘲讽似的看向那个叫媚儿的本镇人,“可不像你们镇上的,都够聪明,知道怎么把伤害降到最低!却也不告知下外乡人。”

    媚儿委屈的低下头,那个小桃为她打抱不平:“潇潇,你又说这个!”

    “哼,”潇潇扭过头去不在说话。

    “我叫青萝,是婆婆家的远房表亲,因为家中人都去世了,所以前来投靠。”朴萝也自我介绍。

    那叫潇潇的无鼻女孩儿嘲讽之色溢于言表,她指着朴萝的眉毛笑道:“是你舍不得你的美貌,还是你婆婆舍不得,就刮了两条眉毛就敢进府来做活计了?是不是嫌命长?”

    另外两个女孩儿也点头附和,虽然刮眉毛确确实实写在了“盘子”上头,是最轻的自残方式,可是那只是作为一个彩头存在的,真正想要生活在雾镇的人是不敢这样的。

    朴萝点头称是,三个女孩儿又开始帮她出谋划策,要割哪里比较好。

    朴萝连忙说,“还不急,先洗衣。”

    一边把手放在冰凉的水里,一边对三个女孩儿做出自己的判断。

    那个嘴最毒的没有鼻子的潇潇,周身是清气,竟然是最正义凛然、又心慈的一个?如果不是有观气术,朴萝险些要以为她是一个坏人了!

    那个半边脸毁容的小桃也不坏,就是个俗人。

    反而是那个害羞的媚儿,身上有丝丝缕缕的黑气,似乎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

    有了这种判断,朴萝就有了行动的方向。

    洗衣分了几个步骤,要打水、涂上草木灰、捣衣、倒水,朴萝找机会就同那潇潇一起行动,热脸贴着冷屁股,只为了同她套近乎。

    潇潇把满满的一桶水重重的放在地上,朴萝也放在了她旁边,只是潇潇并没有倒水,而是朝着朴萝说道:“行了,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最讨厌绕弯子的人,你找我有什么事?”

    “那,我就直说了。”朴萝就等着机会同她搭话呢,“我想找机会杀了伍爷,你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帮我。”

    潇潇原本冷淡的面容瞬间变得呆滞,她瞪着眼睛长大了嘴巴,不可置信的看着朴萝,她是想到了这丫头事出反常必有因,只不过没有想到她会直接说出这样一番要死人的话来!

    竟然有些结巴:“你、你说什么?”

    朴萝踢了踢脚下的石子,“我哥哥十日之后就要上割刑台了,十罪并罚,我想要救他。”

    “啪”,却是一个清脆的巴掌甩过来,直接给朴萝打的懵了,刚刚这女孩儿不冷面的样子看上去还有几分可爱,为什么却突然动起手来?

    潇潇见朴萝抬头,又冷笑着把朴萝狠狠的推了一把,直接坐到了后头的污水里头。居高临下的看着朴萝,“这一巴掌是给你长长记性,不要随便就跟别人说这么隐秘的东西,你会丢掉性命的,懂吗?”

    朴萝从污水桶里爬了起来,也不顾浑身湿淋淋的,拉住潇潇的衣袖,“我没有谁都说,我只跟你说了,因为我知道你是好人。”

    “哈哈,哈哈哈……”潇潇突然笑了起来,剧烈的喘息让她被割掉的鼻子那里传来了气哨一样的声音,她快要笑出眼泪来了,“我是好人?我是好人?”

    朴萝却没笑,她略带怜悯的看着这个原本应该清秀的女孩儿。

    潇潇扛起了清水盆,往回走去。

    朴萝也打了一盆清水,在后头亦步亦趋。

    两人回来后,小桃和媚儿见到两人的样子,都心照不宣,一个人脸上有巴掌印儿,浑身都湿透了,另外一个一脸寒霜。

    心道,潇潇这臭脾气也不知道收敛点儿,要是把新人给吓跑了,日后苦的还不是她们三个。

    便凑到朴萝眼前儿嘘寒问暖,却绝口不提脸上的巴掌印儿。

    今日有朴萝帮忙,三个女孩吃过晚饭竟有了难得的空闲。

    “青萝,你要出去采买吗?”两个女孩儿问。

    朴萝摇头,借口累了。

    两个女孩儿便同情的看了看她,出门去了。

    “你还是不死心。”潇潇说。

第七十一章 禁园

    “那你为什么不告发我?”朴萝问。

    潇潇语塞。

    过了一会儿,她说道:“不成的,府里有精兵五十,镇上有精兵五十。伍爷知道别人恨他,衣食住行都很仔细,绝不允许不信任的人近身,不然,你以为他这十余年来为什么可以安然无恙?”

    朴萝没有接茬儿,说起了别的:“今日来送饭的秀丫头是个心善的好人吧?唔,那个领我进来的黄管家应该是个精明能干的、心狠手辣的人、浊气不散,是个顶顶坏的人。”

    “咱们回来,路上遇到的那个婆子,不是个坏人,可是却有点儿小心眼、斤斤计较?她的手上,应该还有人命……”朴萝按照观气法把今日同潇潇一起碰到的人都说了一遍。

    “对了,还有那个饲弄花草的王丫头,是个胆小怕事、心思复杂之人。”

    潇潇不是不惊讶的,只是打了一个照面,就可以把这人的本性说个八九不离十,“这确实是你的本事。”潇潇说,继而摇头,“可是你也说的也不全对。”

    “那个斤斤计较的小心眼儿婆子确实杀过人,杀的却是闯进家中的马匪。她那曾经和离过的丈夫、还有同前夫的儿子,都死在了伍爷手上。”

    “按理说,伍爷即使是收了像我这种亲人被害死的人,也是放在浣衣局这种无关紧要的地方。可是那个王婆子却在大厨房做事,只因为大家都觉得她是不在意前夫而前夫的儿子的,毕竟,她也再嫁了,也有了新的儿子,可是……她却是和我一样的人。”

    潜伏在府中,默默等待时机的人吗?朴萝心道。

    潇潇接着说:“你说的秀丫头,也确实是个好人,可是你若是要动伍爷,她却会找你拼命。”

    “为什么?”

    “因为她的弟弟死在了歹徒手里,而歹徒却死在了割刑台上。对于她而言,伍爷就是大大的好人。”

    “至于,那个饲弄花草的王丫头,确实是被伍爷折磨过的侍妾,又被抛弃了来做普通丫鬟,你说她胆小怕事,心思复杂……”潇潇摇头,我对她了解不深。

    朴萝趁热打铁道:“你有每个人的背景,我知道她们的本性,我们可以合作,把本性不坏,又同伍爷有仇的人聚在一起。”

    “如果没有你,我也会行动的。”朴萝见潇潇久久未语,“我哥哥还有十日就死了,我必须救他。”潇潇之前说过,她的哥哥也是在割刑上死的,不知能不能唤起她的一丝同病相怜。

    “我之前确实有想过怎样复仇。”潇潇沉默了会儿,还是开口了,“机会可能在‘禁园’。”

    “什么是‘禁园’?”

    “‘禁园’在伍府的正中央的大屋子,没有人可以靠近百米的范围。每天晚上,伍爷都会过去一个时辰,他会带些吃食过去,有时候是蔬果,有时候是米面,还带过牛羊等。似乎里面养了什么人。”

    “养了什么人?”朴萝好奇。

    潇潇摇头,“没人知道,知道的人都死了。有人猜可能是他的屠宰场,抓去人开肠破肚的地方;也有人说他在里头吃人;还有人说,里头藏了个小鬼,见不得光,因此房间才封着……总之,越传越玄乎。”

    “可是,那也是伍爷最没有防备的时候,因为,他不允许任何人接近那里。”潇潇说,“我确实也想同府里的旁人打探一下‘禁园’的情况,可惜,就像你说的,我不知道谁可以信任,所以延缓了这一计划。”

    “如果你真的想要动手的话,我建议你,找你觉得信得过的人打探下那里的情况。”

    “可是,不要提我的名字。”潇潇警告的看了朴萝一眼,“我能做的,紧紧是告诉你每个人的身份背景,是不是可以信任都要由你自己来判断。”

    “我只希望,你死的时候,不要把我拉下水。”

    潇潇凑过来,用冰毛巾敷在了朴萝的脸上,“我们不和,你第一天来我就打了你,是我最好的脱罪方法。”

    “如果你的莽撞害死了你,也许未来有一天,我会帮你报仇。”

    小桃和媚儿难得的有空出去,她们回来的时候,朴萝和潇潇已经睡下了,一个在床铺的最左边,一个在床铺的最右边。

    看来相处的也很不愉快嘛……

    狱里,白乞儿也没闲着,他用一晚上的时间,把狱里的十余人的身份都研究了清楚透彻了。

    有三种人,最多的是马匪,有十余人,然后有两个是像白乞儿一样的外乡人,还有一个是犯了重罪,过来逃脱责罚的。

    马匪也不是一帮的,里头最大的一伙是“刘姐帮”,有六人,据说头头是个德高望重的女人;其次一伙是“红巾”的人,特点就是在额头绑一块红布,当然进了大狱都给人扒了,有五人;最少的有三人,是稍远处的一个山头的,在深山里,名字就叫“山大王”,只不过是过来镇子上找花姑娘,没想到被逮到了。

    那两个外乡人看样子是良民,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不敢吱声。

    那个罪犯倒是满不在乎的样子,大有一种“脑袋掉了碗大个疤”的架势,转盘子死了拉倒、没死就赚到。

    “我其实是皇都人……”白乞而缓缓的说道,大家都爱听八卦,他先是讲了很多皇都特有的风土人情,后来又讲了好多皇都人才知道的八卦秘闻,加深“他必然是皇都人”这个心理印象。

    大家都爱听八卦秘闻,尤其是皇家的,不是皇都人,还真的讲不出这样绘声绘色。就连那两个缩在角落里头的行脚商人也忍不住出来插两句嘴。

    “是这样的,我们也听说过。”

    白乞儿就微笑着鼓励他们继续多说,两人慢慢也加入进来,把一路上的所见所闻都说出来。

    那些山贼马匪大多都是这片儿的本地人,并没有去过那么多的地方,听得津津有味。就那个逃犯还是吊儿郎当的样子。

    “所以说,你会把家产传给残疾的儿子吗?”

    “不会。”大家都说。

    “所以啊,只要皇后没有儿子可以做皇帝了,日后她就只能去太庙里呆着了。”最后白乞儿总结道。

    “确有可能啊。”马匪们纷纷点头,他们没什么主见,听到有学问的人这样说,也就附和。

第七十二章 谋划

    “听白老弟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还有一个马匪拽上文来。

    “所以,这是一个好机会。”白乞儿趁机说道。

    “什么好机会?”马匪们都没有反应过来。

    “当然是越狱,宰了那胖子,然后劫了他的府邸的好机会了。”白乞儿说。

    众人沉默了下,然后不知道谁“噗嗤”一声笑出了声,然后众人也跟着哈哈大笑了起来。马匪们的笑声震天响,就连外头的看守都跑过来,狂敲监狱的门,“笑什么呢?安静点,不然没饭吃。”

    众人噤声,过了一会儿,一马匪小声道:“我说,白老弟,你讲故事在行,可是别的就有些异想天开了。”

    “你看着我们的看守就那几个,别说他们武艺好、铠甲好了,他们还会一种绝活——‘军哨’,那是北州的正规精兵特有的联络方式,把一哨子藏在舌头底下,只要一有风吹草动,哨子便响了,整个镇子上的侍卫都会聚集过来。”

    “对啊,我们几个就是这样被抓的。”马匪原本想仗着人多欺负一个落单的雾镇的侍卫,可是没想到一个呼哨就被包圆了。还好他们没下杀手,不然就不是转一次盘子这么简单了。

    “是啊,白老弟,就算我们能打过几个人,可是有把握能在他们吹哨之前就杀了所有人吗?”

    “老弟,说句不好听的,按照你的犯的错处那是必死无疑,可是兄弟几个却不是。你这是想拉着我们去垫背吗?”马匪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道。

    “那你们就想以后做个残废吗?”白乞儿问。

    “那也比丢了命强啊。”众人纷纷附和。

    “那如果我说,我有把握在所有人侍卫聚集过来之前,叫他们吹不了哨子呢?”白乞儿说。

    “哈哈,开什么玩笑。”众人纷纷露出讥讽的笑容,这个小子太不自量力了些,当他们都是傻子不成?

    白乞儿站起身来,朝身后的墙壁上打了一拳,

    只听“咔嚓咔嚓”几声,虽然墙壁处只裂了几道缝隙,可是却叫几人都瞪大了眼睛,这力气,也太大了些吧?

    然后白乞儿拾起地上的小碎石,挥手一甩,只听“当当当”几声同时在大狱四处响起。

    众人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有眼尖的马匪指着四处的墙角叫到:“是蜘蛛,一、二、三、四……一共有八处蛛网,上头的蜘蛛却同时都没有了!”他在马匪里头以眼力和观察力著称,是丛林里警戒的一把好手。

    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纷纷用不可置信和我有眼无珠的眼神看向白乞儿。

    白乞儿没有说话,又起身,在监牢的铁锁上“咔嚓咔嚓”摆弄了几下,铁锁应声而开。

    大家都不禁从或躺、或卧的姿态中“噌”的一下站了起来,看着这一手徒手开锁的绝活。

    确实开了!

    大家激动不已!

    可是还没等有人走到近前。

    白乞儿又“咔哒”一声把锁锁回了原处。

    他说:“现在呢?”

    白乞儿会开锁,他也曾练过一弦七箭的箭法,可唯独打碎墙壁这点取了巧,昨日在同他们闲聊的时候,暗中对墙做了手脚。

    为的就是数技并发,镇住这些人。

    一阵沉默之后……

    “白、白小哥,不知道你具体是怎样打算的呢?”有人开口问道,也不敢再称呼‘老弟’了,毕竟强者为尊。

    “你们三个,”白乞儿不客气的用手点到:“‘刘姐帮’、‘红巾’、“山大王”各派一人出来,从我打的洞里头逃走,回到各自的老家求援,剩下的人跟我在此处掩护,静等时机。

    “我要五日之后,戌时三刻,你们三队马匪在镇外集合,看见镇上有火光之后,便直入伍府。”

    “若是有人没来……”白乞儿笑了笑,后头的半句却没说,马匪们面面相觑,纷纷看向自己认为帮里最讲义气的一个人。

    “白小哥,你的意思是?”

    “对,我不止要越狱,我还要为民除害。这点,却需要诸位的兄弟们前来相助了。毕竟双全难敌四手。”

    “白小哥,你客气了。兄弟们之前那是怕钱没捞到,命却没了。可是有白小哥这等厉害的人物在,有白捡的钱财谁不要?要这么孬,咱们也别做马匪了,干脆缩在山里头种地好了。”一个粗声粗气的马匪略带兴奋的说道。

    白乞儿点头,“希望如此。”

    伍府里。

    三日后。

    在潇潇的帮助下,朴萝很快就收集了一大批有用的消息。

    厨房的婆子说:“府里防范的很严,所有的食物,从采买到出锅,必须由三人以上同时监管完成。出锅之后,先由府里的下人试吃过之后,才允许端上餐桌,之后会在伍爷的眼皮底下,由贴身的黄管家试吃第二轮。再过半个时辰,伍爷才会吃。”

    “唯一可以作为的就是水源了,府里用的是井水不是河水,这事儿我就是自言自语的说说,你可别说是我说的。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一个负责伺候伍爷侍妾的丫鬟说:“你问禁园的事儿?对,伍爷每天晚上都是戌时过后才会去后院子同小妾们一处,之前都会去‘禁园’,对了,只有早中饭会在我们夫人那里吃,可是晚饭都在‘禁园’用了的。”

    一个负责采买的仆妇说:“是,伍爷每次都会从厨房里精心挑选些食材带到‘禁园’去,只不过‘禁园’里有几十条猎犬,若是哪条因为吃了什么死了,那我们也就要被问责喽。”

    又一婆子对朴萝说:“你问‘什么食材能吃死人’?呵呵,你是说伍爷带去‘禁园’的食材吧?那你倒是问对人了。伍爷呀,爱吃这河里头的蟹,咱们生长在江边儿的人都知道,这隔夜蟹是不能吃的,吃多了那真是会死人的。”

    “当然了,平时谁也不敢把隔夜的蟹买来,放在那个小厨房里。小厨房你也不知道?就是伍爷会亲自在那里挑选晚上带去禁园的食材呀。”

第七十三章 地下

    侍弄花草的丫鬟说:“禁园的猎犬?我当然知道,我数了一年,‘禁园’外围一共养着猎犬十五,它们都爱吃猪肉青稞饼,如果青稞饼里头加了些迷药,也可以稍稍睡一下的。”

    又小心的补充:“不过,这个方法没人试过,谁也不知道,‘禁园’的内院还有没有什么风险了。”

    朴萝每日晚间都回来同潇潇共享并整理这些消息,连潇潇都觉得希望的曙光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这就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吗?若是叫人记恨着,虽然每个人的想法都微不足道,可是凑在一起,却能成事?”潇潇激动的道。

    朴萝也深以为然。

    “也许,可以先在井水里做手脚。”朴萝沉吟道。

    “要让那些厉害的侍卫们都不能行动。”

    “王大夫不是说了,只有‘蒙汗药’有这样大剂量的,其他的毒药都很少有卖,卖的也是天价。”

    “那就蒙汗药。”朴萝说:“我们只需要在蒙汗药发作的几个时辰内,把胖子杀掉,然后再逃走就可以了。”

    “不是‘我们’,是‘你’,你自己!”潇潇纠正。

    “好,我自己。可是为了防止有人没喝下有蒙汗药的水,动手的地点,最好是没什么人的地方。”

    “你是说‘禁园’?”

    “对,既然‘禁园’平时只有伍爷一个人出入,在那里,他应该也是最没有防备的。”

    “只是,谁也没进去过,除了知道外头有猎犬,里头万一也有危险怎么办?”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朴萝说:“明日晌午,趁伍爷不在禁园的时候,我就带着猪肉青稞饼去探一探,这一小包药我先用掉了,大包蒙汗药就劳烦你去帮我买了。”

    潇潇咬咬牙,“好,你给我的那些钱,再加上我的积蓄,应该够用了。我就帮你这个忙。”

    “还有隔夜蟹的事儿。”朴萝又对着潇潇不好意思的说:“若我没来得及回来,你可以同采买的贾婆子知会一声儿,把新鲜采买的蟹偷出来,放上一晚,再放回去。神不知鬼不觉的……也不能让贾婆子担责任。”

    “那就叫我担责任是吧?”潇潇瞪着眼睛说道,她瞪着眼睛的样子特别可爱,都叫人会忽视掉了她的鼻子。

    “我真是早晚会被你坑死……”潇潇喃喃道:“明明再等等,日后或许会有更好的时机的。”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也只有侍弄花草的侍女才能距离‘禁园’这样近的观察这样长时间了。

    晌午,大家都去吃东西了。

    朴萝摸着在怀里热乎的猪肉青稞饼。

    这是她问厨房的婆子特地开小灶给她做的。

    还没有走得太近,突然十几个黑洞洞的眼睛围了上来,盯着她,还有她怀里的饼。朴萝心里十分紧张。

    虽然侍女说过,她试过去偷偷喂这些狗,它们吃饼子的时候是不会攻击人的,且只会吃这个味道的。

    可是看着一墙之隔的猎犬,腿还是有些打颤……毕竟,如果这法子不管用,这个高度对于狗来说还是有些不保险吧?

    朴萝心里默默数着狗的数目,“一、二、三……一共有十五只,一定要都喂到。”

    她等了一小会儿,很多狗吃完下了药的饼,都在原地睡着了,朴萝小心翼翼的绕了过去,才微微的松了一口气。

    中间的建筑物是一整个圆形,而且很大,朴萝绕了一圈儿,烈日炎炎下满头大汗,却一个门一个窗都没找到。

    里面到底有什么……

    没有人进来过,只能靠她自己。

    朴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如果不能在一个时辰之内进去,就一定要撤退了。

    “朴萝,在地下。”小玉突然小声提醒道,“前头那处树根下,有空气的流通。”

    朴萝走过去,掀开了树下的草皮,果然有一个小洞。

    她爬了下去,把洞口掩盖好。

    却没有想象中的一片漆黑,洞壁上镶嵌着星星点点的会发光的石头。

    朴萝忐忑却好奇的往里走去。这个残忍的杀人魔,又在这个地方藏了什么呢?是血肉模糊的截肢碎片,还是他搜刮来的财富?

    突然,在拐弯处,朴萝感知到有属于人的气息。

    如今她比之前的感知要敏锐的多,再也不会出现被别人莫名其妙近身的情况了。

    她停住了脚步。

    前头的人也停住了脚步,显然,前头的人也注意到了朴萝的存在。

    此时,只能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你是,父亲口中的坏人吗?”前头传来一个小男孩怯怯的声音。

    朴萝走过了转角,小男孩出现在眼前。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他的气,虽然在黑暗的环境中,可是每个人的气都那样淡淡的萦绕。这是怎样的气息啊,纯白的外表却掺杂了纯黑的内芯,让朴萝对这个小男孩升起了丝丝的凉意。

    “我不是坏人。”朴萝小心翼翼的说道。

    “是吗?”小男孩说,“那你是来杀我的吗?”

    “我不是。”朴萝连忙说道,可是想到他刚刚说的父亲,应该是指的伍爷吧,她是来杀他的父亲的。

    “那你是来杀我的父亲的吗?”小男孩很敏锐。

    朴萝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

    “你不要杀我的父亲,他是英雄。”小男孩说,“姐姐……我应该叫你姐姐吗?”

    朴萝点点头。

    小男孩上前来,拉起朴萝的手,“姐姐,你跟我来。”

    朴萝被拉着往里头走去。

    小男孩走到了一个很小的洞里,点燃了一盏煤油灯。

    “刺啦”一声,明亮的火光有些刺眼。

    朴萝却看清了眼前的小孩儿,他的脸色极为苍白,比皇都里肤色最白的少女都要白,只是没有一丝血色,看上去很不健康。

    他很瘦很瘦,胳膊伶仃的可以一把摸到骨头,脖子细细的,上头的脑袋仿佛一碰就能掉。

    他咧嘴笑了,指了指朴萝的眉毛,“姐姐,你这里缺了东西。爸爸和爷爷还有我,都有。”

    朴萝也摸了摸自己的眉毛,勉强的笑了一下。

    这里除了他还有一个“爷爷”吗?他们会告诉伍爷吗?

    难道她要现在就动手?

    先解决掉小男孩儿和“爷爷”,然后埋伏伍爷?

第七十四章 恶人

    男孩把灯放在桌面上。

    朴萝打量着四周的场景,有很多的书,堆满了狭小屋子的四壁,看上去很破旧,书的角都有些缺失了,似乎被翻了很多遍。

    中间有一个小桌子,面对面的放了两个小蒲团。

    男孩见朴萝坐了下去,笑了笑。

    “这些都是佛经。”小男孩见朴萝打量着四周,说道。

    “佛经?”

    “嗯,我爷爷经常会给我读,我也很爱听。”他一直偷偷打量朴萝的神色,“姐姐,你可以给我讲讲外头的事情吗?我从出生起就在这里。”

    自打出生起,就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吗?朴萝心里泛起了同情,她柔声说:“外头,是伍府正中央的花园,里头有很多的猎犬,很危险。只要走出去就到了花园外,那是你父亲平时居住的地方。伍府外头,是雾镇,前头有一条大江。而雾镇,就坐落在中州的最南部。”

    “中州?”

    “嗯,中州是大夏朝的皇都所在,被东南西北四周拱卫着,外头还有更广阔的天地,只不过姐姐也从来没去过。”

    “你,你说的是真的吗?”男孩眨巴着眼睛。

    “嗯,当然,这是常识,你父亲和爷爷都没同你说过吗?”

    “爷爷的耳朵聋了,他只会读佛经。”男孩说:“父亲说,我们是误入阿鼻地狱的人,除了我们三人外头都是恶人、恶魔,而这个地底是我们唯一的容身之所。”

    朴萝说不上是震惊多一些,还是悲哀多一些。

    小男孩儿转身,从周围众多的书里准确的抽出了一本,开始读了起来:“迦叶在人间游历的时候,遇见了一个漂亮的姑娘遇到了困难,姑娘请求他的帮助。

    迦叶同意了,并帮助姑娘脱离了困境。

    姑娘说‘为了报答你,我知道有一个好去处,那里有无穷无尽的美食,有穿不完的衣裳,人们都能安居乐业,再也不必为了生存奔波发愁了,只有快乐,没有痛苦,你愿意同我一起去吗?’

    迦叶说:‘我不愿意,你说的不是净土,而是地狱。’

    然后姑娘就化为了一泡浓水,原来是‘惑心魔’。她靠言语迷惑世人,如果世人心动,就会变成她的奴隶。”

    朴萝于佛学一道一窍不通,并不知道男孩儿读的这个故事隐藏的含义。

    “姐姐,你长得很好看,声音也很温柔,你就是这上头写的‘惑心魔’吗?”小男孩说。

    随着小男孩儿的声音落下,地窟里轰隆声响动,周围摞的高高的书纷纷砸落,朴萝护住头脸。

    等一切平静下来,朴萝从书中冒出头来,却见有铁栅栏落下来,把整个小小的书室圈禁在里头。

    她扑上前去,小男孩正在外头看着她。

    “父亲说过了,如果有其他的‘人’到这里来,那就要把她关起来,等父亲处置。”

    他还是那样弱弱小小的声音,可是朴萝却觉得心底泛起了一阵寒意和绝望。

    “你放我出去。”她徒劳的摇晃着栏杆,那栏杆极为牢固,纹丝不动,她不敢想等伍爷过来之后的结果。

    难道,她和白乞儿的南行就要在此中止了吗?

    朴萝急急的说:“我没有在说谎,外头确实是那样的,你父亲,他才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恶魔,镇子上的人,都被迫要参加‘割刑’,必须把自己搞的残疾才能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外头没有轻而易举的美食、衣裳,外头像你这样大的孩子,不知道被你父亲害死了多少!他还把你关在这里……”

    “你骗人!”男孩生气道,“我父亲是英雄,他每天在外头打败坏人、猛兽、恶魔,给我和爷爷带回来吃的,他也没有囚禁我,他说过,等我向他一样壮实了,就可以同他一起到外头去了,也不是父亲把我们关在这里的,是因为外头很危险,父亲为了保护我们才……”

    “你信吗?你真的没有一点怀疑吗?你觉得我真的是什么魔鬼吗?我是有血有肉的人,和你一样!你也是受害者,你父亲骗了你。外头的猎犬现在都昏迷了,是真是假,你大可以出去看。”

    小男孩的胸口剧烈的起伏,跑了出去。

    他不是没有偷偷的溜到洞口,那是他小时候的事情。

    可是那里有骇人的猛兽。

    父亲说过,那是来自地狱的猛兽。

    他不甘心,终于在第四次打开天井之后,尝试着走出去。

    而那次他真的被咬了,不仅被咬了,父亲回来的时候还把他打了个半死,父亲下了狠手,他甚至感觉自己有一瞬漂浮在空中,看到自己依偎在爷爷怀里的身体。

    从那天起,他就对两个东西产生了极致的恐惧,猛兽,和父亲。

    那时的父亲骇人极了,如果说平常是慈眉善目的佛陀,那日就像是凶相毕露的恶魔。

    可是父亲怎么会是恶魔呢?

    可是,难道在萌生想要出去看看的想法的时候,不就是对于父亲的一种怀疑吗?

    只不过后来他知道了,有怀疑,也要深深地、深深地埋藏在心底,不然,会死的。

    父亲喜欢以一个好人的形象出现在他面前,他喜欢看他在收到食物和新鲜玩具时候开心又佩服的眼神。

    父亲喜欢自己全神贯注的听他讲故事,父亲喜欢他在讲到惊险之处时忍不住发出“哇”的一声。

    父亲喜欢养着他,或者说,喜欢养一个乖乖的小孩。

    可是,父亲在说他大战猛兽的时候,身上却没有擦破一点儿皮肉;父亲说他隶属于佛门座下金刚,可是书上却没有写有哪些金刚是要吃肉的;父亲每日也都会带回来充足的食物,并不像他描绘的那样艰难;外头的地狱猛兽都听父亲的话,父亲似乎在外头也,过的很好……

    这些都让他产生了深深的怀疑,可是,不能问,不能说。

    他也会写在字条上问爷爷,爷爷看过就只是偶尔会叹气,“他啊,其实已经对你够好了……”再多问,爷爷却不肯说了,只是日复一日的读着佛经。

第七十五章 回头

    外面到底是什么样的?

    如果可以出去看看,会怎么样?

    这两个想法,不住地在他脑海中回荡。

    这个‘人’,或者父亲口中的‘魔’,越过了野兽,来到了这里,是唯一的一次……

    在他几乎要放弃了出去看看的念头时,这个机会,突然又出现在了眼前。

    难道以后真的会有第二次机会吗?这个姐姐来到这里,究竟是意外,还是必然?

    父亲,真的是囚禁自己、欺骗自己坏人吗?

    心中不停的激荡着。

    他再一次来到了‘天井’,拉开了‘天井’的盖子。

    他像小时候那样,努力的睁着眼睛,这样强烈刺眼的光明,叫他的眼睛不断的流出泪水。

    真的没有野兽……姐姐没有骗他。

    虽然不是第一次打开天井,却是第一次没有看到野兽。

    他一把掀开了盖子,努力的用干柴一样的胳膊把自己撑上去。

    他闻到了青草的香气,他第一次爬在了外头的草地上,这是什么让人迷醉的味道啊……清新的、绿色的味道,还有土的味道……露出了褐色土地的地方,手摸上去,有热热的温度,这种温暖让他颤抖不已。

    仿佛很小的时候回到了母亲的怀抱。

    这里,真的是父亲口中的‘地狱’吗?

    他觉得只要呆在这阳光中,就像是满满的吃了三大碗米饭,是满足的感觉,浑身都充满了劲儿。

    如果这就是地狱。

    那他愿意堕落成魔。

    朴萝绝望不已的不断敲打着笼壁。

    突然小男孩的脚步声蹬蹬蹬的传来。

    “你走吧。”他气喘吁吁的跑到了近前,浑身似乎有些颤抖。

    不知道他动了什么机关,那个铁栅栏很快的又升了上去,隐没在黑暗的洞壁上,看不出一点痕迹。

    男孩走进了室内,开始拾掇起散落一地的书本。

    “你走吧。”他又重复道,“不然我收拾书本要来不及了。”

    朴萝闻言立刻走了出去,生怕他反悔。

    “心魔姐姐,以后可以再来看看我吗?”小男孩突然在后头说道。

    “你、你喜欢吃螃蟹吗?”朴萝不答反问。

    “不喜欢,我不喜欢吃肉。”只有父亲喜欢吃,为了叫他高兴,他也会对父亲带回来的食物表示高兴和感激。

    “那你就不要吃。”朴萝说。

    “你叫什么?”

    “我叫无暇。”

    出到花园里,刺眼的眼光让朴萝一阵不适。

    看着日头的偏移,猎犬似乎就要醒来了,朴萝赶紧撒腿朝外头跑去。

    只是这短短的经历,竟让她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待回到浣衣房,潇潇三个已经开始忙碌了,朴萝道歉之后就加入了搓洗衣物的行列。

    她偷偷的找时间告诉了潇潇这段经历。

    潇潇也大吃一惊,“也许,你是第一个知道里头是什么的人了。只是我来的时日还少……我倒是可以帮你打听一下,六七年前发生的事……”

    晚上,朴萝和潇潇坐在星空下的浣衣房的门槛上。

    把白日里得知的消息总结了一番。

    原来,六七年前,伍府里头发生了一件事。

    府里的老人其实都知道,只是他们给潇潇讲的仿佛另外一个事情。

    皇后给的精兵一直是伍爷的依仗。

    原来,六七年前,这些兵士是可以驻守在园子里头的,而不是只在外围巡逻。

    只因为一个兵士同伍爷的侍妾私通,怀孕了。原本他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想要让伍爷戴上这个绿帽子,帮他们养大孩儿。

    可是因为某种只有伍爷自己知道的原因,他万分确定这个男孩儿不是他的。

    他把女人抓起来,把那个侍卫处以极刑。

    原来府里还有一个老人,虽然是聋子,可是却极得伍爷的尊敬,在他被遗弃出家的时候,就是这个老人一直照看他来着。

    这个怀孕的女人同这个老人一起,消失在了世界上。

    大家都不认为他们还活着,以后也没有人敢玩什么假怀孕的把戏了。

    从那以后,伍爷更加暴虐了,甚至无缘无故的会惩罚镇子上的人,拉他们去做“割刑”,让镇子上逃跑了大批的人。

    又过了一年,伍爷的脾气却又逐渐的好了起来。

    只是镇子上的人害怕他,以后就流行了主动割自己或者新生孩童的小指来求生。

    每晚,伍爷都会去府中的禁园,待上一小会儿,风雨无阻。

    潇潇把打听到的过去同朴萝讲,两人推测道:“所以,那个孩子无暇,就是那个私通的侍妾生下来的孩子?那个爷爷,就是养大伍爷的老人?”

    朴萝点头。

    “没想到,他也有这样一面……”

    “是没想到,他会让那个代表他耻辱的孩子活着。”潇潇嗤笑道:“那又怎样?难道因为他少杀了一个人,他就回头是岸了吗?哼,笑话。他害死的人,手上沾染的血,叫他死一千次一万次都不够!”

    “你不会是后悔了吧?”

    朴萝连忙摇头,“怎么会,我哥还在他手上。明日就按照计划动手,时间不多了……”

    “这还差不多,”潇潇从扁扁的鼻孔里哼了一声。

    “只不过,你现在怎么又催着我动手了?”朴萝挤兑她。

    “哼,因为你这家伙实在运气不错,都走到这一步了,还不动手,不是太怂了一些?”潇潇的眼睛,在夜晚里似乎放着光亮。

    “他们,有带人来吗……”狱里,一个马匪忍不住问道。

    自打那三个人,从墙上的洞里钻出去搬救兵开始。

    原本无聊又混吃等死的时光结束了。

    一是要在狱卒来送饭的时候要掩饰少了三人的状况,让人神经紧绷。

    二是时不时的有人盯着那个脆弱的墙壁,他们逃走之后,白乞儿又重新给砌了起来。其实大家也想着自己逃了算了,何必要参与什么杀了伍爷劫了府邸的计划……尤其是那两个商人和那个犯人。

    三是自从白乞儿露了一手武艺之后,所有人都对他又怕又敬,一时间,乱窝窝的监牢都清净了不少。

    就这样,战战兢兢地度过了四日。

    就准备今晚动手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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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萝拂衣行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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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携玉器重生,能否改变所有人的命运?青萝拂衣行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青萝拂衣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青萝拂衣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