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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竹林梦客     深宫寻影txt下载     深宫寻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96章

    让赫连依入宫,未清影怕惹得皇太后不欢喜。若如今不答允圣太尊,只怕明岁的选秀名册之上果真有宁蝶舞之名。

    左右圣太尊皆是以此威胁,不如妥协便是。

    默然的点了点头,未清影不再开口言说。

    不过很快其又连忙摇头,说道:“圣太尊若是不成全了两家,难道您欲让皇叔形单影只一辈子不成?要知道,可与皇叔合辈分之人可极难寻。”

    一下便忆起了闻人今夕对自己所言之话,适才还点头答允了未清影又反悔了。

    然对于皇帝如此行为,圣太尊可未在意:“你以为孤家果真看中辈分?此番不过是不愿让武国公如愿罢了。若是联姻,孤家大可将二人拆散,再结鸳鸯。”

    反正她赫连家人丁兴旺,适婚之男女亦是不少。

    看出了圣太尊用意之后,未清影果真不再言说什么了。

    方才不过是自己自取其辱罢了。

    “影儿,你与孤家斗……还小。”异常诡异的冲着未清影笑着,圣太尊将案上玉章拿过,直接盖于奏折之上。

    又将奏折合起,交与未清影手中。

    后者拿过,目光深邃不见底,手有略微的颤抖,似握拳,又不敢。

    出了大殿,未清影一言不发,径直走至轿辇前,不必遂晴扶着便走了上去。

    抬辇的宫人走近,欲伸手过去抬起,却听未清影轻拍扶手,口中还纳纳道:“岂有此理!”

    宫人们被吓了一跳,不敢再有举动。

    遂晴左右看了一眼,旋即让宫人们抬起轿辇。

    出了宁寿门,未至皇极门,遂晴曾于一旁小声问未清影道:“陛下想是受了气?”

    兴许是出于关心,即便遂晴知晓隔墙有耳,然其终究是忍不住去问。

    未清影未回应,只是静静的坐于轿辇之上,一手放于腮边。

    待出了皇极门,远离了宁寿宫,未清影方于遂晴已然忘却此事之时答道:“从小到大,朕所受之气还少?”

    反应过来的遂晴,微微抬首,看见龙颜不悦的未清影。

    良久,道:“然如今陛下可非曾经之陛下,自六年前便不是。”

    遂晴转而目视前方。

    未清影看着跟随于轿辇边的遂晴,许久回神,倚着轿辇,看似疲乏。

    遂晴所言不差,他确实已非曾经的未清影,然如今却还需忍着。

    越王勾践卧薪尝胆数十载方得复国,可见一时忍耐是何等重要。

    申时末刻,用了晚膳,皇太后自钟离北望口中得知了今日皇帝于宁寿宫前候了三刻钟之事。

    原本正安逸拿着丝巾擦拭着嘴角的皇太后,于听了之后心中咯噔一下:“影儿于烈日下候了三刻钟?”

    除了意外,其更多的还是心疼:“圣太尊怎可如此?并非夏日,她便让影儿于宫外候着?三刻钟,三刻钟,若是晒坏了孤家的影儿可怎好?”

    不管如何,皇太后当即让钟离北望差人前去宣未清影前来。

    “宁寿宫那边言是陛下去时圣太尊正于小憩,故而……”

    “是小憩还是惩罚?”

    皇太后面色多有不悦,如今连一向皆可说得上话的钟离北望皆无法再开口劝言。

    “去让影儿过来,孤家要看看他。”皇太后再次吩咐。

    可如今已是酉时,皇帝这一来一回的,只怕到时便黄昏人禁了。

    “听闻陛下今夜欲召见闻人七子侍寝。”委婉的点醒,钟离北望只是低着头。

    “老家伙,孤家还使唤不得你了?”皇太后面色一沉,甚为不悦。

    “奴下岂敢?奴下这便去请陛下来便是了。”

    慌忙的跪下,回了话,又慌忙的起身出去。

    出了大殿,钟离北望便又是另一副神色。只见其无方才之慌张,转而负手,精神甚为抖擞:“入淮,去请陛下来慈宁宫一趟,言是太后娘娘召见。”

    入淮应喏,很快出去。

    当未清影随着入淮至慈宁宫时,踏入大殿,便见皇太后与钟离北望二人于殿上伴着灵犀帝姬玩耍。

    “母后万安。”请了安,未清影便跪坐于皇太后跟前。

    “此时还让影儿过来,实属孤家不是,然今日孤家听闻影儿于烈日下候了三刻钟,孤家这心里……可是不舒坦。”

    皇太后将灵犀帝姬抱于怀中,扭首看向未清影。

    “母后多虑了,又非夏日,何来烈阳?”未清影微低着头,看着乖巧可爱的灵犀帝姬。

    “圣太尊便是没个分寸,让皇帝于阳下候着许久为何光荣之事?莫非还欲让全天下皆知晓不可?”

    想着此事,皇太后便愈发不悦。如何说皇帝终究是皇帝,即便圣太尊为其祖母,又如何?

    怎的一丝面子皆不留?

    “母后便莫为朕打抱不平了,险些被圣太尊听了去。”未清影伸过手去,欲抱过灵犀帝姬。

    “听见又如何?莫不是孤家此番无理?”皇太后将灵犀帝姬轻抱过去。

    未清影接过,便轻轻抱于怀中,小心与其逗乐。

    “此番圣太尊又诏影儿去做什么?”

    “无他,只是让朕答允明岁让母后的侄女赫连依入宫罢了。”

    原本此事于未清影而言是甚为生气之事,然如今与皇太后道出,却是显得漫不经心。

    “影儿可曾答应了?”皇太后忙问。

    “朕若不答允,圣太尊便不会准武国公家与老皇叔家联姻。母后是知道的,老师难得要求,朕不好不答允。”未清影答。

    此事终是惹急了皇太后,其将手轻拍桌案,不满道:“那小子自小便无才无德,如今可教出何女儿来?”

    一忆起自己的那位嫡兄,皇太后便怨恨起来。当初若非其将她们母女二人赶出家门,自己亦不会过得颠沛流离,母亲亦不会早亡且草草下葬。

    “还有那赫连依,真真是个腌臜泼才所出,既无大家闺秀之质,又无小家碧玉之性,让其入宫有何用?欲鸡犬不宁不成?”

    听语气,皇太后是坚决反对此事。

    然未清影更是无奈,自己已然答允圣太尊,总不可又因皇太后一话而出尔反尔?

    见皇帝面露难色,钟离北望便适时的凑近,道:“那女公子再刁蛮任性亦无妨,只需好生调教便是。”

    所听二人未完全反应,钟离北望便又继而言:“若是太后娘娘无暇管一低贱女子,奴下自然愿意为陛下与太后娘娘效劳。”

第197章

    当未清影离开慈宁宫之时,已是戌时过后——皇城宵禁之时。

    此时月已出,月上中天,皎洁温柔。

    踏出慈宁殿之时,未清影不免抬首仰望。

    柔和之月光将今夜之夜色映衬得如此平静,如此祥和。

    月光洒于树上,坠落下斑驳的碎影与点点的星光,零星得再似个繁星点点之夜空。

    “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

    此情此景不禁令未清影突发其感,负手看着那树下之零星,本是吟着的诗,却于此时戛然而止。

    遂晴静静走过,走至未清影身旁。

    “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未清影于言出最后一段时,目光看向遂晴。

    “陛下……果真闲情雅致。”遂晴本想应些什么,终是未如心所答。

    未清影负手而立,很快似觉无趣,便又与遂晴一同往轿辇处走:“只是忽然忆起了曾经老师所教之学。”

    良久之后的回复,并未让遂晴多在意。扶着未清影上了轿辇,便继而随着皇帝的仪仗走着。

    “去长安阁吧。”靠于辇上,未清影无趣的把玩着手中的玉佩。

    遂晴应了喏,旋即对着前方道:“摆驾景仁宫——”

    今夜月色甚佳,未清影望着出神,脑海中浮现了一女子。

    此女子身姿婀娜,容颜和善,似对自己微笑。

    “下个月十五便是东齐王世子祗下大喜之日,陛下可想好赐何礼了?”

    遂晴的话将方才还于走思着的未清影拉了回来,愣愣的反应,旋即说道:“卿看着办便是。”

    “那奴婢便自行准备。”遂晴应道,随后未清影点首。

    来至长安阁时,未清影特地未让人唱报。

    入了院,见一老嬷嬷正于残烛之下整着花圃。

    未清影好奇,旋即询问遂晴:“那是何人?”

    遂晴朝未清影指着方向望去,随后答道:“陛下怎会忘了她?那便是长孙嬷嬷。”

    未清影若有所思,很快迈步朝长孙嬷嬷方向而去。

    居高临下立于长孙嬷嬷身后,未清影问言:“卿于此作甚?”

    兴许是被皇帝忽然的一言给吓着,长孙嬷嬷原本蹲下的身子险些摔倒,不过稳住了身子之后,便又朝着未清影跪下。

    “奴婢正于整理花圃,不知陛下圣驾,实属该死,请陛下赐罪。”

    长孙嬷嬷声音略小,兴许是不愿惊动屋内的闻人今夕。

    “抬头说话。”未清影再言,“朕问你,大半夜的何故于此整理花圃?莫非明日不可?”

    看着被长孙嬷嬷仔细打理得井条有序的花圃,未清影看似满意,点了点头。

    “陛下有所不知,七子素来喜爱花花草草,尤为此处。”长孙嬷嬷微抬着头回答,“然今日黄昏前有个不知好歹的宫女于端着热水时不小心摔了一跤,将花圃中之花草毁坏,奴婢忧心七子明日醒来看着伤心,故而趁着夜色将花圃整好。”

    长孙嬷嬷平日里虽伺候闻人今夕伺候得少,然长安阁内大大小小之事终究还是由其打理,故而其做起事来自然也是得心应手。

    而看着如此为闻人今夕着想的宫人,未清影甚为欣慰:“难得你如此忠心。”

    长孙嬷嬷听后,讪讪回道:“奴婢对陛下更是忠心。”

    点了点头,未清影继而打量了一番花圃中的花——皆是些水仙、芍药与山茶花之类,想来闻人今夕喜爱此些,那改日自己命内务府再送些过来便是。

    “七子可睡下了?”未清影头也不回的询问。

    “回陛下,七子尚未睡下,如今正于房中与满月丫头说话。”长孙嬷嬷回答。

    如此晚了尚未睡下?未清影只觉闻人今夕愈发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了。

    “让外头的皆备下,朕今夜留宿于此。”

    吩咐了遂晴,未清影便负手朝屋内而去。

    遂晴吩咐了于外随着的一众宫人,随后便继续于原地候着许久。

    “嬷嬷可知,毁坏了花圃之人是何人否?”遂晴看似无趣的随口一问。

    长孙嬷嬷本于花圃前继续打理着花圃,于听见了遂晴问话之时便停了下来。

    其不敢抬首,只是往遂晴方向微微侧去:“是一个叫慎儿的丫头,此前于宁寿宫做事,曾经与长孙姑姑一同自宁寿宫调派而来。”

    宁寿宫?遂晴不动声色的瞥其一眼,随后似明白了什么,微微点头,便迈步离去。

    而屋内,未清影正打发了满月出去。

    原本今夜是要召闻人今夕至乾清宫侍寝的,然因着皇太后一事而被耽误了。

    “妾还以为,陛下记不得妾了。”与未清影对立而坐于床榻前,闻人今夕并无何失望神色。

    “朕即便忘记世间一切,皆不忘卿。”未清影抓着闻人今夕的手,笑着。

    “妾不明白,皇城之内为何黄昏过后宫人便不可随意走动?如此,偌大一座皇城,岂非凄凉?”

    自闻人今夕入宫时,尚仪局之人便交代了一众秀女关于皇城之中的诸多规矩。

    那时闻人今夕便想不明了此规定是何缘由。

    “此为太祖皇帝之时便下的禁令。”未清影躺下,舒坦了下身子,“太祖皇帝杀伐果断,沙场之上死于其剑下之人自然不甚少。杀的人多了,自然便忌讳着鬼魄之事了。”

    自紫微城建成,太祖皇帝入住,于次年便下了此皇城禁令。

    听闻当年是因太祖皇帝梦见冤魂索命,故而畏惧鬼魄,方有此后之禁令。

    “如此,下了宵禁,皇城无人走动,岂非更可怕?”

    闻人今夕坐于床榻前,扭头看向已然躺于床上的未清影。

    “卿若是觉得晚间于自己宫中无趣,大可出去随意走动、放松着身子便是。”

    知晓闻人今夕如此询问之用意后,未清影便直言。

    此事终究是瞒不过未清影的。

    闻人今夕虽求之不得,然面上却是要推辞几句的:“此怎可?若是被他人看见了,又得言之妾无规矩了。”

    “到时卿尽管言之此为朕应允,朕看何人还敢言?”似觉得闻人今夕此话可笑,未清影露出了一丝讥讽笑意。

    “若是如此,那宫中之人又定会言之妾恃宠而骄。”闻人今夕瞥过头去,不看皇帝。

    未清影无奈,他如今只想早些歇息,起身一把将闻人今夕抱于怀中:“有何事日后再言,今夜先歇息。”

第198章

    翌日清晨醒来,闻人今夕坐于床上愣着,尚未醒过神。

    满月与朝霞一同入内伺候,其中满月还笑着打趣道:“若是换了他人,陛下早治罪了,也便唯有七子敢如此。”

    此番满月打趣的,便是闻人今夕几乎每次于未清影留宿长安阁时,次日清晨醒来皆不用伺候皇帝更衣、早朝之事。

    原本闻人今夕亦是有所担忧,然未清影每日皆醒得甚早,且其亦是言之不必自己伺候,故而闻人今夕是连服侍之机会皆无。

    “今日可有早会?”闻人今夕问言,若是无,自己便再多睡会。

    “早会倒是没有,只是适才慈宁宫来话,言是皇太后让帝妾们去慈宁宫陪她老人家多说说话。”如今回答闻人今夕的,并非满月,而是朝霞。

    原本闻人今夕确实是问的满月,然却被朝霞抢了先回答,因而引来了满月不满。

    “去!七子问我言,何时轮至你插话!”满月一副欲吃人模样,直接将朝霞吓得不敢再出声。

    闻人今夕将方才朝霞端给自己的洗漱茶吐出,又拿过帕子拭了拭嘴角:“满月,你与朝霞皆是我宫中之人,何必如此拌嘴?”

    所谓家和万事兴,如今管理着一宫亦是如此。若是自己底下人个个皆磕磕碰碰的,那日后还如何为自己做事?

    常言道“和气生财”,如今闻人今夕亦无需生何财了,只图个清净便是。

    “七子,奴婢只是吓唬吓唬她。”见了闻人今夕似生气,满月连忙奉上笑脸讨好。

    其实其亦非多讨厌朝霞,只是有时不满其于闻人今夕面前抢功罢了。

    再言,原本自己便是自闻人今夕入宫时就一直于身边伺候,何时轮到她一个后被调派来的宫人来与自己抢?

    “还不赶紧伺候着?莫要以为太后娘娘心善,去迟了不会被责罚,到时若真去迟了,我只管拿你们出去顶罪。”

    有着闻人今夕不算威胁的威胁,满月与朝霞便左右伺候着闻人今夕洗漱、更衣、用膳之类。

    一切皆打理好时,已是辰时过后。

    辰时,通常皇太后便是此时醒来。不过如今已是辰时过后,再算算去至慈宁宫的时辰,亦可出发了。

    “去让符斜备好马车吧。”闻人今夕吩咐。

    原本以为会有人应了喏便出去,可孰知此次竟无人回应。

    蹙眉往后朝满月与朝霞二人看去,见满月正不知所云的对着自己眨眼,而朝霞则是有些胆怯的看着自己又看了一眼满月。

    “做什么?没听见我吩咐?”闻人今夕声音较方才的大了些。

    满月登时反应了过来,撇头看向朝霞,见其无动于衷,便骂:“愣着做什么?没听见七子吩咐啊?”

    原本朝霞便有些胆怯,如今见现状所有过错皆指向自己,不知所云,便红着脸低声辩解道:“不是满月你不让我抢你的事做的吗?”

    方才仅因自己答了闻人今夕一句,便被满月数落,如今朝霞哪敢再出风头?

    且朝霞一直以为此番吩咐的是满月,故而她便学乖了许多,不再抢事做。

    可熟知此次满月并不乐意:“方才是方才,如今是如今,莫非你还要让我去做此事?”

    满月一向爱挑小便宜,何事轻松些她便做何事,如今如此种跑腿之事,身边有个朝霞,自然是轮不到她亲自去做。

    朝霞自知辩解不过满月,看了眼闻人今夕,见后者亦是点首示意,方欠了欠身子,出去。

    “你就爱挑。”朝霞走后,闻人今夕打趣。

    “七子可不知,皇城之中可非何人皆可挑剔。便如七子这般疼爱奴婢,奴婢自然才有胆子挑不是?”满月抿着嘴,一笑。

    明明便是狡辩,如今被满月如此一表达,倒言之起了闻人今夕宽容大度,体恤宫人。

    到底是禁不住满月那张巧嘴,闻人今夕最后屈服了,不再说些什么。

    与满月一同出去,看见院中花圃内之花草被打理得井然有序,闻人今夕看着心中愈发欢喜。

    此时正巧见着了一个宫女正于花圃前打理,闻人今夕便走过去:“此为尔打理的?”

    那宫女站起身,见是闻人今夕,又跪下,答道:“是……”

    看着如此乖巧的宫女,闻人今夕甚为满意:“尔唤何名?”

    被问及名字时,那宫女顿了顿,最后答:“奴婢慎儿。”

    闻人今夕打量着她,果然人如其名,长得乖巧伶俐,做事亦不失小心谨慎。

    “日后你便为我打理花圃,其余事情皆不必做了。”闻人今夕只是吩咐两句,便带着满月朝宫门处走去。

    但当至了宫门,撞见朝霞,二人便听闻了皇太后让帝妾们晚些时候过去之事。

    “晚些时候?”闻人今夕不解,“莫不是太后娘娘尚未醒来?”

    可莫再病了才是,否则皇帝又需忧心了。闻人今夕心中如是想着。

    “方才奴婢听慈宁宫的宫女前来传话,言是太后娘娘已然醒来,可念着让帝妾们大早的前去过于匆忙,故而便让各宫皆晚些时候去。”朝霞继而解释。

    闻人今夕只得无奈笑笑,皇太后到底是太过于心善,一心皆念着帝妾们。

    若是换了如圣太尊那般,只怕该如何便如何,何人皆不敢怠慢。

    “无妨,我们去至慈宁宫时亦不早了。”

    景仁宫离慈宁宫为如今各宫帝妾之中第二远,因此去往花时自然多些。

    去时,闻人今夕让满月前去隔壁延禧宫问问,看看万俟卿欢是否要与自己一同前去。

    当满月回来回复时,言之万俟少使今日得了小疾,其身边的乐正嬷嬷不让其出门,生怕再加重了病情。

    听闻了万俟卿欢抱恙,闻人今夕亦是忧心:“回头让人给万俟少使送些补品过去,待其好了些,便让其好生补着身子。”

    闻人今夕一边扶着朝霞的手上马车,一边交代满月。

    “奴婢知道了。”满月答应。

    于马车上坐好,闻人今夕正了正身子,方又从窗子内探出头来:“朝霞,你与长孙嬷嬷好生看着宫门,我与满月去便是。”

    闻人今夕依旧习惯带着满月,不因别的,只因其更信任满月。

    虽言之自己亦觉得朝霞甚好,可满月毕竟跟着自己久了,伺候起来更是应手。

第199章

    马车的轱辘声徘徊于皇城宫道之上,闻人今夕于马车略微的颠簸中时不时的掀开帘子,朝车外望去。

    本是无趣,可此回其探首,却看见了前方迎面驶来一辆马车。

    马车之上为黄色帷幔之轿子,轿顶镶着一只展翅的仙鹤,轿子四角的铃铛于马车之走动时叮当作响。

    以规格而论,此因是外命妇之入宫马车。

    于与之擦肩而过后,闻人今夕便又探头,问满月:“此为何人之马车?”

    满月边随着马车走,边又回首,回复:“听闻是武国公家的马车。”

    经满月如此一提醒,闻人今夕倒是忆起了。

    昨日圣太尊准了武国公呈上来之联姻奏折后,未清影便迫不及待的差人前去告知武国公府。

    今日,武国公府便派了诰命入宫谢恩。

    听闻早些年武国公的独子病逝,其妻殉情,只留下一位女公子,名唤蝶舞。

    如今与其入宫谢恩的,应是武国公诰命。

    “满月,今日回来后,你为我备份礼,待下个月十五王世子祗下大婚,便替我送过去。”

    如今东齐与武国公府联姻之事已是满圣京皆知,闻人今夕心想,如今亦是时候准备着方是。

    “七子,咱们的库房本便不富足,如今……如今何来礼可送?”满月有些不乐意,亦有些为难。

    不乐意是因长安阁本无何宝贝,如今再送人,当真是令满月心疼。

    为难则是因即便愿意送出去,以长安阁之物,亦是怕两家看不上。

    “那便将之前陛下送与我的玻璃送过去。”

    今年南楚进贡了一批珠宝,其中便有三颗晶莹剔透且无论白天黑夜皆灼灼耀人的珠子甚是稀奇,南楚人言之为玻璃。

    其状如掌大小,恰好适于把玩。

    其中一颗被皇帝送与了皇太后,另一颗则被未清影打碎,而最后一颗则是送与了闻人今夕。

    因其甚为稀罕,闻人今夕一直将其好生收藏。

    此前满月打趣,言之其如此灼灼其华,不如拿来当灯火,亦省了许多灯油,皆被闻人今夕数落。

    然如今,其却要将之送人。

    “七子,此番不好吧?那珠子可是陛下赏赐与七子的。”满月多有不愿。

    “也便唯有陛下赏赐之物方拿得出手,若是咱们自己的,你敢送去?”闻人今夕白了满月一眼。

    她也不愿将未清影赏赐自己的心爱之物送人,只是东齐王世子大婚亦算是大程一件喜事,多少亦是会有人争相巴结。

    闻人今夕虽不屑于此,然送份薄利,权当祝福亦是要有的。

    “此前陛下赏赐七子时便无几人知晓,如今七子若是将之送与东齐王世子,只怕到时世人皆知此贵重之物,陛下连皇后皆不送,却独独送与了七子。”满月细心解释着。

    到时皇后若是知晓此事,那日后如何对付闻人今夕便不可而知了。

    一听满月如此言,闻人今夕心中登时慌了:“那……那可如何是好?”

    若不送些体面些的礼,闻人今夕还不如不送,只是若是不送,只怕情理之上又过不去。

    “七子,依奴婢看,还是莫送何礼得好。”满月若有所思。

    果然,满月心中便是打着此主意。

    正欲开口数落,却又听得满月言:“并非奴婢刻意气七子,如王世子大婚此等事,由那些朝中大臣、各家诰命去想着送礼便是,七子不过是位分不高的帝妾,何必去掺和?”

    满月说的虽不好听,却是在理。

    放下帘子,闻人今夕于车内沉思着。

    至了慈宁宫,果真自己依旧是那来得最早的。

    当入淮领着闻人今夕进入大殿时,其看见皇太后与钟离北望正于殿内与灵犀帝姬逗乐。

    “妾叩请太后娘娘万安。”跪下俯首行礼请安,闻人今夕便被皇太后唤到了身旁。

    “孤家方才便让侍女前去传达各宫,言是无需来早,想必是景仁宫离得远,故而未传达至。”

    皇太后双手抱着灵犀帝姬的腰间,让帝姬站起,似让其学着走路。

    看着如此可爱伶俐的帝姬,闻人今夕心中不免多有幻想。

    待回过神来时,已然未发觉皇太后与自己言说了什么。

    左右不过是问些何故来得如此之早之类的话。

    “妾今日起得早,听闻太后娘娘召见便准备好了的。原本妾便打理好了一切,想着于宫中待着还不如早些时候来陪陪太后娘娘。”

    回答此话时,闻人今夕心中多少有些忐忑,亦不知自己是否答非所问。

    答错便是大错,然不答却是大罪。

    “难得你如此孝顺,孤家心中甚是欣慰。”皇太后慈祥的笑了。

    随后便将灵犀帝姬抱与闻人今夕,最后再吩咐跪坐于一旁的钟离北望:“去让下边的皆准备准备,各宫帝妾亦很快便到。”

    打发了钟离北望,殿内只剩皇太后与闻人今夕还有灵犀帝姬三人。

    闻人今夕抱着灵犀帝姬,不敢多有动作。孩子太过于脆弱,软软的、绵绵的,却又好似玻璃,稍稍不留心便会出错。

    看着如此小心翼翼的闻人今夕,皇太后便不住乐了。

    听见了皇太后和蔼的笑声,闻人今夕微微低下头:“太后娘娘是嫌弃妾不会照顾孩子?”

    自己未生养过,自然不晓得如何去照顾,何况如今怀中的还非普通人家的孩子,而是天家皇嗣。

    出了半分差错,皆是灭顶之灾。

    “孤家只是忆起了孤家第一次抱着影儿时,亦是如此。不过当时孤家心中多了分……不知所措。”皇太后依旧是笑着,然笑意却是有些苦涩。

    却是为何?

    “卿可得加把劲,亦为皇帝生个皇嗣,哪怕是个帝姬,将来亦是有个依靠。”皇太后语重心长。

    闻人今夕如何不知?只是自己分位低,生了亦无法养,到时岂非是白白为人生养?

    二人正于殿上言说得欢喜时,钟离北望前来汇报,言是东城七子等帝妾皆一并而来了。

    皇太后让诸人入殿,随后便各自聊了起来。

    此番皇太后不过是因怕灵犀帝姬离了生母身边感到不适,怕其哭闹,方让帝妾们前来坐坐,与灵犀帝姬玩耍。

    帝姬是个不怕生的,且于慈宁宫亦未有无故哭闹过,确实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

    而今日众人之目光,自然不可避免的皆落于帝姬身上。

第200章

    当离开慈宁宫时,闻人今夕走着的一路上皆听见身旁帝妾于耳边言说起灵犀帝姬。

    如今皇帝唯有灵犀帝姬一个子嗣,其承之宠自然不必言说。

    闻人今夕亦是忆起了,无怪司空美人欲害太史良人腹中皇嗣——太史良人腹中皇嗣无论如何皆轮不至自己抚养,而一旦再有皇嗣降生,势必会分走灵犀帝姬于皇帝、皇太后等人身上之宠。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然司空美人却已如此方式为之,着实可恨。

    出了慈宁宫,一众的车马皆于外候着。闻人今夕将适才皇太后赏赐的东西交与满月:“此为太后娘娘赏赐,回去之后你为我给万俟少使处送去。”

    “皆送万俟少使?”接过如此多的东西,满月心中不免纳闷,莫非自家七子一件不留与自己?

    “方才太后娘娘万俟少使其病了,又知我与其较好,故而让我为其带回去。”

    显然,此些赏赐并非皇太后赏与闻人今夕。

    其实皇太后是于众帝妾来时便让钟离北望拿与闻人今夕,让其带回去与万俟卿欢。

    而此次皇太后亦不再赏赐众人。

    当闻人今夕离开慈宁门时,远远的看见了南宫七子正与左行少使于一旁说话。

    而话说完,南宫七子便得意的笑了笑,随后坐上马车朝坤宁宫而去。

    至了坤宁宫,南宫七子便兴冲冲的朝大殿走去。幸而皇后尚未午休,其得以被召见。

    “殿下……”南宫七子不顾形象的小跑入殿,尚未将话说完,便看见青杏以眼神示意。

    意识到自己未行礼请安之后,南宫七子便又跪下,将头磕于手臂之上,轻声道:“妾叩请殿下圣安。”

    前些时日皇后心绪不大好,青杏便哄其学着抚琴,言是乐可悦人。

    如今皇后正于殿上有模有样的缓慢抚琴,头皆未抬,只是让南宫七子入座。

    “南宫卿今日前来可有何事?”皇后问言,然手中动作却是未停。

    “殿下,今日妾等前往慈宁宫与灵犀帝姬玩耍了好些时候。”南宫七子言笑。

    皇后当即将琴弦扯断,只听一声破音,琴音骤停。

    “你便是来此气本宫的?”皇后当即大怒,吓得南宫七子慌忙磕头。

    “妾不敢,妾只是……只是……”南宫七子被吓着了,语序皆不流畅。

    青杏于一旁安慰皇后:“殿下莫气,先听南宫七子将话说完。”

    随后,其便让南宫七子继续往下说。

    “殿下,妾知陛下与太后娘娘素来宠爱灵犀帝姬,若是殿下可将灵犀帝姬收于名下,到时便可牵制司空美人。”

    南宫七子心知皇后与司空美人相互对付由来已久,而今日左行少使向之所提之事更是很快被其接受。

    如今前来告知皇后,事情若是顺利,自己亦可图个赏赐。

    而皇后听言,果然顿了顿。

    此事未尝不可,若是可将灵犀帝姬收于名下,日后非但可以此牵制司空美人,亦可以此威胁皇太后。

    皇太后向来与自己不和,且之又极其宠爱灵犀帝姬,若是灵犀帝姬于自己膝下,到时看她还敢给自己脸色否?

    “卿此意不错,先回去吧,本宫自有定夺。”

    打发了南宫七子,皇后未有所思量,而是直接带着青杏前往上书房。

    如今未清影正于上书房与大臣们议事,而皇后入内时却是打扰了议事进程。

    皇后如今有事需寻未清影商谈,即便大臣们已然对其行为交头接耳,皇后依旧毫无顾忌。

    未清影不知是气亦是愁,无奈的以手扶着额前。

    最后,还是青杏多番劝说方将皇后带了下去。

    “殿下可知方才陛下正与大臣们议事?外臣议事,内命妇不得干预。”

    至了一旁偏殿,青杏苦口婆心的告诫。

    “如今皇太后已然不喜殿下,莫非殿下还欲让陛下不喜?大臣不喜?”

    方得清净会儿,便又听青杏说教,皇后皆烦得双手捂着耳朵,不去听。

    “如今圣太尊亦不再偏向殿下,若是殿下再闹出何事来,给武国公一党寻得了把柄,到时圣太尊亦是难保殿下。”

    因着东齐与武国公府联姻,圣太尊虽明面上只提了让赫连依明年选秀之时入宫,然暗地中却还有一条件——停止前朝一切让其出宫之声音。

    故而如今,圣太尊可谓稳坐皇城之主位子。

    不过,皇后不甚理解:“何故言之圣太尊不再偏袒本宫?”

    圣太尊乃是自己的亲姑祖母,其不偏向自己,莫非还欲偏向一个外人?

    “殿下,赫连依可是太后娘娘亲侄女。”

    此话便如冬日里之阳光,让万物复苏,亦让皇后清醒。

    赫连依以亲缘而论确为皇太后亲侄女,而圣太尊此时让皇太后母家女子入宫是何缘由?莫非……

    当脑中闪过一丝不详念头之时,未清影恰好推门而入,乱了皇后心绪。

    “表姐寻朕所为何事?”未清影不愿与之拐弯抹角。

    “妾要收养灵犀。”皇后亦是不愿浪费口舌。

    方才心绪回去再忆,如今先将此番来之目的达到才是。

    本以为未清影不敢不答允,熟知后者走至一处叠席之上,跪坐下,似疲惫:“灵犀已于母后处养着,表姐若想收养,自己前去寻母后说便是。”

    “你……”此话何意?明知自己与皇太后不和,如今还让自己去与皇太后说,此番无非便是……

    见皇后生气,而其又执意收养灵犀帝姬,青杏便不得不为皇后言说一句:“若是殿下可求得太后娘娘,此番便不会前来寻陛下商议了。”

    到底是青杏,驳起人来炉火纯青。

    “知晓求母后不得,还来寻朕?”面对青杏,未清影换了轻蔑之语气,“今日你与皇后前来寻朕,他日朕若是与母后提起,其会不知是何故?”

    皇后与青杏二人皆迟疑了,皇帝此言不无道理。

    “灵犀放于母后膝下承欢陪她老人家便是,何必接去坤宁宫扰了表姐清净?”未清影又转而换了温和之语气与皇后言。

    “妾便是要灵犀。”皇后执意如此。

    “再过几个月表姐便要养太史良人之子嗣了,如今再要灵犀,到时还不是将之送回母后那?”

    听皇帝之言,倒似无论如何灵犀帝姬皆不会回至司空美人身边。

第201章

    以皇帝如今之态,便是不愿出面将灵犀帝姬自皇太后身边接至坤宁宫。

    而其方才所言又不无道理,皇后确实要抚养太史良人子嗣,若是再要灵犀,到时亦是照顾不来。

    且以未清影方才之言,此番即便司空美人闭门思过,皆不可能再让灵犀帝姬回至其身边。

    想着灵犀帝姬不再回司空美人身边,皇后便觉得心安。

    “奴婢不知,他日安阳长使之子降生,陛下会如何安置?”

    正当皇后决意回去之时,青杏忽然开口问言。

    以其之思,既然太史良人之子与皇后抚养,而如今灵犀帝姬又于慈宁宫养着,那他日安阳长使子嗣该如何安置?

    良人以下帝妾不得抚养皇嗣,而皇后与皇太后又皆各自有抚养,到时安阳长使之皇嗣便无人抚养。

    而青杏揣度,期间皇帝定是会寻机将灵犀帝姬送回司空美人身边。

    “此为朕之事,一个奴婢,少管闲事。”

    面对青杏,未清影少了一分温和,多了一分严厉。

    皇帝不厌皇后,却不喜皇后身边的青杏。

    “奴婢只是随意问问。”青杏低着头,回答。

    “此是尔该问的?”未清影瞥了她一眼。

    这个女人很善多管闲事,但是不可质疑的便是其对皇后的忠心。

    然又如何?未清影对其充满了敌意。

    “陛下不肯便罢,何故骂青杏?”见皇帝有意指责青杏,皇后便开口为其说话。

    “表姐也该管管了,一个奴婢竟敢于朕面前多管闲事。”未清影虽是意在皇后不加管教,可语气却是温和许多。

    皇后哑口无言,因着事实便摆于自己面前。

    “还有,到底表姐是皇后?还是她是皇后?”未清影指着青杏,“往常于帝妾面前,或是于他场所,朕倒觉她方是皇后,何故让一个奴婢抢了风头?”

    皇后闻言,登时面色一沉。

    未清影亦是看出了皇后面色不对,因而站了起来,什么皆未言,便离去。

    待未清影离去,青杏连忙解释:“殿下,奴婢……”

    “给本宫闭嘴!”皇后愤然瞪其一眼,旋即扭头离去。

    皇帝所言不假,青杏确实过于放肆。有时皆敢抢自己风头,真真是未将自己放于眼中。

    回至坤宁宫,因着生气,皇后将踏入宫门第一眼看见的许多花卉差人给铲去。

    如今皇后凤颜不悦,自然看见什么便拿什么出气。

    而此时南宫七子却恰好前来,本是期待着皇后将事办妥,亦好给自己个赏赐之类,熟知方一入殿便看见了宫人们整理着花圃,且进入殿时,亦是看见皇后心绪不悦。

    “妾叩请殿下圣安。”南宫七子跪下请安。

    皇后连瞥皆未瞥其一眼,只是靠于凤椅之上,目光无趣的看着殿顶。

    似乎是看眼花,于见一黑影一闪而过之后,方回神,揉了揉眼睛。

    “你来做什么?”回过神后,皇后板着脸询问。

    “妾……只是来问问那事……”

    “你还敢提?”皇后一拍桌案,更是不悦,“亏得你出的馊主意!”

    然转念一想,似乎自己如今生气并非是因着灵犀帝姬一事。

    果然皇后一生气,何人、何事、何物皆可成为其出气之筒。

    窥视得皇后面色,南宫七子便心知此事定是无果了。

    回头一想,自己似乎是被左行少使给算计了。其明知此事成功之机率甚为渺茫,故而方让自己来当那出头鸟。

    这一来成功了,皇后凤颜大悦自然少不了赏赐,而南宫七子为了感谢左行少使出的主意亦是亏待不了她。

    而二来若是未成功,大不了皇后大怒责骂几句,而无论如何亦责怪不至她左行少使身上。

    想想,左行少使果然好心机。

    南宫七子只于心中咒骂,自己挨了皇后责骂便是,而她一幕后指使却安然无恙,真真是气煞人。

    “殿下莫气,妾亦只是随口说说,灵犀帝姬到底只是帝姬,殿下自然不稀罕着抚养。”南宫七子转而赔笑。

    如今赏赐自然是不可得的了,先想着如何讨好皇后方是。

    “那是,本宫日后还有太史良人之子抚养,何必稀罕她司空美人的帝姬?”皇后看着自己保养甚好的指甲,心中骤然得意。

    “此番亦是妾该死。”不管皇后如今心绪如何,南宫七子皆知无何事比谢罪更适此刻所为。

    “行了,本宫乏了,跪安了。”

    自己午休皆不得休息片刻,便为了方才那愚蠢之事而来回奔走,确实不值。

    南宫七子离开之后,皇后便唤了声青杏,然殿内无人回应。

    皇后登时心绪低沉,方才因着自己生气,便打发了青杏至浣衣局打杂谢罪。

    如今看着殿内各式各样的摆设,虽时不时有宫人来回忙活,皇后却依旧觉得空落落的。

    到底自己是离不开青杏的,不过这惩罚亦是要有的,免得她一个奴婢亦不将自己这个皇后放于眼中。

    一个月后的十五,圣京沉浸于一片喜气洋洋之中,今日为东齐王的王世子大婚之日,普天同庆。

    圣京可谓热闹非凡,武国公更是为孙女儿备好了十里红妆,其声势甚为浩大。

    朝中无论是与东齐王、武国公交好的,或是不交好的大臣皆一一备好了厚礼,前来相送。

    皇帝、皇太后等一众皇亲国戚亦是送礼无数。

    然热闹之气氛仅于圣京蔓延了一日,次日朝堂之上便又是一场口舌之战!

    赫连大丞相联合一批大臣于上朝时上书,言是东齐王于京数十载,如今王世子大婚,理应回至封地东齐,不应再留于圣京。

    事出必有因,而其中缘由便是因圣太尊重掌朝政大权,如今需做的,便是排除异己!

    而论如今朝中何人势力最为浩大,当属东齐王与武国公。

    而二者又是开国元勋、功绩之臣,圣太尊不忍太过处置,便让赫连大丞相于前朝上书让东齐王回至东齐。

    所谓孤掌难鸣,且武国公又无儿无孙,东齐王一旦离开圣京回至东齐,武国公自然便好处置。

    何况东齐王一家离京,武国公孙女自然是随夫去往,到时以武国公对独孙女之宠爱,未必不随其离京。

    此事于朝堂上闹了近半月,最后未清影听得厌烦,半月未早朝,一切朝政又皆交与了圣太尊。

第202章

    转眼,便亦是盛夏,天气炎热,白日亦是更长,皇城之宵禁改为了亥时。

    这几月来,内廷、外朝可谓出奇的平静,连闻人今夕亦是感至了不可思议。

    而此前让东齐王回至封地之事,最后亦是以皇帝准圣太尊垂帘听政而不了了之。

    原本便处于出宫静修风口浪尖的圣太尊,如今却因未清影的一步步妥协而让其重新独揽大权。

    因着天气炎热,这日闻人今夕与万俟卿欢于长安阁内刺绣。

    “冬日嫌其寒,夏日嫌其热,此一年四季,当真不知何气候方适于我们。”

    闻人今夕拿着一个小荷包,一边绣着,一边无趣的与万俟卿欢谈话。

    “姐姐,不是还有春、秋两季?”

    万俟卿欢一边仔细的琢磨着闻人今夕手中的动作,一边回应。

    “春日有余寒,秋日有余炎,亦非好气候。”

    凡事一经闻人今夕说道,便立马变得有理起来。

    万俟卿欢无言回应,只是继续打量着闻人今夕的每一步骤,便有模有样的学着。

    打小自己的母亲便未教过万俟卿欢女红,如今入宫,又与闻人今夕住得近,故而其时常前来与闻人今夕说话、学琴、学针线之类。

    “卿欢,改日你过来时让乐正嬷嬷一道过来,省得你将其一人留于长寿阁让她无趣。”

    想着每每万俟卿欢前来,皆看不到一个宫女陪着,闻人今夕便不免忆起了那位面目有着伤疤的老嬷嬷。

    “妾是想,不过嬷嬷总是不愿见外人,言是怕他人看了会被吓到。”

    万俟卿欢回应着,顺手将绣好的手帕摊开与闻人今夕看。

    后者看了看,点点头,旋即继续说道:“我又非外人,何足为惧?”

    接着又看向满月,打趣道:“满月亦是个见过世面,何妖魔鬼怪未见过?亦不怕一伤疤。”

    听闻,满月不知其此番是嘲讽还是夸赞,因而道:“何妖魔鬼怪?七子此言倒似奴婢是个抓鬼的了。”

    随后三人皆笑了,万俟卿欢亦是言,改日定让乐正嬷嬷前来坐坐,莫让其一人于长寿阁无趣。

    三人说笑着,朝霞于此时与长孙嬷嬷于外头踏入房中。

    “如何了?可是有事?”见二人入内,闻人今夕便对着二人问言。

    “七子,襄国命姬入宫了。”长孙嬷嬷笑言,“今夜圣太尊设宴款待,言是让各宫主子们皆知晓此事。”

    前些时日因着朝政之事,皇帝与圣太尊二人关系可谓空前恶化,又因着夏日炎热,而皇城的御花园又是个避暑胜地,因而襄国命姬便带着女儿入宫。

    一则是看望许久未见的母亲,二则是疏导皇帝与圣太尊二人如今之紧张关系。

    “襄国命姬是何人?”万俟卿欢问言。

    此亦是闻人今夕所欲知晓。

    “回少使,襄国命姬乃是太宗皇帝的同胞姐姐,圣太尊之女,早年最得太祖皇帝与圣太尊的宠爱。”长孙嬷嬷回答。

    许久未留意长孙嬷嬷,闻人今夕倒觉得自己宫中的这位老嬷嬷亲切许多,且其于宫内伺候多年,懂得之事亦不比满月少。

    “姐姐,今晚又有热闹可看了。”万俟卿欢冲着闻人今夕笑道。

    宫里宫外寂静了多月,如今难得有一次热闹机会,以万俟卿欢如此好动品性,自然是期待着。

    然闻人今夕却并非如此想,所谓狂风暴雨前最是安寂,兴许今夜便是一个不详之夜。

    看着自己手中绣着的荷花,闻人今夕沉思了许久。风平浪静的池面之下,将会有怎样的暗斗?

    亥时,皇城宵禁,闻人今夕对着铜镜,打量着镜中略有妖娆的自己。

    “轿辇可来了?”

    估摸着时候不早了,宁寿宫派来的轿辇亦快到了。

    正说着,朝霞便入内,笑颜道:“七子,轿辇来了。”

    原本今夜之宴为宵禁前举行,然因圣太尊忙于朝政,待料理妥当之后,亦是此时。

    又因着如今为宵禁过后,故而帝妾们之出行皆由宁寿宫所派之轿辇接送。

    走出宫门,看了一眼被打理得有条不紊的花圃,闻人今夕点点头。

    “慎儿打理得甚好。”闻人今夕回首对长孙嬷嬷言,“他日好生奖赏那丫头。”

    长孙嬷嬷先是一愣,旋即笑道:“无怪这几日慎儿总来打理花圃,原是七子嘱咐。”

    闻人今夕再交代几句,便与满月与朝霞二人一同离开长安阁。

    今夜夜色甚美,月光如水。

    盛宴设于东临苑乐寿堂,当闻人今夕之轿辇来至东临苑时,月光静静泻下,躺于东临苑凋零之百花之上。

    路过一荷塘,薄薄之青雾浮于其上。虚虚幻幻,飘飘渺渺,宛如幻境。

    “七子,今夜夜色可真谓之绝美。”朝霞看着夜色,抬首对跪坐于轿辇之上的闻人今夕说道。

    “并非今夜之夜色绝美,应是一直皆如此,只是宵禁之后鲜有人走动,故而无人发觉罢了。”闻人今夕轻声答道。

    见主仆二人交谈甚欢,满月便咳嗽两声,旋即对朝霞小声说道:“你若不言,我想亦无人觉尔为哑巴。”

    一句话,朝霞便不敢再出声。她心知满月伺候闻人今夕较自己早,于七子面前说话亦是多有份量。

    而自己不过是后来伺候,自然是不敢多反驳满月的。

    月光隔着绿树映下,落下参差不齐的斑驳黑影。池边细柳虽无春日之妖娆,然于月光之下,依旧倩影婀娜。

    “听闻皇城戌时便宵禁,不准宫人随意走动,不知姑姑可知此为何故?”

    轿辇无声无息的走于东临苑内,可此时却不知自何处传来了一阵清脆之女音。

    待轿辇停下,闻人今夕很快便看见前方有两个人影朝自己走来。

    待近了,闻人今夕看出了其中一人竟是曾经于长安阁当差不久便被调走的长孙姑姑。

    而另一人,闻人今夕却不识得。

    只见其一身天蓝翠烟衫配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身披淡蓝色翠水薄烟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

    眸似春水清波流盼,头上发髻缀着点点紫玉。秀靥艳比花娇,指若削葱,如含朱丹,一颦一笑动人心魂。

    闻人今夕只觉,其人长得甚是精致。

    “姑娘,这位是闻人七子。”见闻人今夕轿辇于前,长孙姑姑便对那女子言。

第203章

    闻人今夕与此人于今夜月色之下相逢,亦算是有缘。待对方跪下,行了一礼,长孙姑姑方缓缓抬首,道:“七子,此便是襄国命姬家的平乐姑娘。”

    又仔细打量着平乐一眼,闻人今夕心中估摸着这位平乐姑娘应是与自己年纪相仿,论辈分,应是皇帝的表姐或是表妹。

    “论礼制,姑娘不应与妾行礼的。”闻人今夕微微垂首,对着方扶着长孙姑姑的手缓缓起身的平乐说道。

    以大程的妻妾制,皇帝之帝妾唯有夫人与皇后方以皇帝妻妾处之,其余之帝妾不过只有内命妇之头衔。

    襄国命姬之女便是皇帝亲眷、大程宗族,以闻人今夕如今位分,自然不可以天家亲眷论之,而只是君臣之别。

    “古人尚有‘礼贤下士’之芳德,何况如今妾面对的还是自己的长辈。”平乐笑言。

    以此而看,平乐应是皇帝表妹。

    闻人今夕低首,不语。

    如今已然下轿,而乐寿堂又离此处不远,故而闻人今夕便打发了轿辇离去。

    “妾方入宫,于宫中多有不熟,不知七子可愿陪妾于东临苑走走?”

    平乐上来便是拉着闻人今夕双手,甚为亲切的询问,其态度又似恳求。

    “姑娘方入宫,兴许还不知皇城如今可是宵禁了的。”闻人今夕虽拒绝了,然却未推开她。

    “便是因外祖父于世时下的一道令方如此?倘若如此,皇城夜里岂非无趣许多?那帝妾们平时于宵禁时皆于各自宫中做些什么?”

    平乐似乎对于皇城中之事充满好奇,拉着闻人今夕的手便一刻不停的询问。

    闻人今夕一时抓不住重点,不知从何答起。片刻之后,只是笑言:“姑娘还是与妾先入席,否则可便晚了。”

    “不妨事,七子如今是最早来的,我们二人至那边坐坐亦是无妨。”平乐指着不远处一个凉亭。

    闻人今夕窥觑得一眼长孙姑姑,旋即应下。

    沿着荷塘,便是一条曲折的小径,此径延伸至不远处的凉亭。

    此路甚为幽僻,白日亦鲜少有人走动,夜晚更是寂静。

    “此番命姬与姑娘难得入宫,可得多住几日。”边走着,闻人今夕边与平乐叙着话。

    “妾觉皇城亦无何好玩,便拿宵禁一事而言,此便是最大无趣。想想妾于宫外,皆可于夜里逛夜市。”

    此番闻人今夕未打听得襄国命姬将于宫中小住几日,然不得不接过此话题:“反正亦无妨,待姑娘回去了,自然也便可再逛夜市了。”

    “虽是如此,然外祖母可是欲留妾与母亲小住皇城一个月。”

    一个月,平乐想想皆觉无奈。并非其觉得皇城有何不好,只是太过于无趣。

    闻人今夕不再接话,只因所欲听到之结果已然听到。

    拉过平乐的手,二人便朝凉亭走去。

    荷塘四面,长着许多杨柳,蓊蓊郁郁。小径一旁,是许多已凋零的花。

    尚未走至凉亭,闻人今夕便驻足。平乐未察觉,不小心撞了上去。

    揉了揉额头,便问道:“七子如何了?”

    闻人今夕回首:“亭中好似有人。”

    闻言,平乐自闻人今夕身后迈步出去,远远的朝凉亭望去,果真看见一人影于亭中。

    此时夜云路过,拦下月光,四周骤然暗下,闻人今夕亦是看不清亭中是何人。

    “七子,我们过去看看如何?”平乐回首,一脸兴奋。

    未待闻人今夕反应,自己的脚便不听使唤的被平乐拉着走,后面还跟着长孙姑姑与满月、朝霞三人。

    不知是否闻人今夕看错,于未至凉亭时,其好似看见一个娇小的身影走出了凉亭,朝小径另一头走去。

    莫非方才亭中实则有两人?

    闻人今夕心中纳闷。

    走入凉亭,果然,尚有一人影背对着二人,负手而立。

    无错,方才亭中定是有两人。

    闻人今夕已然肯定。

    “你是何人?”平乐最先开口,并漫不经心的朝那人影走去。

    出于警惕,闻人今夕连忙拉过了平乐。

    那人闻言,缓缓回首,待看清,闻人今夕微微诧异——竟是乘风?

    “重乘风?”未想到,平乐亦是诧异,“早听闻你陪遂晴姐姐入宫,未想到果真如此。”

    重乘风?闻人今夕又是诧异,原来乘风还有姓氏?

    这么说,“乘风”此名并非赏赐?

    “平乐?”乘风见状,缓步走来。

    “当初父亲说要将我许配与你,幸而最后未当真,否则我往后可苦了。如今你皆愿随着遂晴姐姐入宫,想来是真爱无疑了。”平乐似嘲笑般的笑着,且还推了推乘风胸口。

    瞥眸看见闻人今夕亦在,乘风对平乐之言一语未应。

    “你于此作甚?宴席可快开始了,还不快带七子入席?”乘风抱着双手,对平乐淡淡言。

    “尚早,我与闻人七子如今来此坐坐。”平乐直接拉过闻人今夕,坐于亭中石案上。

    “未必见得,陛下可是已然入席。”乘风随后靠于凉亭阑干之上,双臂抱着,一脚抬起,放于护栏之上。

    模样完全未将一位命姬家的姑娘与一位七子放于眼中。

    “方才我出来之时陛下还未来。”平乐可不听其唬弄。

    “若是陛下不于此,那我如何于此?”

    乘风乃皇帝贴身侍卫,与未清影如影随形,其在,皇帝定在。

    看着对岸乐寿堂舞乐已起,平乐顿时慌了神,方才自己与闻人今夕走了许久?如何转眼那边便已开宴?

    抓着闻人今夕的手,起身,再次拉着其离开。

    离开凉亭,走于那条幽僻的小径上,看见尚有帝妾之轿辇缓缓朝乐寿堂而去,平乐方放开闻人今夕的手,缓了口气。

    “姑娘,你竟识得陛下身边的乘风?”闻人今夕上前,问正缓着气的平乐。

    后者点点头:“他可是堂堂武宗重家的二公子,何人不知?”

    闻人今夕便是那不知之人。

    “我父亲与武宗现任宗主可是交好,幼时亦是随其至重家走动过几次,故而见得几次面。”平乐边往前走着,便回应闻人今夕。

    “那他与遂晴姑姑是……何关系?”

    乘风是何身份闻人今夕可不感兴趣,其略有兴趣的便是乘风与遂晴之间的关系。

    “世兄与世妹之关系。”平乐淡淡而答。

第204章

    “二人乃是世交?”此为闻人今夕第一反应。

    平乐回头,顾不得如此多,拉过闻人今夕的手,加快了步伐。

    “其实重宗主与玄清道长亦不算世交,只是当年重宗主于山中习武伤了大股被玄清道长救下,又因后者无儿无女唯有一孙女相依为命,故而结为忘年之交罢了。”

    “那后来遂晴姑姑怎会入宫?”

    以方才于亭中平乐与乘风二人之交谈,后者与遂晴应是青梅竹马,且互有情意,然遂晴最后又怎会入宫?

    若是因着玄清道长逝世而无处安置,大可投奔武宗重家,又怎会随未清影回宫?

    “此亦是我所感至不解之处,然乘风亦是不知其何故入宫。”平乐思索了许久,最后无奈回复。

    踏入乐寿堂,乐舞已然起,各宫帝妾亦是如数入座。

    找至了自己的位子,闻人今夕跪坐下,瞥了一眼圣容,顺便留意了一下未清影身边,果然未见遂晴。

    方才于凉亭中,除乘风外,另一个最先离开凉亭了的人影想必便是遂晴。

    然此二人怎会于如此时候单独于偏僻凉亭内叙话?

    不过以二人如今之关系,为了避嫌而如此亦是情有可原。

    “太史良人来了。”

    正沉思着,殿外便传来声音,再抬眸,见许久未见的太史良人正于宫女搀扶之下缓缓入殿。

    闻人今夕只觉惊讶,太史良人此前尚因香包一事而不敢随意走动,如今其竟会入席今夜之宴。

    想来今夜圣太尊为襄国命姬所设之宴绝非一般。

    待太史良人入座后不久,皇太后亦是于钟离北望陪同之下入座。同时,灵犀帝姬亦是来了。

    看见了女儿,司空美人自然欣喜,只是其又强忍着不做声。

    她心知皇帝将自己的女儿带走是何用意,故而其如今不敢混来。

    今夜有略微的清凉,皇太后入座后不久,闻人今夕便听见了其轻咳了两声。

    安阳长使未入席,皇太后与皇帝皆不许其如此。

    待众人一一入座,圣太尊也已于主位上危襟正坐。

    主位上坐着圣太尊,其身旁是襄国命姬与平乐姑娘。左边次位上坐着未清影,其身边是皇后。右次座则是皇太后,身旁为良国先夫人。

    众人身后皆跪坐着各自奴婢,因着位子只有一个,故而如今可跪坐于闻人今夕身后的,只有满月一人,朝霞则是于殿外伺候着。

    原本舞乐便已兴起,如今众人心境亦是往常,闻人今夕只是学着众人,默默欣赏着舞乐,又或是淡淡品尝着面前之佳肴。

    除此之外,闻人今夕还格外留意宴上众人之一举一动。

    果然不多久,其便有了收获——遂晴于此时悄悄回至未清影身边。

    其回来时,未清影似未留意,只是静静的看着舞乐,时不时看向闻人今夕。

    然青杏倒是留意了。

    “方才你何故不于陛下身边?”青杏轻声询问了一句。

    “方才我便与陛下说了有事需料理。”未正面回复青杏,遂晴只是淡然回答。

    随后闻人今夕便不再见二人耳语。

    待一曲舞乐歇后,襄国命姬便为圣太尊等一众尊上敬酒。

    看着于皇太后身边乖巧得不曾哭闹的灵犀帝姬,襄国命姬打心眼里喜爱。

    “帝姬如今快两岁了吧?”襄国命姬亲切询问。

    其着一湘石榴红妆霏缎宫装,缀以琉璃小珠于发髻,红服之上绣着大朵金红色牡丹,细细银线勾出了精致轮廓,雍荣华贵,将那保养得极窈窕之身段隐隐显露出来。

    “亦快了。”皇太后笑答。

    不知为何,襄国命姬之姿容虽不显老去,然与皇太后相比,却是遥遥不及。

    闻人今夕此前可是听满月言,襄国命姬四十有余,较皇太后年长一两岁,然今夜一见,倒觉二人相差甚远。

    襄国命姬虽亦保养极好,那面容之上岁月之痕却是隐隐可见。

    而皇太后却真真正正看不出四十余年岁月痕迹,果真是与三十岁妇人无异。

    “不知帝姬可有了封号否?”襄国命姬再问。

    然此次皇太后却是哑言。

    于封号之上,皇太后曾想过许多寓意极好之封号,便待未清影答允,然皇帝却是迟迟未定夺。

    “帝姬尚小,封号亦是不急于一时。”见皇太后答不出,未清影便对襄国命姬笑魇回答。

    原本因着襄国命姬问及灵犀帝姬封号一事而心中略有希望的司空美人又于听了未清影此言之后,希望登时落空。

    女儿之封号一直便是司空美人所祈求之事,如今襄国命姬言说起此事,司空美人倒希望此刻便定了封号极好。

    “帝姬乃是陛下长女,封号自然不可忽视,老身倒有一字可作帝姬封号。”

    听见襄国命姬此言,司空美人登时欣喜起来,然面上却又不敢过于明显。

    未清影自然不愿再听,只是圣太尊与皇太后却似很愿如此。

    “帝姬如今为陛下长女,而此辈皇嗣又以五行之‘火’取字,字辈又是‘灵’,不如便以此为帝姬封号。”

    天家子嗣以五行取字,如襄国命姬适才所言,“灵”乃此辈帝姬之字,若是以“灵”为封号足以看出其地位之高。

    司空美人自然是心中一万个认同,圣太尊与皇太后二人亦是未反对。

    只是未清影却是摇首:“‘灵’固然好,可看出灵犀皇长女之身份。只是他日封了国号,便是‘灵国帝姬’。如此,便有了疏远之意,着实不妥。”

    “灵国”与“邻国”音似,未清影觉得有疏远之意,故而直接反对襄国命姬如此提议。

    后者闻言,亦是讪讪回首,看了一眼圣太尊,亦不再言。

    “灵犀尚小,亦不急于一时。”为缓解气氛,皇太后赶忙出言。

    原本因着皇帝未答应为灵犀帝姬定封号之事而多有失落的司空美人,如今却是心中豁然开朗了许多。

    原因无他,便是因着方才未清影之话。

    以适才皇帝之言,灵犀帝姬日后想必是要封国号的。而国号向来唯有嫡出帝姬或是极得宠帝姬方可得此殊荣——襄国命姬便是如此。

    而如今未清影如此提起,想必日后亦是有为灵犀帝姬加封国号之意。

    想着如此,司空美人心中便也不急于如今灵犀帝姬封号之事。

第205章

    帝姬与帝妾相似,无封号差于有封号,而有封号则差于有国号。

    灵犀帝姬乃皇帝长女,司空美人自然是不必忧心封号一事。

    至于国号,其虽不曾希冀,然如今听未清影言起,倒也多了分希望。

    “安阳长使如何未来?”

    兴许是忆起了开宴良久皆看不到安阳长使,又或是为了给襄国命姬搭台阶,圣太尊便扫了眼殿下,随后问道。

    “安阳长使如今有孕在身,我让其好生于宫中养着。”皇太后回答。

    良国先夫人于此时端起一盏茶,轻轻品尝起来。

    “想来孤家是不懂心疼太史良人,其亦有孕,然孤家依旧未不令其入席。”圣太尊淡然说道。

    皇太后方才尚赔笑着的面色一下便沉了下来,并无助的稍回首看了一眼钟离北望。

    后者是想为皇太后言说几句,然于圣太尊面前,其又不敢。

    自己嚣张皇城十余载,圣太尊早已留意至自己,其出宫修行便罢,如今其回宫,钟离北望自然是要小心谨慎。

    “胎已坐稳,出来走动走动、与姐妹们说说话亦是无妨,只是妾身昨日方看见安阳长使身子略有不适,故而今日便也劝说了太后娘娘,让其莫要让安阳长使入宴才是。”

    如今开口说话的,便是方轻轻放下茶盏的良国先夫人。

    原本皇太后便不愿让安阳长使赴宴,然其却未料到太史良人会前来。

    不仅如此,圣太尊还对自己说话阴阳怪气,让皇太后有些措手不及。

    圣太尊不因皇后与其亲缘甚近而偏袒,亦不因皇太后与其亲缘不近而冷落。

    其行为做事迷之又迷,几乎无人可度其用意。

    便拿如今之事而言,皇太后便不知圣太尊适才之言是暗喻自己过分偏袒安阳长使,还是责怪自己的失礼。

    “太史卿喜热闹,安阳卿似母后,皆喜清净,不让其来亦无何不妥。”未清影开口。

    “皇帝果然……英明。”圣太尊似笑非笑。

    未清影看其尊容,亦是似笑非笑。

    闻人今夕只觉得无趣,原来皇城深宫,不仅帝妾们之间有斗争,连皇族宗戚皆有摩擦。

    无奈的看向四周,恰好看见司空美人与太子善世。

    太子善世虽非皇帝亲子,却可于宴席之上坐于皇后其下,而与其相邻跪坐着的,便是司空美人。

    司空美人为太子善世夹菜,还笑言:“太子多吃点。”

    可太子善世虽接受了其夹过来之饭菜,却未敢抬首,亦无动筷之意。

    其似戒备着司空美人,然闻人今夕此前又听满月言,司空美人与太子善世二人素来感情甚好。

    可如今又怎会出现如此一幕?

    闻人今夕不解,司空美人更是不解。

    兴许亦是看出太子善世对自己的不自在,司空美人讪讪的笑了笑,随后回首。

    “满月,你于此坐着,我出去醒醒酒。”闻人今夕回首低声对跪坐于身后的满月言。

    其实她并未饮酒,亦无醉酒之说,只是闻人今夕是个坐不住的,且看着帝妾们于身边耳语,自己又言说不上话,觉得无趣,方暂时离席。

    “让奴婢陪着七子出去。”满月欲起身。

    “不必,你于此坐着,待尊上们问起,你便答我去醒酒。你若不在,还无人替我告知,且由朝霞伺候着便可。”

    阻止满月起身,闻人今夕先行出殿。

    跪坐于对面的万俟卿欢看见了,本想随着出去,却被同样感到无趣的司空美人拦下陪自己说话。

    出了乐寿堂,闻人今夕只觉松了口气,或许她亦不喜过于热闹,总觉得热闹背后便是悲凉。

    伺候于外的朝霞走上前,低着头问:“七子可是有事?”

    闻人今夕往前走,偶尔抬首望一下夜空:“陪我去醒醒酒吧。”

    朝霞应喏,便很快随着闻人今夕往方才的凉亭走。

    未至时,闻人今夕忽然摸了下腰间,却发现自己的香包不见了。

    “我的香包何时掉了?”闻人今夕一时慌了神,这香包可非何普通之物,若是被他人拾了去,日后误会可便大了。

    “许是方才来时掉在了路上?”朝霞往二人四周打量。

    “不妥,分头寻吧,可不能丢了。”闻人今夕吩咐。

    “可是七子一个人……”朝霞不放心,虽知东西兴许便于附近,可这大夜晚的,可别出何事方好。

    否则,自己可担待不起。

    “你我便于此径上寻找,莫非你还怕我丢了不成?”闻人今夕忍不住发笑。

    于是二人便为着一香包而将出来的时间花掉,而乐寿堂内,忽然意识到闻人今夕不在,圣太尊便停下欲饮酒的手。

    “闻人七子何故不在?”扫了一眼殿下,不见闻人今夕身影,圣太尊方问及满月。

    “回圣太尊之言,七子出去醒酒去了。”满月俯身回答。

    看见圣太尊将目光放于了闻人今夕身上,南宫七子便觉此为机会,因而顺水推舟,道:“这倒奇了,适才妾可未见闻人妹妹沾了一滴酒,何故如今倒去醒酒去了?”

    见满月哑口无言,南宫七子便得意一笑。

    “南宫卿倒是与闻人卿姐妹情深,竟连后者有未饮酒皆观察得如此仔细。”皇太后淡然一笑。

    听闻此话,圣太尊有些诧异,不过很快便又释然,皇太后并非如此伶牙俐齿之人,此番不过是有人于其耳根念叨罢了。

    至于是何人,圣太尊不必想亦心知肚明。

    因着几句话,现场气氛再次变得不甚和谐。

    “这近侍宫女尚在,闻人七子能至何处?岂非片刻便回来了。”

    看见气氛如此诡异,襄国命姬便不忍多说一句,她如今入宫可非来看内命妇们斗争的,亦无心情听如此闲言碎语。

    “母亲所言极是,闻人七子许是更衣别的去了,大家何必如此较真?”平乐自然是看不下去的,这一来二去,仿佛闻人今夕此番离席是去做何见不得人之事似的。

    自己入宫无所事事,然与闻人今夕却是一见如故,仅是今夜的短暂相处,平乐便喜欢上了这位性情极好的七子。

    如今客人皆如此说了,宴上自然便再无人议论。

    “满月,你去寻一寻你家七……”

    “啊——”

    皇太后尚未吩咐完满月,却听见殿外一声惊叫。

    是闻人今夕之声。

第206章

    乐寿堂立于荷塘边,因着殿内有席宴,故而四面折门打开。

    如今听见闻人今夕的声音,皇太后被吓着了,而众人则是不约而同的朝声音处看去。

    “怎么回事?”未清影急得站起。

    接着便听见闻人今夕哭泣的声音。

    众人意识到出了事,皆开始慌乱。

    未清影急忙离席,遂晴紧随其后。皇太后惊慌的靠向钟离北望与良国先夫人方向,皇后则是一脸茫然。

    平乐因着忧心闻人今夕,故而追着未清影出去,襄国命姬则是于后唤了几声。

    其余众人皆于此时交头接耳,唯有圣太尊安然处之。

    未清影去后不久,便听见平乐亦是尖叫,接着便是未清影大喊:“来人!有刺客——”

    便是此时,圣太尊、皇太后与襄国命姬等人方乱了阵脚,连忙起身而去,身后亦是随着一众女卫。

    来至离凉亭不远处,只见皇帝怀中抱着已然昏迷不醒的闻人今夕,一旁伴着遂晴与朝霞。而平乐则是看见襄国命姬后,哭着跑过来。

    “影儿……”皇太后与钟离北望连忙上前,“我的影儿无事吧?”

    抓着未清影的手,皇太后内心一直颤抖。于方才听见未清影喊有刺客之时,其便慌了,生怕那刺客伤了皇帝。

    “母……母后……杀人了……”未清影似惊魂未定,“皇城里有人杀人了……”

    此时天际闪过一道闪电,瞬间而过,极快消失。

    于凉亭之台阶上,一具女尸正瞪大着眼睛的看着众人方向。

    不久,倾盆大雨而下,今夜之宴席不欢而散。

    皇城之中几乎无人可眠,闻人今夕便是因着目睹了一切而一病不起。

    是夜,内命府与内务府皆插手彻查此事,然却无何线索。唯一可知的,便是已死之人为长安阁宫女——慎儿。

    夜深,闻人今夕因噩梦惊醒。

    不久,便听闻了慎儿之事。

    “慎儿?”闻人今夕虽惊讶,可声音却是虚弱无力。她如何皆想不到,死的人竟会是自己宫中之人。

    “七子,如今内命府与内务府已然派了人前来询问宫中的宫人们话,我们可皆成可疑之人了。”满月似抱怨。

    自从出了慎儿被杀之事,两府官吏于狂风暴雨之下亦是连夜的差人来问话,言是寻些线索。

    “没用的。”闻人今夕似自言自语,又似回复满月。

    “七子说什么?”满月未听清楚。

    “无他。”闻人今夕又是虚弱无力的应了一句。

    这时未清影亦是连夜赶来,身边只带着羽扇一人。

    “如何?卿可好了些?”见面色依旧苍白,且连侧躺着皆无何气力的闻人今夕,未清影便不免心疼起来。

    “妾并无大碍,陛下不必为妾忧心。”闻人今夕强颜笑道。

    其实自己如今身子乏得很,且梦中那幕惊恐画面不断于自己脑中闪过。

    那非梦,而是真实。

    闻人今夕因着丢了香包,故而与朝霞分头寻找。找着找着,闻人今夕便至了凉亭不远处。

    其最先听见了一个宫女轻轻的唤了两声“上封”,不见有何动静后,闻人今夕便好奇上前。

    熟知这一上前,便看见了一个黑影朝一个宫女腹部猛刺一剑!

    衬着月光,登时刀光剑影,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鲜血飞溅一地,闻人今夕惊恐惊叫,于昏迷之时看见了那杀人之人猛然回首,其满脸鲜血,似不知所措。

    “方才朕来时,遇见了万俟少使与平乐。本想着如今下着雨,让二人随朕入内。可一想至卿病尚未好些,若是人多,只怕嘈杂,故而便让二人先行回去,明日再来。”

    如今万俟卿欢与平乐二人可未死心,皆于长安阁外由着各自宫女撑着伞眼巴巴的看着宫门内,盼着皇帝可开恩让自己进去看看闻人今夕。

    “妾已无大碍,方才陛下便让她们入内看看,亦好安个心。”闻人今夕道。

    然未清影却是未理会,只是扶着闻人今夕躺下,让其好生休息。

    皇帝虽未同意让万俟卿欢与平乐二人进来,然遂晴却是于此时领着衣服稍有淋湿的二人入内。

    见状,闻人今夕与未清影皆又将目光放于三人身上。

    “遂晴,如何将二人带来扰了七子歇息?”未清影虽面上似抱怨,可语气中却是无半分责怪之意。

    遂晴未来得及回答,平乐便大步上前,站于未清影跟前:“若是陛下不让我等见上七子一面,看看其病得是否严重,今夜是无法入眠的。”

    此刻,未清影倒觉得自己姑姑家的这位表妹简直与舅舅家的表姐一个性子。

    不过略有不同的是,平乐生起气来似撒娇,而皇后则是无理取闹。

    “好好好,那你看看。”未清影妥协了,“看完了赶紧给朕回去,莫扰了今夕休息。”

    接着万俟卿欢与平乐便不约而同的往闻人今夕的床榻前挤,最后未清影无处处之,便悻悻的起身,往遂晴身旁站。

    “原本朕尚有许多话欲问今夕,如今你倒好,将她二人带了进来。”未清影凑近遂晴身边,小声说道。

    “奴婢来至长安阁时便遇见了平乐姑娘与万俟少使于雨中候着,二人见奴婢亦是言今夜不见闻人七子一面,无法安心入眠。奴婢不忍,便擅作主张。”遂晴看着闻人今夕,回答未清影之话。

    “她二人吵吵闹闹、性子活泼得很,她们要来了,只怕今夜是今夕无法入眠。”

    面对未清影此话,遂晴并未回复。

    未清影亦是无奈,床榻边的三人完全未将他这个皇帝放于眼中,有时他皆为这许多人感至庆幸,若非他们遇上的是自己,只怕早已不知死了多少回。

    “姐姐,你有未看见那杀人之人?”万俟卿欢忽然问道。

    “便是便是,七子尽管说,陛下会惩罚那凶手!”接着平乐便回首对未清影说道,“陛下可得将那歹人千刀万剐,杀人本是死罪,如今还是于皇城。最重要的还是吓着了一位七子,那更是罪加一等!”

    平乐所言,未清影何尝不知?只是如今是言说此话之时?看着如此虚弱的闻人今夕,未清影恨不能将二赶出去,让闻人今夕好生休息。

    “陛下,妾……未看到那人。”闻人今夕轻声细语的说道。

    便是此时,遂晴方悄悄地松了口气。

第207章

    雷电撕扯着乌云,乌云又渐渐聚拢于皇城上空,黑压压的,令人胆战心惊。

    其实闻人今夕是记得那满脸鲜血并回首看着自己的人是何人,只是看了一眼遂晴,其最后又矢口否认。

    “无妨,到时内务府与内命府两府定有法子逮着那恶人。”

    兴许是怕闻人今夕自责,平乐便又凑近,好生安慰。

    “先莫言此事,先说说你。”未清影走至平乐身边,“你来,皇姑母可知晓?”

    襄国命姬虽有三子一女,然平日里最爱的便是平乐。

    如今夜这般狂风暴雨,襄国命姬若是知晓平乐来看望闻人今夕,可是万不会同意。

    “到时回去我便告知母亲。”

    果然,今夜平乐跑来长安阁,襄国命姬并非知情。

    房中三人丝毫未顾及皇帝之存在,叽叽喳喳的便是聊了许多,而此次遂晴却是出奇的沉默,除未清影所问之言,其余一句皆未说。

    最后未清影打发了平乐与万俟卿欢离开,并让遂晴去护送。

    “赶紧回去,莫让皇姑母忧心。”

    平乐对闻人今夕依依不舍之时,未清影直接将其推了出去。

    今夜可谓是人心惶惶的一夜,因为皇城之中出了杀人命案,且那歹人还是当着一位帝妾之面行凶。

    “陛下……”看着如此为自己忧心的未清影,闻人今夕似有话欲言,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今夜朕便陪于卿身边。”未清影坐于床榻,侧首看着闻人今夕。

    天依旧未亮,雷继而打着,雨亦是继续下着。

    遂晴送了万俟卿欢与平乐回去之后,便回至了侯馆,其未禀明未清影。

    推开房门,走了进去,点开了烛光,只见一黑衣男子赫然出现于自己面前。

    其目光炯炯又似带寒光,正看着走入房内的遂晴。

    “如何未点灯?”

    遂晴将门口处的蜡烛提至桌案前——乘风正跪坐于此。

    乘风冷然笑笑,他若是点了灯,只怕会被夜里的猫发现。

    “事情如何?”乘风问言。

    “如你所料,闻人七子并未说出你杀人之事。”遂晴又将桌案上的蜡烛点燃。

    “我便言,毋须杞人忧天。”乘风自信满满。

    其知于自己回首之时,闻人今夕便已然看清了自己的面目,只是他却自信闻人今夕不会将此事说出去。

    缘由无他,只是直觉。

    虽说如今闻人今夕是未说出乘风杀人之事,然此事终究是有把柄落于闻人今夕手中,故而遂晴心中亦是略有焦虑。

    “日后做事可得干净利落的些。”遂晴告诫乘风。

    “首先,我并未料至闻人七子会于如此出现。其次,如此公然行凶,不亦是我们之目的?”

    原本遂晴便计划让乘风杀人时让人看见,而那人自然是遂晴安排的宫女,只是遂晴千算万算,却未算至闻人今夕会如此恰巧的撞见了那一幕,而自己安排的宫女竟会因夜色过重而走错了路。

    “不管如何,如今事情已然发生,我们便看着宁寿宫那头是何反应。”遂晴面无表情,抬眸看了一眼乘风。

    今夜之事便是挑衅,赤裸裸的挑衅,挑衅圣太尊之权威。

    “不过此事终究是让闻人七子知晓了,我怕……”遂晴欲言又止。

    “安心,其定不会言。”不知为何,乘风便是自信闻人今夕定不会轻易对他人言说起此事。

    次日,皇城流言蜚语一夜之间席卷全城,关于昨夜有人于天子脚下行凶及闻人七子病倒一事已是世人皆知。

    如今长安阁可谓是皇城之中最为热闹之地,因着闻人今夕病了,皇太后亲自前来探望,故而皇城之中便有了许多谣传,内命妇们亦是争相前来给闻人今夕送礼。

    皇太后如今坐于闻人今夕床榻前,一旁站着钟离北望与未清影,还有长安阁一众宫女。

    “瞧瞧,这好好的孩子,如今却被吓成这样。”皇太后握着闻人今夕略有冰凉的手,满是心疼。

    “妾死罪,本是卑贱之身,却惹得太后娘娘如此忧心。”闻人今夕不敢直视皇太后。

    她所言不假,皇太后是何人?皇帝生母,万人之上,她闻人今夕何德何能让皇太后亲自前来看望自己?

    这若是被传出去,知道的自然以为皇太后心善、体恤帝妾。这若是不知道的,还不知道如何谩骂闻人今夕不懂规矩。

    “太后娘娘不该来的,自古哪有皇太后亲自前来看望生病帝妾?”钟离北望于一旁低言。

    其之言未清影虽不喜听,却也未说什么。

    “一碗水若端不平,那便多端几碗,孤家尚未老去,还怕端不齐?”皇太后扭头看向钟离北望。

    钟离北望转而奉上一张笑脸,道:“是是是,太后娘娘如此慈爱,外人自然是知晓的。”

    想了想,又道:“无怪常言‘母慈子孝’,太后娘娘如此慈爱,怪不得陛下亦是如此孝顺。”

    到底是于皇城呼风唤雨十余载之人,钟离北望奉承之本事可谓愈发长进。

    “少混言,此话于孤家面前说说便是,如今何故于皇帝面前摆弄?”皇太后虽看似抱怨,然面色却是带着喜悦。

    “朕倒觉得千岁所言不假。”未清影顺势说道。

    “你也来同他一道哄孤家开心?”皇太后转而看向未清影。

    钟离北望那一套哄自己开心的本事皇太后到底是见识过的,毕竟钟离北望已伺候自己二十余载,可其却不知,皇帝与钟离北望却是一唱一和,配合得极好。

    “此倒非陛下哄太后娘娘,莫非太后娘娘未看出陛下甚是孝顺着您?”闻人今夕亦是寻着了机会掺入三人对话之中。

    看似俏皮的一语,竟真逗乐了皇太后:“你呀,真真是嘴上抹了蜜,亦学着这俩人来哄骗孤家。”

    皇太后于长安阁仅是坐了不到两刻钟便离去,可心情却是难得的舒畅。

    闻人今夕病着的几日,万俟卿欢与平乐常来,未清影亦是每夜留宿长安阁。

    因着歹人迟迟未缉捕归案,皇城如今未至宵禁时便极少有人走动。

    宁寿宫内,圣太尊因着此事忧心了几日。如今正头疼得侧躺于榻前,让慕容姑姑揉着太阳穴,顺道问道:“慎儿之事可有头绪?”

    慕容姑姑顿了顿,不敢实言,只是说道:“兴许过几日便有结果了。”

第208章

    “过几日?”圣太尊缓缓睁眼,眸中带着冰冷,“如今皆过几日了?依旧无头绪!”

    圣太尊忽然的大怒,吓得殿内伺候的众多宫女皆纷纷跪下。

    慕容姑姑亦是跪下,待圣太尊心绪缓了缓,方让众人退下。

    “圣太尊莫心急,此事不日便会有结果。”慕容姑姑再次劝言。

    若是真可有结果,圣太尊如今便不会生气了。

    “孤家怎能容忍有人于孤家眼皮底下放肆?”圣太尊怒拍桌案。

    其知晓,那行凶之人于自己设宴之时犯下如此滔天大罪便是向其宣战,圣太尊怎能容忍?怎能不怒?

    “奴婢派人于暗中多加查察。”慕容姑姑低着头,小声说道。

    “不必了,孤家知晓是何人。”只是无奈没证据。

    圣太尊第一个怀疑的便是钟离北望一党,其于二十多年前入宫,一直伺候于皇太后身边,如今于皇城势力早已根深蒂固。

    自己早已留意至此,只是因钟离北望虽于皇城呼风唤雨,却并未有兴风作浪之行,且皇太后还一直护着。

    便拿内务府而言,此管理大权本于皇太后手中,若无皇太后默许,权利怎会落于钟离北望一个内官手中?

    无何致命把柄,圣太尊亦不好拿钟离北望怎样。毕竟皇太后于皇城无何亲近之人,也便唯有钟离北望。

    圣太尊心知自小将皇太后接入宫中实在愧对,因而也便不欲料理此事。

    只是其未想到,如今钟离北望竟会挑衅至自己头上。

    “既然圣太尊已然知晓此为何人所为,何不如今便让奴婢去拿了那人。”慕容姑姑微微抬起了头。

    “此事不简单,切不可轻举妄动。”圣太尊示意。

    虽说此事圣太尊终究是怀疑了钟离北望一党,只是如今尚有疑点。

    钟离北望虽为人嚣张跋扈、残暴不仁,于圣太尊面前却是谨小慎微,从不敢有过大动作。

    如今公然于皇城行凶,着实蹊跷。

    若言其与前朝东齐王沆瀣一气而如此,倒也不无可能,只是……

    圣太尊依旧觉得此事不简单。

    而同样感至蹊跷的,还有正于慈宁宫因着无事而拿着折扇仰躺着闭目养神的钟离北望。

    本以为皇城之中也便唯有自己与圣太尊两股势力,如今看来,深不见底之深渊,尚隐藏着第三股力量!

    原因无他,便是那宫女之伤口。

    钟离北望亲自前去查验,宫女之致命伤唯有一处,便是腹部的一刀。

    莫言皇城可私藏匕首难如登天,便是藏了,以一普通宫人之手段,断不可能于戒备森严之皇城公然行凶,而事后销声匿迹。

    何况那伤口并非刀伤,而是剑伤!

    入淮于此时慌慌张张的入内,撞见了钟离北望正于养神,便转身欲悄悄迈步离去。

    不料细微声音依旧被这只老狐狸听见了,未睁开眼时,钟离北望便问:“如何?宁寿宫那边可有消息?”

    入淮原本迈着的步子又停了下来,很快回首道:“听闻圣太尊私底下处死了咱们的几个细作。”

    钟离北望一听,登时起身,一合折扇:“细作被料理了?”

    不过转而转了转眼珠子,又将折扇打开,轻轻地扇动。

    圣太尊如此动作,只怕是那夜之事并非贼喊捉贼,而是果真有人暗中与其针对。

    于此前,钟离北望就此事曾有无数次假设,其中一个便是此为圣太尊贼喊捉贼,而目的便是料理自己。

    然如今圣太尊如此气急败坏料理自己于宁寿宫的细作,那便表明此事已然令其大怒。

    “千岁,圣太尊此番……是否会对千岁不利?”入淮时不时的抬眸,小心翼翼的说道。

    “咱家亦说不好。”那还需看圣太尊如何看待此事。

    倘若其认为此事便是他钟离北望所为,那其必定会料理自己。然其认为此事并非自己所为,兴许不会有太大动作,却不可认为其便不会借机料理。

    圣太尊是何等英明神武、杀伐果断?如此之事,她不会想不明了。

    只是其是否会装样不知情而借机除掉钟离北望这一祸根,便不得而知了。

    “下去吧,多留意着宫中动向,一有风吹草动,便来告知咱家。”钟离北望吩咐几句,便让入淮离开。

    入淮应喏,起身朝门口走出,走时还顺手带上了门。

    又过了几日,此事风波依旧未平。平乐再次前来长安阁,不过此次并未遇上万俟卿欢。

    因着忧心闻人今夕于屋内待了许久会闷坏自己,于是平乐强行拉着其出去走走。

    “母亲说了,大病初时不宜走动。久病不好便需出来多走动走动、活动着身子骨。”平乐拉着闻人今夕于庭院内坐着,朝霞与满月于一旁伺候。

    “命姬带姑娘入宫可非前来看我这病殃殃的七子,应是尽赏皇城风光方是。”闻人今夕看着她。

    “母亲才不是这般小气之人,便拿我大姐姐而言,其生母去世后,母亲念其孤苦皆可将她收于名下成为嫡女。”

    平乐虽是襄国命姬独女,可其府中却是不乏庶子庶女,而庶长女便是其中一个。

    早些年庶长女生母因病而逝,襄国命姬念其孤苦伶仃一个人,便将其收于名下。

    便是如此,庶长女便成了嫡长女。而平乐与其关系亦是甚笃,时常无话不说。

    以大程的律例,除天家正统外,其余世家世族之庶子庶女不得入族谱,其虽有名号却无身份。即母为婢,其子女皆为婢。母为民,其子女亦为民。无论父是何等高贵。

    然亦有例外,那便是如襄国命姬如此收归名下的。

    “命姬可真是一位善人。”第一眼看见襄国命姬时,闻人今夕对其并无恶印象。

    如今看来,其果真是位极好的命姬。

    长孙嬷嬷端着茶点过来,放下,便言:“这俩丫头不懂伺候着,竟连七子与姑娘于此坐了许久皆未上茶点。”

    其如今数落着的,便是满月与朝霞。

    便是此时,二人方反应过来,方才确实未备着何茶点。

    幸而平乐与闻人今夕一样,皆是好说话之人,如若不然,只怕二人要罚。

    为平乐端去一盏茶,后者接过后便一同品尝起来。

    抿了一口,闻人今夕看见了不远处的花圃。

    圃中花草已然凌乱,不知多久未打理。

第209章

    “那花圃许久未打理了?”闻人今夕问道。

    自从慎儿死后,那花圃便无人再打理。

    长孙嬷嬷朝闻人今夕看向的方向看去,随后回首答道:“无妨,奴婢这便去打理,保准和曾经一样有生机。”

    这几日因着闻人今夕病着,长孙嬷嬷忙前忙后,竟忘了那花圃中的花花草草。

    如今闻人今夕提起,长孙嬷嬷便不得不再露一手自己打理花圃的本事了。

    “嬷嬷年纪大了,何须你亲自打理?直接差人打理着便是。”闻人今夕收回目光,落于长孙嬷嬷身上。

    “这有何妨?那日慎儿那丫头将花圃弄乱,亦是奴婢连夜打理,七子次日醒来,可看得舒畅?”

    那花圃是于慎儿不慎摔入圃中前几日未清影方差人整理的,几日来亦是无人打理。

    慎儿弄坏了花圃后,长孙嬷嬷便整理了一番,随后便是慎儿奉命打理。

    “那日是嬷嬷打理的花圃?”闻人今夕微微诧异。

    那花圃便是于那日清晨醒来,闻人今夕方发现与以往相比,圃中花草更是精神。

    “那日宫中的婢女皆言奴婢打理得好,本想七子平常无需奴婢伺候于身边,便与七子说了,让奴婢日后整理着个花圃便是。孰知,七子竟早于奴婢开口,先交代了慎儿。”

    长孙嬷嬷说着,便觉遗憾。

    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闻人今夕连忙起身,朝那花圃走去。

    众人不明,然于平乐跟着走过去时,满月、朝霞与长孙嬷嬷三人方跟着一同过去。

    闻人今夕蹲于花圃旁,此处便是那日自己出门前见着慎儿的地方,她自边边处拿过一根棍子,随后于花圃中寻找着什么。

    “七子在寻什么?告诉奴婢,我们亦好帮着七子寻找。”朝霞问道。

    “我亦不甚清楚,你们先帮寻着,看看有何发现。”闻人今夕一边交代,一边继续翻找着花圃。

    原本便已经凌乱的花圃,再被几人如此东捣西乱,是愈发的狼狈不堪。

    平乐只是寻了几刻便不再愿寻,心中还猜想着闻人今夕是否于此寻地龙。

    抬眸看着长安阁四周甚是安静的廊道,不见鸟禽,想来并非是寻地龙喂食。

    正无趣的翻动着泥土,忽然眼前出现了一块玉佩。

    “是块玉佩?”平乐好奇。

    不过闻人今夕眼疾手快的便凑近,并拿过。

    “原来七子是寻着自己丢失的玉佩?”平乐似泄气,她此前还以为闻人今夕是寻着何宝贝。

    闻人今夕未理会,只是将玉佩上的泥土擦干净,随后露出“门令”二字。

    “是玉牌。”闻人今夕惊喜的说道,看来方才自己所猜不错,那日慎儿于大清早蹲于花圃前并非整理,而是寻着此令牌。

    因为前一夜自己不慎摔倒于花圃中,并非留意自己的玉佩不见,故而于想起时方至此处寻找。

    不过,慎儿怎会有玉牌?

    皇城之中,宫人需以玉牌入内的宫院也便唯有乾清宫、坤宁宫、慈宁宫与宁寿宫。

    而景仁宫长安阁并非需要门令。

    如今慎儿身上佩有此玉牌,想必是……

    “这像是宁寿宫的门令。”

    闻人今夕正冥想着,忽然被平乐一句话打乱了思路。

    “宁寿宫?”圣太尊之处?闻人今夕诧异。

    “妾瞧着与慕容姑姑身上的一模一样。”平乐很是肯定。

    襄国命姬入宫后,圣太尊便安排其与平乐一同住于宁寿宫,故而平乐对于拥有宁寿宫门令的圣太尊身边的近侍宫女慕容姑姑身上之玉牌甚为熟悉。

    “七子反过来看看不便知晓?”长孙嬷嬷提醒。

    闻人今夕很快将玉佩反过来,果然,“皇极门”三字赫然出现于眼前。

    宫女拥有玉牌无非唯有一个目的,那便是于无诏令或是宵禁时可凭玉牌自由出入。

    “果然无错。”闻人今夕喃喃自语,慎儿果然是圣太尊派于自己身边之细作。

    闻人今夕站起身,看着那狼狈不堪的花圃,心中甚为不解。既然慎儿为圣太尊派遣于自己身边的细作,那何人会将之杀死?

    若言之因私情而如此,闻人今夕只怕不会信服。

    “七子,那慎儿莫不是……”满月欲言又止,旋即左右看着其余三人。

    闻人今夕点点头,不止是满月,在场其余人应亦是猜出了慎儿身份来。

    回至石桌前,闻人今夕又跪坐下,思绪甚堵。

    愈发迷茫了,她真不知此皇城深宫之中究竟还隐藏着多少阴谋诡计。

    见闻人今夕无奈叹气,长孙嬷嬷便上前,劝言:“七子莫愁,奴婢私下再打听着宫中的宫人。”

    既然一个细作让闻人今夕如此忧心,那身为奴婢,长孙嬷嬷自然应站出为其分忧。

    “不必了嬷嬷,好生打理着花圃便是。”闻人今夕忽然笑了起来。

    然苦笑背后却是无奈,如今打听又能如何?只会打草惊蛇。

    倘若宫中尚有细作,即便打发了去,日后定还会有其他。

    如此亦非长久之计,不如默不作声,自己心知肚明,日后小心行事便是。

    “七子可不得如此,若是尚有其余细作……”平乐表现得甚不放心。

    “长安阁方多大?姑娘便无需忧心了,亦不至于宫中全是细作。”闻人今夕转而对平乐笑言。

    “这皇城深不见底,孰知无坑?”平乐正反驳,却被闻人今夕拉着起来。

    “姑娘便知杞人忧天,如今应想着回去如何向命姬交代方是。”

    说着,便以困乏为由,让朝霞强行送平乐回去。

    往屋内走时,满月甚是不解:“七子何故将平乐姑娘赶走?奴婢倒觉得其与七子甚是谈得来。”

    何止谈得来,二人简直便是相见如故,无话不说。

    然便是如此,闻人今夕方忧心。

    她身为七子,与一宗亲走得甚近,只怕传出去会被有心之人揣度为拉拢人心、图谋不轨。

    况且如今平乐如此关心长安阁细作一事,以其性子定会掺其脚,而此正为闻人今夕所忧心。

    其不希望本是无关之人的平乐因着此次入宫而卷入其中。

    “我若不赶她走,襄国命姬可便寻上门了。”闻人今夕似开玩笑,随后自己亦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之后二人回至屋内,闻人今夕因着喝了药,如今确实困乏,故而躺下休息。

第210章

    夜里,长安阁唯有一点烛光摇曳。其余的,皆是静悄悄的黑夜。

    “自送别,心难舍,一点相思几时绝?凭阑袖拂杨花雪。溪又斜,山又遮,人去也!”

    低吟浅唱,纤纤玉指拨动着琴弦,吟出凄凉之调,配着如此伤感之词,无限之忧愁于寂静之夜中显得愈加浓郁。

    闻人今夕面露一丝凄楚与忧愁,便连整个房中皆染上了冰冷。让人看了,不免生出怜悯。

    “七子,时候可不早了,还是早些歇息得好。”满月看了一眼快欲燃烧殆尽的蜡烛,说道。

    如今闻人今夕病情已然大好,亦无前几日那般面色憔悴,理应是高兴之事。

    然今夜,闻人今夕却是弹起了伤感之曲来。

    “好你个丫头。”闻人今夕回首,佯装生气,“你欲前去入睡便直言,何必如此急着催促我?”

    满月这没大没小的性子,若非闻人今夕看其忠心,亦是顺眼,否则自己皆不知将其责罚几回了。

    侧身过去,闻人今夕继续抚琴,她今夜便不睡了!

    “倒亦非奴婢催七子,只是奴婢是真的忧心七子的身子。”满月说道。

    闻人今夕身子方好了没多久,如今再如此消耗,只怕其会受不住。

    便好似未听见满月说话一般,闻人今夕未加以理会,而是继续吟着自己的曲。

    满月无奈,深深的打了个哈欠,随后偷偷靠于一角,偷起懒来。

    闻人今夕独自拨弄着琴弦,纤纤玉指一刻未停,仍旧弹着清调,口中吟着曲词。

    仿佛是今夜引起了她的兴致,一弹便不愿停下。

    “何故演奏如此悲凉之曲?”一个浑厚而有磁性之音于此时忽然出现于耳边。

    闻人今夕回首,方看见屋内瞬间便多了一人。

    “陛下?”

    其发出的幽幽二字很快传入满月耳中,猛然抬首,满月便看见了未清影立于门口,如此方慌了神。

    “奴婢叩见陛下,陛下圣安。”满月慌张叩首。

    本想便如此偷着个懒,反正闻人今夕亦不会责怪,孰知今夜未清影竟会于无旨意之下来至长安阁。

    闻人今夕亦是略有一丝的惊讶,其未想到未清影会于此时突然而来。

    “妾叩请陛下圣安。”于满月叩首行礼之后,闻人今夕亦是跪下行礼。

    未清影缓步走入房内,来至闻人今夕跟前,伸出一只宽大的手,轻轻扶起闻人今夕。

    其未有一丝怪罪,只是平和说道:“卿之琴艺依旧甚佳。”

    满月很快拿来叠席,让未清影跪坐下。其坐下后,闻人今夕方跪坐于其一旁。

    “妾不过是无事摆弄几下罢了,如何担得起陛下如此谬赞?”闻人今夕浅笑着回答。

    对于自己的琴艺闻人今夕虽心中确有自信,然若论之绝佳,其倒不敢当。

    “卿本佳人,何必妄自菲薄?”未清影笑笑,且还伸手过来捏了捏闻人今夕脸颊。

    曾经,于宫外,未清影与闻人今夕无话不谈时,亦是时常如此。

    如今如此熟悉动作再出现于闻人今夕眼前,倒令其回忆颇深。

    闻人今夕脸颊略有绯红,回避着未清影目光时,其向满月看了一眼。

    看见满月正乏得不行,欲睡又不得睡之状着实好笑。

    “满月,无事你便下去吧,让朝霞入内伺候着便是。”

    如今满月如此不争气模样,闻人今夕可不愿让其于未清影面前丢脸。

    “这丫头,朕自方才入内便看见其乏得不行。”未清影觉得好笑,便忍不住笑着。

    “陛下见笑了,满月前几日照顾妾照顾得尽心,亦未得好生休息,故而今夜方于陛下面前失了仪态。”闻人今夕为满月说情,其所言亦真亦假。

    “朕亦未怪她,让她下去休息着便是。”未清影说道。

    随后闻人今夕便让满月下去,后者连忙磕了三个头,随后暗喜着出去。

    原本自己便困得不行,如今正好,其可光明正大的下去,不必伺候了。

    待满月下去,未清影目光重新放于闻人今夕身上。伸过手去握着闻人今夕的手,未清影忽然来了兴致,道:“许久未听卿抚琴,今夜正好卿与朕无睡意,何不趁此抚琴一曲?亦算是入眠前之安眠曲。”

    闻人今夕无由拒绝,且于皇帝面前,何人敢忤逆?

    “喏。”闻人今夕俯身回应。旋即起身,回至适才自己弹琴位置。

    跪坐下,与未清影对视一眼,闻人今夕再次拨动琴弦,音乐便骤然回旋于房中。

    与方才不同,闻人今夕如今所弹之曲不再如适才之曲伤感,而是换了一曲愉悦许多的曲子。

    听出了是何曲子时,未清影眼眸忽然一亮,目光一直落于不远处正认真抚着琴的闻人今夕。

    烛火于夜色中摇曳,闻人今夕模样于此衬托之下显得格外楚楚动人。

    未清影目光未移的看着闻人今夕,手中拿着的玉佩不断转动着。

    如此动作,未清影已把玩了数十载,玉佩皆有所磨损,看出了其沧桑。

    当闻人今夕曲调临近尾声之时,音律愈来愈短,随后骤然结束。

    一曲终了,闻人今夕抬眸看向未清影。

    “此曲较于方才更佳,朕甚是喜爱。”未清影拍手称赞。

    “陛下听得欢喜便是妾之幸。”闻人今夕朝未清影走来。

    “适才朕来时,卿何故弹如此悲伤之曲?”

    于闻人今夕跪坐下时,未清影再次询问适才之疑问。

    待其跪坐下,闻人今夕先是微微顿了顿,随后哀叹一声,道:“其实亦无他,只是妾忆起了慎儿。”

    原本闻人今夕欲将此事烂于腹中,然今夜未清影来了,她若不与其诉说诉说,只怕真是烦闷。

    “朕明日便为卿安排个得力的过来。”未清影只能如此安慰。

    人死不可复生,他总不能让慎儿活过来不是?

    “陛下定要严惩那凶手。”闻人今夕似恳求,又似于观察未清影态度。

    “那是自然,朕绝不姑息。”未清影表现决然。

    二人又莫名沉默片刻,闻人今夕于心中思索着许久。最后,其方缓缓问道:“妾若是言之看见了那行凶之人,陛下会当即处置其否?”

    闻人今夕稍稍抬眸,窥探未清影神情,只见后者似乎有所诧异。

    未清影未回应,闻人今夕继而说道:“妾看到乘风杀了慎儿。”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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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宫之中,连影皆谋。她入宫,只为寻得那一抹真相……深宫寻影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深宫寻影,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深宫寻影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